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是农村娃,结了婚才和老婆搬进了县城,一晃十来年过去了。
这年开春,王亮的父亲摔了一跤。他独居在农村,没人在身边照顾,生活很不方便。王亮想:不如趁早把父亲接进城里来住。
周末,王亮开车回老家,把事情一提,父亲瞪着眼睛回道:“你觉着我前几天摔跤受罪了?沒有!当时我一嗓子,左右邻居都来了,没事儿!”
父亲打年轻时就脾气火爆,眼睛天生就大,生气时再一瞪,着实吓人。王亮一看父亲这态度,知道拗不过他,只能作罢。
到了酷暑,王亮打算用“进城避暑”为由再去和父亲说说,照旧吃了闭门羹。
转眼到了三秋,天气转凉。这天王亮正在上班,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周末接我,我要进城。”
王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父亲知道儿子有疑惑:“我不想在农村住了,一天都不想了!”
王亮高兴坏了,周末去接驾,发现父亲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一句话没多说,父亲就跟王亮进了城。房间早就腾了出来,父亲一来,全家团圆。
不过,王亮心里存着疑问:父亲为啥突然要来城里?
不久后的一天,王亮下班刚进家门,听见父亲在卧室打电话,声音还挺大:“还有没有……还有啊!”没一会儿,父亲从卧室出来,满脸遗憾。王亮好奇地问父亲咋回事,父亲照旧是大眼一瞪:“啥事没有。”如此这般,也就没有下文了。
之后一段时间,王亮隔三岔五地就听见父亲在卧室打电话,仍旧是那两句:“还有没有……还有啊!”每次挂完电话,父亲脸上就不高兴。
父亲铁定有事,他在跟谁打电话?什么“有没有”的?王亮脑袋里全是问号。他趁父亲不防备,钻进卧室打开父亲的手机,发现父亲的通话记录里,有一串号码拨打的次数最多。
王亮把电话号码记下来,第二天抽空就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老头,王亮自我介绍后,得知对方是老家的远房大爷。王亮开门见山,问他和父亲通话讲的什么事,没想到大爷扯得没边没沿:“噢,你爹就是问我,老家还有没有蠓虫。”
王亮哭笑不得,父亲多年不种庄稼,关心蠓虫干啥?
刚想挂电话,远房大爷支支吾吾地说:“这人啊……老了老了,不能晚节不保。”
这又是啥意思?王亮刚想问,远房大爷把电话挂了。
琢磨了几天,王亮也没想明白,决定干脆回趟老家调查情况。这个周末,王亮把老爹撇在家里,和老婆一起开车回了乡下。他俩分头行动,以串门为由,探寻父亲的“底细”。
晚上,回家的路上,王亮直叹气,说:“村东大婶子告诉我,我爹竟然和他大秀弟妹关系非同寻常。有一次,有人见到大秀弟妹从我爹屋子里跑出来,脸颊绯红。”
王亮的老婆也叹道:“我也听说了。农村里就是这样,丁点大的事儿也藏不住,传得飞快。”
回到家,没几天后,王亮又听见父亲在卧室打电话:“还有吗……没有了……太好了!”随后父亲从卧室出来,大声说:“多做两个菜,今天喝上一杯。”
父亲对王亮说:“我来了两个多月,想回老家看看。以后,每年三秋我都来城里住。”
王亮疑惑不解:“这都入冬了,眼看着天气就要冷啦!”
父亲却说:“闲话少说,我明天就走。”当天,父亲就把行李装好了。王亮看出来,父亲哪是“回老家看看”,分明是要打道回府。
王亮和老婆听了父亲那句“每年三秋都来城里住”,认为父亲进城,一定跟“三秋”有关。可这三秋有什么秘密?还有大爷的那句“晚节不保”,又是啥意思呢?
趁父亲没回老家,这天晚上吃饭时,王亮鼓起勇气问父亲:“您说每年三秋进城,到底因为啥?”
父亲愣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又瞪着眼睛说:“每年三秋什么最多?蠓虫。”
老婆说:“那和您进城有啥关系呢?”
父亲说:“小小的蠓虫,可不简单。你们想想小时候最怕什么?”
王亮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小时候最烦蠓虫子进眼。”他仍旧不知道父亲的用意,便问:“揉出来、吹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要揉不出来呢?”父亲问。
“揉不出来,让人帮忙吹呗!”
父亲接着说:“你数数咱邻居都有谁在家?”
王亮掰着手指头:“除了出去打工的,有五婶子、二大娘、军华嫂子、大秀弟妹……”说到大秀弟妹,王亮特意停住了,有意看着父亲,想看看他的反应。
听到大秀弟妹的名字,父亲果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慢吞吞地说:“一入秋,农村的蠓虫子乱飞,不小心就会钻眼睛里去。你看看在家的这些人,哪个能给我从眼里吹虫子?年龄大的看不见,年纪轻的都是些侄媳妇、孙媳妇,不合适;小孩子也不会吹。上次蠓虫进了眼,我转了好几圈找不到吹眼睛的人。最后,我疼得实在受不了啦,让大秀吹的。她倒没推辞,可吹完之后,我们俩的脸比猴屁股都红。我发誓,下次眼睛瞎了也不办这羞事了。就是因为找不到人给我吹眼睛,我才决定,每年三秋要进城住。你说,这原因,我咋好意思说出口?后来,我得知蠓虫子没有了,这不才打算回家嘛。我们这代人,在农村生活了几十年,根早扎在农村了。”
王亮这才明白,什么“三秋”“晚节不保”,合着都是这小小的蠓虫闹的!他一拍大腿,说道:“爹,进不进城您说了算,只要虫子进了眼,打个电话,我们回家给您吹!”
(发稿编辑:陶云韫)
分类:新传说 作者:孙凡利 期刊:《故事会》2022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