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即将开演,鼓师和女演员却神秘失踪,迎接他们的是怎样的命运?戏外的故事往往比戏里的故事更加精彩。
1.梅胖子失踪
梅咏才是梨山县黄梅戏剧团的打鼓佬。此人刚过不惑之年,体态肥肥胖胖,脸上也是一副糯米菩萨模样,特别善于和那些同样胖胖的中年女人打交道。县一级的小剧团每次到外地演出,最使剧团演职员头痛的事,莫过于找睡觉的地方。旅店住不起,只有自带行李卷,找个好说话的人家给搭个铺。这对别人来说是件难事,对梅胖子来说小菜一碟。只见他每到一地,就在剧场附近转悠一圈,一看准和自己体型相近的目标,就走上前去搭讪套近乎,然后是一通海侃神聊。不一会儿,便弄得胖女人眉开眼笑,住宿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天,剧团又出外演出,坐了一夜的船,渡过仙女湖,来到了邻省的昆阳县。一下船,梅胖子照例又在街上晃荡开了。一会儿,梅胖子便锁定了目标。这目标便是剧场旁边一间杂货铺子的胖女人。果然一击就中,梅胖子几句好话一说,胖女人就一口答应。
胖女人叫来凤花,住在离剧场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一栋三层的小楼,十分整洁漂亮,楼后就是仙女湖。
不一会儿,梅胖子便把床位安顿好了,他正得意地想踱出门去,听得有人叫了一声:“梅老师!”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徒弟米芹。“咋啦?”米芹哭丧着脸说:“我还没找到睡觉的位子。”要是以前,梅胖子才懒得管这鸟事,团里有团长,找团长去!可今天不一样,一来是他找的房东来凤花老公不在家,孤男寡女的,梅胖子想避嫌;二来这米芹刚进团,人又长得俊俏秀气,挺文静的一个姑娘。梅胖子的儿子二十多了,还未找对象。梅胖子老婆喜欢米芹,有事没事总把米芹叫到家里来吃饭。这时,看着米芹那满脸无奈的样子,梅胖子就想起了儿子,又想起了老婆肚子里的花花肠子。
“帮我同老板娘说说吧。”见米芹恳求自己,梅胖子心里一动:说不定日后这姑娘真的成了儿媳妇也未可知呢。于是,梅胖子就把头一点,鼻子一擤,说:“好吧。你去把行李搬来,待会儿我同老板娘说说。”
梅胖子话刚说完,老板娘来凤花回来了。一进屋,见家里突然多了个漂亮的女孩子,不禁眉开眼笑,打趣地说:“哟!仙女下凡了呵?”梅胖子就说:“老板娘,这是我的学生,还未找到睡觉的地方,你看……”来凤花爽快地说:“什么你看你看的,不就加个人吗?好说,就来我家住。”见老板娘同意了,米芹就喜滋滋地去扛行李卷儿。
昆阳人喜欢黄梅戏,剧团都来好几天了,看戏的人还很踊跃,团长喜得合不拢口。这天晚上,演出《七仙女下凡》,剧场又是一个爆满。可离开演不到半个小时,演员们大多化好了装,乐队也都定好了调,梅胖子和米芹还不见人影。米芹这天晚上还得临时客串扮演一个小仙女呢。团长急了,赶紧派人去找。一会儿,去的人慌慌张张地回来说:梅老师和米芹不见了!
这是咋回事儿啊?团长急忙和乐队队长来到来凤花家。一问,来凤花说:“走了!”走了?到哪里去了呢?来凤花说她也不清楚。乐队队长把团长拉到一边,小声说:“团长,梅老师该不会把米芹带去搭班了吧?”乐队队长的话,被来凤花听见了,她眼睛骨碌碌一转,接过话头:“真的哎,清早,我见他们是和一个外地人走的,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嫌我这屋里不好呢。”来凤花的话说得团长一怔:是呵,这几年团里效益不好,留不住人,好几个演员都跑去和别人搭班走穴,梅老师带人去搭班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团长来到房里一看:可不是真的,两人的行李卷儿都不见了。
团长一跺脚,一边往剧场走,一边想:梅胖子啊,梅胖子,你就是要走,也该跟我打声招呼啊!打鼓佬是乐队指挥,这一下指挥没了,还缺个小仙女,这戏怎么演?把全团几十个人撂在这里,你这不是坍我的台吗?第二天,剧团便打道回府了。
2.红白两游艇
再说那梅胖子一觉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他努力地睁开眼皮,抬头一看,见自己竟睡在一个乳白色的房子中,用手一摸,墙面冰凉,原来是钢板铸成的。
我这是在哪里?梅胖子摆摆头,想找个人问问,可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根人毛。一拉门,门锁着。一见那墙上有个圆圆的小窗,梅胖子忙踮起脚尖,想看看窗外的情景。可那窗口太高,啥都看不见。他丧气地坐下来,然后,拼命地回想。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了头天晚上的情景:演出完,他和米芹回到来家。一进门,就看到屋里坐着一个头特别大的男人,一脸的络腮胡子长得很是茂盛,就像那山里的野鸡窝。那大头男人一见梅胖子就起身跟他打招呼,然后对着米芹眯眯地笑。来凤花介绍说:“这是我老公,叫邬正雄。”男人瓮声瓮气地说:“就叫我大头。”
梅胖子就一见如故地说了声:“大头师傅好。”大头回说:“你们演出很辛苦,来,我带你们去喝酒消夜。”梅胖子这人爱点酒,常说酒是个好东西。一听说有酒,喉头就“咕咕”作响,舌头舔开了花,就不由自主地带着米芹,随大头来到湖边一条船上。那船不大,却十分漂亮,船上灯火通明。大头让两人坐下,动手摆上了酒菜。
这时,天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明月,湖风轻轻地吹,湖水微微地荡,船舱中的音响,正播放着轻柔的江南风味乐曲《梦里水乡》,让人恍然如梦。大头和梅胖子你一杯我一盏地大口喝酒,米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饮料。
后来呢?后来只依稀记得自己昏昏欲睡,米芹也伏到桌子上……
梅胖子正在回想,“哐当”一声,铁门被打开,大头走了进来。“怎么,梅老板醒啦?昨晚睡得可好?”大头走到梅胖子跟前,用手托着他的下巴,笑眯眯地问道。梅胖子看见邬大头,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自己是着了他的道儿。可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干吗要劫持自己呢?
梅胖子哪里知道,此时,他已被大头关在了一条叫作“白天鹅”的豪华游艇上。
原来这仙女湖地处三省交界,背靠横岗山,南临洗马河,虽然风景秀丽,空气清新,是国内少数几个未遭污染的内陆湖,可紧挨湖边的昆阳县却是个贫困县。这里山多水多耕地少,县里的头头脑脑,为振兴本地经济,绞尽了脑汁。前些年,本县下屋场乡有个叫刘六财的人,在南方狠发了一把。县里招商,一招就把刘六财招了回来。
县里的领导陪着刘六财,在湖边转了一天一夜,最后敲定了投资方案。几个月后,这仙女湖中就漂荡着两艘豪华的游艇,一条漆着红色的叫“红仙鹤”,一条漆着白色的叫“白天鹅”,就像两只大鸭子浮在这仙女湖心。
不知刘六财用了啥魔法,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红仙鹤”和“白天鹅”成了两个生金蛋的“宝鸭”。这湖堤上,常见小车不断,人来人往,而且来往的小车档次越来越高,来的客人也越来越有派头……
这时,大头见梅胖子疑惑地望着自己,便“嘎嘎嘎”笑了起来。可这回梅胖子没敢附和着笑。大头笑完,把脸一板,厉声地对梅胖子说:“梅老板,我把你请来‘做客,你可得要守规矩,在这船上不可乱说乱动,更别想跑。”梅胖子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这是什么船?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干什么?”“这你就不用多问了,等明天你肚子里的药消尽了,再让你‘上班!”大头说完就往门外走。
梅胖子见大头要离开,一下子慌了,跟在大头的屁股后头问:“那个姑娘呢?”“她呀,好得很哪,我另有安排,不用你替她操心!”
大头走出门外,“哐”地一声,门又锁上了。梅胖子一震,心一下子跌到冰窟窿……
3.奇怪的鼓点
第二天开始,梅胖子便被大头安排在“白天鹅”的厨房里打下手,刷锅洗碗,淘米拣菜。他能自由活动的空间,只
有这底舱。
自一上船,梅胖子想家想得厉害。可如今,陷在这鬼门关,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四处一片汪洋,底舱全部封闭,那墙面上的一排窗户,圆圆的,小得连只狗也钻不出去。而每个楼梯口,日夜都有手持警棍的保安守着,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去。
这天,大头来到底舱,叫梅胖子从今天中午起,和保安一道,到红船上送饭。大头一走,正在洗菜的梅胖子忽听大厨师说:“胖子,把这泔水桶抬上去!”梅胖子就放下菜,和二厨去抬泔水桶。泔水桶很大,刚上到二楼,梅胖子就累得气喘吁吁,心想:泔水桶做这么大干啥?装猪啊?这木匠只怕有毛病哩!从二楼望下一看,梅胖子见紧靠“白天鹅”下,有条小船,是来收泔水的。当他准备再往船下走,却被保安喝止:“回底舱去!”
梅胖子一边往底舱走,一边不甘心地回头望着那舷梯下的小船和泔水桶,顿时想起了戏文《三打白骨精》里的孙悟空,心想:要是自己能像孙猴子一样会变化就好了,变成一个泔水桶,神不知鬼不晓,岂不是可以远走高飞,脱离苦海?
梅胖子回到底舱,刚想坐下来喘口气,大厨又说:“胖子,快打饭打菜,到‘红仙鹤上去送饭!”梅胖子心里猛地掠过一个心思:和他同时被药倒的米芹,兴许就在“红仙鹤”上!
米芹果然被大头弄在“红仙鹤”上。那天刘六财盯着米芹来回地看了半天,喉头“咕咕”作响,直咽口水。见她一副清纯秀丽的模样,心道:啧啧啧,这妞儿怕还是个未开苞的嫩芽菜吧?刘六财把大头叫到一边,直夸他会办事,随手甩给他一个红包,并暗地交待:“这妞儿给我重点看护,任何客人都不准动!”大头就把米芹安排在“红仙鹤”顶层的一间房子里。
米芹是个十分单纯的姑娘,父亲死得早,自从剧团把她分给梅胖子当徒弟,她心里一直把梅胖子当父亲看。如今被人稀里糊涂地弄到这湖中孤船上,一天到晚啥都不用干,而且每天还好吃好喝地被人招待着,心里直犯疑:大头把我骗到这船上来究竟是想干啥?虽然前两天,大头对她说,等过些日子她熟悉了船上的情况,就陪客人跳跳舞,唱唱黄梅戏,每月工资三千,还有小费。这可比在剧团里干半年还要挣得多,但米芹就是高兴不起来,心里老在打鼓,老想见到梅老师问个明白。
快近中午了,米芹躺在床上,正在哼着黄梅调《蓝桥汲水》:“一根扁担肩上担,歪歪扭扭下河湾……”突然,她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鼓点“慢长锤”:“哐七得七哐七得七……”米芹赶忙立起身来,侧耳细听半天,不错,真的是“慢长锤”!虽然那鼓点不是敲在鼓上,而像是用什么东西,敲击在木桶上发出的声音,十分沉闷,可那节奏,米芹毕竟十分熟悉。
莫非是梅老师到“红仙鹤”上来了?米芹又惊又喜。米芹不明白大头为啥要将她和老师分开,前些时,她问大头,大头说,那胖子在“白天鹅”上,好得很,不用操心。话虽如此,但米芹总想能见上梅老师一面。
这时,听见那鼓点不紧不慢地传来,米芹赶紧打开房门,可一来船舷边,又听见那鼓点的节奏变成了“搜场”锣鼓点:“空七哐,空七哐,七哐七哐一七哐,哐七哐七……”这一下,米芹明白了,真的是梅老师到红船上来了。以前,梅老师教她时说过:“搜场”锣鼓,主要用在搜查、寻人找物等场面。
顶楼舷梯门被保安锁着,米芹将头伸出舷梯外,朝下一看,果然梅老师手持一柄大饭勺,在那饭桶沿上起劲地敲击,嘴里像个街头小贩一样,不停地吆喝着:“开饭啦!开饭啦!”顿时,米芹明白了梅老师的心意,“慢长锤”是告诉她,他一切平安;而敲那“搜场”鼓点,是在寻找她呢。
米芹心里一热,刚要开口叫声“梅老师”,忽见大头从一个房间出来,一把夺过梅胖子手中的饭勺,在他头上猛敲了一下,吼道:“敲什么敲?你还以为这是在戏台上当你的打鼓佬啊?”
见梅老师用手捂着脑袋,往后边挡边退,米芹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梅老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4.杀猴给鸡看
可她还未叫完,一旁蹿出两个保安,架着她到了楼下。
米芹来到楼下一看,见二楼船廊上满满当当地站着两大排新来的姑娘,刘六财正在给她们训话,一见米芹下来了,朝保安做了一个手势,保安就把她带进了旁边的一间卡拉OK厅。
卡拉OK厅里坐着一个长着招风耳的男人。那人一见米芹走了进来,眼睛一亮,急忙放下二郎腿,涎着脸说:“来来!小姐,陪我唱个‘夫妻双双把家还!”米芹虽不曾学过戏,但嗓子甜润。自进剧团学击鼓,平时听演员唱,自然也能哼几句。她心想:大头不是让她陪客人唱吗?于是便不扭捏,拿起话筒说:“好,唱就唱!”
没想到米芹唱完一曲,招风耳随手朝她身上甩过一叠钱来,她正不知所措时,身子已被人抱住。米芹一惊,面前门已被关上,那保安不见了人影。扭头一看,见招风耳那大嘴巴凑到了她的脸上,米芹顿时吓得狂呼乱叫起来。
保安听到动静,“咣当”一声把门打开,见米芹满脸泪水,在招风耳的怀里拼命挣扎。刘六财冲进来,指使保安把米芹架了出去。然后,走到招风耳面前说:“戏演得不错!可你狗日的别真的想打她的主意!”
原来,这是刘六财故意试试米芹,为的是早日把她驯服,日后好接待省里的一位重要客人。如今这一试,看她那生死不从的样子,刘六财便断定米芹果然是个未开苞的嫩芽菜。刘六财暗中高兴,可一来到门外,见米芹缩在一旁,还在哭哭啼啼,就想,不如再给她一个下马威,还可吓吓那些刚来的女孩子。只见他眉头一皱,对保安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抛下去!让她清醒清醒!”老板发了话,保安不敢犹豫,只听“扑通”一声,米芹硬生生地被保安抛入湖中。
新来的姑娘们哪见过这种场面?眼看抛入湖中的米芹手脚乱舞,快没命了,一个个吓得脚筋打颤,噤若寒蝉。偏在这时,大头又对她们吼道:“看到没有?今后有谁不听招呼,这就是下场!”
此时,梅胖子已送完饭,回上了送饭船,他正在为打了一阵“搜场”鼓,仍不见徒弟踪影而怅然,忽见从“红仙鹤”上抛下一个人来,大吃一惊,赶紧双手用力,小船飞快地转了个头。仔细一看,那落水之人竟是米芹。梅胖子吓得魂飞魄散,心里暗骂一声:这些王八蛋!便想冲过去救人。
这时保安却冲了上来,一把夺过双桨,冲他吼道:“滚到一边去!谁叫你多管闲事?”
红船上的大头见米芹淹得差不多了,凑到刘六财耳边咕哝一句,刘六财点了点头。大头便对身边的保安喝道:“发什么呆?快去把她捞起来!”
保安把淹得半死、浑身湿淋淋的米芹架上了“红仙鹤”。米芹悲泪横流,直到这时,她才醒悟过来,自己如今是陷在一个魔窟里了。什么月工资三千,只陪客人唱歌跳舞,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啊!
米芹被保安架着正往顶层上走。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吵闹声,扭头一看,见梅胖子被两个保安死死地按在船板上。梅胖子被保安摁在身下,手脚乱舞,口却不停:“你们这些王八蛋,要遭天雷打呀!”
米芹一见梅胖子,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久别的亲爹娘一样,情不自禁地高叫起来:“梅老师!梅老师!你要救救我啊!”
米芹一关进顶楼,刘六财就冲小船上的保安嚎道:“给我狠狠地打!”
打得皮开肉绽的梅胖子被送回了“白天鹅”。他躺在床上,抚摸着满身伤痕,痛得直哼哼,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半夜时,梅胖子见大厨他们发出了呼呼的鼾声,便轻轻地爬起来,双手撑着隐隐作痛的腰肢,悄悄来到舷梯口,朝“红仙鹤”望去。只见那边还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时不时传来几声叫骂和浪笑。梅胖子恨恨地暗骂一句:“他娘的!这帮醉生梦死的家伙!”可他刚骂完,却从对面船上飘来一阵哀伤忧怨的黄梅调:“天黄黄,寒风吹,哥哥房中沉沉睡,……妹像笼中金丝鸟,如今插翅也难飞……”
是米芹!梅胖子心头一动。他转身冲进厨房,抄起两把锅铲,在船廊栏杆上有板有眼地敲起了一阵“乱锤”:“仓仓仓仓仓倾仓……”紧接着,他又敲起了一阵急骤的“急急风”:“仓仓仓……”那鼓点声就像冲锋号一样,穿过夜色,直朝红船飘了过去……
5.泔桶出蹊跷
再说来凤花除了开杂货铺之外,每个星期,还要到这湖中来走一趟,运走一船泔水,湖岸东北边有个养猪场,几桶泔水可卖百多块钱呢。
老公大头原在县造纸厂工作,后来下了岗,找亲戚借了两万块钱,开起了卡拉OK。起初生意还行,不到一年,家中就盖起了一栋小楼房。后来不知市场变化,还是其他原因,生意越来越差。到头来,除了家里那栋房子,还倒欠了好几万块钱的债。正当大头走投无路时,刘老板找到他,大头就上了船,为刘老板找姑娘。那天大头从游艇回家,听老婆说,家里住了个唱戏的姑娘。大头大喜:刘老板前些时就交待,最近要接待一个大人物,让他尽快物色个漂亮的女孩子。来凤花一听大头要打米芹的主意,坚决不同意,可她哪犟得过大头?
大头一见米芹就喜得直咧嘴,这可是顶级的货色哟!于是就骗他们喝酒,等两人昏了过去,驾着小船急急地朝湖中飞驰而去。本来大头不想要梅胖子,可他们两人住在一起,留下梅胖子事情不好办。心想船上还缺杂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梅胖子就成了陪斩。大头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来凤花心里着实不安一阵子,只是怨自己胳膊扭不过大腿。今天又轮到运泔水,她将小船靠上岸,就准备上去找人来卸泔水,谁知还未来得及下船,只见其中最大一个泔水桶的盖子打开了,从里面拱出一个满身油水淋淋的大胖子。衣裤上沾满了饭渣菜叶,脸上蒙着一层油污,眉目不清,嘴里含着一根橡皮管子,鼻孔直喘粗气。来凤花哪想得到会从泔水桶里冒出一个人来,直吓得大叫一声:“哎呀!我的个娘啊!”
那人跨出泔水桶,身子还未站稳,就听来凤花猛地一声大叫,他刚要往前走去,脚下一滑,仰面朝天,“扑通”一声,掉到湖里,顿时溅起一大团水花。
来凤花见那人掉到湖里,大吃一惊,不容细想,忙将船桨取下,伸了过去。好在船已靠岸,湖水不深,来凤花拉起那人,来到岸边。此时,被湖水一洗,那人身上的残渣油污全掉了下来,来凤花抬头一看:天哪!这不是梅胖子么?
原来梅胖子瞅了个空子,躲进了泔水桶。可泔水桶哪是人呆的地方?憋得他难受极了。心想有朝一日,一定要找到来凤花和大头那对狗男女算账!可等他爬到岸边一看,见刚才大叫之人正是来凤花时,梅胖子不由心里一紧,暗道一声:不好!真是冤家路窄,又落到这贱人手上了!
梅胖子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浑身伤痛还未好,又在泔水桶里憋了多时,加上时令已进初秋,刚才仰面跌进湖里,冰凉的湖水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这时,他只觉双腿酸软,胸口憋闷,刚跑几步,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来凤花见梅胖子跌倒在地,急忙跑过来将他扶起,问道:“梅师傅,船上看得那么紧,你是怎样躲进泔水桶里逃出来的?”
来凤花一问,梅胖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朝她一翻白眼,鼻翼呼呼地翕动,犹如打铁匠的风箱。
来凤花见他不开腔,知道他是恨自己,忙赔着笑脸说:“都怪我家的死老头子伤天害理,只是你这样是逃不远的,他们发现你不在,很快就会追过来,到你们梨山县只有坐船一条路,从昆阳出湖,每天只有一班船,这船早就开走了。”
梅胖子听她一说,从头凉到脚:天哪!好不容易从船上逃了出来,若再被他们抓回去,那肯定是死路一条啊!可他心里对来凤花有火,就气鼓鼓地一甩手,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来凤花见梅胖子不理她,叹了一口气,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梅师傅,你转来!”梅胖子一回头,来凤花就急急地说:“你先等等,让我去同猪场老板商量一下,看他今天有没有往外地运猪的车。”
梅胖子见来凤花语气恳切,觉得不妨信她一次,便和她一起走进猪场,恰好看到有台车正在往上装猪。来凤花找到猪场老板,说是有个亲戚想搭个便车。猪场老板说驾驶室已坐满了,若不嫌的话,就到车厢上去,在猪笼边挤一挤。梅胖子听说,就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心想能逃回梨山就行,哪还顾得上是不是与猪为伴?
梅胖子爬上车厢,刚在猪笼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抬头朝湖里一望:天哪!只见大头带人开着快艇,箭一般地追了前来。梅胖子赶紧把身子一缩,吓得浑身发抖,上牙磕下牙。这时,他对来凤花夫妻两个真是恨之入骨,眼睛一眨,心道:“你大头追老子,老子就不放过你的老婆!”便站起身对来凤花说:“大妹子,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来凤花跨上驾驶室的踏板,手臂伸直递过手机。可梅胖子说:“你也上来吧。”一把将来凤花拉上了车,这时她也看见了大头的快艇,急得她忙对司机大叫:“快开车!快开车!”
来凤花一边大叫,一边想往车下爬。可梅胖子却一把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这时,猪场老板仿佛也明白了什么,说了声,走吧。司机说,还有一笼呢。猪场老板把手一挥说,不装了,开车吧!就这样,运猪车载着满满的一车大肥猪和梅胖子、来凤花两人,“呼”地一声,跑了个五里不见烟……
大头冲到岸边,只见小船空空的,既不见梅胖子,也不见老婆来凤花,便急忙带人冲进猪场。可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哪里还见人影。
6.再次陷魔掌
梅胖子紧紧攥着来凤花的手,坐在运猪车上,心想,狗日的大头,只要老子逃回梨山,就有你好瞧的,你的老婆就是人证。这下好了,总算逃出了苦海!下一步,就是尽快地救出米芹。望着那些肥猪挤在笼子里直哼哼,心里来了劲,准备来口“二黄散板”:“我本是卧龙岗……”谁知刚一起音,那车却“吱”地一声,停了下来,抛锚了!
见司机钻进车底捣鼓了半天,也没修好,梅胖子急得两眼望青天,围着车子团团转。心想,我这真像戏文里的姜子牙卖茴面,偏偏遇上了旋涡风啊!这时,来凤花猛地一下挣脱他的手,气呼呼地说:“真是好人做不得!”可一见梅胖子那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又忍不住“扑哧”一笑说:“你这人真是个大蠢猪,昆阳不就在这身后么?何必舍近求远呢?”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梅胖子向司机打声招呼,顾不上来凤花,转身就往昆阳县城跑去。
一会儿,人们就在昆阳县城大街上,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大胖子,神色慌张地在街上乱窜,随后,又见他跑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子里的副食店有公用电话,梅胖子拿起听筒,还未来得及拨号,就听到巷子里有人哼哼呀呀地乱唱:“我到你身边,带着微笑,……噢呵,心中有个他,噢呵,他比你先到……”梅胖子探头一看:哎呀,我的个妈妈哎!吓得他差点闭过气去。
你道唱歌的是谁?他是大头啊!
梅胖子赶紧将头埋在裤裆里,蹲到柜台脚下,假装系鞋带。心想:大头千万别进来呵!谁知大头偏就进来了。大头打了个响指,说:“来!老板,拿包烟。”老板拿烟的当口儿,大头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一绊,一低头,见个胖乎乎的身子蹲在地上,很奇怪,就用脚一拨拉。梅胖子心想,完了!完了!但又一想,横竖是个死!于是,就猛一起身,将正低头看他的大头,撞了个仰面朝天。
跌倒在地的大头,一下看清冲出门外的是梅胖子,急忙爬起来,也冲到门外,朝着梅胖子背影大吼:“死胖子,你给我站住!”
梅胖子略一迟愣,忽又听有人喊道:“梅师傅快跑!”他忙回头一看,见来凤花竟将大头死死地搂住。直到这时,梅胖子才知道来凤花不是个坏透了的人,他赶紧掉头,夺命狂奔,像没头苍蝇似的一阵瞎闯,终于在一条街道上,看到一个写着昆阳县公安局的牌子,便一头冲了进去。
接待梅胖子的是一位副队长,副队长一听案情,很诧异:“有这样的事?”随着,就见他走出门外,不知给谁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转身对梅胖子说:“走!我们看看去!”
副队长带了两个警察和梅胖子一起上了“白天鹅”,梅胖子就看见了刘六财和已回到艇上的大头。副队长就对迎候在艇上的刘六财说:“刘老板,有人报案,说你这船上劫持姑娘,逼人卖淫,可是真的?”刘六财冲着梅胖子一瞪眼,然后又笑眯眯地对副队长说:“怎么会呢?我们做的可是正道生意。”副队长说:“不管会不会,我可要查看一下!”刘六财说:“尽管查,尽管看。”梅胖子也远远地跟在副队长和刘六财的身后,可转遍了几个舱房,只见一些姑娘陪着客人喝茶唱歌,文雅得很,并未见任何不轨行为。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赵 风 期刊:《故事会》2007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