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是纽约百老汇一家剧院的舞台经理。
最近,剧院要排一台名叫《你好,美国》的新戏,里面有个戏份吃重的侏儒角色。弗兰克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决定对外海选。
选角面试那天,来了不少侏儒演员,他们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都想争取这个演出机会。导演忙得分身乏术,便让弗兰克全权负责选角。弗兰克在应聘的侏儒演员中,相中了个子最小巧的吉米·道勒。吉米身着黑色燕尾服,拄着一根深褐色的手杖,将喜剧大师卓别林模仿得惟妙惟肖,令人忍俊不禁。
排演开始了,吉米很努力,他不俗的表现让弗兰克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吉米对弗兰克也十分敬重和感激,在两人的一次闲聊中,他更是对弗兰克说了不少家里的事。
吉米自小父母双亡,由姐姐一手带大,后来姐姐结婚了,他就跟着姐姐、姐夫一起生活。四年前,姐姐病逝,吉米便和同为侏儒的姐夫罗贝尔相依为命。为了省钱,他们在泽西市租了一间房,每天坐很长时间的地铁去旁边的纽约市碰运气。市场不景气,侏儒找工作更是难上加难。吉米告诉弗兰克,其实选角那天罗贝尔也来了,但他的个子对于侏儒来说有点高,被淘汰了。
吉米感激地说:“你请我之前,我已经好久没活干了,自从罗贝尔出现‘后期生长现象……”
“后期生长?”弗兰克听到这个新名词,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吉米说,通常侏儒症患者在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高就长到尽头了,但偶尔会有人在年满而立之前开始再次长个儿,身高能再度增加30厘米或者更多,然后才永远停止生长。历史上还有个极端例子,奥地利有个名叫亚当的男子,年轻时身高只长到1.11米,被旁人认为是个侏儒,结果他过完二十一岁生日后又开始长个,个头最终蹿到了2.34米,从侏儒变成了巨人。
吉米继续说:“大约三年前,罗贝尔出现了后期生长。到现在,他的个头虽然比正常人矮,但又比一般侏儒高。他去应聘正常人的工作,别人嫌他个头矮;他去应聘侏儒的工作,又被嫌弃个子高,所以他一直情绪低落,闷闷不乐。”
弗兰克感慨地说:“那么是你在工作养姐夫?真辛苦啊!”
吉米懂事地说:“小时候是姐姐、姐夫在养我,现在换成我养姐夫,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吧!”
《你好,美国》开演之后,吉米因为演出结束后赶不上末班地铁的缘故,借宿在曼哈顿上城的一位亲戚家。弗兰克从吉米口中得知,罗贝尔因为找工作处处碰壁,已经不再来纽约了。吉米会在休息日回到泽西市姐夫那儿,和他聊聊天,试图让姐夫振作起来。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是个周一的晚上,弗兰克站在剧院后门外抽烟,刚好看见吉米顺着小巷走过来,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弗兰克觉得很奇怪,因为吉米过去总是兴致高昂地一边走路一边摇摆他的小手杖。
弗兰克纳闷地招呼道:“吉米,你怎么了?”
吉米无精打采地说:“弗兰克先生,我心情不太好,我又开始长个儿了。”吉米说话的语气就像别人说自己刚刚被查出患了绝症、将在一周内病逝一样。
弗兰克说:“我看你好像没有长高吧?”
吉米说:“有,我在长个儿,和我姐夫的遭遇一样。我父亲也出现过后期生长,但他那时候有钱,所以没什么大碍。我就不一样了,我得一直工作下去才行。”
弗兰克试图宽慰吉米:“在我看来,你什么变化都没有,你一直以来有多高?”
吉米答道:“94厘米。”
弗兰克接着说:“那我来给你量一下身高,不就一清二楚了!”
吉米惊恐地退步,连连摆手:“不,我不想知道我有多高!”他抢先上楼,躲进了化妆间。
整整一个星期,吉米都十分消沉。又一个周一的晚上,弗兰克见到吉米时,发觉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弗兰克一把拽住他,说:“吉米,别再胡思乱想了!”
吉米低着头,轻声说:“弗兰克先生,你不用再安慰我了。”
弗兰克说:“你听我说,你之前和你姐夫住一起,对吧?根据你告诉我的情况,你姐夫整天诉说自己的坏运气,结果害得你也惶惶不安起来。这周的休息日你别去看姐夫了,自己好好散散心吧。”
吉米沉默半晌后,说道:“姐夫一个人住在泽西市,需要人陪伴。不管怎样,问题都出在我身上,我的个子已经长了差不多五厘米了。”
弗兰克打量了吉米一番,问道:“你量过身高了?”
吉米摇摇头。弗兰克接着问:“那你怎么知道个子变高了?你身上的衣服依旧很合身,实际上你的长裤看起来好像还变长了。”
吉米说:“我调整了背带,把裤腰往下放了一点。另外,这条裤子对我来说一直有点大。”
弗兰克说:“我去拿把尺子过来,我们来量一下就明白了。”
吉米又面露苦色,怎么也不肯。弗蘭克知道,他是因为过于害怕而不敢面对,也就不勉强了。
接下去的几天,弗兰克发现吉米似乎总有意躲着他,直到周一演出日,吉米仍旧没有现身。剧团只得临时改掉剧本,凑合地演完一场。弗兰克当晚就往吉米借宿的那位亲戚家和泽西市的公寓打了电话,询问吉米的下落。吉米的亲戚说最近两天没见过他,而公寓的女房东派克太太说,吉米确实回到了那边,但眼下敲他们房门没人应声,大概是出去了。弗兰克拜托她帮忙捎话,让吉米回来时给他回电。
周二上午,派克太太打电话给弗兰克,说她试图进入吉米和罗贝尔的房间,但房门从里面闩住了。她有不好的预感,希望弗兰克过去一趟。弗兰克不敢耽搁,立刻赶了过去,他撬开了吉米和罗贝尔的房门后,发现他俩躺在血泊中,都没了呼吸,两人身上都带着刀伤。房间地上有一把带血的切肉刀,角落里还有一根断掉的褐色手杖,就是吉米时常拿在手上的那根。
派克太太几乎要晕倒了,她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刀子,惊恐地喊道:“那是我、我的切肉刀!天啊,他们究竟干了什么!”
警方接到报警,迅速赶到现场,经初步勘查,认为两名死者都死于刀伤,凶器就是那把切肉刀。派克太太说,几周前,她的切肉刀就不见了,她似乎见到罗贝尔鬼鬼祟祟地从厨房出来,但她没有仔细追究。弗兰克听了,紧皱眉头,随后也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警察。
警官最后问道:“按照你的说法,两名死者会不会是因为担心吉米工作不保,而丧失活下去的希望,一起实施了自杀?”
弗兰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不,您可能忽视了最重要的线索。我从始至终都不相信吉米真的在长个儿,而当我看见切肉刀和那根断了的手杖后,就全明白了。罗贝尔因为嫉妒吉米有演出机会,偷偷使用了阴招,害得吉米这段时间忧心忡忡。这次,吉米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与罗贝尔发生争执,动了刀子,结果两败俱伤……”
警官好奇地问:“推理很合理,但你说的‘阴招是什么?”
弗兰克指向那根手杖,说:“如果我没记错,那根手杖比以前短了一些,我猜,罗贝尔趁人不注意,一直在一点一点地削短吉米的手杖,让他误以为自己长高了!”
(编译:姚人杰)
(发稿编辑:丁娴瑶)
分类:外国文学故事鉴赏 作者:马克·康奈利 期刊:《故事会》2021年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