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茂财把小船荡进梅湖。湖水清凌,水汽淼淼。猛然间,一条银鱼跃出水面,秀了一下诱人的身材。
汪茂财无心赏景。只有那鱼,方才跃进了他的心里。
这时四周的梅林里,已经潜伏着不少偷鱼人了。汪茂财知道。小船里装了半船石头,他一边划桨,一边大声地谩骂。划到偷钓人的跟前,汪茂财不停地往水里丢石头,把那些贪嘴的鱼吓走。那些人就和他对骂,毫不退缩。
汪茂财气冲冲转过一个湖湾,迎面碰上一条小船。
小船里坐着肖有福。
汪茂财开口就骂,肖有福你个混账,竟偷我的鱼!
谁偷你的鱼了!
不偷鱼在湖里干什么!
湖是你家的吗?我在湖里看风景,关你个屁事!
你还顶嘴!汪茂财的火气正没地方出,就飞起木浆朝他拍下去。这时候,四周一下子响起了尖叫声、口哨声。都来看啦!派出所长的老爸打人啦!
肖有福掉在水里拼命地扑腾。汪茂财有些害怕了,伸出桨把他拉上了船。
两人又在船里大吵起来。
汪茂财,你仗着儿子是派出所长,霸蛮承包了梅湖,今天又打人!
我打你又怎么样?有本事叫你儿子也当派出所长呀!汪茂财得意地喊。
你等着,我要告你!
第二天,汪茂财的儿子汪文回来了。一大帮村民都聚拢过来嬉皮笑脸地看热闹。
汪茂财笑着,给周围的人递烟。大家毫不客气,一副不抽白不抽的架势。
汪茂财!儿子突然直呼他的大名,这让汪茂财吃了一惊,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
汪茂财,你说说昨天在湖里和肖有福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他偷鱼!
他偷了几条鱼?你有人证吗?
我……四面山上的人都看见了。
没看见!没看见!围观的人大喊。
汪文接着问,肖有福,你说你昨天在湖里看风景,汪茂财打了你,谁可以作证?
我!丁四毛从人群里跳了出来。我当时在梅林里砍柴,亲眼看见汪茂财打了肖有福。
汪文又问,汪茂财,你打了肖有福吗?
我……他偷鱼我才打他。
他偷鱼没有人证物证,你打人铁证如山,你还要狡辩吗?
我……汪茂财真没想到,儿子不给他一点儿颜面,还胳膊肘往外拐。他气得脸像梅湖里的大红鲤。回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汪茂财一连两天气在床上,不吃不喝。傍晚,老伴儿无奈打电话叫回了儿子。
汪茂财背对汪文,鼻子里哼了一声。
汪文说,爸,听说你在外面四处炫耀有个当派出所长的儿子?
我没有儿子。汪茂财冷冷地说。
爸,派出所长就了不起吗?派出所长的老爸就可以乱来吗?爸,派出所长的老爸就更要讲道理是不是?
汪茂财不吭声了。
汪文又走了。汪茂财思量了半天,嗞溜一声爬起床,在碗柜里翻出一碗冷饭,三口两口吞下了肚。他突然间感到特别有精神,脑壳里也特别清醒。想到两天没下湖,只怕是被人偷得湖底朝天了,于是把船荡进湖里。要在以前,梅湖周边会有很多偷鱼人,烟头在那儿忽明忽暗。但是今夜,他没有看到一个红烟头。
一轮红日跃出湖面。汪茂财回来的路上看见肖有福站在自家大门边。
肖有福尴尬地嘿嘿两声。茂财哥,那……天我真的是想偷你的鱼。
汪茂财大手一挥,钓两个小鱼算啥!你明天把丁四毛他们一起邀过来吧,我儿子——不,汪所长找大家有事。
肖有福脸一黑,别别别,大家以后都不会偷鱼了。真的!
汪茂财道,看把你吓的。派出所长就了不起吗?就能乱来吗?再大的官办事,也要一碗水端平。是不是?
翌日,汪茂财喊来派出所长汪文和梅村村长,当众宣布将梅湖的承包权平分给了大家。
汪茂财船里没有了石头,驶得飞快。他朝后面喊,有福,快点儿,我们到湖里去看风景。
两条小船一前一后,朝铺满碎银子的湖中开去。
分类:优秀作品选登 作者:夏一刀 期刊:《啄木鸟》2016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