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到一双蝴蝶,请不要打扰它们—那可能是一对爱人;如果你看到一只蝴蝶,也请不要伤害它—那可能是你最好的朋友。
蝴蝶腾飞
何劲是一所艺术学校的音乐教师,他从小就具有音乐天赋,三岁学弹钢琴,十岁就已演奏得非常出色了。只可惜他时运不佳,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又回到原来的小城当老师,平日里上上课,业余时间写曲弹琴,聊以自慰。
前段时间,何劲总是往医院跑,为的是要去掉他手臂上的那块刺青。原来他17岁那年,因一时的兴趣,在左边小臂上刺了一只蝴蝶。那蝴蝶姿态别致,栩栩如生,何劲非常喜欢。可如今当了老师,身上有个文身对学生是啥影响?为此校长还专门找他谈过话。可奇怪的是,他跑了不少医院,用了许多方法,就是弄不掉这块刺青。后来,何劲索性就留着它了,但从此不管天气多热,他也只得穿长袖衣裳,将那只蝴蝶捂得严严实实。
这天早晨,何劲刚醒,就感到左臂微微作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从被窝里抽出胳膊一看,天啊!原来那块刺青已变成一只真的蝴蝶,正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起。
怎么会这样?何劲又惊又怕,想去伸手抓它,但又一想:这蝴蝶太奇怪了!还是随它,想飞就飞吧。再细看,只见那蝴蝶像是粘在了皮肤上,挣扎了一会儿又不动了。又过了一会儿,刺青又恢复了原样。
何劲不想去管它,今天他还要去看望住院的老同学马银声。于是,他匆匆穿好衣服,去花店买花。
何劲走进花店,正挑着鲜花时,忽然觉得胳膊上猛地一疼。紧接着,一只蝴蝶钻出袖口,扇动着翅膀飞入花间。何劲大惊,撸起袖子一看,刺青没了,只留下一块蝴蝶形的疤痕,这不正是早上的那只蝴蝶吗?何劲舒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要走要留都随你了。”他也没多琢磨,挑好花,付了钱,就走出了花店。
谁知那蝴蝶也紧紧跟着他飞出来,落在他手中的鲜花上。蝴蝶毕竟是自己“养”大的,何劲舍不得赶走它,心想它愿意跟着自己就跟着吧,以后当宠物养在家里得了。于是,便带着蝴蝶往医院赶去。
到了马银声的病房,何劲把花插进花瓶里,两人便聊了起来。
马银声如今混得不错,是一家唱片公司的副总,他对何劲的现状,颇感惋惜:“阿劲啊!老师有啥干头?到我公司来吧!我们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给歌手作曲写歌,保你一年就出人头地。”何劲没搭话,对音乐他有自己的理解,要他随大流去做那些流行歌曲,他不想,也没兴趣。马银声看出了他的心思,摇头笑了:“怎么?还抱着理想不放呀?想当大音乐家?别傻了,那多不容易啊!”他沉吟片刻,又提议道,“要不这样,你回去把自己的作品整理整理,挑出一些来,全部用钢琴独奏,到时候我听一听,如果可以,我给你录音,做专辑出唱片。”
“行!”这下何劲来了精神,重重地点点头。
临走时,正在花间玩耍的蝴蝶,很懂事地飞到何劲的肩上。这时,马银声才注意到:“唉?这蝴蝶是从哪飞来的?”何劲说:“它是我养的宠物。”马银声一脸诧异:“拿蝴蝶当宠物?你这家伙真怪,养个宠物也这么怪。”
谁在弹琴
很快,何劲就整理出七首钢琴曲弹给马银声听,马银声当即拍板:“我看这专辑出了,你一定成名,销路也不成问题。不过七首不够出一张专辑,你还得再创作五首。”
“没问题!”何劲开心地点点头。
接下来,何劲就忙乎开了,他白天上班,晚上作曲。而那只蝴蝶似乎什么都懂,早上,何劲懒得起床,它就飞到何劲的鼻子上扑腾个不停,何劲耐不住痒,只得起来。到了晚上,何劲在家里弹琴创作,蝴蝶就体贴地落到他的肩头,静静地陪着。似乎在注视着那些被何劲弹动的键位,又似乎在倾听。有时,到了乐曲的高潮部分,它甚至会跟随节奏翩翩起舞,令何劲兴头更足,灵感不断。
这天晚上,何劲下了班刚走到自家楼下,就听见“当当当……”一阵钢琴声。那琴声清脆,旋律优美,犹如天籁。何劲顿时怔住了,他停下了脚步,听了起来。这真是杰作,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古今中外的名曲,唯独没有听过这一首。莫非这是演奏者自己创作的?如果是这样,那她可真是个音乐天才,而且是天才中的天才。何劲仔细地听着,他逐渐听出,演奏者的指法似乎不够熟练,尤其是同时弹下两个键或三个键的地方,她都是分先后弹的,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虽然速度极快,但还是影响了乐曲的效果,不无遗憾。
这人是谁?何劲太想认识她了,如果能和她交上朋友,说不定两人还能成为知音呢。想到这里,何劲兴奋极了,他正想循着声音去找这个弹琴人,钢琴声却没了。
何劲在楼下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声音,这才上楼回家。刚打开门,他就听到了钢琴声,正是那支曲子。她怎么跑到我家来了?何劲激动极了,立即快步走到客厅,只见蝴蝶正在钢琴的琴键上又蹦又跳,来回飞舞穿梭,忙个不停,原来是它在弹,而且是踩着弹!简直不可思议,它的力量还真不小,竟然能踩得动琴键……怪不得听上去像用一根手指弹的呢。
“好!”何劲忍不住拍手称赞,蝴蝶这才觉察到他回来了。它马上离开钢琴,飞到何劲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落在他的肩上。何劲伸出手指摸摸它又轻轻地亲亲它,以示鼓励和疼爱。
何劲走到钢琴旁坐下,凭记忆弹起刚才那曲子。他边想边弹,弹得很慢。这时,蝴蝶轻轻飞落到琴键上,照旋律点着键位。何劲一点即通,很快就能将整个乐曲弹出来了。
就这样,剩下的五首曲子,主要由蝴蝶创作,何劲着手记谱、弹奏,他们合作得十分融洽,不到一个星期就全部完成了,而且曲曲不同凡响,美妙绝伦。马银声听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此曲只应天上有,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凡人所作的。阿劲,我真是服了你。”
“没错,的确不是凡人的作品。但不是我,而是它。”何劲指着落在肩上的蝴蝶说,“你可别小看它,它的音乐才能没人能比得上。”马银声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它?……不会吧?你别开玩笑了。”何劲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他最后说,出唱片的时候,要注明后五首的曲作者是蝴蝶。马银声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不行。你也不想一想,一只蝴蝶作的曲,说出去谁信?人家还以为,这是我们在搞炒作、摆噱头呢。这样一来,本来好卖东西,反而不好卖了。”“那怎么办?”何劲也没了主意。
马银声哈哈大笑道:“怎么办?你怎么这么死板。你就是这张专辑的作曲,演奏者,没蝴蝶什么事。它不是你养的吗?那它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何劲想了想只得同意,但他决定将专辑取名为《蝴蝶与我》,马银声对此没有意见。
宁为玉碎
专辑很快录制完毕,经过一阵广告宣传便上市了。正如马银声所料,这张专辑大卖热卖,何劲也一夜成名。各大媒体称他为“钢琴王子”、“音乐奇才”,更有多家演出经纪公司请他举办个人钢琴演奏会。马银声也交待他,要趁热打铁,争取尽快推出第二张专辑。一时间,何劲四处应酬,忙得晕头转向,很少有时间再和蝴蝶呆在一起。于是,他请了个保姆专门照料蝴蝶,接着,又辞掉了教师的职务。
开个人演奏会是何劲多年的梦想,他和一家演出公司签了约,计划要在几个大城市巡回演奏。临行前,何劲在钢琴上安置了一套先进的录音设备,让保姆学会操作,以便录下蝴蝶的创作,并嘱咐保姆,不要打搅蝴蝶弹琴,每天必须去花店买些鲜花回来,插在钢琴边的花瓶里,供蝴蝶玩耍休息。
蝴蝶似乎察觉到何劲要外出,它依依不舍地绕着何劲飞舞,转了一圈又一圈,不让他走。何劲也舍不得离开它,可是总不能带着它到处跑啊,现在它的第一要务还是要抓紧时间创作。何劲只得让保姆拿来一束花逗它玩,才趁机脱身。
《蝴蝶与我》巡回演奏会历时一个多月,所到之处,无不受乐迷地热情欢迎。这天,何劲正要奔赴最后一个演出城市,突然接到马银声的电话,说要借用蝴蝶几天,帮公司签约的一位当红女歌手填曲。他说:“蝴蝶作曲,可以帮女歌手换换曲风。况且,给流行歌手作曲,对蝴蝶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何劲拿着电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极不情愿将蝴蝶借给别人,可对马银声又不好拒绝,想了想,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蝴蝶会不会作通俗歌曲,再说,你怎么让它作这种曲子呢?它又不是人,能照你的吩附做吗?”马银声说:“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何劲无奈,只好答应了。
等到演奏会一结束,何劲立即赶回家,一进屋,就问保姆蝴蝶还回来没有,保姆摇摇头。何劲立即拨通了马银声的电话。只听马银声支支吾吾地说:“阿劲,蝴蝶……蝴蝶飞了……对不起。”一听蝴蝶飞了,何劲如同挨了当头一棒,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马银声是在说谎。原来那个女歌手是马银声的情人,当她听说蝴蝶有惊人的音乐才能后,就想让蝴蝶给她作曲。马银声哪会不答应,取来蝴蝶就领着女歌手直奔自己的秘密别墅。
别墅的壁炉里架着炭火,屋里温暖如春,钢琴也早已准备好了,周围放满鲜花,门窗关得严严实实。马银声见一切就绪,就把蝴蝶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接着,他打开音响,放出女歌手唱的通俗歌曲,想让蝴蝶感受一下曲风,为作曲作准备。哪知,蝴蝶一听到那歌声,就像听到了噪音,紧张得扑腾扑腾满屋子乱飞,根本没有往钢琴上落的意思,就连满屋的鲜花也不屑一顾。
女歌手不耐烦了,噘着嘴说:“真不识抬举。一只臭蝴蝶,架子还不小。不愿作通俗歌曲,和它的主人一副臭德行。”马银声耐着性子,关掉音响,抓起一束花去哄蝴蝶。谁知蝴蝶见他过来就躲。这下马银声火了:“小东西,我不信收拾不了你。”边骂边操起苍蝇拍子,追过去扑打。他倒不是真想打死蝴蝶,只是想吓唬它,然后抓住关进笼子里。
马银声挥拍追打,蝴蝶拼命躲闪,一阵折腾。渐渐地,蝴蝶飞不动了,马银声也累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瞪着蝴蝶直喘气。蝴蝶见他停止了拍打,便也落到花间休息。马银声眯着眼,突然-跳起来向蝴蝶扑去。这时只见蝴蝶突然奋力跃起,飞向壁炉。马银声见状大惊,没等他喊出声,蝴蝶已冲进壁炉熊熊的烈火中。
“天啊!”马银声惊叫着捂住了脸,他怎么也没想到蝴蝶竟如此执著刚烈,宁肯自杀也不妥协。这下该怎么向何劲交待呢……
蝴蝶没了,何劲伤心至极。他推掉所有的应酬,闷在家里,反复弹奏着自己巡演时蝴蝶创作的三支乐曲。这些是录音设备录下的,每一曲都凄美忧伤,仿佛是蝴蝶在向何劲诉说着痛苦的离别之情。何劲弹着弹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一天中午,何劲坐在琴边,弹着弹着就趴在钢琴上睡着了。迷糊中,他感到左臂发痒,就用手挠了一下,手指却触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何劲一下醒了,定睛一看,原先那块蝴蝶形的疤上,又“长”出了一只蝴蝶,色彩斑斓,跟以前的那只一模一样,正挣扎着要飞起来……何劲欣喜若狂,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分类:东方夜谈 作者:余 军 期刊:《故事会》2006年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