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长脸出大事
陈实最近当上了副市长。这天,他去一个乡镇考察完,想着老家就在邻市,离得不远,虽说隔着几座山,但现在山中修了隧道,只需半小时车程就能到了。于是,他让司机莫丁铭调转车头,朝老家开去,毕竟自己已经半年多没回去看过老父亲了。
此时已是傍晚,天上下起了小雨,莫丁铭开车出了隧道,转上了一条乡间的砂石公路,向陈实的老家靠山村驶去。路旁都是农田,正是稻子成熟的季节,不时能看到农民为了吓唬鸟雀而在路边竖着的假人。陈实坐在车上,给父亲打起了电话,父亲一听儿子要回家,激动地说:“儿子啊,你可要自己开车呀,我坐到门口等着,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开着车到家门口……”
老人家一番话说得很响,莫丁铭也听到了,不由哑然失笑。原来陈副市长虽然聪明精干,可考驾照却不知怎的,一连考了四次,直到最近才通过,时间跨度超过了两年,因此他父亲总说自己儿子不聪明,连个驾照都考不出,他家隔壁的阿根不识几个字,早就考出驾照了!这事搞得市政府机关内尽人皆知。现在父亲又提了,陈实便有了想法,与莫丁铭商量道:“莫师傅,只有一点点路了,我来开吧,让我老父亲也高兴高兴,省得他老说我不如邻居阿根。”
莫丁铭一听,陈副市长虽是新手,但毕竟驾照在手,开这点路问题不大,就让他满足一下他父亲的虚荣心吧。就这样,两人交换了位子,陈实开起车来。车子很快就到了离村最近的一个岔道口了,陈实开始转动方向盘,突然想起应打方向灯,立即腾手去打,毕竟开得少,这一腾手,方向打过头了,车子向路边的一个假人冲去。眼看车子即将撞倒假人、冲进田里,旁边的莫师傅赶紧一扳方向盘,车子总算回到了正路上。这可把陈实吓了一跳,莫师傅安慰说:“没事,有我呢,控制住车速就好了。”就这样,陈实一直开到家门口停下,老父亲果然坐在门口,看着儿子从驾驶室里出来,乐得合不拢嘴,好像比得知儿子当副市长还高兴。
莫丁銘见陈实与家人团聚,就与陈实打了个招呼,说是开车去镇上住旅馆了。
莫丁铭真去住旅馆了吗?没有,他是去办大事了。当时他看到陈实开着车朝那假人撞去,虽然没撞到,但他发现那假人好像倒了下去,就在那一瞬间,他还发现那假人的眼睛居然会动,并且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一路上,莫丁铭越想越觉得不会看错,便借口去镇上住宿,回到了当时的现场。但是奇了怪了,现场并没有发现人,连那个假人都没有了。他一直觉得陈副市长是个好人,是个好官,他不想陈副市长因为这事而影响前程,所以便去了当地的交警中队自首,将这件事承担了下来。
交警中队的胡警官听完,当即去了事发地点,在现场果然没有发现伤者,也看不出有事故的痕迹。他便向莫丁铭要来了陈实的电话,打电话去核实。
同地点发生案中案
再说陈实正在家与父亲聊得热乎,突然接到交警队打来的电话,说莫丁铭出了事故,一问事故地点是临近靠山村的岔路口,他猛地想起那里正是自己刚才开车差点撞倒假人的地方,难道那是个真人?想到这里,他告诉交警,自己马上过去。
正好邻居阿根,也就是父亲口中一再提及、早就会开车的发小来看陈实,一听陈实要去镇上,当即主动开车送他。
两人到了交警中队,同样是胡警官接待。陈实真诚地说:“胡警官,我想过了,那个岔路口的事故其实是我造成的……”啊?胡警官愣了,怎么堂堂一个副市长,居然和驾驶员争着当肇事者?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胡警官接起电话,只听话筒里传来又急又结巴的声音:“喂,交、交警队吗?向你们说、说个情况,大、大约八、八点左右,我在临近靠山村的岔、岔路口,发、发现一个老……老头的腿被压碎了,与身体分、分开了……”
胡警官一惊,怎么又是这同一地点?他赶紧问:“人怎么样了?”
“人……问题不大,就、就是耳朵听不到,话、话也不会说,我送他去医院,可、可还没到医院,车坏了,只好先、先修车,现、现在车修好了,人、人也送进医院了,就是我把那压碎的腿,给忘……忘在修车的地方了,那修车的地方出隧道就是,至于医院,再往前一点就到了,你、你们去看看吧。我……手机电没啦,不……不说了……”
见鬼了,这同一地方出案中案了,不过终于有被害人消息了。胡警官起身想出警,可一想陈实他们怎么办?陈实当即提出一起过去看看,胡警官同意了。
出隧道后,果然看到一家汽修厂。胡警官下车一问,是有一辆车不久前来修过,问起有什么东西遗忘在厂里,那工人指着墙边一个布包说:“喏,那就是。”胡警官跑去墙角,把布包打开来,果然是一条人腿,已被压得很碎了,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丝血迹。
有人喊了起来:“是假腿,人造假肢!”
突然,阿根朝假腿跪了下去,号啕大哭:“阿爸,你怎么样了啊?”胡警官忙说:“先别哭,装假肢的又不止你阿爸一个。”阿根边哭边说:“没错,是我阿爸的,你看,这假肢连接处写着一个陈字!”
一旁的陈实拉起了他,说:“阿根,你先冷静一下,回顾一下今天你阿爸的情况吧。”
阿根止住了哭,点上了一支烟,吸了几口后,把半截香烟一丢,双手朝胡警官面前一伸:“警察同志,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肇事者。”
什么?大家都愣了。阿根说,今天傍晚他开车从外面回来,路过那岔路口时好像是看到路上横着一根东西,可当时他开得太快,加上天色暗了没看清,于是也没减速,直接轧了过去。现在想来,那横着的东西就是这假腿了,估计阿爸当时就躺在路上,被他撞了。
胡警官皱起了眉,说:“走,先去医院,看看这个车祸受伤者到底是谁,情况又到底怎样了。”
聋哑人比画说真相
众人到了医院,一打听,是有人送了个病人过来,可那人没病,就是缺了条腿,而且又聋又哑,只会哇哇大叫,谁也不知他说啥,医生们正头痛着呢。
阿根一听,当即说:“不会错了,这肯定是我阿爸!”众人连忙跑进病房,只见一个老头正“哇呀哇呀”地大叫。阿根跑上前去,叫了一声“阿爸”,老头一看儿子来了,更激动了,又是哇哇大叫,又是双手比画,一会儿指天,一会儿指地,一会儿指自己,一会儿指儿子。众人大眼瞪小眼,可阿根却看得很认真。好不容易等老头比画完了,阿根这才转身告诉大家事情的经过。
原来,阿根的阿爸今天上午去女儿家,吃好晚饭后,女儿托一位顺路的朋友送他回来。那位朋友开着车到了那个岔路口时,老人不愿意耽搁人家的时间,坚持要下车,自己走回家。谁知老人下车后,刚走了几步就跌倒了,原来是假肢松了,连接肉体的皮带扣断了。这下完了,没有假肢,一条腿动弹不得。看看天上下起了毛毛雨,老人便拆下路边竖着的一个假人身上的蓑衣,披在自己身上,并扶着竖假人的竹竿,支撑着身体。他想着有过路车来,就搭个车回村里。可老人的腿当年就是被汽车撞断的,他对汽车有畏惧感,不敢站得太靠近公路,就一直站在竖假人的地方等待。
这时,开来了一辆车,老人正打算出声呼救,猛然发现车子朝自己直冲了过来,他当即吓坏了,便朝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等老人回过神来,发现那辆车已掉转车头,朝村里开去了。
老人拄着竹竿艰难地爬了起来,重新站回路边。好不容易又看到一辆车开过来了,那车头上插着面小红旗,老人一看开心呀,这是儿子的车!他用尽力气,把假肢扔到路中央,嘴里还哇哇大叫,心想就算儿子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的假肢总归认识的,谁知这宝贝儿子开车太快,“呼”一下就过去了,那假肢被汽车碾得粉碎,老人又气又心痛,扑在假肢旁,晕了过去……
这时,又开来了一辆车,司机发现了他,把他抱上了车。可是他哇哇大叫着做了半天手势,那司机还是搞不明白,车子越开越远,居然钻过隧道往邻市去了。老人一急,又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了……
这下,胡警官總算明白过来了,这几个人报的案其实是同一件事,这几个人个个都是好人!前两个来自首的人,也就是莫丁铭和陈实,根本没肇事,只是觉得好像肇了事,便主动来承担责任;阿根是肇事了,但只是轧了条假肢,也算不上什么事故;最关键的是,如果没有那个结巴做好事,让那聋哑老人一直躺在路上,说不定还真会出大事。
真相大白,陈实也着实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若不是想在老爸面前长把脸,眼下正和他聊得热乎呢,现在倒好,提心吊胆地过了半夜,还让莫师傅也连带着受累。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呀!”此话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
(发稿编辑:朱虹)
分类:新传说 作者:黄铿权 期刊:《故事会》2021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