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金八十七岁,年纪大了,人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明白,脾气还大得不得了。大老金的老伴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他们只有一个女儿金玲,今年也五十多岁了。金玲儿孙满堂,哪有时间来照顾老父亲?于是她就张罗着给父亲请个保姆。
但是,大老金这样的情况,保姆换了不知多少个,都没能留住。就在这时,她婆家的村主任來走亲戚,听金玲的婆婆一说,笑了,说:“请个保姆,这有什么难的?赶明儿我把我们村的老寡妇刘老太太叫来就是了。”
金玲摇摇头,苦笑着说:“保姆市场的人都留不住,您村里的一个老村妇就能愿意?”
村主任“哈哈”笑着说:“这刘老太太一个人,在家还得喂猪,一年到头累死了。现在进城,一个月给她五千,她能乐得冒鼻涕泡!”
刘老太太第三天就来了,一听说只是伺候一个老头,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她没把自己当外人,脱下外套,撸起袖子就干了起来,扫地,擦桌子,洗衣服,又忙着给大老金熬粥。这下子,金玲终于放心了。
半年后的一天,金玲去探望父亲,大老金突然冒出一个事儿。什么事儿?他要和刘老太太结婚。金玲眨巴眨巴眼,盯着大老金,问:“爸,这是谁的主意?”
大老金吼道:“我!”然后用拐杖敲着地板说:“怎么,你是怕她分我的财产?”
金玲摇摇头说:“爸,您的钱物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只是这事是不是太匆忙了?”
“你看我还有时间等吗?”父亲都这么说了,金玲也不再坚持什么。
大老金也真行,快刀斩乱麻,三天后就和刘老太太扯了证。金玲寻思,这样也好,刘老太太这下吃了定心丸,会更好地照顾老爸了。有了新母亲,金玲去大老金那儿的次数就少了。
转眼春节临近,金玲买了许多年货给老爸送去,一开门,就不由皱起了眉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气味儿。她再进屋一看,愣了,那刘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在看电视,老爸躺在卧室的床上,头发胡子老长,脏兮兮的。金玲拉开老爸的被子一看,差点背过气去,褥子上有一大摊尿。
金玲火了,冲到客厅,对刘老太太吼道:“阿姨,我爸这是怎么搞的?你怎么不给他清理清理呀?”
刘老太太无动于衷,翻了翻眼皮说:“你爸添毛病了,床上吃,床上拉。谁有那么多闲工夫,一天到晚给他换洗呀?”
“你是他老伴儿,你不应该管他吗?”
一听这话,刘老太太“噌”地跳起来说:“对呀,我是他老伴儿,你跑这儿多什么嘴?你爸还没说什么呢,用得着你管吗?”
金玲气得浑身打哆嗦,说不出一句话。从此她心里有了疙瘩,隔三差五地往大老金那儿跑,但看到的仍是老样子。有次还赶上刘老太太正在打老爸,金玲气得火冒三丈,报了警。警察来了后,也只能批评教育,因为刘老太太虽然动了手,可大老金身上也没伤。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能怎么样?
好嘛,本想能给老爸找个保姆,让他安度晚年,谁知这事闹的,赔本赚吆喝,花钱买罪受!
这个春节,金玲过得没滋没味儿的。春节过后,村主任又来金玲婆家,金玲就将老爸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村主任不信,说:“刘老太太这是掉进福窝里了,怎么会呢?再说,她是个善良人啊。”
“善良?”金玲冷笑着说,“这年头,人都是会变的。”
村主任脸上挂不住,饭也不吃了,拉着金玲就去了大老金家,结果看到的和金玲说的一样。村主任立时火了,把刘老太太叫到一边质问。刘老太太满脸委屈:“我本想找个老伴儿,好好过日子,可谁承想他现在这样,脾气大不说,还故意在床上屙屎屙尿,晚上是半夜不睡,白天是不让你睡。天长日久,谁受得了呀?照这样,我得死在他前边!”
金玲听了,暗暗叹息,这刘老太太说得也有点道理。她把村主任叫到屋外,诚心地说:“村主任,难为你了,这事不怪你,也不能全怪刘老太太。我爸这样,唉……罢罢罢,你让刘老太太回去算了。当然,我不会亏她的,该给她的,一分不会少的。”
村主任在楼道里踱来踱去,忽然说:“我能把这老家伙摆平了,让她好好地伺候你爸!”他转身进了屋,问刘老太太:“老刘家的,你在家时,一年喂几头猪?”
“两头呀。”
“你那三亩地谁伺弄?”
“我呀。”
“你一年收入多少?”
“村主任你不知道呀?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就五千块到头了。”
“那你现在一个月拿多少?”
刘老太太压低声音说:“这老家伙,一个月开一万多呢。”
村主任“呸”了一口,骂道:“你这个老东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金老爷子,一个月的收入就顶你两年的收入,一年就等于你养了五十头猪。你还不知足!”
“我、我、我……”
“我什么我?你就把金老爷子当成一头猪来伺弄行不行?难道他比猪还难弄、比猪的气味还难闻?而且,老爷子明白时不是还能和你唠唠家常话吗?你要是不愿干,好办,你现在就跟我回村!”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刘老太太一寻思,是这么个理呀,赶紧说:“村主任,别、别介呀。我错了还不行吗?打现在起,我要是再这样,你就骂我、打我,行不?”说着,她走到金玲面前,诚恳地说:“闺女,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待你爸。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金玲看着刘老太太憨憨的样子,差点笑出来,忙点点头。
(发稿编辑:王琦)
分类:新传说 作者:范大宇 期刊:《故事会》2019年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