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金收买
顾建奎是清末民初的京城名厨,他打15岁入这行当学徒,到65岁退职还乡,整整干了半个世纪。既然是名厨,那顾建奎的拿手菜是什么?不怕您笑,菜他一个也不会炒,他是专门做烤鸭的。有人说了,这烤鸭谁不会做,不就是把鸭子架到果木上一烤吗?错,大错特错!干什么都有诀窍,这烤鸭看似简单,实则有大学问,要不,偌大中国怎么才出了一个“全聚德”呢。正因如此,才引出后面的故事来。
话说顾建奎还乡后的一天中午,他正在屋里打盹呢,就听见外面乱哄哄的,一下子搅了他的好觉。顾建奎趿拉上鞋就往外走,可还没迈出大门,就见有人闯了进来。进来的有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开外的男子,有点谢顶,有点发福,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会说话。那人离顾建奎还三丈远,就拱手作揖,高声说:“您就是顾老爷吧?久仰久仰!”
顾建奎打眼一看,不认识,心里冷笑,想:我一个伙头军大师傅,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抬举呀?
那人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名刺,顾建奎扫了一眼,乐了,那上面写着:中华民国政务院,黑龙江省某某县,著名九州大饭店,老板姓刘名二蛋。
顾建奎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刘二蛋乐了,说:“顾老爷就是直爽,我呢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是九州大饭店的老板,我们店的看家菜就是北京烤鸭。可是不瞒您说,我们怎么做都差着点火候,所以,这生意是越来越冷淡。”
顾建奎端起架子,捻着胡子说:“北京烤鸭北京烤鸭,得用北京填鸭,知道吗?湖鸭、柴鸭,甚至野鸭都不行。”
那刘二蛋点头如鸡啄米,听顾建奎说完,才“嘿嘿”一笑,说:“我们一直用的是正宗北京填鸭。浸泡、涂抹,用料都是上等货,烤鸭时都用果木,一根杂木也不用。可是怪了,不论怎么做,都达不到外焦里嫩的火候。武火、文火、阴阳火,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外面一层都烤糊了,可里面还生着呢……”
话说到这儿,顾建奎已然明白了,他瞥了一眼刘二蛋,摇摇头,慢慢地吐出一句外交术语:“对不起了,无可奉告!”
顾建奎为什么一口回绝?因为他离开饭店时老板有交代:千万别把行里的秘密泄露出去。本来世上好多东西,就像是糊了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要是天下人全明白了,行里人还怎么混饭吃呀?不该说的话别说,这是行内的规矩。为这个,临别时老板还给了他不少的“封口费”。
刘二蛋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道,他今天是有备而来的,看看到了火候,他冲那些跟他来的人努努嘴,那几个人就悄悄退了出去。刘二蛋这才上前一步,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顾建奎的面前。
顾建奎扫了一眼,气哼哼地问:“你要干什么,收买我?”
“岂敢岂敢。”刘二蛋眯着小眼睛说,“我刘二蛋也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岂不知江湖的规矩?这事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您给了我,小的半个字也不会往外吐,您呢,白白得了小的孝敬您的……嘿嘿,三千大洋。”
什么,三千大洋?顾建奎一下子惊呆了:自己干了一辈子也没有挣过这么多钱呀,临别时老板给的“封口费”也只有五十块大洋啊!
刘二蛋凝神盯着顾建奎,看他头顶上汗珠都冒出来了,知道这事已经有九分成了,不由心中暗喜。他将那三千大洋往顾建奎面前又一推,说:“爷,这钱现在归您了。”
顾建奎闭上眼,似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先往鸭子里面注水,内蒸外烤……”说罢,挥挥手,独自躺下,像是大病了一场一般。
虽说只是这一句话,却将烤鸭外焦里嫩的诀窍一语道破。刘二蛋拍拍自己的脑袋,苦笑着骂了自己一句:“妈的,这么简单!怎么就没想到!”
刘二蛋走了,可顾建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知道自己犯了行内的“天条”,将不应该说的秘密泄露给了外人,他决定:离开生他养他的这块故土,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人为财死
好个顾建奎,别看已是过了花甲之人,干起事儿来却是雷厉风行。第二天,他就在村里消失了,连夜回到了北京城,在宣武门外菜市口用80块大洋买下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四合院。
一切都安置停当后,顾建奎才轻松地喘了一口气。这天傍晚,他从“又一顺”饭庄要了三个菜,在自己的新家自斟自饮起来。醉眼迷离中,他突然看到进来三个人,顾建奎一惊,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看,是进来三个人。他浑身一颤:大门上好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正惊疑之间,那三人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对他抱拳一笑,说:“是顾爷吧?”
“你们是……”
为首的那人说:“我们是‘又一顺的,刚才我们老板认出您来了,这是我们老板的福气。我们老板的另一家分号正在做着烤鸭的生意,可是不知怎么,就是做不好,外面的烤糊了,里面的肉还生着呢,这不,老板差遣我们上门讨教您来了。”
顾建奎这才松了口气,嗔怪道:“有你们这么上门问事儿的吗?”
那三人一个劲儿赔笑脸,说:“小的们不懂事儿,该掌嘴!”
顾建奎虽然知道来人的目的,可是他绝不会再说出烤鸭的秘密了。那三人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为首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顾建奎一晃,说:“爷,我们不白要您的东西。喏,这是五千大洋的银票,只要告诉我们这烤鸭如何能做得外焦里嫩,这钱就是您老的了!”
五千?顾建奎目瞪口呆,他掐掐大腿,不是白天做梦吧?自己这是交上什么好运了,就这点烤鸭的本事,现在竟成了摇钱树。五千,加上那三千,就是八千,足够自己吃几辈子的了。奶奶的,说一次是说,说一百次也是说。罢、罢、罢,我就再做一次违规的事儿,明儿就卷包袱走人!离开北方,去苏州去大上海养老,叫你们这辈子谁也找不着我!
想到这儿,顾建奎就仗着酒劲儿,把那往鸭子里注水再烤的秘密又说了一遍。岂料他说完了,那三人竟无动于衷,互相看看,摇摇头。为首的那人冷笑了一声,说:“爷,这个,我们早知道!”
顾建奎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们早知道?既然知道,还跑我这儿逗什么闷子来了?
那为首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粉末似的东西,往顾建奎的酒里一倒,说:“爷,对不住了,您老把它喝下去吧!”
顾建奎傻了,结结巴巴地问:“这是什么?”
三人大笑,说:“毒药啊!”
“兄弟,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干什么要……”
“爷,没辙。我们是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您老到了阴曹地府也别找我们哥儿几个的麻烦,我们是听吆喝的。”说着,为首的就端起那酒碗,立逼着顾建奎喝下去。
顾建奎不想死,他的好日子才开头呀,可那三个彪形大汉像催命无常似的,在他的身边死死盯着。顾建奎后悔呀,后悔自己不应该贪财,可是,到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只是不明白,这“又一顺”也算是家大字号的饭庄了,怎么做事儿这么不仗义,从自己嘴里套出了烤鸭的秘密后又要杀人灭口呢?
万般无奈之下,顾建奎只好闭上眼,一咬牙,一狠心,“嗵嗵嗵”地喝下了那碗毒酒。
顾建奎喝下毒酒后,五内俱焚,不一会儿就气息全无。这时,门帘一挑,进来个人。谁呢?刘二蛋。刘二蛋翻翻顾建奎的眼皮,笑了一声:“爷们儿,对不住了!你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呀!”接着,对那三人说,“快,把那三千大洋找出来!对了,还有那张名刺。别留下任何痕迹。”
半个月后,因为臭味熏天,邻居告发,警察才发现在宣武门外一个四合院里死了个人,这人是干什么的,哪儿的人,都查不出来,只知道是中毒而死。好事儿的《小小晚报》记者登了一篇花边新闻:“宣武门外又一凶案,谁是苦主至今不知。”
朋友,记住:不应该说的千万别说啊!
分类:传闻逸事 作者:范大宇 期刊:《故事会》2007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