王丰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煤矿安全设备公司做销售员。可是干了两个多月,他连一台设备都没卖出,眼看试用期就要过去,自己再没销售额,就得卷铺盖走人了,为此,王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他打听到附近有个县新开了家煤矿,就去问经理,有没有人去这家煤矿跑业务?经理一脸惊奇:“伙计,你想去那家煤矿?不瞒你说,公司已经派过好几班得力干将去了,全都铩羽而归,你就不怕去碰一鼻子灰?”
“我就是那个县的人,对那里的情况更加了解,您就让我去试试吧!”王丰硬起头皮,装出一副自信的样子,反正都这田地了,权当去碰碰运气吧!
那家煤矿开在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王丰转了两趟车,还得打摩的才能到。他看到一辆摩托车远远驶了过来,忙伸开手臂拦车。
一个黑脸瘦子把车停了下来,得知王丰的目的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去那家煤矿干什么?瞧你这模样,不像是去挖煤啊!”
王丰随口说道:“我去找矿长。”
黑脸瘦子愣了一下,笑了笑:“好,刚好顺路,我带你去吧!”
王丰连声道谢,上了车。
摩托车飞驰起来,过了十多分钟,进入一个集市,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来了。黑脸瘦子开口说道:“兄弟,请下车,里面坐坐吧!”王丰脑子一转,试探地问:“大哥,是在这里吃午饭?”黑脸瘦子点点头,王丰只好下了摩托车进入饭店。
黑脸瘦子一坐下,就点了好几道菜。王丰暗暗叫苦,难不成这家伙想宰自己一把?看到王丰满脸的疑虑,黑脸瘦子笑了:“兄弟,别担心,这顿饭我请你,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王丰更奇怪了,他和这人素不相识,这人为啥要请自己吃饭?黑脸瘦子不等他发问,又接着说:“兄弟,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了,你是来卖安全设备的吧?”
王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瞧你这身行头……”
王丰看看身上笔挺的西服,只好苦笑着说:“不错,我就是来卖设备的。”
黑脸瘦子叹了口气:“兄弟,你还是请回吧!像你这样的人,我不知接待过多少拨儿,要不是我听你口音是老乡,我还真懒得理你。”
王丰心中一动:“你是……”
“我就是你要去的煤矿的矿长。”
王丰呆住了,黑脸瘦子接着说:“其实,我也巴望我们的老板早点把煤矿的安全设备整到位,可是老板不干啊!你想嘛,矿下面通风的、排水的、检测瓦斯的,这些设备都没整全,人走在里面,不就跟走在鬼门关似的?”
王丰被矿长说得一愣一愣的:“那—你们这儿岂不是个黑矿?”
“黑矿?才不是,我们有照的。这矿以前死过人,停了七八年,现在刚换了老板。最可气的是,这老板一接手,还没把安全措施整好,就急着招人挖煤,把工资开得老高了。这年头,工资高,工人就不怕冒险了。”
“那上面不查啊?”
“查什么查,老板上面有人呢!”这矿长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出个中玄机,把王丰听得目瞪口呆。
那家煤矿的幕后老板姓张,你道是何人?他是县长的女婿,通过岳父大人上上下下地活动,终于把这个煤矿弄到手,还没开挖,消息一传出去,卖煤矿安全设备的就一拨接一拨地来。张老板也想过把煤矿一步一步弄踏实,可是不划算啊!据岳父大人透露,全县的小煤矿一年之后都得取缔,由大的煤炭集团来整合开发,所以他只有一年的时间经营,当然,外人是不知道这消息的。如果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再花这么大一笔钱、这么长一段时间去搞安全工程,他还怎么赚钱啊!
那家煤矿以前的那些设备都还在,虽说很落后,但基本能用,就凑合着用吧!只要让工人小心点,应该没事,全国那么多煤矿,出事的毕竟很少嘛!想到此,张老板的胆子更大了,反正出了事儿,有岳父大人顶着呢!
王丰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同时他也纳闷儿,自己和这矿长萍水相逢,他为啥要对自己说这么多?王丰正琢磨着,矿长问:“听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有信心去找我们老板卖设备吗?”
王丰垂下头,沮丧地说:“大哥,我这就打道回府。”没想到矿长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啊,这么快就知难而退啦?”王丰一怔:“遇到你们这种老板,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矿长附耳过来,压低声音说:“你想卖设备,也不是没办法,我就有个好主意,当然管不管用,还得靠你。不过,如果事成了,你得给我回扣。”
王丰恍然大悟,原来矿长打的这个算盘啊!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人达成了回扣协议。随后,矿长吐露了他的奇妙办法。王丰尖着耳朵一听,差点一跳三尺高,真是个好方法,真是绝到姥姥家去了!
半个月后,王丰来到那家煤矿,在矿长的带领下,敲开了张老板的办公室大门。一见面,王丰就热情地说:“张老板,我叫王丰,是来给你送安全设备的。”
张老板的眉头皱成一团,说:“我们不需要购买安全设备。”
王丰满脸堆笑道:“张老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来卖设备的,我是给你送设备来了。”
张老板大吃一惊:“送设备?我没订啊!”
王丰说:“有人给你订了,不要你出一分钱,现在的问题是,设备给你送来了,你安装不安装?”
张老板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王丰对矿长说:“这小子有病,你怎么把一精神病给我领来了?”
王丰笑了:“张老板,你看我像是有病的人吗?”说着,他拿出一沓资料,“这些是设备说明书,只要你一点头,我们马上把设备运来,给你安装得妥妥帖帖的。”
张老板像坠入了云里雾里,这些设备全加起来得多少万啊!他的语气好转了:“你说,这是谁出钱订的设备?”
“你猜猜。”
“我脑袋想破也猜不出。”
王丰把嘴巴凑到张老板耳边,低声说:“这是全县几十家煤矿帮你埋的单!”
张老板连连问道:“啊?为什么?”
王丰坏笑着说:“为什么?很简单,你不能出事啊!你这煤矿一出事,全县几十家煤矿都得停。给你买个设备,每家只出两万,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可要是你安全没弄好,一出事,大家齐刷刷都得停掉,到那时,他们损失的,可就是十个两万、百个两万啊!”
张老板还是不明白:“他们干吗要这样?去上面举报我,让我关停不就得了?”
王丰笑了:“当时他们也这样问我,我就说,你以为没人举报过吗?可是上面查他了吗?上面才懒得管他,巴不得他出事呢!只要他一出事,全县煤矿都得停,然后,这些煤矿想重启,上面的财路又打开了,上面的胃口可大得很……”
听了这一切,张老板紧握住王丰的手:“兄弟,太感谢你了,真不知如何报答你!”
王丰叹了口气,说:“张老板啊,我不要你什么报答,好好待你的工人吧,珍惜每一个生命。”
事情办妥,王丰走出了办公室。
矿长送王丰走出老远后,这才回过头,迫不及待地回到办公室,张老板早在那里笑得弯下了腰,矿长也跟着大笑:“张老板,你真是天才,竟然能想出这种方法,还真就成了!”
张老板一脸得意:“这法子实在有些荒诞,也难为王丰那小子了,真不知他是如何说动那么多人的。我看回扣你就别要他的了,我来给你。”
王丰做成这么大一单生意,让全公司的人刮目相看。大家都问他是怎么做到的,王丰当然没说真话。
只是没过多久,王丰从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有个县的一家煤矿由于安全设施没到位,死了很多工人,导致全市的煤矿全部停业整顿。而这个县,就是张老板那家煤矿的邻县,两县同处一市啊!
王丰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分类:生意经故事 作者:王锐 期刊:《故事会》2013年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