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谈〗显灵的菩萨

最近，有一个叫侯五的大盗，洗劫了清水县数家大户。幸亏县衙捕快班头赵成神勇，将侯五缉拿归案，失窃赃物也悉数追回，全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谁承想，没过几天，侯五竟然越狱逃走了，又把之前的人家偷了个遍，甚至连县衙都不放过。知县刘博又怒又愧，责令捕快尽快将侯五缉拿归案。

赵成挑选了十几名好手帮忙，终于找到了正在酒楼吃饭的侯五。侯五夺路便逃，赵成等人紧追不放，奈何侯五轻功了得，到最后，只剩赵成一人苦苦追赶。

侯五慌不择路，见前面有个观音庙，便一头闯了进去。赵成紧跟着也跳了进去，侯五喝道：“这里是菩萨的道场，你有几个脑袋，敢在这里撒野？”

赵成差点被气笑了：“菩萨要是有灵，也不会保佑你这种盗贼，你今天是自投罗网。”

这时，观音像动了两下，眼睛“刷”地看了过来。两人被吓坏了，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乱动。菩萨盯着侯五说：“你来庙里上过香？”

侯五磕头说：“小人是菩萨忠诚的信徒，每月都会来给您上香。”

菩萨摇摇右手中的瓷瓶，颇有深意地说：“世人都说观音手持白玉瓶，可我这个瓶子却是瓷器，根本名不符实。”

侯五心领神会，忙说：“小人正好有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瓶，愿意取来献给菩萨。”

侯五转身要走，赵成忙上前阻拦。忽然，菩萨眼中射出两道寒光，死死盯住赵成，赵成浑身不能动弹，只得眼睁睁看着侯五招摇而去。

赵成心里憋屈极了，居然连菩萨都只认钱财，不辨善恶。他硬着头皮去向刘博复命，说自己无能，让侯五逃跑了。刘博失落地说：“罪不在你。本官身为知县，却连自家府衙都看护不了，实在愧对朝廷。我缉盗不力，还有何脸面继续为官？”赵成本以为刘博只是一时气话，不料他竟真的辞官回乡了。

很快，朝廷派来了一位姓张的新知县。张知县新官上任，再次下令捉拿侯五。赵成有苦难言，连菩萨都甘愿当侯五的保护伞，凡人又怎么斗得过他？赵成越想越憋屈，喝起了闷酒，很快就有了几分醉意，他借酒壮胆，便跑去观音庙跟菩萨理论。

此时天色已晚，庙里并没有他人。赵成怒气冲冲地对菩萨吼道：“世人都敬你爱你，你怎能如此不分忠奸？侯五是个江洋大盗，死有余辜，你为何要袒护这等贼人？”

这时候，赵成发现菩萨神像跟上次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菩萨右手中的瓶子发出一片夺目的光华。他上前仔细一看，果然已经换成了羊脂白玉瓶。

正在这时，庙里又进来一人，正是新上任的张知县。赵成向他行了礼，又问道：“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

张知县虔诚地向观音像上了三炷香，这才告诉赵成：当年他还是个落第秀才，有次途经此地，因为无钱住店只好在庙里暂宿一夜。当夜下起大雨，观音庙年久失修，房顶有数处漏雨，但一夜下来，他身上竟没淋上一滴雨点。他相信这是菩萨在保佑他，便立誓要考取功名，成为一名清官，回报菩萨。冥冥中他似乎真的受到菩萨的眷顾，不仅后来高中进士，还恰恰被分派到本县为官。

赵成不屑地撇撇嘴，把菩萨包庇侯五的经过说了出来，见张知县一脸质疑，又说：“大人若是不信，只管去看，那侯五上供的羊脂白玉瓶还在菩萨手里握着呢。”

张知县踱过去，见菩萨手里握的玉瓶晶莹剔透，果然不是俗物，不由心里打起了鼓：莫非菩萨真的会被贼人收买？

就在这时，观音像开口了：“赵成，你可有不满？”

赵成大着胆子说：“你善恶不分，让世人如何信服？”

观音像微微一笑：“善恶到头终有报，除了眼前所见是非，更要寻找根源，切不可一叶障目。”她接着对张知县道：“你既然想成为一名清官，就必须有非凡的判断能力。眼下的这桩案子，便是你的试金石。”说完，观音像不再说话，只是脸上忽然发生了变化。

民间的观音像，大多为女身，这尊菩萨也不例外。然而这时候，神像竟长出了胡须，持玉瓶的右手也明显握得更紧了。

张知县皱紧眉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一般人紧握物品，都是呈握拳状，而菩萨的右手拇指却笔直地伸向一边……过了一会儿，张知县开口问：“赵成，你可知刘博是哪里人氏？”

“回大人，他是东平府人。”

张知县沉吟说：“从本县去东平府，应该向东……”他又看了一眼菩萨的拇指指向，低声道：“这就是了。”他转头对赵成说：“我怀疑侯五背后有人，而这个人，就是前知县刘博。”

赵成闻言一愣，不由想到侯五越狱的事，当时他只当是意外，如今想来怕是另有内情。张知县得到这条线索，当即带着赵成回了县衙，提审牢房的狱卒。到了此时，狱卒不得不说出实情：当日，刘博单独提审犯人，结果一时不慎，被犯人挣脱束缚后逃脱。刘博爱惜颜面，便给了狱卒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背了放走犯人的黑锅。

刘博果然有问题！张知县随即着手调查他，这才发现刘夫人姓侯，而侯五正是她本家的一个侄子。案情到此明朗起来，只是还缺乏过硬证据，而刘博也已经回到东平府老家，想動他并不容易。

于是张知县吩咐赵成带上捕快赶去东平府，悄悄监视刘博一家。经过十来天的观察，赵成发现刘家下人经常购买贵重用品，这样的花销显然超出一个赋闲知县的财力。接下来的发现更是振奋人心，在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侯五竟然赶到刘家赴宴了！赵成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等到里面众人酒酣耳热之际，才带人冲进刘家，出其不意地将刘博和侯五一举抓获。

原来，刘博为官贪婪，敛得许多不义之财。如今他捞的钱够多了，便想回老家安享富贵，却生怕突然辞官露出破绽，更担心回乡时被贼人当成“肥羊”盯上。正当他苦苦思索着金蝉脱壳之计时，赶上侯五犯案，刘夫人便求他放过自家侄子。刘博陡然心生一计，于是暗自放走侯五，随后以缉盗不力自责辞官。更绝的是，他还放出县衙失窃的风声，搞得全县皆知，也就没有人会打他的主意了。如此一来，也算是一石二鸟。

此案终于告一段落，张知县带上赵成去观音庙上香。赵成“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虔诚地说：“小人如今才明白，菩萨是要假借我等之手，将那幕后贪官一并擒获。小人愚蠢，曲解了菩萨，求您莫怪！”

菩萨早已变回原来的样子，手里拿的也成了瓷瓶，她的笑容中带着俏皮：“若是当时就让你把侯五缉拿回去，他定会再逃脱第二次、第三次……而刘博也不可能露出马脚。再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赵成哈哈大笑，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头对张知县感叹道：“大人，仅凭观音菩萨的一点提示，您就怀疑到了前任知县，属下真是佩服！”

张知县笑着指了指供桌：“当年我来观音庙之时，便知道这里的信徒甚是虔诚，上供的都是精美的糕点果菜，而如今的供品却是粗鄙食物，但我想信徒的诚心是不会变的。接任前，我对本县做过了解，连续数年都未遇天灾，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影响到民生，也就可想而知了。”

菩萨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往日慈悲的样子。

（发稿编辑：赵嫒佳）

分类：东方夜谈 作者：鹰翔狼啸 期刊：《故事会》2021年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