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欲望,它会变成你前进的动力;被欲望控制,它会把你变成最邪恶的魔鬼。群魔狂舞,一场血腥的战争即将开始……
引子
狗头金是天然形成的金块,形似狗头,一般重三四公斤。这种黄金极为罕见,而它的发现则与成吉思汗有关。
相传,当年成吉思汗率领大军西征,经过阿尔泰山的时候,发现一处山谷里松涛阵阵、流水潺潺,两岸沙滩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灿灿,景色奇异,好似仙境。成吉思汗觉得很奇怪,便问随行国师沙滩怎么会闪光?国师告诉他阿尔泰山是产金宝地,沙滩里很可能含有沙金。
成吉思汗纵马来到河边,抓起一把砂子,果然见砂中含有金屑。成吉思汗大喜,当即命令留下一队人马开矿淘金,换取物资供应军需。
西征的队伍走后,留下的那队人马立刻大干起来,不到半个月就淘采出了一百多两黄金,大量的黄金勾起了人们内心的贪欲。队长率先中饱私囊,士兵们也纷纷效尤,有的偷有的藏,早忘了什么支援西征。
终有一天,几个士兵发现了一块狗头金,这块硕大的金疙瘩更加激起了人们疯狂的占有欲。几个人之间的争夺很快蔓延开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搏斗开始了,士兵们变成了失去人性的野兽,金色的山谷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一个多月后,成吉思汗见没有采金队伍的消息,便亲自率领卫队前来查看,他们一进山谷就惊呆了。只见山谷里尸骨遍地,血污狼藉,金色的河滩失去了光彩,大群秃鹫在天上盘旋,被秃鹫啄光的白骨堆里,一块硕大的狗头金闪光耀眼……
一切都明白了,国师不禁长叹一声:“人之贪欲,乃至如此啊!”
1.粪坑里埋藏了狗头金
几百年过去了,阿尔泰山已好景不再,从前的采金人已经和当地人融合在一起,打鱼放牧种庄稼,虽然谁也没有见过狗头金,但狗头金的传说仍旧是人们茶余饭后最有味儿的话题,看到谁家有了喜事就会调侃道:“看你乐的,捡到狗头金了?”
这年春天开河了,村民们又忙碌起来。村里有个叫丁山娃的小伙子和表弟王财结伴去打鱼。他们避开村边人多的地方,走到河流上游的转弯处捕鱼,撒下网去果然网网不空。忙到天快黑的时候,丁山娃的网不知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他顺着网向水里摸去,摸到了一块挂住鱼网的东西,他把那东西往旁边一掀,只觉沉甸甸的颇有分量,等一鼓劲儿把那东西搬出水面,仔细一瞅,原来是一大块暗黄色的石头。
那石头的形状像个小牛头,是上面两个突起的犄角挂住了鱼网。丁山娃捧着石头犯起了嘀咕:这块石头不过小牛脑袋大小,咋这么沉啊,难道……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心猛地狂跳起来。
旁边的王财看见他抱着块黄石头发呆,问了声:“啥东西?”就伸手去接,却没想到会这么重,手一软,石头“扑通”掉下来砸在脚上,疼得他抱着脚丫哇哇大叫起来:“哎哟哎哟,是……是狗、狗头金吧?”
这一声叫得丁山娃返了魂,他急忙脱下衣服包起黄石头,连鱼网都顾不得收,抱着就往家里飞跑。王财坐在地上揉着砸痛的脚,揉搓了半天,等疼劲儿过了,才爬起来匆匆收了鱼网,跛着脚追到了丁山娃家。
丁山娃家里门大开着,一进屋就见丁山娃满脸沮丧地正在发呆,王财忙问:“狗头金呢?”丁山娃叹了口气,指着桌上一小块黄石头说:“你看吧,这就是我敲下来的一个小牛犄角,啥狗头金呀,就是块烂石头……”王财一愣:“那烂石头呢?”丁山娃“唉”了一声:“不小心给掉粪坑里了。”
“你……”王财刚要开口,却又把要说的话咽进肚里。这王财岁数不大,却是个人精。他心里说:丁山娃呀丁山娃,你是怕见者有份儿,想饿狗护食——要独吞吧!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表兄弟,屁,你是得了宝贝就六亲不认了!他气得一掌把小黄石头拨到地上,然后一瘸一拐地就往外走。
丁山娃哪晓得他为啥生气,还在后面嘱咐道:“别在外面瞎嚷嚷,让人家听了笑话。”
哪知,丁山娃这个嘱咐倒提醒了王财:我凭啥不嚷嚷?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先闹他个满城风雨,然后再来个浑水摸鱼,狗头金可不会开口说话,山里跑来的野马——谁抓到是谁的!
王财果然会呼风唤雨,他拿砸肿的脚丫子作宣传品,不过一天,消息就传遍了全村,自然也传到了村主任邬有仁的耳朵里。
在这个村,邬有仁虽说长得小眼睛秃头不起眼,可却是个一跺脚全村乱颤的人物。他听到风声,小眼睛一眯,马上派儿子喊来了王财,看了他的脚丫子,听了他的诉说,心里立刻像钻进了一窝蚂蚁——痒得发慌。可他沉得住气,他料想丁山娃这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不敢目无领导,一定会主动来找他汇报的。
可是,邬有仁高估了自己的威信,他等到第二天也不见丁山娃上门。邬有仁坐不住了,再也顾不得摆架子,气呼呼地到丁山娃家兴师问罪来了。丁山娃毕躬毕敬地敬茶让座,可一问到狗头金就傻傻愣愣,说王财是财迷心窍看花了眼,那不过是块挺像小牛脑袋的黄石头,让他不小心掉进粪坑里了。
邬有仁当然不信,两眼刀子似的直逼丁山娃,丁山娃赶紧拿出一小块黄石头,说:“喏,这就是我敲下来的一个小牛犄角,你看是金子吗?”邬有仁拿起来掂了掂,虽然比一般石头重了些,可怎么看也不像金子。邬有仁也有些拿不准了,他警告丁山娃:“小子,你听着,狐狸骗不过猎手,棕熊斗不过老虎,想想撒谎是啥下场!”说罢,揣着那块小石头走了。
邬有仁回到家里,想起王财曾在金矿打过工,便叫儿子把他招呼过来,让他好好看看那块小黄石头。王财点头哈腰地接了过来,刮下些粉末冲洗了一会儿,又一本正经地拿放大镜照了半天,才说这是块含金的富矿石,按含量估算,那块小牛头大概能提炼出五克多金子。邬有仁一听,气得破口大骂:“五克?才值五百多块钱!你不是大嚷大叫是狗头金吗?瞎了双眼的看家狗,到处呱呱的乌鸦嘴,滚!”
王财挺高兴地滚了出来,他把这件事宣扬出来是为了浑水摸鱼,可不想有人插手竞争,现在瞒过了邬有仁最好,挨顿骂也值了。
王财根本不相信丁山娃会把狗头金扔进粪坑里,他认定丁山娃说这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家伙一定是反穿皮袄进牧场——装佯(羊),把真的狗头金藏起来了。王财“嘿嘿”一阵冷笑后拿定了主意:管你使的什么障眼法儿,我是有鱼没鱼先撒网,先去粪坑探个虚实,你不承认捡了狗头金更好,等我把狗头金搞到手,让你偷吃肉咬坏了舌头——有嘴说不得!
当天晚上后半夜,王财扛起耙子悄悄来到丁山娃家,他侧耳听听屋里鼾声平稳,便放心地来到后院茅厕,搬开盖在粪坑上的石板,轻轻把耙子伸了下去。
粪坑足有半人多深,坑里的粪水又粘又稠,耙子一搅汩汩冒泡,熏得王财直干呕,他憋着气侧着头在坑底耙拉,三耙两耙果然耙到了一个东西,往上一拉很有分量,这不是狗头金是什么?
王财换了口气,憋足力气往上耙,拉到半截,耙子齿一滑又掉了下去。王财往坑边靠了靠,攒足劲儿又猛地一拉,却不防坑边又腻又滑,两脚一“哧溜”,“扑通”一声跌进粪坑,足足灌了一大口粪水。他拼命挣扎站起来抓住了坑沿,只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哇哇呕吐起来……
突然,丁山娃屋里的灯亮了,紧接着传来一声吆喝:“什么人?”王财一听慌了,竟猛地一蹿,爬出粪坑撒腿就跑。他满身粪水淋漓不敢回家,一溜烟儿跑到村外河边,也顾不得山上下来的水冰凉彻骨,就“扑通”跳了下去。他忍着冰冷在水里趴了好一阵子,直到确定没人追上来,这才洗去粪水,然后哆哆嗦嗦地回家了。
2.半夜里跑来了大棕熊
王财掉进粪坑的扑腾呕吐声惊醒了丁山娃,等他披上衣服冲出屋来,只看到一个逃跑的人影。他猜想这个人是冲着狗头金来的,他不想追也不想张扬,管他是谁吓跑就算了。丁山娃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明明是块石头嘛,犯不上为它瞎折腾!
其实,当初丁山娃抱着石头往家里奔时,的确以为那是块狗头金,可是回家敲下来一块才发现只是块石头,他大失所望之后觉得把这么重的石头扔了也可惜,不如把它垫在粪坑边的凹地上吧。于是他就抱着石头往那凹地一扔,不料坑边上的土已经被粪水泡酥,石头“咕咚”一下子滚进了粪坑里,溅了他一脸粪水。他顾不得那块石头,慌忙跑回屋里洗脸换衣服。当时觉得掉进粪坑也好,免得别人看了笑话,谁知道自己说了真话没人信,反倒招来了贼惦记,搅得大半夜不得安生。
丁山娃看看那一地的粪水,便知道了那家伙的下场,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索性石板也不盖了,连那耙子也让它戳在了粪坑里,心想谁不怕吃屎就来捞!
丁山娃回到屋里又睡了个回笼觉,天一亮照旧去找王财打鱼。他刚走进王财家的院子,就听见王财他爸在屋里骂:“……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要吃手抓肉自家养羊,想抓大鲟鱼深水撒网,贪别人的东西没好下场……”老汉一见丁山娃进来,忙住了嘴,再看王财正躺在炕上哼唧,说是感冒发烧刚打了针。丁山娃看他烧得满脸通红,便安慰了几句自己去了。
丁山娃走后,王财他爸又絮絮叨叨地骂起来。王财后悔自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老爸,没讨到主意反倒惹来了一顿骂,他只好蒙上脑袋装睡觉,等他爸出去了,也不顾自己正在发烧,从床上爬起来,出了家门,像贼似的躲躲闪闪来到丁山娃家的后院。他纵身跳起,扒着墙头往里一看,只见粪坑的石板没有盖上,连耙子也戳在了粪坑里。
王财的心里一下子就凉到底了:完了,丁山娃这家伙把狗头金捞走藏起来了!看来丁山娃已经猜出自己来偷过狗头金,今天他来找我打鱼是假,看我笑话才是真的!
这么一想,王财气得胸闷腹胀,自己喝了粪水跳了河,瞎狗扑鸡白忙活,难道就眼看这一大笔横财飞了?看来光靠自己折腾是不行了,还是该舍出一半横财找个硬帮手。他一路走一路琢磨,寻思寻思忽生一计,立刻转身来到了邬有仁家。
邬有仁本来就对王财憋了一肚子气,看他进来睬也不睬。王财却不在乎,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打算。邬有仁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心里乐意嘴上不说,眯起眼来只管看房顶。王财当然明白邬有仁的意思,拍着胸脯说:“我王财说出的话栽下的拴马桩,发了财咱们一家一半!”
邬有仁嘴上答应心里冒火:你小子当初说话像乌鸦,现在没了办法才说实话,张嘴就是一家一半,你这只笨棕熊算啥东西,敢跟咱家平起平坐!哼,早晚叫你知道锅是铁打的!
邬有仁冷冷地警告王财:“就按你的主意办吧,你可给我记住,狐狸骗不过猎手,棕熊斗不过老虎,再敢跟我瞎呱呱……哼!”
王财连说不敢,又表白了一番才告辞出来。他其实根本没把邬有仁的警告当回事,一边走一边冷笑,老家伙总把自己当老虎,张嘴就骂人家是笨棕熊,哼!知道路数的羊才是头羊,聪明的猎狗不叫唤!
王财只顾闷着头走路,村民们看见他都主动打起招呼来,招呼完了就问他砸伤的脚好了没有。王财知道他们真正关心的是狗头金,可自己传出的话又不好否认,便说丁山娃又去河边打鱼了,想知道有没有狗头金自己去问。大家听了更是心里发痒眼睛发红,也都带上鱼网去了河滩。
河滩上一下子热闹起来,人们都要丁山娃讲讲捞到狗头金的经过,丁山娃只好一遍一遍地解释,可人们谁也不信,转身就冷言冷语地指鸡骂狗。丁山娃心里憋屈,只好远远地躲开,可人们却像约好了一样,看他在哪儿撒网就凑上来跟着撒,搅得河水一片浑黄,眼看这鱼是打不下去了,丁山娃只好收网回家。
丁山娃可真像离了群的马,往日的伙伴一个也不见了,满肚子委屈没处可说。他闷闷地吃过了晚饭,看看天已不早,就没精打采地上炕睡觉了。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房门突然“咣咣”作响。丁山娃被惊醒了,他起来一看,只见房门正在不停地晃动,不知啥东西在外面“喀嚓喀嚓”地又推又抓挠。他吆喝一声没人答应,房门反而“咣咣”得更厉害了,他吓得心里一颤:这可不像是人的动静!
丁山娃强作镇定下了炕,摸起根棍子凑到窗前,刚要探头去看,窗上的玻璃“哗啦”一声被打碎了,随即伸进来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哇呀,是棕熊!
丁山娃早听说这东西力大无穷,自家这木门窗可扛不住它几巴掌,眼下只有逃跑为妙。他急忙跑到后窗,可没等打开窗子,棕熊就跟了过来,“啪嚓”一掌又打碎了玻璃。丁山娃吓得扯开嗓子大喊救命,边叫边把今天打来的鱼往窗外扔。可是棕熊似乎对鱼并不感兴趣,又跑到前边撞起门来。
就在这时,村里响起了呼喊声,接着燃起了火把,棕熊的撞门声停了下来,丁山娃向窗外一看,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正往山沟里跑,他刚刚松了口气,只见不远处火光一闪,“咣”地一声枪响,那黑影子一声号叫,连滚带爬地钻进山沟里不见了。
村民们纷纷赶到,原以为是有人来偷狗头金,听丁山娃说来了棕熊,都大吃一惊。村里已有几十年没有来过棕熊了,这家伙最爱祸害人,往后村里怕是不得安生了。人们正招呼着快找村长,邬有仁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张嘴就问谁打的枪,村民们这才想起政府去年就把私枪都收缴了,谁那么大胆还敢私藏枪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嘀嘀咕咕地瞎猜疑起来。邬有仁怒吼道:“糊涂!藏了枪最多拘留几天,棕熊是国家保护动物,打死了要判刑的!”
人们才知道事情闹大了,一起跟着邬有仁打着火把搜寻。大家顺着棕熊逃跑的方向一路找去,最后在山沟边上发现了几滴血迹和一溜被压倒的草,看那痕迹是跑进沟里了,邬有仁松了口气:“没打死就好,散了散了,都回家去!”
邬有仁又把丁山娃喊过来:“你家在村边不安全,你收拾收拾先搬到村委会去住,明天我派人给你在村里另盖间房子。”丁山娃吃了一惊:“为了棕熊就让我搬家,我明天把门窗修结实不就行了?”
邬有仁生气了:“你怎么不知好歹呢?野兔子都知道搬家躲胡狼,命要紧还是房子要紧?再出事可别怪我不管!”丁山娃不敢再顶:“您让我收拾收拾,行不?”邬有仁哼了一下鼻子走了。
3.无名火烧出了藏枪案
第二天一早,丁山娃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人们看见反倒说起了闲话:“啊哟,这是要搬到城里去享福呀!”丁山娃懒得理睬他们,自己忙着捆扎了东西,再到王财家里去借架子车。
丁山娃匆匆来到王财家,一进门就见王老栓正愁眉苦脸地在屋里唉声叹气,王财仍是趴在炕上不住地呻吟,看来是病得更重了。丁山娃忙问出了啥事,王财吭吭唧唧地说是胡狼偏咬瘸山羊,昨天屁股上又长了个大疮,丁山娃便要用车拉他去医院,王财听了赶紧摇头,王老栓也说已经上过药了,养几天就好了。
丁山娃又安慰了他们几句,才说了借车搬家的事,王老栓不大情愿地带他到院里推车,一边走一边念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房可是你爸留下的呀!”丁山娃接茬说:“我也不想搬呀,这不是为了躲那个棕熊嘛。”王老栓哼了一声:“狗屁的棕熊,啥东西挨这一枪也不敢来了!”
丁山娃知道王老栓曾是远近闻名的猎手,不要说棕熊,连老虎都打过,他说的话一定没错,再说自己也实在舍不得这个家,回去把门窗搞结实些也就是了。丁山娃打定了主意,谢过王老栓就回家了。
回到家里,丁山娃正忙着把东西放回原位,邬有仁来了,一见这样就瞪起了眼:“怎么不搬了?”丁山娃点点头:“不搬了,这房子是我爹留下的,我不能对不起我爹。”
邬有仁立刻沉下脸:“好,那你把枪交出来吧!”丁山娃吓了一跳:“交啥枪?你说谁有枪?”邬有仁冷笑:“装佯!没枪你敢不搬家?那天开枪的不是你是谁?狐狸骗不过猎手,棕熊斗不过老虎,啥后果你可要想清楚!”说罢就怒冲冲地走了。
这一下倒把丁山娃激火了:我的家我爱搬不搬,能有啥后果?就是警察来了也得讲理,别人家的拴马桩栽不到我院里!
丁山娃就是铁了心不搬,当天就砍了根粗木头加固了门窗,到晚上早早把门窗上了拴,煮了一锅鱼独自喝起酒来,一头喝一头想这些不顺心的事。闷酒醉人,他喝着喝着眼皮子直打架,一头倒在炕上坠入梦乡……
睡梦里,丁山娃又来到河边打鱼,夏天的日头像个大火球,烤得他浑身燥热,河边的青草也被烤得冒了烟,随着热风扑面而来,呛得他一阵大咳睁开了眼:只见屋里红光闪闪浓烟笼罩,门窗被烧得“劈劈啪啪”不住爆响,妈呀,家里起火了!
丁山娃猛地跳下炕来,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火,一边把被子按进水缸里浸湿,抡起来又扑又打,可是扑了东顾不得西,火星子反被甩得到处乱飞,家具杂物也跟着烧了起来。门窗上熊熊的大火断了出路,浓烟呛得他无法呼吸,再这样下去就要葬身火海了,要活命只得拼死一搏。丁山娃拿被子蒙了脑袋,拼尽全力向门上撞去……
赶来救火的村民只听“轰隆”一声,一团火球从门里直冲出来,吓得不住倒退,待看到火球在地下乱滚才知道是人,赶紧扑上去浇灭了火,救起了浑身冒烟的丁山娃。
邬有仁也匆匆赶到了,他一头吆喝村民们救火,一头喊来村医照看丁山娃。村医检查了一番就表扬丁山娃自救得当,除了头上撞起一个大青包,手上只有几处轻伤外,没啥大碍。这时火已扑灭,邬有仁在锅台上看到了半锅烧焦的鱼,便认定是丁山娃没有熄灭灶火引起了火灾。
大家正在扑打余火,忽听一阵急促的警笛声越响越近,邬有仁大发脾气:“是谁报的警?啊?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村主任?想要闹得马炸群呀!”大家面面相觑:都在这里救火,没见有人报警呀!这时警车已到,邬有仁只好迎上去,向边防派出所的钦察所长介绍了情况。钦察所长听了未置可否,详细询问了丁山娃,又去现场检查。因为厨房和门窗都烧得很严重,很难断定起火的原因。
为了查明丁山娃是否跟人家结怨,以致引起了报复纵火,钦察所长又走访了村民,结果没访到失火原因却听说丁山娃捞到了狗头金。待他追根寻底,邬有仁的儿子邬义又揭发丁山娃私藏枪支,还发生了枪击棕熊事件。情况越来越复杂了,这些事情难道是互为因果的吗?
钦察所长决定先从狗头金查起,询问过丁山娃后又找到了王财。王财屁股上的疮还没好,趴在炕上回答了问题,钦察所长听了又找来了邬有仁,邬有仁拿出了那块小牛犄角,证实那所谓的狗头金不过是块金矿石。既然是这样,就不大可能是人为纵火了,但枪击棕熊触犯了《野生动物保护法》,私藏枪支更是严重危害治安,必须一查到底。
丁山娃当然不承认有枪,钦察所长便带人在火场内外仔细搜寻,最后在他房后的菜窖里找到了一支长筒猎枪。人证物证俱在,丁山娃的死不认账只能是态度恶劣。钦察所长决定把他带回派出所留置审查,如果检验枪支上的指纹也符合的话,将依法对他进行处罚。
钦察所长押走丁山娃的时候,邬有仁追上来把一件羊皮袄披在了丁山娃的身上:“这皮袄又能铺又能盖,还缺啥东西就给我捎个信儿。唉,小马不听老马话,离群迷路难回家。你去吧,家里的事别惦着,我回头找人给你盖新房!”
丁山娃感动得连连道谢,含着眼泪跟警察走了。
4.“一咬炸”崩跑了偷金贼
丁山娃被抓走后,邬有仁马上就在村委会旁边划了块地准备给他盖房,自己带着儿子邬义拉了架子车来到丁山娃家,搬运那些能够继续使用的砖瓦木料。村民们看了无不感动,纷纷赶来帮忙。邬有仁却说人多杂乱,让大家先去忙自己的事,等盖房的时候再过来帮忙。
王财听说了村长要盖房的事就再也躺不住了,一瘸一拐地在屋里兜起了圈子,他恨透了邬有仁的歹毒,也哀叹自己做了笨棕熊。
原来,王财深信丁山娃已经把狗头金藏了起来,只是没办法找到藏匿的地点,正着急想办法,就看到他爹王老栓保存的那张棕熊皮。他跟邬有仁商定,由他先伪装棕熊去吓唬丁山娃,然后由邬有仁督促丁山娃搬家,丁山娃要搬家当然不会丢下狗头金,搬家前肯定会在夜里偷偷转移,王财再套上熊皮埋伏监视,只需选准时机,扑上去吓跑丁山娃,那狗头金也就到手了。
原以为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第一次出马就不明不白地挨了一枪,若不是熊皮又厚又韧,只怕半个屁股都给崩飞了!王财挨了枪不敢吭声,连滚带爬地逃回家来。王老栓看了,又生气又心疼,可这种丢人的事怎么敢去医院。幸好老猎人都会对付枪伤,只是没处找麻药,王老栓只好把小刀子烧了烧,硬着头皮剔他屁股上的铁砂,王老栓一边剔一边骂他活该,疼得他把枕头都咬烂了,那份儿罪简直不是人遭的!
事情是明摆着的,装棕熊的事只有邬有仁知道,开枪的不是邬有仁还有谁?王财受了伤就没了竞争对手,邬有仁又打起了丁山娃的主意,他先藏枪后放火,贼喊捉贼再报警,又让儿子邬义诬陷丁山娃私藏枪支,终于达到了赶走丁山娃的目的。现在邬有仁可以独吞狗头金了,他带着儿子哪里是搬什么砖瓦木料,找那块狗头金才是真的!他们白天不过是侦察探路,晚上一定会开始行动。
王财下了决心,就是豁出命也不能让邬有仁得逞,到底要看看谁是老虎谁是棕熊!到了晚上,他早早就躺在炕上装睡,计算着夜里的行动方案,直等到王老栓睡的那间屋里熄了灯,他才轻轻爬起来,偷了几个王老栓过去用剩下的“一咬炸”。
“一咬炸”是猎人专门配制的一种炸药,受到磕碰和挤压就会爆炸,猎人们把这种炸药裹上羊肉,放在胡狼常走的小路上,胡狼一咬就会炸烂嘴巴,猎人就能得到一张没有弹孔的狼皮,比开枪划算多了。王财今天就要拿它对付邬有仁这只恶狼,他把“一咬炸”揣在怀里,蹑手蹑脚地直奔丁山娃家。
大概是来得早了,丁山娃家的废墟上毫无动静,可王财不敢抢先去寻宝,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落,一旦遇到邬有仁爷俩儿,明打明斗肯定会吃亏。他趴在旁边的树丛里,屏声静气地耐心等待。熬到了三星偏西还没有动静,王财的眼皮子打起架来,正琢磨自己是不是估计错了,丁山娃家的废墟里突然“哗啦”一响,来人了!
王财探出头一看,只见手电筒闪闪烁烁,两个黑影正在废墟里搜寻,不用说就是邬有仁爷俩儿了。他们这儿刨刨那儿挖挖,几乎是一寸一寸地仔细搜索。王财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们搜遍了整个废墟。
看来是一无所获了,两个黑影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到粪坑边上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就捞出了那块小牛头,他们把小牛头用水冲了又冲,敲了又敲。只听邬义骂道:“王财这个瞎了眼的看家狗,什么狗头金,就是块烂石头!”邬有仁发了话:“管它是啥,先带回家再说!”听爹这么说,邬义抱起小牛头就要走。
是时候了,王财拿出“一咬炸”,瞄了瞄,“嗖”地扔了出去。只见火光一闪,“轰”地一声在两个人脚下炸开了,惊得他们一蹦老高,“哇哇”叫着丢下小牛头就跑。王财又是一个“一咬炸”扔过去,恰好击中邬有仁的后背,“喀嚓”炸了他个大马趴。邬义急忙把邬有仁拉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山沟里逃去。
王财急忙跑到粪坑边上,刚要抱起那块小牛头,就见村里人已经纷纷赶来。他自己瘸了吧唧地跑不快,往山沟跑又可能遭遇邬有仁父子,再耽误下去只会暴露。他急中生智,起脚把小牛头踢进粪坑,一骨碌又钻进了树丛,看到人们都冲进了废墟,正在里面瞎嚷嚷,他赶紧趁乱爬出来,兜个圈子回了家。
村民们都以为又是有人开枪,跑来搜遍了废墟却什么也没发现,想到山沟里搜,又害怕自己在明处人家在暗处,黑灯瞎火地挨上一枪可不划算。有人提议报警,有人说要先报告村主任,正在吵吵嚷嚷,邬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拿了个炸开的纸壳大叫:“别吵了,你们看,这不是开枪,是有人扔‘一咬炸!”
大家凑过来看时,又一个村民也捡到了一个炸开的纸壳,纸壳还散发着浓烈的火药味儿,摸一摸尚有余温,这事情就太怪了,谁会大半夜跑到这里放炮玩?
村民们议论纷纷,这几天发生在丁山娃家里的怪事太多了,尤其是那块狗头金,起先传得活灵活现,后来又说是块矿石,可丁山娃家却来了棕熊起了大火,今天又突然响起了“一咬炸”,莫非就是那块石头作怪?有人便说那一定是块“招灾石”,提议找到那块怪石,远远地把它扔进山里去,别让它闹得全村不得安宁。
大家正要找那块“招灾石”,忽听一声大喝,邬有仁出现在大家面前:“胡闹!搞啥子封建迷信!”他一嗓子吼过,又突然“哎哟”一声扶着腰。邬义赶忙上前扶住他,一边给他揉腰一边说:“累得我爹的腰疼病都犯了,大伙儿别瞎折腾了,有话明天再说吧!”村民们一时也没主意,就各自打着火把回家了。
5.狗头金变成了招灾石
王财正在家里幸灾乐祸,王老栓回来了。王老栓是被爆炸声惊醒的,他起来就不见了王财,赶到丁山娃家看到了“一咬炸”,立刻猜到这是儿子干的。回到家一看,果然少了几个“一咬炸”,气得他狠狠给了王财一个耳光:“你还是不死心呀!记得成吉思汗采金队的故事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王老栓把大门上了锁,骂了句:“再敢出去我打断你的狗腿!”就气呼呼地回屋去了。
王财才不在乎一个耳光,他看人们回了家,村里渐渐恢复了沉静,心里又骚动起来。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邬有仁他们吃这一惊,至少今天不敢再出来了,正好趁这个时候去把狗头金捞回来,好好看看它到底是矿石还是真金。
估计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看看王老栓那屋里没了动静,王财悄悄地爬起来,从房后的围墙翻了出去。
王财又来到丁山娃家的废墟上,发现那粪坑里的耙子还在,就立刻挽挽袖子动了手。他把耙子伸进坑里,第一下就钩住了那块狗头金。吃过亏就长了记性,他怕再次滑进坑里,就摆正了姿势,要把脚下踩实。正要使劲,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回头就见两个黑影手持大棒冲了过来,看那势头来者不善,王财顾不得什么狗头金,丢下耙子便逃。两个黑影早有准备,抢上来一左一右截断了他的退路。王财眼见逃跑无望,慌忙抄起耙子准备抵挡,两个黑影子一步步逼过来,王财一步步后退,眼看退到了粪坑边上。
王财急了:“站住!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只听对面那人冷笑:“嘿嘿,果然是你这个笨棕熊,你喊吧,我们是来抓贼的!”王财也听出了邬有仁,马上反唇相讥:“贼喊捉贼,怎么刚才的一咬炸没把你崩死!”
邬有仁大怒,大棒子“呜”地一声砸下来,王财急忙举耙一挡,耙子“喀嚓”一声断做两截,左手的耙子杆飞了出去,右手里只剩下个耙子头。王财又急又慌,猛地把耙子头向邬有仁砸去,邬有仁“哇”地一声抱着脑袋栽倒,王财同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后脑勺上挨了重重一击,一个倒栽葱跌进了粪坑。
邬义把王财打进粪坑后,急忙扑到一动不动的邬有仁身上,只见耙子的尖齿已经深深钉进了邬有仁的脑袋里,再一摸胸口也没了心跳,眼见是死定了,他大叫一声:“爸呀!”就哇哇大哭起来……
哭喊的声音再次惊起了村民,第一个赶到的是王老栓。他听到哭喊声急忙爬起来,一看屋里又不见了王财,便一路飞奔赶到丁山娃家的废墟,正看到邬义抱着邬有仁哇哇大哭,再看邬有仁脑袋上血淋淋地钉着耙子,一时也吓得呆了,直到村民们围上来才想起了王财。他一把揪起邬义:“快说!王财在哪儿?”邬义猛然醒悟,哆哆嗦嗦地指了指粪坑,王老栓“哎呀”一声,纵身跳了下去。
在村民的帮助下,王财被捞了出来。人们一边抢救一边报警,钦察所长接到报警后带着急救车飞速赶到。医生立刻进行了检查,邬有仁脑浆外溢当即丧命,王财被击昏后栽进粪坑窒息死亡。
一阵忙乱过后,村民们这才注意到跟钦察所长一起来的还有丁山娃,原来经过痕迹比对,猎枪上的指纹不是丁山娃的,因为证据不足,就要放了他。本打算天亮让他回家,不想他家又出了大事,正好把他带回来一起调查。
这次调查没费什么事,邬义很快交代了事情的始末:邬有仁和王财都觊觎那块狗头金,又是装棕熊吓唬又是放火藏枪陷害,两个人都想独吞狗头金,暗中争斗也步步升级。邬有仁开枪打了王财的屁股,王财拿“一咬炸”崩了邬有仁的腰。王财满以为崩跑了邬有仁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捞狗头金,但老奸巨猾的邬有仁早料到了他的企图,原是打算埋伏起来狠狠教训王财一顿,没想到动起手来就愈演愈烈,最终酿成了这场惨祸……
人群里响起了一片唏嘘声,两条人命呀!王老栓老年丧子痛不欲生,邬有仁的老伴哭得死去活来,邬义也被戴上了手铐。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丁山娃,就是他捡来了那块“招灾石”!
面对乡亲们责备的目光,丁山娃心里一阵阵刺痛,他万万没想到一块烂石头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不如当初……钦察所长拍拍他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难过也没用,快让你那块‘狗头金见见天日吧!”
大家帮丁山娃捞出了那块小牛头,一桶水浇下去,眼前是一块已经被粪水侵蚀得满是裂纹的黄石头,钦察所长对大家说:“看看吧,这就是你们说的狗头金!”
哭得老泪横流的王老栓大吼一声:“狗头金!你这夺人命的狗头金!”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抱起黄石头拼命向粪坑里扔去,不想石头太重,“砰”地砸在盖粪坑的石板上,“喀嚓”一声四分五裂,碎石里突现一块狗头大的金疙瘩!
真的是狗头金呀!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那块耀眼的金疙瘩。钦察所长第一个清醒过来,摇着头感叹不已:“谁想到石头里会包着金疙瘩呀!”他看着丁山娃说:“肚子里的马驹见天了,你说怎么处理吧。”
丁山娃没多犹豫就抱起狗头金,郑重地捧给钦察所长:“请你替我献给国家!”钦察所长也郑重地接过来:“政府会按规定给你奖励的。”丁山娃摇摇头:“这份儿奖励我不能要,”他看着地下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叹了口气,“拿这些钱救济他们两家吧!”
天快亮了,远处的阿尔泰山已隐约可见,大家都没说话仍在默默肃立。人们想起了成吉思汗采金队争夺狗头金的故事,过去说起来都把它当个笑话,谁也没想到它竟会在今天重演!
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一块闪光耀眼的金疙瘩,它到底是狗头金还是招灾石?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邱 耕 期刊:《故事会》2007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