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极速减脂鱼

1.生物疗法太疯狂

在玛雅沙漠边缘，有一个小城叫迪戈亚。王康来到这个小城生活十多年了，在城东经营着一家减肥诊所。诊所属于“迷你减肥”集团，集团大佬叫米勒。

现如今，减肥总是火爆的话题。王康很有创意地运用了中医针灸减肥的方法，很受外国人欢迎。

这天，老客户艾莉丝又上门了。艾莉丝是模特，有一头火红的短发和一对迷人的酒窝。她在本地小有名气，还是“迷你减肥”的代言人。为了保持身材，她尝试过各种减肥方法。最近，她迷上了来自中国的针灸减肥，加上王康态度真诚，艾莉丝成了他的常客。

做完一个疗程的针灸，艾莉丝愁眉苦脸地说：“王医生，米勒刚刚通知我，15天内必须再减五公斤，否则就要跟我解约了。”

王康听了一愣：“半个月减五公斤？太不切实际了！你的身材已经够好的了，真没有必要再减那么多了。”

艾莉丝摇摇头，无奈地“嗯”了一声，说：“米勒说，接下去要让我穿最小尺码的比基尼拍摄一组宣传照，有一丝赘肉都不行！而且，你知道米勒这个人，他是个控制狂，谁要敢不听他的话，还得了？我听说城西开了一家‘生物减肥中心，据说可以极速减肥，我身边有朋友已经去过，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而且怎么问都不肯透露半点他们的减肥方法，所以我也想……”

听了艾莉丝的话，王康心头一震。如果生物减肥法真的那么有效，肯定会对自己的业务造成严重冲击！王康想了想，对艾莉丝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吗？”

艾莉丝抿嘴一笑，说：“你想去打探敌情呀？可他们只允许亲属陪同。”

王康挠了挠头，说：“这……那就算了。”

艾莉丝甜甜地说：“王医生，你假裝是我男朋友，下周一陪我一起去，不就行了？”

这下轮到王康不好意思了，他早就对艾莉丝有好感，听艾莉丝这么说，不禁心跳加速。王康定了定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能做你一天的男朋友，是我的荣幸。下周一见！”

转眼就是周一，王康陪艾莉丝打车到了城西。出租车七拐八弯，来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橡树树林中，别看地方偏僻，来往车辆还真不少。奇怪的是，减肥中心门外，有几个持枪警戒的护卫，警惕地盯着进出人员，让人不禁有些紧张。

就这样，王康以男友的身份，顺利陪同艾莉丝进入了生物减肥中心。接待室里，一个40岁左右、顶着凌乱黄发、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已经等在了那里，自称“加西亚”。

一看到艾莉丝，加西亚眼睛里顿时闪出了亮光：“艾莉丝女士，我是你的忠实粉丝！电视上经常见到你，没想到，本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你的身材堪称完美，根本没有减肥的必要啊！”接着，他瞥了一眼王康，用羡慕的语气问道：“这位是你男朋友？”

艾莉丝自然地挽住王康的手臂，说道：“是的，没错。”

王康心头感到一丝甜意，顺势劝道：“对呀，我也认为你保持现状就很好……”

艾莉丝摆手道：“你们别说了，身为模特，维持体重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有时候，必须牺牲一些东西，来满足代言方的要求。”

加西亚不甘心，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一会儿。艾莉丝不解地说：“你这人真奇怪，送上门的生意怎么不愿意做呢？”

加西亚知道艾莉丝决心已定，失望地说：“我不想让我的偶像承担不必要的风险，可是……算了，我会全力服务好，大约中午会轮到你。”接着，他递过一份文件，说：“这是保密协议，请两位签字。”

艾莉丝毫不犹豫地签了字，王康犹豫片刻，也签了字。加西亚说：“这里的生物疗法有一个别称，叫‘一会儿见。我们老板琼斯编了句顺口溜，‘选择一会儿见，躺平瘦如鬼。一次治疗只要三个小时，可以减轻至少五公斤，一个疗程共三次。艾莉丝女士，你已经很瘦了，只需要一次治疗就够了……”

王康好奇地问：“‘一会儿见的减肥原理是什么？”

加西亚耐心地说：“减肥原理嘛，在生活中很常见，本质上就是‘明天见，但我们这里的速度更快，所以叫‘一会儿见疗法……”

接着，加西亚详细地解释起来。这种疗法跟人吃金针菇类似，人体因缺少某种消化酶，对没有经过充分咀嚼的金针菇消化不了，今天吃进去，明天原样从身体里排出，所以金针菇有了“明天见”的别名。其实，人体也吸收了少量的金针菇，只不过吸收有限，不会对金针菇外形造成损害。“一会儿见”疗法，则是把人作为一种食物，像金针菇一样无法被吸收，原样进去，原样出来，中间只消耗人的脂肪，从而达到极速减肥的目的。

听了加西亚的话，王康满头雾水：“什么东西能把人作为一种食物，囫囵吞下去，再原样排出来呢？根本不可能啊！”

加西亚神秘地一笑，低声说：“我们发现了一个新物种，老板琼斯为它起了个通俗的名字，叫‘极速减脂鱼。它将人生吞入肚，消化酶却只对人体皮下脂肪起作用，之后将人排出体外，人完好无损，却瘦了一大圈……”

王康听得目瞪口呆，加西亚接着说：“这种方法目前还没出现什么问题，可是……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些。艾莉丝女士，请跟我来。”

王康和艾莉丝跟着加西亚拐了两个弯，进入电梯，电梯下行了好一会儿，门打开，是一片极大的空间，里面灯火辉煌，很多白大褂围着一个巨大的钢化玻璃罐忙碌着。

他们走近一看，玻璃罐里充满了水，水中游动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首尾十余米长，肚腹“腰围”有七八米，硕大的嘴巴不停地翕动着，身上有鳍、身后有尾，这就是传说中的极速减脂鱼。

加西亚指挥一个女医生带艾莉丝进入更衣室。出来时，艾莉丝身上只剩下收缩性能极好的比基尼，能裸露的皮肤都露了出来。这时，有医护人员为艾莉丝戴上氧气面罩，将眼耳口鼻都罩住了，接着，陪艾莉丝登上玻璃罐顶端，打开一个盖子，把艾莉丝推了进去。艾莉丝沉入水中，出现在减脂鱼嘴边，减脂鱼张嘴一吸，艾莉丝不见了踪影……

2.人在檐下须低头

王康焦灼地等待着，三个小时后，他绕到减脂鱼身后，紧盯着它的肛门。不一会儿，减脂鱼肛门舒展开来，“扑哧”一声，排出一团粪便，将附近的水染成了黑色。过了片刻，污浊散去，一具人体慢慢漂浮起来，医护人员操作机械臂准确地把人体抓取、捞出，送到了罐体之外，王康睁大眼睛看，这个消瘦一大圈的人正是艾莉丝！

经过一番清洗，摘除了氧气面罩，艾莉丝看上去有些疲惫。她在自己胸前臀后来回摸了几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走到电子秤上称了称，足足少了十一斤。艾莉丝激动地尖叫道：“不可思议，我真的瘦了！”

加西亚送两人回到休息室，医学观察一天后，就能回家了。加西亚走后，王康忍不住问艾莉丝在减脂鱼肚子里的感受，艾莉丝兴高采烈地说：“鱼肚子里冰冰凉凉、滑滑腻腻的，我就感到整个人好像被数不清的吸盘吸住了，一开始很害怕，后来习惯了，就好多了……”

王康亲眼见证了极速减脂鱼的神奇，心中暗暗感叹：完了，自己的减肥店肯定要关门大吉了。

王康正为自己生计担心，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接着是一阵急迫的敲门声。他开门一看，又是加西亚。加西亚脸色慌张，挥着手对休息室里的顾客说：“没时间解释了，我们要马上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刚才米勒带人闯进我们的减肥中心，跟琼斯的手下打起来了。”

客人们不知怎么回事，只能紧紧地跟着加西亚。王康紧挨着加西亚，问：“米勒？是‘迷你减肥连锁的米勒吗？”

加西亚苦笑一下，说：“还有哪个米勒？就是他！他来这里是为了抢夺减脂鱼，谁拥有减脂鱼，谁就有赚不完的钱呀……”

米勒算是王康的顶头上司，不过，这可不是王康自愿的。原来，王康的减肥诊所只是一家普通的私营店，生意刚有起色，米勒便带着手下找上门来，说王康的诊所影响了他的连锁生意，要求王康加入他的集团，否则就砸烂王康的诊所。王康知道，米勒心狠手辣，什么都干得出来，不得已，才加入了他的集团。按照米勒规定，王康每月要将收入的30%作為“加盟费”上缴。每月缴完“加盟费”，再减去各项开支，所剩无多。王康非常愤恨，但是敢怒不敢言，一直忍到现在。最搞笑的是，米勒虽然经营着减肥集团，自己却胡吃海塞，是个三百多斤的胖子。

王康他们跟着加西亚，躲进了地下室。加西亚锁好门，说：“其实，米勒的迷你减肥、琼斯的生物减肥，小冲突时常有，但以前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直到琼斯拥有了减脂鱼，情况就不对了，大量减肥人群流向了这边，引起米勒的极度不满，所以，发生冲突是迟早的事……”

外面的吵闹声慢慢停了下来，突然，地下室门被撞开了，闯进来一伙人。领头的一个胖子恶狠狠地说：“我宣布，减肥鱼已经是我的了，来人，想办法把鱼运回去。”

王康抬头一看，不禁心里发慌，这人正是米勒。米勒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人群里的王康和艾莉丝，他挑起眉头，问：“你俩到这里来干吗？”

艾莉丝反问道：“还能干吗？我是来减肥的……”

米勒走上前，“啪”地扇了艾莉丝一个耳光，勃然大怒：“你搞清楚，你是谁的代言人？为什么来这里减肥？”接着他又质问王康：“你小子上这儿来是不是想跳槽？告诉你，没门儿！”

王康见艾莉丝被打，气愤地说：“你凭什么打她？米勒，不是你让她快速减掉五公斤肉吗？她也是为了继续帮你代言才到这儿来的。”

米勒气急败坏地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也不能到琼斯这儿来，这是对我的背叛！艾莉丝，你不是喜欢用减脂鱼减肥吗？来人，把艾莉丝扔到罐里，继续喂鱼！”

米勒手下两名壮汉一把揪住艾莉丝，就往罐体上拖。艾莉丝惊恐地尖叫：“救命！”两名壮汉见艾莉丝不听话，狠狠地对她拳打脚踢起来。

危急关头，加西亚“噌”的一下站起来，谨慎地说：“米勒先生，我是加西亚。不戴面罩就把人丢进去，这位女士会没命的，而且她身上的衣服可能会卡住减脂鱼的喉咙，减脂鱼也可能会丧命。既然减脂鱼已经到了您手上，现在，它就是您的摇钱树了，务必爱惜才好。”

米勒的眼睛亮了：“你就是那个生物学家加西亚？”

“对，我就是。”加西亚点点头，对米勒说，“今天琼斯外出办事，不在这里。你就不怕他这时候突然回来，来个反杀？”

米勒挑了挑眉毛，点点头说：“有道理，那这样，你先帮我把减脂鱼运走再说。”

王康见状，赶紧上前，将艾莉丝护在了身后。

米勒对惊慌的顾客们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来这里减肥的。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米勒的顾客了，只不过，治疗地点需要转到城东去了，今天你们先回家吧！”

顾客们好似囚徒听到特赦令，一哄而散。

米勒对加西亚、王康说：“我要把这么大的罐子连同减脂鱼运到城东，怎么弄？你们快想想办法。”

加西亚说：“当初运进来时，用的是一辆特制的履带车，为运送减脂鱼量身定做的。”说着，加西亚按下墙边的一个按钮，半面墙缓缓打开，里面果然有一辆巨大的履带车，车前有一个坡道，可以直通地面。

加西亚钻进驾驶室，熟练地将车开到玻璃罐旁，车尾纵横伸出六对液压支腿压在地面上，一对房梁粗细的货叉从车架上翻转伸出，伸入玻璃罐底座，玻璃罐慢慢升起，随着货叉收缩，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车架上，罐中的水只微微地荡漾了几下。液压支腿收起，绿色帆布篷张开，将玻璃罐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

加西亚从驾驶室伸出脑袋：“一切就绪，可以走了。王康，你和艾莉丝坐上来吧。”

王康心疼地扶着艾莉丝上了车。艾莉丝躺在后排休息，王康坐在副驾驶座上，加西亚驾驶履带车出了地下室。米勒的车队紧紧地跟着他们，出发了。他们要从城南沙漠公路绕行，一直绕到城东。

车开到半路，一直沉默不语的加西亚开口了：“王医生，我知道你的店虽然属于米勒连锁集团，但你是被他逼的。我也是不得已才跟着琼斯干的，我作为生物学家，希望减脂鱼能回归大自然，你能不能帮我？”

3.途中遇变陷荒漠

王康明白，加西亚急需寻找一个伙伴，可自己就算想帮他，他们两个人，能对抗得了人多势众的恶霸吗？王康没有信心，便扯开话题说：“还给大自然最好，大家都清净。可一开始，减脂鱼怎么就到了琼斯手中了呢？”

加西亚回头看了艾莉丝一眼，叹了口气，说：“当时，我做研究缺乏资金。刚发现减脂鱼的时候，我没钱买设备，到处找投资，却处处碰壁。后来，大老板琼斯主动找上门来，说要给我提供研究资金。要说这个琼斯，生意头脑的确不错，他听说了我的初步研究成果，竟然异想天开，说要把这种鱼应用在减肥上。接着，琼斯的减肥试验果然成功了，他短时间内赚到了很多钱，分了我不少。我一时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便留在了琼斯的身边。后来，我慢慢察觉到一些隐患，我提出把减脂鱼还给大自然，琼斯当然回绝了。直到今天，看到艾莉丝被折磨成这样，我觉得迟早会出事……”

艾莉丝躺在后排，着急地问：“什么隐患？究竟会出什么事？”

加西亚停顿片刻，说：“减脂鱼原先的生存环境很单一，我研究后发现，它的基因稳定性很差。如果让它一直吞食人类，它的特殊消化方式会逐渐改变，与其他物种有趋同倾向。简单点说，它会慢慢进化出能够消化人类的酶，迟早会丧失物种的独特性，想用它来减肥的人，早晚有一天会被减脂鱼真正吞噬，再也出不来！”

王康生气地问：“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加西亚脸上有些发红，说：“对不起，以前来减肥的，都是些和我素不相干的人，可今天艾莉丝来了，见到自己喜欢的偶像变成这样，我这才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

王康心里没底，说：“你看看，跟着我们的车有多少？反抗他们可不容易。”

加西亚说：“想办法吧。”

半天后，米勒的车队已经到了城东，在一片低矮的山地中出现一片建筑，那就是米勒将要安置减脂鱼的地方。

进了大院，米勒的人都下了车，指挥履带车前行。王康心想：都已经到这儿了，想把鱼再运出去，恐怕没有办法了。突然，楼房内向外射出了子弹，响起了枪声。

米勒大喊一声：“不好，是琼斯，他竟然埋伏在这儿等我们！”说着，米勒迅速带领手下还击，两边的人纠缠在了一起。

王康一看两边交上了火，对加西亚说：“咱们的车赶紧往后退！”

加西亚兴奋起来，说道：“琼斯一定是得到线报，带人来端米勒的老窝了，我们的机会来了！”说着，他满打方向盘，在院子里猛地掉了个头，扭头出了院子，原路飞驰而去。

眼看马上要到手的减脂鱼又飞了，米勒立刻命令手下的两辆车追了过去，剩下的人留在原处，继续和琼斯他们战斗。

事已至此，王康扭头看看虚弱的艾莉丝，心里不禁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来。王康说道：“加西亚，车走S形路线，这样可以避免被子弹打到！”

加西亚开车跑到了城南沙漠公路上。履带车速度有限，后面的车越跟越近，从车上钻出两个壮汉，轻轻一跳，竟跳到了履带车上，掏出手枪，对准了驾驶室。王康回头，对艾莉丝说：“趴下，千万别抬头！”然后他对加西亚叫道：“他们上车了，快冲进沙丘！”

加西亚不答话，猛地右打方向盘，履带车轧倒路旁灌木，直接冲进了沙丘。两名壮汉立脚不稳，掉下了车，“咕嚕噜”滚入了黄沙之中。履带把黄沙抛出，车进入了沙漠腹地。后面的两辆车也想追过来，可车刚冲进沙丘，轮子转了几转，就陷进去了。

米勒的手下只能下车。他们看到不远处卧着七八只双峰骆驼，便把骆驼全都牵来，各骑上一只骆驼，顺着履带车的车痕追了上去。

王康把脑袋伸出窗外往后看，看到骆驼队甩开四蹄飞奔而来，急忙劝道：“加西亚，你得把车往海边开，把减脂鱼放生了，他们也就没什么可追的了。”

加西亚很平静，说：“放心吧，骆驼驮着人跑不了那么快，而且风很快会把履带的痕迹吹没，他们等会儿就跟不上我们了。我实话告诉你，减脂鱼生存的地方，不在海里，而是在玛雅沙漠腹地，现在，我们正要去减脂鱼生存的地方……”

艾莉丝惊呼道：“沙漠里哪会有这么大的鱼？”

加西亚似笑非笑，说：“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

履带车连续开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临近中午，加西亚反复看着仪表盘和远处一座沙丘，突然激动地说：“到了！那个沙丘后边就是。”

4.洞穴深处龙虎斗

履带车绕过沙丘，是一座山头。山头不大，但是抵挡住了风沙的侵袭。

山脚下，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加西亚指着洞口说：“多年前，我骑着骆驼研究沙漠生物，不知不觉到了这一带。因遭遇了沙尘暴，骆驼带着我躲在这个山头下。风暴过后，我发现这里竟然有个洞口，下面别有洞天，就是减脂鱼生活的地方。”

加西亚把车倒到洞口，下车在洞里摸索了一阵，打开了发电机，洞里灯光“啪”地亮了起来。可以看到，地面上有两条轨道延伸下去，轨道上停着一辆巨大的轨道车，不难猜出，那就是运送玻璃罐用的。

加西亚在履带车里一阵操作，货叉把玻璃罐平稳地放在了轨道车架上。加西亚让王康扶着艾莉丝坐上车架，他开动轨道车，慢慢向下滑去。

进入洞中数百米深，眼前开阔起来，出现一片宽阔的水面，长近千米，宽六七百米，水深不可测。周围全是纵横交错的溶洞，数不清有多少个，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水晶宫。艾莉丝忍不住惊叹道：“哇，这儿好漂亮！”

上面是干燥酷热的沙漠，这里却温暖如春，对动物来说，是极为舒适的温度。王康目瞪口呆地说：“沙漠中怎么可能藏有这么大的地下溶洞和湖水！”

加西亚一边慢慢操作轨道车，一边颇为自豪地说：“这就是我的惊人发现，全世界仅此一处，拥有特殊的生态系统。”加西亚说，玛雅沙漠在地球远古时期，是一片汪洋，随着地壳变迁，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这片地方独特的地质结构，让这个地下湖非常幸运地保留了下来，并形成了独特的生态系统。水中的食物链，是减脂鱼吃小鱼，小鱼吃水藻，但减脂鱼的摄食方式很特别，都是吞食。它们将小鱼囫囵吞进去，通过肌肉和水流推动小鱼，经过肠胃消化，吸收小鱼的部分营养，再囫囵拉出来。小鱼则是吃水藻为生。减脂鱼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大型鱼类，在这湖里只有四条，其他小鱼不计其数……

王康赞叹说：“一会儿我得好好看看，这真是一片世外桃源！”

加西亚在湖边拉住了车闸，轨道车在水边码头慢慢停了下来，王康和加西亚把艾莉丝扶下车，在岩壁边上寻找休息的地方，看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个洞口比较干燥，就把艾莉丝安置在这儿，他们约定好，等把鱼放生到湖里，就来接她。艾莉丝点点头，说：“谢谢你们！一定要小心米勒他们，他说不定会想办法找到我们……”

加西亚很有礼貌地笑道：“放心，这个地方，他们不可能找到！”

加西亚和王康回到轨道车旁，正准备打开罐体放走减脂鱼，一阵疯狂的笑声响彻洞穴，震得他俩耳朵生疼：“都别动！告诉你们，琼斯已经投降，现在，所有的减脂鱼都是我的了。这么轻松就找到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俩抬头一看，来人竟是米勒。

加西亚脸色骤变：“沙漠中早就没了车痕，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米勒在七八个护卫簇拥下，走到了加西亚跟前，得意地说：“昨天，我不是有两名手下爬上了你的履带车吗？虽然他们很笨，没能打死你们，却成功地在你们车上安装了跟踪器！哈哈哈，你看不见我，我却紧紧地咬着你们，没想到吧？”

加西亚顿足道：“早拐弯半分钟进沙漠，就不至于让你们的人爬上车，是我失算了！”

米勒脸色一沉，举起枪，对准加西亚的脑袋，说：“这地下湖已经归我了，减脂鱼有多少我就捞多少，不需要你来照料了。”

“还有你，”米勒枪口划到王康眼前，“你也别想活！”

王康镇定地说：“杀了我俩，有害无益。先不说怎么照料减脂鱼，你在这里怎么捕捞，怎么运输，怎么让减脂鱼生生不息？要知道，这儿的减脂鱼只有四条，加西亚是专家，现在我也略懂一二。”

听了王康的话，米勒犹豫了。

这时，减脂鱼“咣咣”地猛撞玻璃罐，加西亚趁热打铁道：“减脂鱼已经饿了整整两天，该给它投喂食物了，这里有很多小鱼，我和王康可以下水捞些喂它。”

王康接下话头，对米勒说：“是啊，必须得喂喂鱼了，你看这鱼丧心病狂的劲头儿，罐体有被撞裂的可能。罐子裂了，你还怎么把减脂鱼运出去？”

利益攸关，米勒只能点头同意。

担心加西亚和王康单独下水会趁机逃走，米勒派了两名得力助手，跟他们一起下水，好监视他们。码头上有三条船，这四人上了其中一条，加西亚发动了船尾的船外机，螺旋桨“哗啦啦”转起来，他们慢慢驶向湖心。

到了湖心，加西亚掉转船头，将船外机交给王康操作，加西亚甩出渔网，随即回驶，上了码头，加西亚在码头操作台上按了几个按钮，从洞顶上伸下来一组起重吊机的吊钩，王康立马勾住渔网。加西亚把渔网绞上来，大家看到网中有六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加西亚再把网对准了玻璃罐顶端，王康爬上玻璃罐，打开盖子。渔网散开，网中的小鱼“扑棱棱”地掉进了罐体中。

减脂鱼已经饿疯了，它轻轻一吸，就将六条鱼悉数吸入腹中，总算平静了下来。

米勒也知道，需要为减脂鱼多储备点食物，才能安全地走出沙漠。他便任由加西亚和王康连续下水捕捞，往玻璃罐中放鱼。捕鱼时，王康悄悄地问加西亚：“这个地下湖，还有其他的码头吗？”加西亚小声说：“的确还有一个，在湖的西北方向，码头上停靠着一只用于水下考察的小型潜水器……”王康听了，脑海中构思出一個办法来。

第四次下水捕捞，到了湖心，加西亚正要与王康交接船外机，王康用肩膀轻轻磕了一下加西亚，对他一使眼色，加西亚心领神会，两人假装在两个监视者脚下找东西，监视者站了起来，还抬了抬脚。王康和加西亚突然对两人发难，将他俩推到船外。王康随即将船外机油门开到最大，“突突突”直冲湖的西北方向去。

5.变幻莫测生机存

两名监视者在船上多时，早就松懈了。他俩“扑通扑通”落水，大喊“救命”，声音惊动了米勒。米勒立马带上剩余的人手，在码头发动了其余两只铁皮船，掀着浪花扑向湖心。

铁皮船眼看就要接近落水的监视者，正要救援，水中跃起两条巨大的减脂鱼，将落水者吸进嘴里。接着，减脂鱼“哗啦啦”入水，掀起了一两米高的浪花，几乎掀翻了米勒他们的铁皮船。

米勒在船头破口大骂：“该死的鱼！”

王康和加西亚快接近西北方向的码头了，潜水器近在眼前。米勒在他们身后气急败坏地开了枪，一颗子弹打中了船外机。船外机“轰”的一声起火，螺旋桨慢慢停转。

王康喊道：“赶紧跳水，船走不了啦！”

铁皮船往前冲了一段，距离码头还有二十多米，慢慢停了下来。王康和加西亚从船头一跃入水，两人各抱着一块从船上取下的木板，往前不停地划水。

米勒见他俩的船已报废，人又落了水，加速开船，往前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王康和加西亚感觉水底暗流涌动，回头一看，刚才那两条减脂鱼一前一后地游了过来，马上就要将他俩吸入腹中，可两人没有氧气面罩，一进鱼腹，必死无疑。

两人性命危在旦夕。

带头的那条减脂鱼正要张嘴，不想停了下来，原地翻转一圈，把嘴张得极大，从喉咙里喷出一个人来。急速的水流裹挟着这个人直冲王康而来。王康被水流一推，迅速向码头漂去。王康揪住旁边的加西亚，两人很快抓住了码头的石头墙面。再看看漂在水里的那个人，就是刚才在湖心被减脂鱼吞掉的一个监视者。应该是他穿的衣服、鞋子等物品卡住了减脂鱼的喉咙，被鱼吐了出来。当然，人早已一命呜呼。

加西亚手脚并用攀上潜水器，打开密封舱门，伸手拉住王康。两人钻进潜水器，发动起来。在米勒的铁皮船冲到跟前时，潜水器慢慢没入水中。

潜水器在深水中驶向湖中央，在探照灯灯光下，只见小鱼儿们成群结队在水中穿梭，三条巨大的减脂鱼在附近游来游去，对闯入者充满了警惕。

米勒在铁皮船上，对着水中一阵盲目射击。子弹打破水体，形成了线性水花，从潜水器四周划过。米勒失去了目标，急躁地骂起了脏话。两只铁皮船在水面上分头行动，试图寻找潜水器的踪影。

潜水器藏在水下，向上观察铁皮船的行踪却非常清晰。加西亚驾驶着潜水器，悄悄地贴住一条铁皮船的船底，猛然间向上发力，铁皮船顷刻翻转过来，船上的人纷纷落水。减脂鱼见了活物，都冲上去将他们吞下。米勒反应极快，见情况有变，驾驶着自己的那条船，掉头往岸边驶去。

加西亚急速追赶，不想距离水面近了，米勒看到了水波和灯光，几枪下去，打中了玻璃罩，水“哗哗”地漏进了驾驶舱。好在潜水器中有氧气面罩，两人之前一进舱就佩戴好了。王康摸了摸衣兜，说：“你紧紧跟着我，没准能保你不死。”说完，两人潜入了水中。

水下的减脂鱼看见又有人落水，张嘴就先冲加西亚过去了。王康趁这当口，游到了减脂鱼身边，抓住它的一条腹鳍，从兜里抽出数根银针，在腹鳍后面重重地扎了下去，那鱼着了魔一般，浑身一颤，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另外两头减脂鱼在旁边反复巡游，似乎在查看情况。王康抓住机会，又抽出两根银针，分别扎在了那两条鱼的鱼头上。两条减脂鱼顿时狂躁异常，蹿出水面，拍出了七八米高的巨浪。米勒的铁皮船顿时被浪头掀翻，船上的人悉数落水。瞬间，两条狂躁的减脂鱼将他们吞入了肚内，拍着浪花扭头游走了。

等它们吐出那些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威胁暂时解除。王康和加西亚浮到水面，慢慢地游到岸边去了。两人爬上岸，王康气喘吁吁地说：“伙计，赶紧去接艾莉丝。”

两人搀扶着往前走，加西亚问：“你是怎么让一条减脂鱼安静下来，另两条狂躁起来的？”

王康笑道：“除了人体，我也研究过动物，鱼类身上也有类似‘穴位的东西。用针扎腹鳍后可使它安静，用针扎头顶却能使它狂躁……”

加西亚竖起大拇指，说：“神奇，比这个世外洞穴还神奇！”

就在他们边走边说的时候，浑身湿透的米勒从水里爬了上来，像巨人一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米勒没有了武器，却歇斯底里地狞笑着说：“没想到吧，我还活着！这里的一切，是我一个人的了！”

“咚”的一声闷响，米勒向前跪倒，终于晕厥过去，滑入水中。

两人定睛一看，米勒的身后，是一团火红的头发——艾莉丝！

艾莉丝激动地说：“我虽然躲在石头后面休息，可我一直在留心外面的情况。我见你们安全了，正想出来，却看到米勒先从水里爬上来了——他真的太胖了，减脂鱼一口无法吞下他，就把他先吐出来了。不过他完全想不到，我会在他身后，我搬起一块大石头，把他砸晕了……”

王康一把抱住艾莉丝，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三人匆忙往外撤，离开前，他们打开码头上玻璃罐后侧的密闭门，巨大的水流一泻而下，那条巨大的减脂鱼和数十条小鱼都随水滑入湖中。减脂鱼兴奋地连续跃起数次，激起巨大的浪花，随后在荡漾的水面中消失不见。

出了洞穴，他们坐上履带车，往沙漠外开去。加西亚说：“我回去之后，打算回实验室安心搞研究，远离这些是非。”

艾莉絲看看王康，说：“我不打算再做模特了，想和你学针灸，怎么样？”

王康惊喜地说：“当然好了，你那么聪明，一点就通。”

加西亚有些遗憾地说：“那么说，我以后在电视上见不到你了，我的偶像？”

艾莉丝用手捋了捋红发，爽朗地笑了，露出久违的酒窝：“你可以到诊所来，我来给你针灸呀！”

一阵风沙掠过，不知不觉就把车印给抹平了。王康想：希望再也不会有人来到这里，打扰那些减脂鱼了，就让它们平静而且自由地生活在这里吧……

（发稿编辑：陶云韫）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刘建平 期刊：《故事会》2021年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