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来自未来的报纸提前宣判了死亡的日期,相关的预言一一兑现,死神的脚步声响起来了……
1.奇怪的患者
杜克是临江市人民医院心脏科的主治医师,由于他首创的“杜氏疗法”,吸引了海内外的心脏病患者,因此刚过四十的杜克,在全市几乎无人不晓,自然也就成了这家医院的一块金字招牌。
杜克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忙得很长时间没有陪女儿出去玩了,气得女儿一见到他,就小嘴撅得老高。这天,他好不容易盼来了空闲假期,准备陪妻子和女儿去野外郊游,以弥补一下自己的亏欠。
正当杜克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出游时,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开门一看,竟是医院的张院长,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张院长突然登门,这让杜克感到十分意外。倒是张院长开门见山:“杜医生,我先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叫凌宇,刚从美国留学回来,是欧阳震天的公子。”
说到欧阳震天这个名字,在临江市可谓是声名显赫。他创办的震天集团财势雄厚,曾多次资助公益事业,单单欧阳震天五十岁生日的那天,一下子捐助一百名失学儿童的大手笔,便已经让杜克又敬又畏了。不过,自己和欧阳老先生却毫无关系呀!
看到杜克一脸疑惑,凌宇赶忙开了口:“是这样的,家父近些日子,身体每况愈下,他又十分迷信,根本不肯到医院求诊,每次身体不适,他总是请几个著名医生上门会诊。这次,经我好说歹说,他才总算松了口,同意到医院接受治疗。我在国外,早就听说杜克医生的大名,所以特来登门拜访。”杜克听了,想起这些天的郊游计划,本想张口回绝,但看到站在一旁满脸期待的张院长,杜克只得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后,杜克一脸歉意地望着女儿,女儿小嘴一撅,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只好求助地望着妻子。一向善解人意的妻子笑了笑说:“你去忙吧,女儿的思想工作交给我。”杜克的妻子叫唐希,是报社记者,她能抽出一天时间去郊游也很不容易,现在郊游作罢,她却毫无怨言,这多少让杜克有些欣慰和感激。
等杜克匆忙赶到医院,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他快步走进了特护病房,这病房的落地大窗,正对着曲折蜿蜒的东江,有山有水,风景如画,微风轻吹,环境幽雅。杜克进入病房,仔细打量了一下躺在病床上的欧阳震天。只见他双鬓挂霜,神态显得有些疲倦,但是眉宇间仍然透着一股威严。不知为什么,这种目光竟然让杜克有些不寒而栗。
欧阳震天似乎不太欢迎杜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杜克只简单地询问了几句病情之后,病房内便沉默了。站在病床前的凌宇一见这情况,赶忙过来招呼:“杜医生,家父的病,就全拜托杜医生您了。”杜克扫了一眼凌宇,心想:欧阳震天唯一的儿子怎么姓凌?不过这疑问只是一掠而过,随即他微笑着说:“我们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我一定竭尽所能。”凌宇听了这几句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欧阳震天只是望了望杜克,又望了望凌宇,一句话也没说,却把头扭到了里侧。杜克见了,心说:看来父子俩的感情并不是十分融洽呀!
杜克和凌宇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正准备抽身退出病房时,欧阳震天却突然发话了:“杜医生,麻烦你每天给我两粒安眠药。”杜克一愣:“安眠药?可是,你的心脏病,根本不能……”但欧阳震天又把头转向了里侧,不再理会杜克的话,这让杜克十分尴尬。凌宇朝杜克点了点头,示意他只要照做就行。杜克从来没见过如此霸道的患者,差点摔门而去,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很有礼貌地退出了病房。
杜克离开后,凌宇似乎有些不满:“爸,你刚才……也太过分了吧?”欧阳震天粗暴地吼道:“你不要管,你只要把公司管好,其他的事你都不要插手!”凌宇一听这话,瞪着红红的眼睛说:“公司,公司,在你的心里全部都是公司,难道就没有一些其他的东西?”看到儿子竟敢顶撞自己,欧阳震天愤怒了:“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紧接着,便是凌宇摔门而出的声音。
欧阳震天的病确实不轻,但在杜克的精心治疗下,欧阳的病情不但日渐好转,连他的脾气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常常和杜克有说有笑,而凌宇,却很少来医院,即便是偶尔来一次,也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开。关于欧阳家族的家事,杜克也多少有了一些耳闻,至于更具体的缘由,杜克也不得而知,也不便细问。他只是觉得,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连赫赫有名的欧阳家族也有烦心事儿。这么一想,杜克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家庭的温馨,想起心爱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杜克心中不由涌上一股喜悦和满足。
这天,杜克像往常一样来到欧阳震天的床前,简单地帮他做了全身的检查之后,欣慰地对他说:“欧阳老先生,恭喜你啊,你的身体一切正常,各方面都恢复得很好。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相信很快就能出院了。”欧阳震天只是笑了笑,而站在一旁的凌宇倒有些意外地问:“杜医生,你是说家父的病,很快就能出院?”杜克一脸欣喜地点了点头。可是凌宇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随口“哦”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2.神秘的包裹
这天是星期天,杜克正在家里休息,门铃忽然响了起来。杜克开门一看,是一位邮递员站在门口:“请问你们谁是杜克先生?这里有他一个包裹。”杜克感到诧异,虽说以往也曾经有过患者寄来一些譬如土特产之类的东西,但杜克从不接受患者的礼物,患者寄来的东西,他总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去。更何况,杜克的家庭地址是保密的,怎么会有人直接把东西寄到家里来呢?带着种种的疑惑和不解,杜克接过包裹,回到里屋,他要看一个究竟。
包裹不大,里面只有一张破报纸和两张照片。一张照片上是一辆墨绿色的本田轿车,停在一处墓园的门口;另外一张照片则是一家专营店的特写,门口是几只舞狮,场面非常热闹,显然是一家刚开业的新店。再看报纸的顶部却写着“天国的召唤”五个隶书大字。杜克手捧着这几样东西,不由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人寄来这几样莫名其妙的东西?”
杜克的眼光不由又落在那张破报纸上,《临江晚报》,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报纸,杜克曾经化名“风语”,在上面发表过多篇文章,但他实在搞不懂寄张报纸有何用意。但当杜克看到报纸的标题时,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报纸上的消息不多,但是大标题上却清楚地写着《著名医生杜克先生,今日凌晨离奇死亡》。他一下子明白了“天国的召唤”这句话的含义。杜克当然不会随便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自我安慰道:“也许只是某些人的恶作剧吧。”可当他看到报纸的出版时间时,他再次愣住了,报纸是三月十号的,而今天,才刚刚二月十号,也就是说,这是一份一个月后的报纸,是一份来自未来的报纸。
这一天,杜克是在神情紧张迷茫中度过的。等到妻子女儿全都睡着了以后,杜克悄声下床,来到了自己的书房,重新拿出那个包裹,仔细端详起来:上面没有寄信人地址,自然查不出包裹是从哪里寄来的。他又重新看了看报纸,在那个让杜克触目惊心的标题下面,还有两则快讯:一则的内容是“大型公益植树活动落下帷幕,两周辛苦换来百年平安”;另一则的内容是:“震天集团董事长欧阳震天,在杜克医生近一个月的精心治疗下,已于近期出院。”
杜克心里清楚:凭着自己的精湛医术,欧阳震天痊愈出院是迟早的事情;而眼下正值初春,植树也未必没有可能。想到这里,杜克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这时候,妻子唐希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她看到了桌子上的包裹,好奇地走上前去:“咦,这是什么东西?”杜克赶紧把那些东西塞进了书桌里,望着妻子惊讶狐疑的目光,他突然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唐希,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唐希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嗔道:“傻瓜,不许你胡说。”杜克望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只好把话又咽了下去。
看着欲言又止的杜克,唐希心里明白:杜克不肯对自己说明事实的真相,肯定有他的苦衷。凭着记者职业的特殊敏感,她觉得这件事情肯定非同寻常。
很快一周过去了,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常情况,杜克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他想,可能真是某些人的恶作剧吧。想不到自己一个无神论者,竟然也相信起了宿命安排。杜克不由暗自嘲笑起自己来。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杜克重新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这天午后,正在实验室里工作的杜克,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电话里,那男人十分焦急,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杜克听了半天,才听明白男人的意思。原来那男人的八十岁老母亲突然犯病,但家住在离这里一百多里的郊区,怕在路上长途颠簸老人会受不了,所以希望杜克能够出诊。杜克是从来不提供上门服务的,但他听了那男人的哀求,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破例同意了。他向男人问了一下地址,立马挂了电话,匆匆下楼,直奔医院的停车场。
杜克有一辆私家车,那是一辆银白色的旅行车。杜克喜欢这部车。每次和妻子女儿出门旅行,杜克总会装满一车东西。杜克想起自己的爱车,嘴角总会露出一丝笑意。
可是让杜克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却发现宝贝爱车的四个车胎,竟无缘无故地爆掉了。
车子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毛病,加上事情紧急,杜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估计出租车是不会愿意去那种偏远的鬼地方的。慌乱中,他只好给最近的修车厂打了个电话。修车厂的拖车很快到了。工作人员一检修才发现,不只是车胎爆掉,还少了好些零件。为了救人,杜克心急如焚,无奈之下,杜克只得找到维修厂的经理,向他说明情况,要求借辆备用车。可是,当杜克填好单子,跟随经理来到车库,看到那辆备用车辆时,他的眼睛一下子直了:在他眼前是一辆墨绿色本田轿车,竟然和照片上的那辆一模一样!
杜克一下子呆了。旁边的经理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另外一辆桑塔纳已经被刚才的一位顾客给开走了,就只剩下这一辆轿车了,你总不能开着卡车去救人吧?”杜克觉得眼下时间就是生命,他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开着这辆本田车,杜克如坐针毡,想不到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上了照片中的车。难道这真是上天的安排?杜克不禁又心慌意乱起来,以至于连路口的红灯都没有看到,差点撞到了前面的车上,他紧急刹车,才避免了一场交通事故。
杜克长舒了一口气,稳了稳神,开车疾驰,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清波路。这里是远郊,四周冷清偏僻。但奇怪的是,杜克沿着清波路,开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找不到73号,而这条清波路的尽头也仅仅是70号而已。杜克迷惘了,他问了路边的修鞋匠,修鞋匠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杜克:“你找73号啊?沿着这条街一直走,走到尽头也别停下,你就能找到了。”杜克立即启动车,继续往前开。
不一会,杜克眼前就出现了一大片空地,全是苍松翠柏,一股肃穆气氛。当杜克的车经过一处大门时,他突然心惊肉跳起来,胡乱地猛踩了一下刹车,他的车正好停在了大门旁边。只见大门上清清楚楚写着——“73号公墓”几个大字。原来这里根本没有清波路73号,只不过这座公墓位于清波路的尽头,所以当地的居民,习惯性地把它叫做“清波路73号”。
杜克的头仿佛炸了一样,他不禁感到了一阵眩晕。第一个预言已经兑现了,杜克似乎已经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显而易见,是有人故意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的。杜克望着阴森肃穆的陵园,心里气恼烦躁和惊恐,他疯狂地按着喇叭,任凭这刺耳的声音响个不停。但他却没注意,在他的车子后面,还跟着两辆车。
3.兑现的预言
那天夜晚,杜克翻来覆去地思考着。回想起这些天的离奇遭遇,几乎一夜不能入睡。
杜克一夜难眠。可他没注意,还有一个人也是一夜没睡,那就是他的妻子唐希。
第二天,杜克向医院请了一天假,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妻子唐希却一大早便出了门。面对空空的房子,杜克怎么也平静不下心绪,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么一想,杜克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他干脆放弃了休假,直奔医院,他要用工作忘掉不安和恐惧。
医院像往常一样平静。突然,杜克的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背影吸引了过去,他不禁一愣:明明说今天单位里要开会,她怎么又会来医院?而且看上去是那么匆忙?难道……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晚上回到家时,唐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杜克望着忙前忙后的妻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的会……开得怎么样?”唐希一愣,支支吾吾道:“呃,还行,挺顺利的。”但当他看到妻子眼神中藏不住的慌乱,他的心里又猛地一紧。
吃完晚饭,杜克心事重重地把唐希叫到了阳台上,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天没去开会吧?说实话,你到医院去干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唐希显然一愣,看着杜克怀疑的神情,她突然委屈地哭了起来:“没错,我是有事情瞒着你,你知道吗?我检查出了尿毒症,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我不想离开你和孩子啊。”
唐希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杜克几乎厥倒,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接二连三的不幸彻底把杜克击垮了。他绝望地望着妻子,欲哭无泪。
这天晚上,杜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放不下妻子,也舍不得女儿,假如妻子和自己都不在了,女儿怎么办?那一夜,杜克又失眠了。
第二天,杜克一脸疲惫地走进病房。欧阳震天一眼就察觉出了杜克的反常,他警觉地问道:“杜医生,发生了什么事情?”杜克凄然微笑道:“欧阳先生,一切都很顺利,相信不久,你就可以病愈出院了。”欧阳震天也笑了笑:“杜医生,我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早过了该知天命的年纪了,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听欧阳震天要讲自己的故事,杜克觉得非常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欧阳震天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说道:“几十年前,我讨过饭,后来为了生存,我狠心离家出走,我扛过沙包,当过小工,卖过报纸,贩过假烟,我还因此在监狱里吃了三个月的苦头。在监狱中,我心灰意冷,也曾经想到过死,我把牙刷头磨得十分锋利,只要把它往嗓子口一扎,我很快就可以解脱了。但是我最终没有那么做,我辛苦打拼,直到五十岁时,才成就了我现在的一切。”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在我的一生中,我很对不起我的家庭,我的妻子和我那可怜的小弟……假如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宁愿舍弃我全部的事业,来换取他们的幸福。”说完这些话,他深情地望了一眼杜克。
杜克听了愣了半天,才喃喃说道:“事业算什么?如果你是位医生,为了拯救你的家人,你肯放弃别人,哪怕是病人的生命吗?”欧阳震天一愣:“杜克医生,你在说什么?”杜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对欧阳震天说:“半个月之内,你一定能康复出院。”欧阳震天听了摆了摆手,闭上了双眼,示意自己累了,杜克不再言语,帮他轻轻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出了欧阳震天的病房,杜克冷静地仔细地回味了一下欧阳震天的话,突然觉得有所感悟:自己不应该坐以待毙,不能向命运屈服,事在人为,我要改变自己的历史。
他首先去修车厂换回了自己的车,紧接着,他翻出了另外一张照片,那是一家新开张的专营店,一看便知它隶属于震天集团,这种专营店在整个临江市不下三十家。照片上显示这家专营店是三月五号开张,今天是二月二十二号,他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去调查。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三天。这天,杜克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机,碰巧电视台正在播报当天的新闻:“各位观众,经过多天的资金筹措,在一些公司企业的大力支持下,我们市准备沿堤坝建造一片防洪林,以保障坝区人民的安全,预计,此次活动大约持续半个月左右,建成之后,将会极大地促进我市防洪抗汛工作的开展……”
杜克一下子惊呆了。对于全市人民来说,这个消息应该是个天大的喜讯,但对杜克来说,又一个预言即将成真了,他的精神似乎崩溃了,他突然发疯似地把桌上的茶杯统统撸到了地上。
这天,杜克一见到凌宇,就激动地冲了过来责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赞助植树活动?”凌宇一脸纳闷:“杜克医生,你怎么了?”他见杜克眼睛布满了血丝,像头发狂的豹子,就一脸无辜地说,“那也是我父亲的意思,我们震天集团向来都是热心公益事业的。”
听了这些话,杜克渐渐地恢复了理智,他愣愣地走进了院长办公室,要求休假一个月。但是,他仍然担当着欧阳震天的主治医师,并承诺半个月之内,他一定会让欧阳震天出院。
接下来的几天,杜克除了每天定时来医院看望一下欧阳震天之外,其余的时间都躲在自己的书房里。欧阳震天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地好转,而杜克的心却一天天地变冷,他不想过多地抛头露面,他在等待三月五号——照片上的专卖店开门的日子。他想,假如那家店如期开张,自己也将注定难逃“离奇死亡”的宿命安排了。
转眼到了三月五号,这天,杜克早早就开着车上路了。他不知道那家店铺会开在哪条路上?他只得漫无目的地开着。
当杜克的车开到兴国路时,他的眼光死死地盯住了街的拐角。只见一家装潢格局熟悉的专营店,明晃晃地写着:震天集团第三十六家专营店开张大吉。门前鞭炮齐鸣,军乐团奏乐嘹亮,舞狮前后翻滚,玩耍嬉戏,热闹非常。围观者人山人海,甚至唐希和她的同事们也在进进出出,忙着进行现场采访。杜克见此情景,仿佛看到魔鬼一样,他疯狂地跳下车,朝着舞狮跑去,嘴里大喊大叫着:“不许开张,不许舞狮,不许开张……”
很快,几个壮汉就拦住了他。杜克感觉周围好像出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漩涡,那漩涡很深很黑,正准备把他吸进去,而他自己却手脚无力,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死亡。他终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4.意外的发现
醒来后,杜克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妻子唐希正守在自己的身边。看到他醒了过来,唐希眼含泪水埋怨道:“你一个人跑到那里干啥?你到底还准备瞒我多久?”杜克凄然地笑了笑:“不会有多久了,只剩下短短的五天了。答应我,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咱们的女儿。”唐希凝视着丈夫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等妻子睡熟之后,杜克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重新翻看了那张报纸,把所有的问题从头串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一切都和震天集团有关。他不由恨恨地想:假如那天不接受诊治欧阳震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病人出院了,医生却神秘地死亡了。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难道欧阳震天,真是个可恶的病人?可是,他为什么要害自己呢?杜克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包裹里面的一切,统统在逐一变成现实,他却无力阻止,接下来就是自己离奇死去。但杜克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离不开她们。可眼下如果想成全自己家庭的美好未来,途径只有一个,那便是除掉欧阳震天,改写这段历史。
对于已经干了十几年医生的杜克来说,要让一个心脏病患者死去易如反掌,但作为医生,以救人为天职,现在要他这救人的人去杀人,杜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哀。
第二天,杜克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凌宇和欧阳震天的吵架声。等到杜克走进去后,两个人都住了口。凌宇临走时冲欧阳震天突然冷笑了一声:“想让你死的人,说不定还不止我一个人呢。”欧阳震天愣了一下,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杜克。杜克没有说话,见外面阳光明媚,就走过去想把欧阳震天扶起来,到外面去欣赏一下风景,散散心。就在他弯腰时,头上的白帽子擦在欧阳震天的身上,露出了额头上小小的一个黑色伤疤。奇怪的是,一见伤疤,欧阳震天突然眼光发亮:“你,你额上的伤疤是啥时落下的,咋落下的?”杜克忙把帽子戴好,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噢,那是我很小的时候落下的,咋落下的,我那时还小,记不太清楚了,我哥知道,可我哥……”
杜克说不下去了,脸上流下了泪水。欧阳震天却呆立在一旁,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茫然,他轻轻地对杜克挥了挥手,说:“我累了,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对欧阳震天的这些奇怪表现,杜克已经并不在意了。关上病房门的一瞬间,杜克心里说:“欧阳震天,对不起了,过几天你想看风景,估计也没有机会了。”
没错,从那天晚上开始,杜克为了不失去妻子和女儿,就想除掉这个潜在危险……
这天,医院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欧阳震天死了,诊断结果是自杀。杜克茫然地走进张院长办公室,但没等杜克开口,张院长反而先说话了:“杜医生,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欧阳震天的身体恢复得这么好,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呢?更为让人不解的是,他临死时,手里竟然握着一封信,是专门给你的。”杜克接过信,看了一眼,突然“啊”地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直到晚上,杜克才幽幽醒过来,嘴里喃喃叫着:“哥,哥……”正当杜克不断地呼唤着“哥”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一个男人冷冷的声音:“杜医生,谢谢你,帮我除掉了这个可恶的老东西。想知道包裹的秘密吗?请赶紧来你的办公室。”
杜克大吃一惊,他发疯似地一把推开妻子,奔到车库,发动车子,朝医院驶去。
杜克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椅子上端坐着一名男子,身穿黑色风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凛冽和得意,此人竟然是凌宇。
杜克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凌宇会出现在这里。凌宇望着发呆的杜克,嘴边露出一丝阴笑:“杜医生,你一定想不到吧,哈哈,其实你的那个包裹,那张所谓的预知未来的报纸,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而你,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竟然信以为真,哈哈哈哈。”
听了凌宇的话,杜克这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钻入了他的圈套。然而这一刻,杜克却显得出奇的冷静:“可是,你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父亲呢?”凌宇恨恨地说:“父亲?他是我父亲?他凭什么做我的父亲?他充其量算是剥夺了我的母爱,抢走了我的母亲,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这一刻,杜克觉得连时间都凝固了。只听到凌宇在恨恨地诉说欧阳震天和他的恩怨。
说起来,凌宇这个人既命苦,又古怪。他的母亲不是欧阳震天的结发妻子,他也不是欧阳的亲生儿子。他四五岁时,父亲因车祸丧命,留下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小凌宇想死去的父亲想得日夜哀哭,却不许别的男人踏入他家半步。可是欧阳震天却闯入了他家,从他身边夺走了他母亲,使他成了“拖油瓶”。尽管欧阳震天视他如己出,可他却视其为敌,咒他,恨他,直到他上了大学,去美国留学,也没叫过欧阳震天一声“爸”。
凌宇自己也承认,他这个继父和母亲平时关系很好。可是他认为自从欧阳开始创办震天集团,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天不知疲倦地泡在公司,甚至对他母亲的病情也不管不问。等到母亲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是肝癌晚期了。他母亲撒手而去了,他说这是欧阳震天害的,他恨他,恨这个狗屁震天集团……是他们联手害死了他的母亲。
杜克说:“所以,你就想借我的手除掉他,并且精心伪造了那份报纸?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母亲,应该就葬在清波路73号吧?”
凌宇嘴边又出现一丝得意:“不错,我母亲的在天之灵,终于保佑我如愿以偿,哈哈哈……”可是,他的笑声没落,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先别高兴得太早,事情还没结束呢。”
凌宇不由得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5.真情的碰撞
来人竟然是杜克的妻子唐希。看到她,凌宇惊诧地问:“你,你怎么会来?”
唐希微笑着回答:“我和杜克十几年夫妻,他有什么心事,怎么能瞒得了我?我早就知道了包裹的事情,并且暗中进行了调查,发现了这其中的许多疑点。只是,我并没有把我的行动告诉杜克而已。”说到这儿,唐希深情地望着杜克说,“不过我必须做到两点:一绝不能让杜克被你当枪使,成了你的替罪羊;二绝不能让他干出违法的事!”
凌宇脸色开始发白了,嘴里嘟哝着:“你怎么可能会发现?这一切我做得简直是天衣无缝。”
唐希笑道:“你不相信?那好吧,让我一个一个地给你解释。”
其实,自从那天唐希看到杜克桌上的包裹,见他匆忙把包裹塞进保险箱,以及他欲言又止的神态,她就知道,丈夫一定有事,他不讲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唐希便背着杜克,看了包里的东西,并悄悄展开了调查。很快,她便发现了这一切都与凌宇有关。
凌宇把包裹寄给杜克后,就按照包裹中的内容,事先安排好,并为实现那些预言创造条件,让杜克去重演。事实上,那天打电话给杜克的人,是凌宇,扎烂杜克的轮胎,卸去车上零件的人,也是凌宇,最后逼得杜克去开那辆墨绿色的本田车,这样,第一张照片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变成现实了。唐希凭借记者的身份,从修车厂的修车记录中,看到了凌宇的姓名,凭借着职业的天性,唐希敏锐地意识到,一定是凌宇在捣鬼。于是,她一方面注意凌宇的行动,一方面去一一破解那些预言。
首先,唐希从在林业局工作的同学那儿打听到由于新市长刚上任,加上适宜的天气,林业局很早便做出了公益植树的计划。而作为赞助商之一的震天集团,自然能提前一个月知道这些信息。
听到这儿,凌宇的额头渐渐地渗出了汗珠,他紧张地望着唐希,简直不相信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破解了他的“智谋”。杜克似乎也被唐希讲的故事吸引了:“但那家专营店呢?那些舞狮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唐希嗔道:“你啊你,亏你还是一名医生,竟然连这点手法都看不出来,那张照片压根就是伪造的。”
唐希说,震天集团的所有专营店都遵循着一个原则:要让顾客在任何一个店里都能享受到同样的待遇。所以,震天集团的这三十几家专营店,全部是一样的装潢,一样的门面。而且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家专营店开张时,总会请来几只舞狮,预示着兴旺发达,蒸蒸日上。公司每家专营店开张,都要提前两个月报请总公司批准,近来凌宇全权负责震天集团的生意,自然知道在三月五号那天,公司的第三十六家专营店会开张。他只不过事先把以前的专营店开张时的照片,做了一些电脑处理,又加上了三月五号的日期,便轻松地瞒过了杜克的眼睛。
凌宇面如死灰:“这些,你怎么可能知道?”
唐希摇了摇头:“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是你却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在兴国路上,每家店的门口都有门牌号码。在路南,门牌号码一律要镶在门柱的左边,而路北,门牌号一律镶在门柱的右边。这样做,一是为了城市的整洁,二是便于政府管理。震天集团开的这家新店位于兴国路的路南,可是,照片上的这家专营店的门牌号码却是镶在了门柱的右边,这根本不符合兴国路的特点。相信你凌大少爷,一定忽视了这个小小的细节。”
凌宇一下子呆了,嘴里喃喃说道:“一切,一切都完了……”
杜克站了起来,深情地把妻子搂在怀里:“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真要闯下大祸了。”唐希嫣然一笑,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凌宇说道:“对了,你还有一个很大的失误,你发现了吗?”
呆立在一旁的凌宇,木然地摇了摇头。
唐希微微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果然是粗心得不得了。其实,你的那份报纸,伪造得简直天衣无缝,连我报社的朋友都难辨真假。但是可笑的是,从三月份开始,《临江晚报》已经全部改成彩版了,你所有的谣言,其实早已经不攻自破,只不过你们一个报仇心切,一个惊慌失措,却连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有察觉。”
杜克一愣,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而这个消息,对凌宇简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他突然仰天大笑,眼角流下了泪水:“天意……天意啊。”
这时,杜克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他不解地看着凌宇:“你要你父亲死。为什么要选择我?”凌宇的眼光突然变得冷峻可怕,他冷冷地笑道:“因为……因为我查出来一个真相,我知道你是欧阳震天的亲弟弟。我要做的,就是要让整个欧阳家族家破人亡,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我要亲手毁掉这家震天集团,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我要取得震天集团所有的权利,但你的存在,对我始终是一个威胁,所以……”
杜克望着满脸憔悴的凌宇,痛惜地说道:“可你现在能得到什么?”凌宇又一阵冷笑:“现在吗,欧阳震天这个老鬼终于死了,你也摆脱不掉杀人的罪责……”
可是,凌宇的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说我死了?我找了几十年的小弟怎么会杀我这个哥哥?”接着,只见欧阳震天在张院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见欧阳震天还活着,凌宇的脸“刷”地白了,额头上冷汗直冒。
欧阳震天走过来,拉着杜克的手,嘴里连连唤着:“小弟,小弟,想死哥了呀!”接着,他老泪纵横地说了起来。
四十多年前,一场洪水毁了欧阳震天的家,卷走了父母。当时才十五岁的欧阳震天抱着三岁的小弟弟拼命奔逃,才逃过一劫。可是,家没了,父母没了,一时间举目无亲,他只得驮着小弟,到处乞讨。可是好手好脚的大小伙子讨不到钱。饿得兄弟俩一个哇哇哀哭,一个头昏眼花。一天兄弟俩饿得摔倒在地,小弟的头撞在石头上,血流不止,幸亏一个老大妈从家里抓了一把香灰堵上才止住了血,可从此,小弟额头上就留下了一个终身难消的黑疤。
说到这儿,欧阳震天摘下杜克的白帽子,像当年那样疼爱地抚摩着那黑疤,说:“几十年了,一想到小弟额头上的伤疤,我就会哭,我的心像被刀刺一样滴血!”接着他说,眼看讨饭难活命,他只得把小弟安顿在栖身的窝棚内,自己出去打工挣钱,没想到晚上回来,小弟不见了。他哭呀,喊呀,狂奔着几乎找遍全城,也没找到小弟。他绝望了,他只得一边找小弟,一边打工,拼搏了几十年,直到事业有成。但他万万没想到,失散几十年的小弟找到了,而由自己一手抚养成人的继子,居然想要自己的命,还要搭上小弟。他感激地望着唐希说:“要不是唐记者,不,要不是我的这位聪明贤惠的弟媳妇暗中相助,后果不堪设想呀!”
但是,令在场的人感到诧异的是,欧阳震天既没有责骂凌宇,也没说要怎么处置他,甚至连正眼也没看他。
凌宇只是用怪异的目光瞅了唐希一眼,随后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刘鹏程 期刊:《故事会》2007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