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群芸芸众生,却活出了人生的大气象!他们是高山,是海洋……显示着一个大写的“人”的品格和力量!
铁路边一片惊呼
农闲的六月,即使地处北方,也是热风阵阵。山东某地一个紧靠铁路边的村子里,29岁的农民王扬德正在家里劈柴,突然听到铁路那边传来一片惊呼声,他扔了砍刀急忙奔过去,拨开已经聚了一大群的婆娘一看,吓了一大跳:一个断了脚脖子的姑娘,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铁路边,不知是死是活。救人要紧,王扬德把姑娘背起来就往自己家里跑。
村长闻讯带着乡村医生赶来了,医生立刻给姑娘脚上的伤口止血敷药。医生对王扬德说:“天热,千万不能让伤口发炎。还有,这姑娘身子非常弱,最好要给她补点营养。”
望着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姑娘,村长挠起了头皮:这姑娘来路不明,一时也送不走她,按说王扬德救她是好事,自己是一村之长,这以后的事儿该自己揽下,可把她带回家吧,自己老婆常年生病在炕上,谁来照顾她?若是留给王扬德吧,他家也穷哪!村长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王扬德老娘看出了村长的心思,说:“村长啊,你别愁了,这姑娘实在可怜,就让她留在咱家吧,有营养的东西咱拿不出,可咱有鸡蛋,扬德喂的鸡,每天给我下个蛋,以后这蛋就给姑娘补身子吧!”
王扬德一怔,脱口说:“娘,那你自己呢?”
老娘笑笑说:“我身子骨硬,没事!”
姑娘于是就在王扬德家住了下来。时间长了,她看出这母子俩是可以信赖的人,就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伤心故事。姑娘叫林芬,是湖南人,今年才19岁,因为家里穷,跑出来打工,却在火车上碰上了一伙人贩子。人贩子贪她相貌,欲施非礼,林芬拼死不从,愤然跳窗逃跑,没想竟被火车轧断了脚脖子。
王扬德一面听一面骂人贩子丧尽天良,他对林芬说:“妹子,别着急,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先写封信回家告诉一声,我替你寄去,让你爹娘放个心。”
可要命的是林芬只识路不识字,除了能说出自己当初出来打工时上火车的那个车站名之外,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自己老家的确切地址,王扬德试着替她写了几次信寄出去,都被退了回来。
林芬急得直掉泪,王扬德问她:“妹子,真要让你到了当初你上火车的那个车站,你能认回家的路吗?”“能,能认!”王扬德一听林芬说“能”,立刻拍着大手掌喊道:“妹子,你能认就成!等你伤好了,我一定想办法把你送回去!”“真的?”林芬兴奋得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
想办法把你送回去
王扬德说到做到,待林芬伤口结疤之后,就真的开始了送林芬回老家的准备。
其实打小到大,王扬德最多也就是只去过县城,所以他根本没法想象林芬的老家到底离这里有多远,他“吭哧吭哧”地骑了几十里地的自行车,到县城的火车站去打听,结果吓了一大跳:从县城到林芬说的那个车站,最便宜的票价,光一个人就得几百元,而且林芬说她老家还不在城里,下了火车还得坐汽车。这么多钱,到哪儿去弄啊?自己若真有这笔钱,还不早就把媳妇娶进门了?
王扬德想来想去,这事儿靠自己一个人不行,于是就去找村长,他把前前后后的经过给村长一说,村长就把大家召集拢来商量。
村里人听说王扬德要把林芬送回去,都说他这是犯傻,这女人除了没有脚,哪样不行啊,心又灵手又巧,留下她做媳妇多好。可村长不同意大家的意见,村长对王扬德说:“我看你的想法好,做人就得讲个‘义字,救她回来,是救她的命,不是图她什么,她若是真心想嫁你,就会真嫁过来,若是想走,你留不住她,还不如送她走。”村里人听村长说得在理,也就热心地纷纷帮王扬德准备起来,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
可到底村子穷,就是全村人都发动起来,钱还是不够。于是王扬德突发奇想:既然几十里外的县城可以骑车去,那最多自己人累些,那地方不也可以骑车去?
王扬德把这想法一说,村里人都惊得合不上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想想火车开那么快,都要开好几天才能到,王扬德骑车去,猴年马月才能把林芬送到那里啊?唯独村长夸王扬德有志气,说古代人凭两只脚都走过半个中国了,骑车总比走路快吧!
王扬德见村长支持自己,就认真准备起来。平时村里人家的自行车坏了,都是他琢磨着修的,于是他就邻村邻乡地到处找,捡来一辆人家丢弃的破三轮车,鼓捣了三天,整得挺像个样子。
村长还特地给他送来一口锅:“扬德啊,这锅结实,把它带上,柴火到处都有,我再让大伙儿给你们凑些面粉什么的,林芬手巧,用它烙饼煮饭,这一路你们吃的就能对付过去。”
王扬德心细,最后还跑到村里最有学问的小学校长家,细细询问这一路该怎么走最好。校长不但详详细细地给他说了,还特地给了他一张地图,给了他一个指南针,校长说:“你只要看指南针,照着地图上我给你标出的路线一直往南走,应该不会迷路了。”
说到就一定要做到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王扬德用三轮车载着林芬踏上了送她回乡的路。
全村人都来为他们送行,王扬德的老娘泪眼婆娑,拉着林芬的手,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林芬心里又感动又难受,想想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救了自己命的好心人的家,离开这个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小山村,眼里的泪水“哗哗”直流。村长对王扬德说:“你放心,家里的田,村里人会帮你看着,老娘,我会帮你照顾着,你就安心把林芬送到家!”
王扬德仔细研究过校长给他的地图,沿着公路走,整个行程将近八千里。第一天,他劲猛,除了吃饭,几乎没怎么停过,林芬让他歇歇,也不肯,结果一天下来,两条腿酸痛不已,站也站不住,晚上安排好林芬的睡铺之后,他自己头一挨上枕头就鼾声如雷。瞧着他那疲惫不堪的模样,林芬心疼得直流泪。
第二天王扬德起来,觉得双腿越发酸痛,连腰都好像要断了似的,他知道这是用力过度的原因,但还是咬咬牙继续上路。
车子骑出没多久,林芬听王扬德的喘气声越来越大,心疼地说:“哥,歇歇吧,要不,咱们回去算了!”“那怎么行?”王扬德坚决地摇摇头,“妹子,你放心,哥说到做到,一定要把你送回家!”
就这样,王扬德咬紧牙关坚持着,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出了山东地界,过了河南,进入湖北境内。
天气开始转暖,南方春天多雨,天气犹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这天早晨,突然而来的一场暴雨,把王扬德淋了个浑身透湿,王扬德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被雨一淋,就发起高烧来。
林芬急坏了,幸亏她还懂点家乡的土药方,一看路旁不远处长着不少野柳树,于是就硬撑着爬下车,一步一步爬过去,剥了柳树皮回来,熬浓树皮汤给王扬德喝。
一场大病耗了五六天,王扬德终于又站起来了,林芬求他再多休息几天,王扬德摆摆手说:“妹子,哥能行,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上路吧!”
但这一耽搁,加上王扬德尽管手里有地图,可南方多丘陵,水网又密集,不知不觉中还是迷了路,等回过神来再转回去,终于进入湖南地界的时候,他面临了一个极大的问题:出来前东拼西凑的钱,全用光了。眼看林芬的老家近在眼前,却没法再上路了,王扬德无奈之下,决定先打工赚钱。
王扬德到一个建筑工地去做搬运工,林芬也不闲着,就在工地食堂里帮忙洗洗刷刷。
工友们看林芬一个挺秀气的姑娘,却没了脚,非常好奇,后来知道王扬德的义举后,人人竖拇指夸赞:“好家伙,是个男人!”包工头对王扬德说:“朋友啊,你是个真汉子!我也是男人,不能出力,但是可以出钱!”包工头果真捐了一笔钱给王扬德,工友们也有送这送那的,都是生活中用得上的实惠东西,王扬德和林芬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云和月的见证
在工友们的告别声中,两人踏上了回乡的最后一段路程,林芬的心狂跳不已,话也情不自禁地多了起来。王扬德也激动起来,日夜兼程,终于在一个薄薄雾气的早晨,赶到了林芬那个熟悉的村子熟悉的家。
由于时间还早,村子里显得十分静谧,林芬的父母正在庭院里吃早饭,忽然听到一串车铃声,冷不防看到失踪多时的女儿被一个男人抱进来,惊得连碗都丢了,愣愣地傻站在那里。
“妈,爸—”林芬一声哭叫,张开两手要朝父母扑去。母亲慌忙迎了上去,一看女儿没了脚,抱过她失声痛哭。林芬父亲把王扬德请进屋,细细询问女儿的情况,一边听一边唏嘘不已,当晓得王扬德竟然是一路骑车奔波而来,大惊之际顿然跪地,长谢不起。
林芬被送回家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里人纷纷来见识这个了不起的山东人。
林芬父母拿出三千块钱,一定要答谢王扬德。王扬德想了想,只留出回家的路费,将其余的钱都退了回去。王扬德说:“我送妹子,是想把好事做到底,若是为了钱,何必这样辛苦呢?”
王扬德要回去了,林芬全家人都来车站送他。林芬依依不舍地对王扬德说:“哥,我不能拖累你啊!你回去以后一定要代我问候你娘,问候村里的人,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说话间,火车就徐徐开动了,林芬的泪水随风飞舞。
王扬德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八千里路云和月见证,他没有喊过一声苦,掉过一滴泪,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像孩子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分类:情感故事 作者:盛柳阳 期刊:《故事会》2006年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