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聪明得能取到龙珠的人,却栽在一只猴子手上,这中间是有道理的……
1.富贵逼人
清朝雍正年间,陈家庄有个老汉叫陈老七,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带着只猕猴浪迹江湖,以玩杂耍为生。这猕猴聪明伶俐,颇通人性,陈老七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山子。
这天,陈老七带着山子来到云州县城,选了个繁华地段摆开场子。山子随着陈老七的指令,时而攀爬跃纵,时而怪相百出,吸引很多行人驻足观看。一场表演下来,山子手捧铜锣,朝着观众打拱作揖,乞讨赏钱,不一会儿,铜钱就堆满了铜锣。
这一天收入颇丰,陈老七很是高兴,散场后找了一家小客栈,要了几个小菜,喝了一壶酒,美滋滋地吃饱喝足,便上床休息。谁知第二天早上醒来,陈老七只觉头疼欲裂,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只得在床上躺着。
山子一看天都大亮了,主人还躺在床上不起来,急得上蹿下跳,陈老七见了,叹了一口气,说:“山子啊山子,你再通人性也只是个畜生,要是我身边有个一男半女,断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这份罪……”
山子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好像听明白了陈老七话里的意思,转身拉开房门,“哧溜”一下蹿出了客栈。它来到熙熙攘攘的街头,左顾右盼,瞧见一家药铺,径直走了进去,药铺伙计见闯进一只猴子,急忙往外赶。但无论伙计怎么吆喝恫吓,山子只是对他打拱作揖,却不肯出去。
就在这时,药铺掌柜从里面走出来,这掌柜的名叫古子久,见山子这个样子,禁不住“咦”了一声,说:“这不是昨天在街头卖艺的那只猕猴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山子见伙计对古子久很是恭敬,马上就对古子久鞠躬作揖,牵着古子久的衣服往外拖。
古子久好奇心大起,跟着山子来到客栈,一看躺在床上的陈老七,一下明白了山子的用意,拍拍山子的小脑瓜,说:“好一只通人性的猴子!”
古子久给陈老七配了一服药,煎好后亲自给他送过来,陈老七服下后,出了一通大汗,又睡了一觉,病立时就好了。他拿出诊金,古子久却说什么也不肯收,陈老七过意不去,便叫了些酒菜,请古子久吃一顿。这下古子久没有推辞,坐下跟陈老七对饮起来。
酒至半酣,古子久问陈老七:“陈老哥,这只猴子跟你多长时间了?真有灵性哩!”
说到山子,陈老七马上得意起来:“山子这小东西就是通人性,这几年跟着我走南闯北,抵得上我半个儿子。”
古子久给陈老七倒上一杯酒,又说:“老哥一把年纪了,有没有为自己将来想过?总不能后半辈子还在江湖上漂泊吧?”
陈老七叹一口气,说:“有啥法子?我就这穷命……”
古子久说:“也不尽然。我最近手上倒有个买卖,老哥要是出上一臂之力,定能成功,到时,你后半辈子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陈老七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问:“什么买卖?我一卖艺的,能出什么力?”
古子久喝了一口酒,说:“当今圣上喜好岐黄之术,正在广征天下奇花异草,以求长生不老。只要能采上真正的奇花异草,献给皇上,这叫献瑞,皇上一高兴,献瑞的人就能升官发财。兄弟我是个俗人,天天都想着升官发财,这几年走遍深山老林,希望能找到奇花异草,想不到,上个月真让我在云州城外的凤凰山发现一株灵草,很像古医书上记载的‘仙人草,只是那株仙人草长在三四十丈高的悬崖峭壁上,人根本爬不上去……”
陈老七马上明白了古子久的意思,说:“古掌柜,别的我不敢说,要说攀爬悬崖峭壁,那可是山子的拿手好戏!”
古子久顿时兴奋不已,一把拉住陈老七的手,说:“这么说老哥是同意了?如果我们能采下那株仙人草,得到朝廷赏赐,我将和老哥共享富贵……”
陈老七喜不自胜,第二天就带着山子,跟古子久一起来到云州城外的凤凰山脚下。
2.灵草异兽
凤凰山山高林密,山头名叫摩天岭,高耸入云,十分陡峭,没有人能攀上去。他们在摩天岭下找到一小块刚能落脚的平地,极目仰望,又经古子久一番指点,陈老七这才看见山顶一处峭壁上果然隐约可见一株异草,生得翠绿水灵,顶端还结着一颗通红的小果子。
陈老七看着这异常险峻的山势,又看看身旁的山子,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古子久忙说:“老哥,我知道让山子上去有点冒险,但富贵险中求,冒一回险,你下半辈子就有指望了。”
陈老七一咬牙,把山子抱在怀里抚了又抚,指指长在峭壁上的仙人草,说:“你上去摘下来!”
山子马上明白了陈老七的意思,它看看高耸入云的峭壁,又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看陈老七,陈老七毅然决然地喝道:“快去!”
山子无法,又看了一眼陈老七,见陈老七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只得向上攀爬,它越爬越高,离那株仙人草也越来越近,就在这时,山子突然焦躁不安,眼看仙人草伸手可及,却再也不肯向上攀爬半步。陈老七厉声向山子大喝:“山子,快去把那株草采下来!”
陈老七的指令让山子更加不安,它想上前,又像是害怕什么东西,只在峭壁上左右来回挪移。
陈老七生气了,更加大声地喝道:“山子!快上去!”
最终,山子鼓足勇气,一点一点向仙人草移去,眼看就能采到仙人草了,突然,山子一个跟斗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幸好它眼疾手快,半空中抓住一根青藤,这才稳住身子。
陈老七一看这情势,只好让山子先下来。他对古子久说:“古掌柜,山子今天十分反常,莫非那仙人草有什么古怪?”
古子久没吱声,抬头看着那株仙人草,这时,一只苍鹰从那里飞过,突然,峭壁上闪电般跃出一道黑影,将那只苍鹰吞了下去。
两人大为惊骇,又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仙人草生长的旁边有块凸出的岩石,岩石的后面有个黑黝黝的洞口。
古子久说:“怪不得古人说,有灵草的地方必有异兽守护,那洞内肯定藏着一只异兽,守护着仙人草。山子不敢上去,多半是怕那只异兽!老哥,本来我以为那仙人草再怎么稀罕,无非就是一株草而已,今天看到有异兽守护着,那就是神品了,要是能采下,那……”
古子久这话又让陈老七振奋起来,但随即面露难色:“不管是凡品还是神品,山子害怕那只异兽,只怕再也不肯上去了……”
古子久沉吟良久,说:“要让山子采那株仙人草,有一个法子……”
陈老七忙问:“你有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要让山子不顾性命采回仙人草,关键在你……”
3.龙珠现世
古子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乌黑的药丸,说:“这是麻沸丸,你服下后,会暂时失去知觉,这时我告诉山子你得了重病,只有那株仙人草才能救你,以山子对你的情分,它定会不顾性命把仙人草采回来。”
陈老七听了好生犹豫,说:“一定得服下这麻沸丸吗?我假装病了,山子也会冒死为我去采仙人草的。”
古子久摇摇头,说:“山子何等聪明,你假装生病,只怕骗不了它,只有让它觉得你真的病得有性命之忧,它才会以命相搏。”
古子久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说:“这是麻沸丸的解药,不管山子肯不肯上山,能不能采回仙人草,我都会把解药给你服下,让你在半个时辰里醒过来。”
陈老七左想右想,最后一狠心,接过那颗麻沸丸,一把扔进嘴里,很快,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山子从摩天岭上逃下来后,一直惊魂未定,远远躲在一边,突然听到身后发出“扑通”一声响,回头一看,陈老七已倒在地上,急忙跑了过来,拉陈老七的手,挠他的耳朵,不见陈老七有一点回应,马上急得围着陈老七“叽叽”乱转。这时,它看到站在一旁的古子久,连忙上前对着古子久不住作揖,求古子久救它的主人。古子久两手一摊,摇了摇头。山子又跑过来扯古子久的衣服,古子久又摇摇头,无奈地指指摩天岭上的那株仙人草。山子明白了:只有摩天岭峭壁上的那株仙人草才能救主人!
山子不再犹豫,纵身就朝摩天岭攀上去,不多时,它便靠近了那株仙人草,只见它突然一个纵跳,一把抓住那株仙人草,将仙人草连根拔起,双腿一用力,猛一下弹了开来,朝着崖下急坠,坠到半空,又是一个纵跃,抓住崖壁上的一根青藤,缓得一缓,不敢停留,继续往山下纵跃。
就在山子抓住仙人草的同时,仙人草旁边的洞中突然冲出一道黑影,朝山子扑了过来,山子跑得极快,那黑影竟然冲出山洞,跟着山子追了出来,原来那是一条数丈长、水桶般粗细的大黑蟒。这大黑蟒虽然体形庞大,却灵巧无比,它顺着峭壁飞快地下滑,一步不落地追了过来。
这边,古子久也没闲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出来,撒在昏迷的陈老七身上。很快,山子从岭上逃下来,把嘴里叼着的仙人草拿出来,交给古子久。古子久大喜,连忙摘下仙人草顶上的那颗红果子,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奇香无比,他把果子塞进陈老七嘴里,自己一溜烟跑开了……
山子在一旁见陈老七吃了仙人果,却没醒来,急得“叽叽”大叫。这时,一阵腥风吹过,黑蟒飞快地扑了过来,山子凄厉地惨叫着,迎上前,试图把黑蟒赶跑。黑蟒哪里把山子放在眼里,只见它扬起尾巴,“嗖”地一下,山子便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峭壁上,倒在地上不能动了。
黑蟒没再理会山子,径直向昏迷不醒的陈老七爬过来,用信子在陈老七身上嗅来嗅去,终于从陈老七的嘴里嗅出了仙人草红果子的香味,但此时陈老七牙关紧闭,黑蟒绕着陈老七游走几圈,也无法把那颗红果子弄出来,终于失去耐性,张开血盆大口,把陈老七整个儿吞了下去……
黑蟒吞下陈老七后,慢腾腾地回转身子,想顺着峭壁爬回洞里,但这时它肚里装着陈老七,行动很不方便,于是慢悠悠地盘成一堆,准备消化一会,再回山洞。没想到,过了一会,黑蟒突然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翻江倒海般在地上剧烈地翻腾起来,不消一顿饭工夫,便一动也不动了。
又过了好一会,古子久从一棵树上爬下来,小心翼翼走到黑蟒身边,试了试黑蟒,见它真的死了,兴奋地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黑蟒的腹部开了个口子,从里面取出颗比鹅蛋还大的珠子,哈哈大笑:“古书早有记载:龙隐于天地间,借蟒腹以生子。龙珠!我要的就是这颗龙珠啊!”
4.义薄云天
一年前,古子久还是一个游乡串村的草头郎中,他有次上山采药,竟然采到一株千年灵芝,马上献给官府,得到了一大笔赏赐。他用这笔赏赐在云州城开了家药铺,自己做起了掌柜。后来,古子久知道当今皇上喜欢祥瑞,献瑞的人都能得到重赏,更加起劲了,有事没事就到深山老林转悠,希望能发现更奇异的花草或珍宝献给皇上,得到更大的赏赐。前不久,他在凤凰山摩天岭上发现一株从来没见过的异草,上面还结着一颗红果子,他遍翻野闻秘史,终于在一本古书上找到记载,说那株草叫仙人草,结的果子能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这股清香会引来异兽在它旁边栖息,捕食闻着香气觅来的其他动物。后来,古子久又小心地观察,真的在那株仙人草旁发现一条大黑蟒。
古子久又查阅有关大黑蟒的记载,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的记载:龙隐于天地间,借蟒腹以生子,灵蛇异蟒,腹内必有龙珠,服龙珠者,长生不老……
正当古子久得知这些情况、苦苦寻思如何才能得到黑蟒身上的龙珠时,遇到山子前来为主人求医,于是,一个获取龙珠的歹毒计划,很快便在他脑子里成形。他先骗陈老七服用麻沸丸,又把一种特制的毒药撒在陈老七身上,再让山子把黑蟒引下来,他知道,黑蟒闻惯了仙人果的清香,只要把仙人果放在陈老七的嘴里,黑蟒一定会把陈老七整个吞下,这样,撒在陈老七身上的药粉就会把黑蟒毒死,他就能得到龙珠……
得到龙珠后,古子久欣喜异常,这天一早,他赶到云州县衙,见到知县,倒头便拜:“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云州福地,有祥瑞现世!”
云州知县对古子久早就认识,向来没什么好感,就说:“你不就是去年那个献灵芝的草头郎中吗?这回又找到什么异宝了?”
古子久说:“大人,当今皇上圣明,四海升平,所以才会天降祥瑞,让龙珠现世……”
知县大吃一惊:“龙珠?你弄到了龙珠?”
古子久点点头,添油加醋地叙说自己杀死一条巨蟒,从蟒腹得到龙珠。知县半信半疑,又问:“那条恶蟒头大如斗,身长数丈,你是如何把它杀死的?”
古子久煞有介事地说:“我先毒死一只羊,又用这只羊作诱饵,毒死了巨蟒,得到了龙珠。”
“那龙珠和巨蟒现在何处?”
“龙珠现在就在小人家里,那巨蟒的尸体,只怕早成深山老林其他动物的食物了……”
知县再也不敢怠慢,马上带领随从,亲自跟着古子久去药铺取龙珠。一行人从古子久的药铺取了龙珠回到县衙,一路上锣鼓喧天,看热闹的人挤满街头,古子久手捧装着龙珠的锦盒,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得意。不想行至半路上,突然蹿出一只猴子,横立当街,拦住了护送龙珠的队伍。古子久定睛一看,这猴子虽然模样憔悴,骨瘦如柴,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是山子,失声惊呼:“你这猴子,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山子双目喷火,盯着骑在马上的古子久,突然奋力一跃,怪叫着扑了过来。古子久大惊,急忙闪身躲开,但他骑着的那匹高头大马受了惊吓,长嘶一声,把古子久掀了下来,古子久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手里的锦盒被甩在一边,从里面滚出一颗比鹅蛋还大的白珠子,闪闪发光!
古子久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呼:“快,快护住龙珠!”随行的衙役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一拥而上,但他们哪有山子的手脚利索,只见它一把捡起地上的龙珠,另一手抓住一家店铺门前垂下的幌子,“腾”地一下就蹿上屋顶。
龙珠这样的神品,必须晋献给皇上,现在当街被抢,弄得不好就要掉脑袋。县令急忙带着人去追,古子久顾不得摔疼的屁股,也跟在后面追过来。
山子跑在前面,并不着急,跑一段还回过头来看看古子久。不知不觉竟到了凤凰山脚,接着又到了摩天岭下,山子再也不跑了,它捧着那颗龙珠,回头看着追过来的人,它的身后,赫然躺着那条乌黑的巨蟒,这黑蟒已死去多时,尸体却完好无损,除了肚腹那道被古子久划开的口子,并没有被其他动物啄食的痕迹。
这时,半空中一只苍鹰发现了下面的死蟒,飞扑下来,山子见了,马上“哇哇”怪叫着冲过去,把那只苍鹰吓跑了。大家这才明白,山子一直在这里守护着黑蟒的尸体。
知县是个精明人,心知有异,马上让随从上前查看,一看不打紧,竟然在黑蟒腹内发现了陈老七的尸骸,这样一来,古子久用山羊毒杀黑蟒的谎言不攻自破,知县马上对古子久严加盘问,古子久不能自圆其说,终于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山子看到衙役给古子久戴上枷锁,突然一下瘫坐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然后艰难地向陈老七的尸骸爬过去,爬到陈老七边上,头一歪,再也没有起来……
知县命忤作查验山子的尸体,不一会,忤作过来回报说:“这只猴子前几天受过重创,而且腹内空空,想不到竟能活到今天……”
知县感慨山子的义举,吩咐衙役把它和陈老七葬在一起,还专门给山子立了一块碑,在碑上刻了“义猴”二字。
至于那颗龙珠,后来有人考证,只不过是一枚普通的蟒蛇蛋。
分类:中篇故事(精编版) 作者:梅纪国 期刊:《故事会》2008年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