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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故事〗大筷子传奇

分类:故事会 更新时间:2022-09-06 21:55:17

1.异姓兄弟

早年间,有南方的好哥俩儿,北上去哈尔滨收皮货。这好哥俩儿,一个叫赵顺大,一个叫李玉金,他们一起当学徒,一起出师,又合伙开了个店,想要专做东北皮货生意。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东北,一下火车,两人就有点蒙了。东北的大冬天贼冷,气温能有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白毛风卷着雪粒子,打到脸上比刀割还疼。哥俩儿一路强撑着走啊走,走到了老道外西门脸子,又冷又饿,实在走不动了,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大招牌,上面写着“丁大窝瓜饭庄子”。饭庄子只挂了两个红色的幌子,两个幌子的意思就是表示只能做点简单的本地小菜,大菜做不来。

哥俩儿仿佛见到了救星,飞快地冲上去,合力拉开了饭庄子那扇又厚又重的红松木大门。一股白色的热气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把哥俩儿给淹没了。两人进了屋,反手拉上房门,再一细看,这小店里面还挺宽绰。屋里靠着四角,摆了四张木头小桌,地中间生着个铸铁火炉子,炉子上面坐着个水壶,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响,壶嘴冒着热气儿。炉膛里面,木头柈子在尽情地燃烧。炉子旁边,站着一个又粗又壮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老板娘,她一脸笑地问道:“来了啊,两个大兄弟,看看吧,给你们整点儿啥吃的?”说着,她向后一扬手,指了指身后的那面墙壁。

那面墙上挂满了小木牌,每一个小木牌上写着一个菜名。菜样儿还真不少:猪肉炖粉条、小鸡炖榛蘑、酸菜炖大骨棒、酱炖松花江大鲤鱼、排骨炖豆角干、筋头巴脑炖萝卜、炖杀猪菜……全是炖菜。这哥俩儿一看,傻眼了,这些菜他们不但没吃过,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可怎么点呀?还是年龄大一点的赵顺大聪明,说:“不看了,就点最前面那两个菜吧。”

老板娘一脸为难地说:“那啥,大兄弟,能不能就点一个呀?”

李玉金不乐意了,说:“为啥只能点一个呀?”

老板娘说:“大兄弟,我的意思是,点两个菜太多了,吃不了不都白瞎了吗?”

李玉金十分不屑,说:“两个人点两个菜还多?我们都饿了一整天了,够吃就不错了。”

老板娘只好答应了。不大会儿工夫,两个菜就都端上来了,放在桌子上,热腾腾地冒着白气。哥俩儿一看,又一次傻眼了——盛菜的盘子实在太大了,简直就是两个大盆。两个大盆倒也罢了,里面的菜为啥还要盛得那么满,上面堆了一个大大的尖儿,想要再往上添一个豆粒,都有点困难。

老板娘说得没错,两个人确实吃不了。哥俩儿吃得肚皮都鼓起来了,也只吃掉了两座大山上面的山尖儿。老板娘见状,就走过来说:“没事儿大兄弟,吃不了我给你们放外边冻上,明天你们再来,热热,接着再吃。炖菜这玩意儿,炖得越久越好吃。”说完,她又拿来了两个大盘子,扣在那两盘菜上面,扣得严丝合缝,端到外面,放在了窗台上。

咦,还有这种操作?这可真是东北特色。

结账的时候,哥俩儿再一次傻眼了。那么大两盘菜,竟然只收这么一点点的钱?东北人呀,就是实在、真诚、爽快。

付完了账,两个人都坐在桌子旁,没走。

赵顺大说:“弟,要不……”

李玉金说:“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两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我们把家也迁过来吧。”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两人分别向家里写了信,半个多月后,两户人家二十多口子人,浩浩荡荡地从南方坐火车来了,住进了哥俩儿早先买好的两栋大宅里。这两栋大宅,一栋在丁大窝瓜饭庄子左边,一栋在丁大窝瓜饭庄子右边。

两栋大宅都是前边开店,后边住人。前边的店,一个负责收皮货,一个负责卖皮货。收来的皮货,先在左边赵家大宅的院子里加硝加盐清洗,熟了皮子,晾干了,再拿到右边李家大宅的院子里,缝制成衣服,放到前面的店里,卖出去。两家人不忙不乱,有条有理。

在家人向北迁移还没到达的这大半个月里,哥俩儿终于把那两盘菜吃完了。当然,他們也没光就吃那两盘菜,还试着品尝了一些其他东北菜。他们也终于知道了,东北不光有炖菜,还有:锅包肉、地三鲜、尖椒干豆腐、拌拉皮、皮冻、蘸酱菜、酱骨棒、三烀一炸、蒜泥血肠……两人可算是饱了口福了。

在这期间,哥俩儿也跟饭庄子的丁家两口子混熟了。老丁大嫂子为人爽快,老丁大哥更是实在,见这哥俩儿天天来吃饭,他在后灶炒完了菜,就提着一壶六十度的东北小烧,非要和这哥俩整两口不可。

喝着喝着,老丁大哥和这两个脾气禀性、身材样貌都没半点相同的南方人,竟然对着飘雪的天空磕了头,发了誓,结拜成了异姓生死兄弟。三个人都记不起来,这事儿到底是谁先张罗的了,反正他们都觉得这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2.老来得子

赵顺大家有俩小子,仨闺女。李玉金家有仨小子,四个闺女。小子们跟着大人学习收皮货和卖皮货,几个闺女就学缝皮草。两家人的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可是,夹在中间的老丁两口子就不一样了。

老丁大哥和大嫂子都五十多了,还没有孩子。看过无数大夫,喝过无数汤药,就是没有任何改变。赵顺大和李玉金有心想把自个儿的孩子过继给老丁两口子一个,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他们害怕伤着了人家两口子。

一转眼几年过去了。有一天,李玉金找到正在向客人推销貂皮帽的赵顺大,笑嘻嘻地说:“哥,老丁大嫂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赵顺大推了他一把,说:“滚一边去,别扯犊子,我忙着呢。”

来东北时间长了,自觉不自觉地,两人都说起了东北话。李玉金就说:“扯啥犊子呀?不信,你自个儿去看看呀!”

赵顺大真去看了。不用到老丁大哥家里头去看,他站在自家店门口,向丁大窝瓜饭庄子那边张望了一眼,只见饭庄子的门梁上新拴了两条红绸子。东北风俗,门前拴红绸子,就是这家有喜事儿,生孩子了,颇有点儿广而告之的意思。

可为啥这事儿大家伙儿谁也不知道呢?原来,老两口子五十多了才第一次有孩子,不好意思向外说,再加上老丁大嫂子本就腰粗体壮,怀上了也看不出来,所以直到要生了,找了接生婆,这事儿才外露。

赵顺大看了一会儿,忍着眼中的泪水,返回店里,抱着李玉金就哭,李玉金也哭了:“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哪!”两个人哭得“哇哇”的,客人都吓跑了,以为这家出了两个精神病。

抓周那一天,老道外整个西门脸子的人几乎都来了,屋子里站满了,院子里站满了,连门前的大街都被堵死了。大家伙儿既是来贺喜的,也想来沾沾老丁两口子老来得子的福气。

老丁两口子给儿子准备了满满一盘抓周用的好东西:一块老金疙瘩儿,一枚老官家印,一支毛笔,一本《百家姓》,一把铜算盘,一枚当兵的肩章,一把扒锄子,还有一把炒菜的菜铲子。

士农工商学兵,都占全了。孩子被放在炕上,向旁边的盘子爬了过去,伸出手刚要抓,看了一眼,又停下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孩子转过身,向炕头的方向爬去。炕头那儿放着一个饭碗和一双筷子,因为人来得太多,老丁大嫂子没来得及收走,就顺手放在那儿。

孩子一下抓起了那双筷子,抱在怀里就不松手了,兴奋得“咿咿呀呀”,也不知道说的是啥。

这么多好东西他都不抓,咋就偏偏抓了一双筷子呢?大伙都愣住了,还是赵顺大反应快,说:“丰衣足食,这是占了‘足食两个字啊,好兆头,好兆头!”

大家伙儿“轰”的一下都笑了。李玉金却有些担忧,他小声在赵顺大耳边说:“这孩子,会不会以后要用筷子跟人家抢吃的呀?”

赵顺大不满了:“胡说个啥?从你嘴里,就吐不出一根象牙。”

李玉金意识到失言了,接连啐了自己几口。

自打抓周以后,老丁两口子的孩子就得了一个外号,人们都叫他“丁大筷子”。丁大筷子越长大,越像年画里的娃娃,又白又胖,模样虽可人疼,脾气却大。也难怪,三户人家的宠爱集于一身,养出了不少娇毛病,丁大筷子平时稍一不如意,躺在地上就打滚扑腾。这时候,大人说啥都不管用,只有一个法子,就是马上给他送上点好吃的,一根糖葫芦、一串烤腰子、一根烀苞米、一个煎黏豆包……赶上有啥就送啥。丁大筷子也不挑食,来者不拒,见了好吃的,顿时两眼冒光,才哭到一半的声儿“嘎”一下子就全都憋回去了。他接过吃的,眯缝着眼睛,细细地品着,品得那个香啊……

3.灾祸上门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不断地往中国派兵,本来就不太平的中国更乱套了。赵顺大和李玉金一商量,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回了南方老家,就留下了两对老两口子。老丁家在本地好几代了,根底都在哈尔滨,就没让丁大筷子也跟过去。老丁两口子心想,就算日本人要抓丁,也不会抓自家儿子这样的吧,抓去了干啥呀?还不得把人家军队给吃黄铺子了呀!

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没逃过一劫。

丁家是开飯庄的,日本人说了,开饭庄的家里头肯定有吃的,那就一个月交十麻袋大米吧。一麻袋大米两百斤,十麻袋就是两千斤,这可不是个小数儿。丁大窝瓜饭庄子薄利多销,交那么多大米,上哪儿去倒腾啊?连交了三个月,到第四个月,实在是交不出来了,老丁大哥和大嫂子被逼无奈,趁着天黑,两个人双双挂在店里的梁上,上吊了。

赵顺大和李玉金东拼西凑,好歹钉了两副棺材,把老丁两口子发送了。下葬时,平辈儿的行礼,小辈儿的磕头。小辈里的第一个自然就是丁大筷子。不料丁大筷子既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站着,眼睛瞪得溜圆,腰板挺得溜直,人们咋说、咋劝、咋给好吃的,他就是不磕头。

不磕就不磕吧,人们就越过他去,后面的接着磕。磕完了头,大家再看丁大筷子,他还在那儿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在想啥。

老丁两口子走了,饭庄子停业了,赵顺大和李玉金就把丁大筷子接到家里好吃好喝地养了起来。不料还没过一个月,灾祸又上门了。

一个日军小队找到老哥俩儿,说你们不是做皮货的吗,冬天要来了,你们给小队一人做一件皮大衣吧,就当棉军装了。鬼子的这个小队一共有54个人,那就得做54件皮大衣啊!赵李两家是小本生意,上哪儿去弄那么多皮子呀?

没法子,凑吧。牛皮、羊皮、狗皮、兔子皮,甚至是猫皮,各种皮子都凑上,总算是做出了54件皮大衣。

做完了这54件皮大衣,两家人的家底也就全都败光了,还欠了猎户好几张皮子。两家人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以前隔三岔五地还能吃上一顿肉,现在只能顿顿喝稀粥,吃咸菜。

赵顺大和李玉金两对老夫妻倒还没啥,都是打苦日子过来的,能挺住。可丁大筷子就不行了,一顿两顿没事儿,三顿五顿下来,他馋得浑身都火烧火燎的不自在。家里头没好吃的,他就出去找,别说,还真让他找着了。

这天,裤裆巷有一家大户人家结婚,办的是流水席,每桌十六道菜,鸡鸭鱼肉都占全了,离着老远就能闻着香气。老亲少友来了,笑呵呵地打完了招呼,围着桌子坐下来,小酒盅一端,喝!吃!

丁大筷子呢,也二话不说坐下来,闷着头,喝!吃!

这一喝一吃,就上瘾了。从此,丁大筷子有事儿没事儿就成天到大街上寻摸,看见谁家办酒席了,他也不说话,闷着头坐下来就吃,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更不要说随一个大子儿的礼。

席上有认识他的,也有不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以为是哪个远房亲戚,没当回事儿;认识他的,知道他是老丁家的儿子,人家爹妈都死了,来吃你一顿酒席,总不能把人家撵出去吧。东北人办喜事儿,讲究的就是来的人多,热闹,有喜气儿。所以丁大筷子也就一直蹭酒席,没人撵他。

时间长了,人人都认识他了,都知道有这么个丁大筷子,长得又白又胖,像个大白萝卜,天天满大街上晃悠,专蹭人家的喜席儿。口口相传,他就成了名人。

人们很快发现,这个丁大筷子实在太能吃了。他一个人能吃五六个人的份儿,吃得还快,别人刚拿起筷子,还没夹菜呢,那一盘子菜,他就都给造光了。

这谁能受得了啊!

丁大筷子再去蹭酒席的时候,人家就故意挤到一块儿,把空档给挤没了,说:“没地场了。”

丁大筷子倒也实在,顺手抓起一双筷子,说:“没地场我站着吃。”说完,他真的站到人家身后,站着吃席。再后来,人家就紧紧地把筷子抓到手里,生怕让他抢去了似的说:“没筷子了。”

没筷子,总不能用手抓着吃吧?可丁大筷子能让一双筷子难倒吗?绝不!

那个年代的松花江,两岸都是土筑的江堤,大坝上、滩涂上,长满了柳条子。这种柳条子长不粗,但长得很直,不分杈,可以用来编筐编篓,用处还挺大。

因为一双筷子,没吃着好吃的,丁大筷子憋了一肚子气,就一个人冲进了柳条丛,又扯又踢,撒了一通野,终于有点消气了,刚想转头回家,忽的一下子,两根柳条子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两根柳条子长得可真直啊,从根直到梢,直成了两条线,没带一丝弯儿。

丁大筷子看得两眼冒光,这不就是两根现成的大筷子吗?

丁大筷子把这两根柳条子从根那儿撅折了,拎回家里,又用刀削了树皮,比量着,从两根柳条上选了粗细差不多的部位,截了两根大木条子,晾干洗净,筷子就做成了。

再去蹭酒席时,主人家说没地场了,丁大筷子就站着吃;主人家说没筷子了,好,等的就是你这一句,丁大筷子就说:“没筷子我自个儿带了。”说完,他一抖胳膊,从袖子里甩出两根柳条棍子来。这两根柳条棍子足足有胳膊那么长,平时就藏在袖子里,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会往外拿。丁大筷子站在人家座位后边,够不着?不要紧,筷子长,往席面上一伸,菜就全都夹上来了。

得,当初大家伙儿一语成谶,“丁大筷子”的外号当真应验了。

4.是门手艺

自从有了这双大筷子,丁大筷子就有了傍身的“武器”。大筷子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呢?这么说吧,就像是侠客的剑、刺客的刀、当官的大印、教书先生的毛笔、丁老爹的菜铲子……

没事儿的时候,丁大筷子就把一双大筷子掏出来摆弄,耍、夹、掏、戳、捅、挑、砸、搅、划……两根在一起能耍,单根也能耍。手里拿着一根,挑着另一根转圈,抡起来呼呼生风,风雨不透;或是把一根筷子立在另一根上头,成了木架,就像粘上了一样,无论丁大筷子怎么闪转腾挪,那筷子就是不会倒下。

丁大筷子把他的一双大筷子耍出了花儿,一开始的时候,没人注意,可有一天,丁大筷子在一户人家吃喜酒,吃了整整一个大猪肘子,吃得挺饱,心中得意,就站在一边,不管不顾地耍起了筷子。

其他人没留心,却被一个人看到了。这人是个司仪,专门帮人家主持喜事儿的。司仪看了,暗暗赞叹:“这可是门手艺呀!”他就请丁大筷子下次去参加自个儿主持的喜事。

主持喜事,讲定的价钱不能变,可是如果能把喜事办出彩、把东家整乐呵了,就会有额外的赏钱。不过凭司仪一个人,说得再热闹,气氛也上不去,这就需要丁大筷子上场了。

司仪隆重推出了丁大筷子。丁大筷子上场一耍,把所有人都耍傻了。一双筷子,还能耍成这样?这筷子是成精了吧?不不不,这耍筷子的人是成精了吧?能把一双筷子耍出这么多花活儿,从古至今,可能也就丁大筷子一个人。

耍完一通筷子,喝彩声把旁边松花江的涛声都盖没了。

丁大筷子一耍成名。从那以后,司仪无论去谁家主持喜事,都会带上丁大筷子。每次丁大筷子都能把气氛推向高潮,全场一片叫好声。东家乐开了花,连声喊:“赏,重赏!”

司仪比以前多挣了好几倍的钱,最让他高兴的是,这赏钱都不用分给丁大筷子,只要给丁大筷子吃顿饱饭,走的时候,再给他包半拉猪头或者一块肥肉,就行。

包回来的猪头和肥肉,丁大筷子并不是留着给自个儿,而是孝敬了赵叔和李叔。丁大筷子虽然馋,却很孝顺。赵顺大和李玉金见孩子带回了肉,就翻出半瓶酒,倒了四杯,两杯给他们自个儿,另外两杯,一杯给老丁大哥,一杯给老丁大嫂子。就着肉,两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喝着喝着,两个人都哭了。世事难料啊!要是在早先,他们说啥也不会让孩子去耍筷子卖手腕儿,可是身在乱世,人命不值钱,能活下来,能吃上肉,已经比多少人都走运了,又哪能顾得上那么多呢?两个人喝得倒在炕上,睡着了。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吧。

明天,还真就来事儿了。

一大早,司仪就来找丁大筷子,神秘兮兮地说:“走,今儿个叔带你走个大场子。”

丁大筷子啥也没问,跟着就走了。司仪领着丁大筷子,来到了道里中央大街上,进了一家大饭店的包房,包房里的圆桌上,至少有二十盘子菜。肘子、排骨、肚兒、肠儿、肝儿、腰子、肺子……吃了这么多酒席,就没哪一个有这么齐全。菜都还是热乎的,散发着香味儿。丁大筷子两只眼里放出了绿光,喉头不自觉地“咕嘟”一声,咽了一下口水。再看一眼桌子旁边坐着的五个人,丁大筷子愣住了。

五个人,都穿着日本人的军装。

司仪得意扬扬地说:“日本长官想要看一看你的筷子绝活儿。你耍一个,这一桌子酒菜,就都归你了。日本长官不吃,我也不吃,全都是你的。二十道硬菜啊,咋样儿,小子,叔没苛待你吧?”

丁大筷子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站着,腰板挺得溜直。

司仪着急了:“我都答应啦,你倒是快耍呀!”

丁大筷子还是没动,也没说话。

其中一个军官看出来苗头不对,“唰”一下抽出了战刀,架在丁大筷子的脖子上,说:“你,筷子,耍!菜,全是你的!不耍,死!”

丁大筷子仍然没动,也没说话,腰板还是挺得溜直。

司仪吓坏了,躲出了老远,说:“大筷子,你快点耍吧,你、你不要命了?”

丁大筷子就是不动,也不说话,腰板仍旧挺着,就和他那双大筷子一样笔直笔直的。

那个日本军官气坏了,举起战刀,对着丁大筷子“呼”地拦腰斩下。刀光闪过,齐着手腕连同腰,丁大筷子被斩成了两截,手掌掉到了地上,“咕咚”一声。可丁大筷子就是不倒,上半身还粘在下半身上,整个人还站着,腰板依旧挺得溜直。那两根大筷子弹了出去,掉到了地上,没折。

日本军官走过去,一脚踢在了丁大筷子的身上,丁大筷子这才“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血喷出来,溅了一饭桌儿,二十道菜,全都被丁大筷子的血染红了。

五个日本军官气呼呼地走了,司仪也吓跑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等饭店的人找到赵顺大和李玉金,把他们领到饭店,再见到丁大筷子的时候,丁大筷子的尸体早都凉了。

5.改姓为丁

赵顺大、李玉金和东邻西舍凑了几块木头板子,钉了一副棺材,在老丁两口子的坟旁挖了个坑,把丁大筷子埋了。下葬前,两人用缝皮子的针,把丁大筷子被刀斩断的地方全都缝上了。丁大筷子躺在棺材里,不动,不说话,腰板子还是溜直的。好些街坊邻居,做了好吃的,都是家里头平时舍不得吃的,也给放到了棺材里。

落葬后,老哥俩儿跪在老丁两口子坟前,没哭,也没说一句话,跪了两天一夜,要不是鄰居把他们强行背回去,他们就在坟前跪死了。

那两根大筷子,被老哥俩儿带回了家。哥俩儿到家后,点了盏油灯,相互看着,还是不说话。灯油烧干了,一宿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睁着通红的双眼,几乎是同时,说:“写信吧。”

一个月后,两大家子六七十口子人,就从南方老家全都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两户人家凑在一起,开了个会。赵顺大和李玉金都讲了话,大体的意思就是,你丁大爷丁大娘死了,丁大筷子也死了,老丁家的这一根独苗,就这么断了。老丁家后继无人,要绝后了。我们能答应吗?我们不能答应。不答应咋整?从今儿个起,赵家、李家,两家所有的男丁都改姓丁,以后世世代代都姓丁,丁大筷子的丁。

儿孙们都知道丁大筷子是怎么死的,都爽快地答应了。

接着就要立家谱。

老丁大哥的祖上也是闯关东过来的,不过来得早,一辈辈儿下来,也没人记着。赵顺大想了想,说:“既然没了祖宗,家谱就从现在开始立,现在的人,就是后来人的祖宗。”

于是家谱上第一个人名儿就写了“丁家生”,就是老丁大哥。第二个人名儿丁顺大,就是赵顺大。第三个人名儿丁玉金,就是李玉金。哥仨儿的名儿就排在了一起。

家谱还没立完呢,有人找上门来了,说是来认祖归宗的。这事儿可稀罕,老丁家都绝后了,来的人会是谁呢?赵顺大把人让进来一问,就愣住了,来人说是太古街上的丁家。

这个丁家可不得了,是哈尔滨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他们在正阳街上有一家百货商店,还开了一个照相馆、两个电影院。论人口,人家光姓丁的就一百多口人,再加上家里的伙计、长工、丫鬟,上千人也不止。

来的是六个人。

前边三个,都是老家伙,白头发白胡子,长袍马褂;后边三个,穿的却是洋装,皮鞋锃亮,苍蝇爬上去都得打滑。六个人排成了两排,不忙不乱,秩序井然。人家这是有备而来呀!

按规矩,赵顺大,哦不,丁顺大抱拳拱手,问:“几位爷,说是要来认祖归宗,敢问你们祖籍是哪里的呀?”

站在前排正中间的老家伙用力地顿了一下手中的乌木拐棍儿,说:“你管我们祖籍是哪儿的呢,我们就姓丁,丁大筷子的丁。”

丁顺大心里“咯噔”一下,很明显,这是碰瓷来了。本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家人,见人家家里头出了个名人,和自家同姓,马上就派人来认亲,划进自个儿的家门,写进家谱里。平时喝酒吃饭,当成谈资,大拇指一挑,我们家谁谁谁,咋的咋的了。这种事儿,丁顺大见得多了,早都见怪不怪了。

没想到,事情却不是丁顺大想的那样。

站在后排中间的那个中年人,留着两撇小胡子,戴着个黑礼帽,他走上前来,伸出手,想和老哥俩儿握手,想了一下,又马上改成了中式的抱拳,说道:“两位爷,不才我叫丁约翰,留过几年洋,可还是觉着哪疙瘩儿也不如家乡,就回来了。不好意思,不才现在愧为这门儿丁家的族长。”

丁约翰一挥手,后面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抱过来一大摞子账本,一个抱过来一大摞子家谱,放到了丁顺大和丁玉金的面前,又退了回去。

丁约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突然双膝往下“扑通”一跪,开口道:“两位爷,这两叠是我们丁家的账本和家谱,这张纸,是衙门口儿给开的过户证明。丁大筷子的义举长我中华志气,我们与他同姓,乃有荣焉。经开会研究投票决定,从今儿个往后,本门丁家共一百三十七口,自愿并入你们丁家,听候你们丁家调遣。”

丁约翰说完,另外那五个人,包括拄着乌木拐棍儿、一脸傲气的老家伙,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老哥俩儿一下子惊呆了,丁玉金问:“你们,并入我们这个丁?”

丁约翰说:“是,我们并入你们这个丁。家里头所有的钱财、房产、店面、买卖、土地,包括人口,我都已经托人过户到你们两位爷的名下了。从今往后,你们两位爷就是咱们大丁家的族长了。”

丁顺大和丁玉金急忙搀起了他们,众人脱鞋上炕,围着八仙桌,一帮子人细细商量。最后议定,家谱上写上第四个人名儿:丁约翰。以前的列祖列宗,还有丁约翰在世的长辈和平辈,都不入家谱。丁约翰下辈儿的人,也就是和丁大筷子平辈的,都入家谱,都是一个丁。

众人又定下规矩:从今往后,丁家拜祖宗,不立牌位,不拜画像,就拜一双筷子,丁大筷子的筷子。所有丁家后人都要以保护筷子为己任,人在筷子在,人没了,筷子也得在。人可以被腰斩,筷子不能断。

拄乌木拐棍儿的老头听了,从炕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对着柜上插在沙子碗里的两根大筷子就拜,头磕得“咣咣”直响,墙上的灰都给震下来了。

商量完了,送走了六个本家,已经是下半夜了。丁顺大和丁玉金站在大门前,丁顺大望着天空中的繁星,慨叹连连:“老丁大哥,老丁大嫂子,合该咱们老丁家人丁鼎盛,人丁鼎盛啊!”

丁玉金也说:“您两位在九泉下放心吧,我们都姓丁,丁大筷子的丁。”

(发稿编辑:吕佳)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他他 期刊:《故事会》2020年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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