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和大眼儿是打小的哥们儿,两人性格差异挺大,偏偏玩得挺好。张顺“猴气儿”多动,说话做事没分寸;大眼儿稳重忠厚,处处让着张顺,非常有大哥样。
两人家庭条件都一般,工作几年,各自攒了点老婆本。大眼儿先定了婚期,张顺替他高兴,笑着问他:“你准备好了没?结婚那天我可为你安排了不少节目,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大眼儿连连讨饶:“哥们儿,看在从小到大我没少吃你亏的分上,意思意思得了,大喜日子别太出格!”
张顺一摆手:“越好的哥们儿才越闹呢,等我结婚时你也往死里闹,我保证不急眼!”
大眼儿知道怎么说都白费,只好苦笑一声,由他去了。
转眼到了正日子,大眼儿一早去接新娘了。车队来到酒店的时候,张顺早已带领着一帮朋友虎视眈眈地等在那里了。大眼儿早做好了准备:自己先下车,撒腿往酒店里跑,吸引火力,进了酒店就不能打了。
说时迟那时快,大眼儿一个箭步蹿下车去,顶着满天飞舞的五谷杂粮低着头往前冲,脑袋被打得生疼。眼看就要突出重围了,忽然有人一把扯住他的脖领子,大眼儿刚一抬头,就见张顺拎着一束粉条迎面抽了过来。
大眼儿感到一阵剧痛,大喊一声,捂着左眼蹲在了地上。大眼儿妈急忙挤上来护住儿子,怒道:“张顺,你就是个犊子,闹着玩至于下死手吗?”
张顺有些尴尬了,悻悻地说道:“他就是装呢,我也没使多大劲儿呀……”
大眼儿妈气得声音都变了:“你知不知道……”她说到一半住了嘴,不再搭理张顺,蹲下身看儿子,只见大眼儿捂着脸,疼得不停打哆嗦。大眼儿妈用力掰开他的手,发现他的眼皮已经肿得睁不开了,眼泪哗哗往外流。
大眼儿妈顿时哭了,想送儿子去医院,大眼儿却艰难地站起来,摆摆手说道:“别,先办婚礼吧!”
一场喜事,到底被张顺闹出了事情。张顺也蔫了,坐在台下懊悔不已。等婚礼匆匆结束,张顺跟着大眼儿和他的家人一起来到了医院。
医生边询问事情经过,边扒开大眼儿的眼皮,一股血水顿时流了出来。医生皱了皱眉,又用手电筒照射大眼儿的瞳孔,叹了口气:“情况不乐观,已经没光感了。”
新娘子和大眼儿妈早就哭得不成人样,张顺脑袋嗡嗡作响,“扑通”跪在地上,连连抽自己耳光,痛哭流涕地说道:“大眼儿,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你眼睛治好!”
医生摇头道:“初步看下来,患者视网膜严重脱落,虽然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但说实话,这个病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
张顺内心沉重,“咣咣咣”连着磕了三个头,转身去了银行,把自己的全部积蓄30万元取了出来,回到医院哭着说:“大眼儿,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存款了,你先收下,不够的我用一辈子慢慢还。”
大眼儿躺在病床上输液,他苦涩地说道:“钱都给我了,你用啥结婚?拿回去吧,只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做事别再没轻没重的了。”
张顺斩钉截铁地说:“放心吧,我不能吃一百个豆还不嫌腥。这钱你必须收下,要不我就抠一只眼出来赔你!”
“随你吧!”大眼儿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张顺从医院回来,约了女友薇薇,唉声叹气地把事情告诉她,流着泪说道:“结婚的钱没了,咱们分手吧。”
薇薇气愤地说:“分你个头!钱没了咱再慢慢挣,可你这没轻没重的毛病不彻底改掉,我怎么放心嫁给你!”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薇薇说道:“咱一辈子都欠大眼儿的,以后得加倍照顾人家,别因为这事儿伤了感情。”张顺连连点头。
三天后,大眼儿眼睛消了肿,只是还有些充血,他觉得在医院住着也没太大意义了,于是打算出院。
张顺跑前跑后帮着办理手续,主治医生看到是他,随手将一个片子递了过来:“这是昨天拍的片子,算你走运,省钱了。以后可别这么冒失了!”
张顺看着片子上夹着的说明,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走回病房。大眼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见张顺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张银行卡塞给他说:“薇薇是个好姑娘,这钱还给你,我还等着喝你俩的喜酒呢!”
张顺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了声谢谢,竟然转身就走了。
从此以后,张顺彻底和大眼儿疏远了,大眼儿找过他几次,他都不冷不热地推说有事,两人慢慢地断了联系。
半年后,张顺和薇薇举行了婚礼。婚车到酒店后,朋友们都只是象征性地往新郎新娘头上撒了点花,没有一个动手的。
张顺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大眼儿婚礼上的事情谁都知道,教训深刻呀!他挽着新娘向酒店内走去,一进大厅却一愣,只见大眼儿拎着一束粉条笑眯眯地看着他。
张顺表情僵了僵,勉强笑道:“本来没好意思惊动你。既然你来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能闹得起,肯定不急眼!”
大眼儿皱了皱眉道:“你闹得起个屁!从我出院就没联系过我,结婚都不通知一声!”张顺冷了脸色:“有你那么闹的吗?亏我把全部积蓄都拿出来赔偿你,可医生告诉我,你的视网膜是陈旧性脱落!你早就瞎了,却想趁机讹我!”
大眼儿苦笑道:“是呀,我左眼早就瞎了,不过我不说,别人也看不出来,只有我家人知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跟你吵。我这有张东西给你,等你不忙了好好看看,看懂了愿意聊,咱就聊聊,不愿聊咱兄弟就到此为止!”
说完,他将手中一张发黄的诊断书塞到张顺的口袋里,大踏步走出了酒店。
张顺心不在焉地完成了结婚典礼,又敬了一圈酒,这才独自跑到一个包间,掏出口袋里的诊断书翻看起来。诊断书上写的是大眼儿的名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张顺费力地辨别半天,终于看明白了:患者左眼被钝器打击,致视网膜脱落……落款时间是1998年7月22日。
“1998年?我和大眼儿那年刚14岁,他那时候就瞎了?”张顺喃喃地说道,“7月……7月!”
一段往事撞入他的脑海,张顺猛地跳了起来!
那是一个夏天,张顺和大眼儿在河边用石头打水漂。玩了一会儿,张顺有些腻了,就喊大眼儿走,大眼儿却没尽兴,还蹲在那打个不停。于是张顺捡起块石头,打算贴着大眼儿的头皮扔到水里吓唬他。不料他刚一出手,大眼儿恰巧转过头来想说什么,就被石头一下打在眼睛上。大眼儿疼得满地打滚,不停哀号着。张顺见他的指缝中流出血来,吓坏了,忙扶着他来到医院,大哭着让医生给他診治,自己跑回家偷了300块钱。
等张顺满头大汗地回到医院,大眼儿左眼上缠着纱布,已经站在门前等他了。张顺忙问他怎么样了,大眼儿说自己没啥事儿,包扎才花了二十多块钱,让他把偷来的钱放回去,要是让张顺爸爸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张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大眼儿回家后又骗父母,说眼睛是自己不小心碰的。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悄悄过去了……
这时,薇薇推开包间的门,埋怨道:“你怎么跑这儿躲着了……啊,你怎么哭了?”
张顺正对着手机泣不成声:“大眼儿,求求你,别不认我这个兄弟,我最闹不起了……”
(发稿编辑:赵嫒佳)
分类:新传说 作者:顾敬堂 期刊:《故事会》2021年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