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秘密森林

几经波折，秦天他们逃出了天师洞。秦天决定掉转自己的调查方向，他把目光投向了所有谜团的初始起点：凌丹跳楼之谜。秦天找到了凌丹生前的好友，方龄。可是，当方龄看到乔杉，却慌不择路地逃走了。这一切，证实了秦天内心的猜测：黑暗王爵，难道是乔杉？！

别无选择

秦天和乔杉并肩而立，注视着马路上的滚滚车流，乔杉耸了耸肩膀，说道：“她这么一走，偌大一座城市，我们去哪儿找她？好不容易揪出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这不正是你的目的？”这句话险些冲口而出，但秦天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较量才刚刚开始，摊牌还不到时候。

其实，秦天宁愿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误判，可惜，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太小了。方龄听到乔杉的声音，立刻受到惊吓般逃遁，这只能有一种解释，她和所有黑暗王爵的猎物一样，没见过黑暗王爵的容貌，只听过他的声音，而她听到的乔杉的声音，让乔杉和黑暗王爵的形象瞬间重合了。

乔杉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将方龄惊走，足以证明一件事，方龄掌握着黑暗王爵的核心机密。看来，秦天的预感没错，如果说黑暗王爵打造了一个秘密王国，那么这个女孩就是打开城门的那把钥匙。可惜这把小小的钥匙又遗失了。

秦天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乔杉，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不过他肯定不会想到，秦天偷偷地留了一手，他装作和方龄握手，把一个小纸团塞进了她的手心。

纸团上有一串阿拉伯数字，是秦天的手机号码，那是在跟乔杉分头追赶后，他一边疾奔一边掏出纸笔写的，为什么会那么做？也许只有一个原因，那个时候，他已经在暗中防着乔杉了。

乔杉出声惊走方龄这件事，只是一个引爆点，在此之前，秦天已经对乔杉产生了怀疑。那么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对这个昔日的战友有了戒备之心的呢？

秦天从房东那里查到方龄这条线索，第一时间匆匆赶过去，与此同时消息便走漏了，嫌疑最大的显然就是乔杉，是从这时开始怀疑他的吗？乔杉在出租车上一直在摆弄手机，偷偷发一条短信或微信给方龄，是防不胜防的。

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对，当秦天发现乔杉在跟踪自己时，并没有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下意识有一种不安，当乔杉问他发现了什么线索时，他的第一反应是犹豫，虽然后来还是如实说了，但那一瞬间的犹豫，反映出他对乔杉失去了信任。

秦天的头脑越发清醒，他不得不开始正视一个事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就对乔杉有了猜忌。

也许，秦天当初选择不告而别，除了不愿意再拖累乔杉，还缘于深藏于心的猜疑，只是多年的友情让他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罢了。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猜疑？答案其实很简单，自从秦天和乔杉联手跟黑暗王爵斗法以来，便处处陷于被动，不管他们想出什么招数，都会被黑暗王爵提前预知，一一破解，好像黑暗王爵始终站在他们背后，冷冷地窥视着他们。

秦天出于职业本能，不可避免地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乔杉。

知道那些计划的，除了他就只有乔杉，计划每次都提前泄露，难道会和乔杉无关？和黑暗王爵斗法，乔杉次次有惊无险，自己回回挨打受伤，这一切真的是偶然？

乔杉就是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想通了这关键的一点，很多东西就豁然贯通，手机定位、山洞决斗，都不过是乔杉耍弄他的手段，那个跟乔杉在微信上对话、在山洞中现身的黑暗王爵，压根儿就是他找的傀儡，至于那个爱妹情深的阿华，显然也只是听命于他的一个配角。乔杉自导自演，恐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秦天被黑暗王爵慑服，再也不敢跟他作对。

可惜乔杉想错了，秦天外和内刚，有一副天生的硬骨头。正是由于秦天的锲而不舍，才从方龄那里找到了突破口，也迫使仓促应对的乔杉不得不冒险出击，让秦天对他的怀疑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乔杉是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呢？他接下来会怎么对付自己呢？秦天微微侧过脸去，不由吃了一惊，乔杉竟已不知去向。秦天正在环顾四周，只见乔杉快步走过来，举了举手机说道：“我刚刚接听了一个电话，是我手下的侦探打过来的，他们遇到了难缠的对手，我必须现在赶过去。”

乔杉刚走出几步，又转身折返回来，对秦天说：“老秦，你得先答应我，不要再私自离开了，好吗？”

“你放心。”秦天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走了，一切都需要一个了结。”

秦天回到乔杉租住的房子里，他呆呆地站在窗前，一直从白天站到夜晚。有一个问题让他怎么也想不通，乔杉并没有太强的功利之心，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楼下传来愤怒的争吵声，继而变成了激烈的打斗声。秦天心中一动，似乎悟到了什么。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的执念，乔杉最大的执念，就是和韦石的争锋，输给韦石显然让他很不服气，愤而辞职后又怀着几分怨气，也许这一腔戾气，就催生了那个黑暗中的魔鬼。他没办法在现实社会跟这位刑警队长争雄，索性投身黑暗世界，以另一种极端方式跟对方一争高下。

也难怪黑暗王爵能了解贺炜一案的秘密，他也是那个案子的参与者，如果说有人能参透那个冤案的内情，除了韦石也就只有乔杉了。至于他为什么能掌握那么多人的秘密，私家侦探这个职业的日常，就是追踪和窃听，推理和窥视，这显然能为他掌握别人的秘密，提供最好的掩护和最大的便利。

接下来该怎么办？秦天现在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方龄，如果方龄主动跟他联系，形势就有可能发生根本逆转……

这是个无星无月的漆黑夜晚，夜空中不时传来沉闷的雷声。秦天没来由地心中一凛，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最希望出现的情况，恰恰是乔杉最害怕出现的，自己想让方龄开口向他吐露秘密，而乔杉最想做的也许就是让她彻底闭嘴。他会不会在这个夜晚向方龄下手？

秦天不寒而栗，他无法联系到方龄，但乔杉可以！怎么办？秦天心急如焚，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传出一个女孩充满惊恐的求救之声：“我是方龄，救救我……”

不测之祸

秦天全身的弦一下绷紧了，他冲着手机大声说道：“你不要害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方龄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道：“走廊里一直有脚步声，后来就停在了我的门口，我偷偷把门开了条缝，看到了一只眼睛……”

秦天飞快地穿衣开门，一边顺着楼梯疾奔，一边对着手机说道：“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赶过去！”

那边颤声答道：“我还没租上房子，只好先住进了城郊五针路的红枫宾馆，307号房间，我以为住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能躲开他，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秦天飞奔到街上，伸手去拦出租车，他语速很快地问道：“你知道门外那个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一只眼睛，就赶紧把门反锁上了，可是他还没有离开，他还在门外。”

“你听着。”秦天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对方龄说，“把桌子椅子都拖过来，堵在门后面，堵得越严实越好……”

出租车启动的同时，手机里传出拖拽重物之声，过了一会儿，方龄的声音又传过来：“现在呢？”

秦天说道：“旅馆里还有别的客人，他不可能破门而入，弄出太大动静。方龄，我现在要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乔杉，是不是黑暗王爵？”

那边传来深呼吸的声音。车上的秦天也紧张得几乎窒息，握着手机的掌心里全是冷汗。下雨了，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突然，那边传来一声尖叫，叫声中充满恐惧。秦天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方龄哆哆嗦嗦地说道：“停电了，房间黑漆漆的，只有手机屏幕这一点光亮，我怕。”

秦天略一沉吟，把声音放轻，说道：“方龄，你看着窗外，可以看到远处的万家灯火吗？”

那边响起拉开窗帘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传来方龄的说话声：“看得到，那么多灯光，很温暖的感觉，让人想到家……”

出租车转了一个弯，离市郊越来越近了，秦天对着手机说道：“你就一直看着那灯光，心里的害怕就会少一点，我很快就到。”

方龄轻轻“嗯”了一声，听上去情绪平稳了很多，秦天犹豫了一下，续上了刚才的话题，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方龄，我再问你一次，乔杉到底是不是黑暗王爵？”

方龄的声音又开始发抖：“是他，我没有见过他的脸，但我听过他的声音，那个声音在我的噩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一次次把我吓醒，所以我敢保证，绝对不会听错。”

秦天缓缓闭上眼睛，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他多么希望从方龄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可惜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秦天强迫自己振作起精神，问道：“他那么害怕你跟我接触，证明你了解他的重要秘密，方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方龄说道：“这该从何说起呢？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秦天的心跳突然提速，稳定了一下情绪，才问出了那个问题：“黑暗王爵知道那么多人心底的秘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方龄沉默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也许我是世上唯一了解这个秘密的人……”

秦天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但他等来的却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谁、谁在房间里？”

秦天大惊之下，连声问道：“房间里有人？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那边静默了一阵子，似乎是方龄在仔细倾听着，她很快发出一声更惨厉的尖叫，把嗓子都喊破了：“柜子、柜子里有人，救命……”

方龄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咽喉，秦天对着手机连声急唤，那边却没有任何反应，秦天这才发现，对方的手机已经挂断了。秦天再拨打方龄的手机，那边却传出已关机的提示。

秦天快急疯了，一个劲催促司机再开快点，司机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把那辆半新不旧的出租车开出了极限速度。

秦天从车上下来，在雨中一路狂奔，冲进红枫宾馆，大堂里灯光明亮，秦天连脸上的雨水都顾不得擦，便快步走到前台，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们这是不是刚停过电？”

“是啊。”前台小姐说道，“停了大概一刻钟，电闸和线路遭到了人为破坏，好在电工师傅效率很高，已经修好，您进来前刚恢复供电。”

秦天说道：“我有位朋友住307号房间，我刚才接到了她的求救电话，我怀疑这次停电跟这件事有关，你们快找人跟我上去看看。”

前台小姐赶紧叫来几名宾馆保安，用备用房卡打开307房间，只见房间里一片凌乱，桌椅都变了位置，柜门大大地敞开着，门口摆放着一双高跟鞋，拖鞋却不知所踪，很显然，房客遭遇了某种意外，是穿着拖鞋离开的。

秦天的目光落到墙角的一只拉杆箱上，他白天还见过这只拉杆箱，它的主人在最仓皇的状态下，也没有把它扔下，可是现在它却被遗弃在角落里，昭示出主人的悲惨结局。

现场一片忙乱，有人在打电话报警，趁没人注意自己，秦天默默地退了出来，他现在的身份毕竟是逃犯。

风卷着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秦天脸上，也抽打在他心上。如果不是他的介入，方龄也不会遭遇不测，他把魔鬼带到了她的身边，却又没有能力为她提供保护，这让他心里交织着自责与愤怒……

秦天回到乔杉家楼下，从透出灯光的窗户看到乔杉的身影，他一口气冲上楼梯奔到门前，狠狠地一脚踹向房门……

（题图、插图：杨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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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长篇连载 作者：杜辉 期刊：《故事会》2019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