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石头剪子布
一
漂亮的女孩儿,一般学习都不太好。
王晨高中毕业没参加高考,她的学习成绩那么差,考的话也考不上。另外,她家穷,即使考上大学,父母也供不起。毕业后,王晨必须去找工作,她不能再让父母养着,父母也快养不起她了。王晨的母亲与徐广泽的姐姐认识。通过这层关系,王晨来到徐广泽的“海鲜世界”当了一名饭店服务员。
王晨不仅漂亮,身材也好。到饭店没多久,徐广泽就让她当了迎宾员。迎宾员只需每天站在饭店门前笑眯眯地迎接客人,工作相对轻松,还打扮得漂漂亮亮。王晨对徐广泽心存感激,每次见到徐广泽,她都会露出甜甜的笑。这是发自心底的笑,不像遇到客人,虽然也笑,但那只是职业性的。
女孩儿的笑让徐广泽心里暖融融的。有事儿没事儿,他都愿意到门前看看王晨。徐广泽不仅愿意看王晨的微笑,更愿意看王晨的长腿。王晨穿的是旗袍,开衩很高,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
王晨管徐广泽叫舅舅。虽然不是亲舅舅,但听的人不知情,以为两家真是亲戚。因此徐广泽照顾王晨,在旁人看来也就天经地义。除了每个月的工资,徐广泽还会偷偷塞给王晨一个红包,红包里的钱比工资还多。王晨不敢要,徐广泽便说:“拿着吧,舅舅给你的,怕什么!”
工作轻松报酬还多,王晨就想报答徐广泽。她对徐广泽说:“舅舅,我想请请你。”
徐广泽说:“傻孩子,我就是开饭店的,你还请什么呀?”
王晨说:“不是请你吃饭,是请你去唱歌。”
“我不会唱歌。”
“不会唱没关系,到时候你听我给你唱。”
“你想唱什么呀?”
“我想给你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徐广泽鬼鬼祟祟地找了一家偏僻的歌厅,怕碰见熟人,他先进去侦察了一番,要了一个包间,点好了吃的喝的,才给王晨打了电话。
包間里灯光幽暗暧昧。王晨坐在徐广泽的身边一首接一首地唱,每唱完一首,徐广泽都很认真地鼓掌。他夸奖王晨说:“你唱得真好。”
王晨说:“你别光听我唱,你也唱一个。”
徐广泽说:“不是和你说了嘛,我不会唱。”
“那你会什么?”
“我跳舞还行。”
“那我陪你跳舞吧!”
徐广泽搂着王晨跳舞,浑身血脉贲张。
王晨问:“舅舅,你怎么了?”
“没怎么。好多年不跳了,有点儿紧张。”徐广泽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晨,眼里燃烧着欲火。
王晨的脸红了,有点儿不知所措。
徐广泽猛地抱住王晨,双手在王晨身上乱摸。王晨挣扎着:“舅舅,舅舅,别……”接着,她奋力推开了徐广泽。
徐广泽这才注意到王晨已经泪流满面。他突然间清醒过来,赶紧向王晨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
王晨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哭。
哭声更是让徐广泽心慌意乱:“王晨,你别哭,都怪舅舅。舅舅不是人!舅舅真的不是人!”
第二天,徐广泽以为王晨再也不会搭理自己了。意外的是,王晨看见徐广泽,还像过去一样,露出甜甜的笑。这不仅让徐广泽放下心来,也给了他不小的鼓励。发工资的时候,徐广泽塞给王晨更大的红包。王晨推让:“舅舅,这个我不要了。”
徐广泽说:“你不要多想。上次舅舅喝多了,对你那样,舅舅很内疚。今后呢,舅舅保证不会了。这个钱你拿着,你父母把你养大不容易,现在你大了,得好好孝敬孝敬他们!”
王晨一脸感动地接过红包:“谢谢舅舅。”
徐广泽抬起手想要轻轻拍拍王晨,还没碰到王晨的肩膀,马上又把手放下了。“王晨呐,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心里呢,非常非常喜欢你。我知道,我是你的长辈,不应该对你说这种话。你也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不会再做什么过分的事儿,我会把对你的喜欢都藏在心里。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今后我再给你帮助的时候,你不要拒绝,好吗?”
徐广泽不仅说得冠冕堂皇,做得也真像那么回事。他私下里不再拍王晨的肩膀,也不再摸王晨的脸蛋,行为举止确实比过去规矩得多。他要让王晨感觉到,他这个舅舅对她真的就是无私奉献。
王晨的父亲过去是第三化工厂的司机,化工厂黄了以后,他一直没找到像样的工作。徐广泽建议王晨让她父亲买辆出租车。王晨说:“我爸一直想买,但我家没钱。”
徐广泽找到王晨的父亲:“你是打算买出租车吗?”
王晨的父亲说:“对呀,怎么了?”
徐广泽说:“我听说王晨跟别人借钱,数目还不小。我就问王晨,你要这么多钱干吗?她说要帮你买出租车。开始我还不信,以为这小丫头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就过来问问你们知不知道这事。”接着,徐广泽就夸奖王晨孝顺,还表示他可以帮这个忙。他对王晨的父亲说,“我借你钱,但不能白借,还钱的时候要连本带利。”
这是天经地义的。而且徐广泽要的利息也不高,跟银行存款利率一样。另外,借钱必须要有抵押,王晨家一贫如洗,只能将买来的出租车作为抵押了。即便这样,王晨的父母也感激涕零,毕竟徐广泽为王晨一家找到了一条出路。
让王晨意想不到的是,出租车的全部手续办下来之后,徐广泽就把借条以及抵押手续交给了王晨。他对王晨说:“本来这个车我是想送给你们家的,但是怕你父母想到别处去,现在这些手续就放你这儿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王晨的眼泪一个劲儿地流。上次她流泪是被吓的,这次毫无疑问是被感动的。徐广泽把王晨感动成这样,也没对王晨提出任何要求,还是一如既往像长辈一样关心她爱护她。
但王晨对徐广泽的态度有了变化。虽然嘴里还是叫舅舅,语气中却多了很多亲昵。尤其让徐广泽欣慰的是,王晨好像也明白她与徐广泽的这种关系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她跟徐广泽配合得很默契。当着别人的面,王晨对徐广泽恭恭敬敬,就像下属对老板。如果旁边没人,王晨就会像个小情人似的对徐广泽撒娇。
“舅舅,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又瘦了?”
徐广泽说:“是有点儿瘦。”
“你是喜欢我瘦点儿呢,还是胖点儿呢?”
“胖瘦我都喜欢。”徐广泽说,“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我在花园小区为你买了一套房子。”
王晨一脸惊喜,但嘴里还是说:“我要房子干什么呀?”
“将来你得结婚嫁人呀!到时候,这套房子就是你的嫁妆了。”
王晨深情地看着徐广泽:“舅舅,将来我不嫁人!”
“傻孩子,净说傻话。”徐广泽试探着问,“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吧?”
房子是精装修的两室一厅,全套的家具和各种家用电器。王晨小鸟一样在房间里穿行,徐广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小鸟飞来飞去。
王晨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崭新的睡衣。她拿出来问徐广泽:“这也是我的吗?”
徐广泽点了点头。
王晨说:“我想穿上试试。”
徐广泽说:“你试吧!”
王晨四下看看:“我在哪儿试呀?”
“你到卧室去试吧!”
王晨走到徐广泽身边,搂着他的脖子:“我一个人去害怕……”
二
徐广泽勾引自己饭店里的服务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能最终得手的,这还真是第一次。
老板与自己的女员工搞点儿这种暧昧关系应该说并不算什么新鮮事儿,可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徐广泽的身上就有点儿困难。徐广泽的妻子黄敏隔个一天两天就要到饭店来一趟,名义上是帮助徐广泽分担辛苦,实际上是监督徐广泽,以防他有什么不轨行为。
曾经有几个漂亮女孩儿被徐广泽用诸如红包之类的手段勾引上了,可徐广泽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让黄敏看出了破绽,果断地以种种理由把那个女孩儿撵走。这让徐广泽很是恼火,但徐广泽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这种事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王晨的出现让徐广泽眼前一亮。
不仅仅是因为王晨漂亮,更重要的是,王晨仿佛天生具备表演才能。当着徐广泽的面,王晨亲切地称黄敏为舅妈。她会挽着舅妈的胳膊,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什么昨天大概来了多少客人,今天客人也不少,那个谁谁谁也来了,还让我问您好……汇报完工作,又跟黄敏说些家长里短,仿佛是黄敏的亲外甥女似的。看着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样子,黄敏根本想不到,仅仅两个小时前,她还和舅妈的丈夫在床上呢。
徐广泽喜在眉梢乐在心里,他总算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红颜知己。王晨给徐广泽带来了太多太多的欢乐,每当徐广泽搂着女孩儿白嫩修长的身体,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这辈子没白活。不过,也正是由于徐广泽过于迷恋王晨的身体,他自己的身体有点儿吃不消了。和王晨无论多辛苦,徐广泽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可他家里毕竟还有个黄敏呢。
按说都这个岁数了,老夫老妻之间的这项活动不会那么频繁,但黄敏却总是乐此不疲。黄敏是有意的,她要把丈夫的精力全都耗掉,让徐广泽即便有那个贼心,到时候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过去,徐广泽对黄敏并不是有求必应。可自从有了王晨之后,徐广泽做贼心虚,为了不让黄敏起疑心,每次都是咬紧牙关冲锋陷阵。当然,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也会不失时机地开导黄敏:“这种事儿我们今后要少干了。”
“为什么?”
“咱们这个岁数了,有害健康。”
“你得了吧!书上说,这个有利健康!”
“我都这个岁数了,你还拿我当年轻人呢!”
黄敏冷笑:“你身体不年轻了,但你可以吃药啊!”说罢,黄敏打开床头柜,翻出几盒壮阳药。
徐广泽目瞪口呆:“你这人……怎么翻我兜呢?”为掩饰尴尬,他起身下床。
黄敏把他拉住:“你回来,干什么去?”
“上厕所。”
“不行,你先给我解释清楚,这些药是怎么回事!”
“我看你最近老是要啊要啊,我没办法才吃这种药。”
“你吃药难道是为了我?”
“对呀!”
“对个屁!为了我,你忙活半天还这个熊样!”
“我到了这个年龄,不是靠吃药就能解决问题的。”
“快得了吧,你白天是不是跟别人整过了?”
“神经病!”徐广泽显得十分气愤,“我都累成这个熊样,白天我哪儿还有精神啊!”
“跟别人你还能没精神?说,今天上午你干什么去了?”
“上午我到电视台找王晓光去了。”徐广泽拿过手机,“不信,现在你就给王晓光打电话,你问问他。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总应该相信王晓光吧!”
这种事儿黄敏是不会干的。“徐广泽,你少拿王晓光说事儿。现在我谁也不信。你跟我说实话,你和王晨是怎么回事?”
扯了半天,这才是黄敏的真实目的。徐广泽心里忽悠一下,但脸上却是一副受了不白之冤的样子:“你……竟然想到我和王晨……你真他妈的无聊!王晨天天管我叫舅你没听见啊?”
黄敏说:“当面叫你舅舅,谁知道背后叫你什么?”
徐广泽迅速做出评估,黄敏现在最多只是怀疑,要不然,不会跟他费这么些口舌,早把王晨开除了。徐广泽突然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黄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居然会想到我和王晨……”
“徐广泽,你少跟我演戏,你和王晨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说我和她是怎么回事儿?”
“你自己心里清楚。”黄敏被唬住了,底气没了,嗓门也低了。
相反,徐广泽的音量倒越来越高:“我清楚什么?我清楚王晨比咱家姑娘还小一岁,我要是和她……我不是畜生嘛!”
黄敏呆呆地看着徐广泽,一时无语。
徐广泽说:“我告诉你黄敏,王晨是苏岩的女朋友!”
三
徐广泽要请苏岩吃饭,但不在自己的饭店,而是在昆都订了一个雅间。
苏岩感觉不太对劲儿,徐广泽在电话里解释说:“我的饭店你太熟了,我也太熟了,都吃不出感觉了。”
苏岩说:“老徐,咱俩还用得着这一套?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徐广泽说:“你们这些警察就是想得多。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想请你吃顿饭!”
苏岩来到了昆都饭店,徐广泽已经点好了四菜一汤,还亲手给苏岩倒了一大杯果汁。
徐广泽说:“你不喝酒,喝点儿饮料吧。”
苏岩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徐广泽先是发了一顿感慨:“苏岩,你说我活着到底是为了啥呢?”
“你为了啥我哪儿知道?”
“我和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你说,我天天这么辛辛苦苦地赚钱,天天这么起早贪黑,到底是为了啥呢?”
苏岩抬起眼睛:“摊上啥事儿了?”
徐广泽说:“啥事儿也没有。”
苏岩看了看表。
徐广泽问:“你还有事儿啊?”
“单位有事儿,一会儿我得早点儿走。”
“今天你能不能多待一会儿?我心里难受。”
苏岩问:“到底啥事儿呀?”
徐广泽又整出一堆诸如人生啊命运啊之类的感慨,苏岩不耐烦了,站起来要走,徐广泽这才重重叹了口气:“你嫂子犯病了,天天和我闹!”
“她闹什么?”
“她怀疑我和王晨那样了。”
“哪样了?”
“黄敏怀疑我把王晨睡了。”
苏岩不动声色地看着徐广泽,眼睛眯缝起来,像是在打量一个犯罪嫌疑人。
徐广泽被他看得不自在:“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你还不了解我吗?”
“了解啊,所以我估计十有八九你是把王晨睡了。”不等徐广泽辩解,苏岩继续说,“你别激动,睡就睡了呗!老牛吃嫩草,人生不得了!你听我的,黄敏要是再和你闹,你干脆把她休了,大大方方娶王晨当老婆……”
徐广泽摇头:“净他妈的胡扯,我和王晨差二十多岁,我能娶她吗?”
“差二十多岁怎么了?一个八十二的娶了一个二十八的,人家差多少岁你算过吗?”
徐广泽说:“我和人家能比吗?”
苏岩说:“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不能比?你刚才不是问我活着为什么吗?现在你有目标了。”
徐广泽哭丧着脸:“爹呀,你别再气我了行不行?你是我亲爹行了吧!”
苏岩哈哈大笑。
徐广泽给苏岩的杯子里倒满饮料:“苏岩,我也不跟你说我这人多规矩,说了你也不信——我都不信。这个王晨呢,我确实是真喜欢,那小模样小脸蛋,看着就舒服。王晨对我呢,我感觉也不错,我要是真想那样,也许……反正你懂的。可是呢,我也只能是想想。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再说,王晨也太小了,比我女儿还小一岁,我要是对王晨下手,那我不是畜生嘛!而且王晨是我姐介绍来的,她是我姐的干女儿。你都听到了,王晨天天一口一个舅地叫着,即使我有什么想法,也都给我叫没了。”
苏岩给徐广泽的杯子里斟满了酒:“那黄敏为什么怀疑你呢?”
“是这么回事儿。王晨家里挺困难,王晨的工资我感觉少了点儿。小女孩儿嘛,总得买这个买那个的。我跟你说,王晨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我姑娘买双鞋的。我就想每个月多给王晨開五十块钱,五十块钱也不好干什么,就是个意思吧。我和黄敏商量这个事儿,没想到,她火冒三丈,说我和王晨怎么怎么了,这不是血口喷人嘛!”
苏岩说:“你也是,这么聪明的人净办蠢事儿。你不就是想多给王晨开点儿钱吗?别在工资上打主意啊,工资正常发,偷着再给她发个红包,别让黄敏知道不就完了。”
“这使不得。我偷着给王晨拿钱,她怎么想?她肯定以为我在打她的主意。万一她再告诉黄敏,那黄敏不更得闹翻天了?”
苏岩点头:“也是啊……就五十块钱,黄敏至于吗?”
“黄敏不是因为钱,她是怕我有别的想法,只要我对哪个女孩儿稍微热情点儿,她就受不了。你忘了?以前那几个女孩儿,什么张晓红、孙振香、刘婕,不都让黄敏给撵走了!现在她也要把王晨撵走,你说这可怎么办?”
“撵走就撵走呗。你要硬是不让,黄敏更得怀疑你了。”
“问题是王晨是我姐介绍来的,她在饭店里干得好好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撵走,我怎么和我姐交代呀!”
“行了,别拿你姐说事儿了,你就是不想让王晨走。让我看呢,你对王晨多少已经有点儿那个了,现在虽然还没犯错误,但并不代表你将来……”
徐广泽打断:“好兄弟,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把王晨留下。”
“现在是你家黄敏不想留,我怎么帮忙?总不能让我去和黄敏说情吧?”苏岩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是不是已经把我扯进来了?”
徐广泽吞吞吐吐:“昨天晚上黄敏闹我,说今天就要把王晨撵走。我很生气,一生气呢我就糊涂了,一糊涂,我就顺口说,王晨是你女朋友……”
苏岩瞪眼:“你说什么?”
“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也不能说王晨是我女朋友啊!这哪儿跟哪儿呀?”
“我要不说是你女朋友,今天早晨黄敏就得把王晨撵走了。”
“老徐,你愿意这么说我管不着,但你老婆要是来问我,我可不给你背黑锅。”苏岩气不打一处来,“你别这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没用。没你这么干的。怪不得你今天请我,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徐老板,一会儿这顿饭我结账。”
徐广泽着急了:“别别,苏岩,你听我解释,我这也是给逼得没办法……”
“天底下这么多男人,你咋不说别人是王晨男朋友呢?干吗偏偏说我?”
“只有说你,黄敏才信!”
这倒是实话。苏岩经常带着一帮警察兄弟去徐广泽的饭店里改善生活,王晨大概是看出苏岩和老板的关系不一般,每次苏岩去,她都表现出一种特别的热情,饭店里的其他服务员甚至黄敏都能感觉出来。徐广泽说苏岩是王晨的男朋友顺理成章。
苏岩说:“黄敏要是问我怎么办?”
“她不能问。”话虽如此,但徐广泽明显没什么底气。
“她要是真问了呢?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黄敏要是问我,我肯定实话实说。我谁都可以骗,但我不能骗黄敏。我每次去吃饭,黄敏又是敬菜又是打折。说句心里话,黄敏就像我妈似的。你说,我能忍心骗我妈吗?”
徐广泽不吱声了,他没想到苏岩这么倔。
看着徐广泽满脸愁容,苏岩说:“老徐,按说咱俩的关系,我去装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谁让你老婆是黄敏呢?一则我真的不能故意骗黄敏,二则,这样对王晨也不好啊。你到处宣扬她是我女朋友,她肯定听你的,也承认她是我女朋友,这要是玩大了,人人都以为是真的了,到时候怎么收场你想过吗?”
徐广泽苦笑:“行了,别说了,你不帮忙,我也理解。”
苏岩说:“理解就好,那今天是你买单还是我买单?”
“你要坚持买单,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让我买吧。”
“我也没帮上你的忙,这不等于白吃你一样嘛。”
徐广泽摇头:“唉,算了……你说,王晨这么好一个女孩儿,就这么把她撵走了,多可怜哪!”
苏岩也摇头:“我看她不可怜,你现在这个德性倒挺可怜的。”
四
最近苏岩饭局不断,郭鸣武也想请苏岩吃饭。按理说,应该是苏岩请郭鸣武吃饭,因为郭鸣武是记者,记者可以为警察写侦破通讯。通过这种方式,警察干的工作才可以让百姓、更重要的是让领导知道。
记者采访警察,警察请记者吃饭,一般都是这个规矩。可这个规矩在苏岩这儿就不太好使,苏岩不仅不请记者,记者想采访苏岩,还得请苏岩吃饭。郭鸣武曾经批评苏岩:“我来为你宣传,还得让我们报社花钱请你,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岩说:“怎么过分了?你请我是应该的。我为你提供了新闻线索,你不仅应该请我,还得给我奖励呢!”
郭鸣武虽然不乐意,可免不了还得经常来请苏岩,因为苏岩净破大案子,只有这种案子才有卖点。
这些日子,郭鸣武几次给苏岩打电话,要请苏岩,苏岩老是推托有事儿。因为苏岩一直没破什么像样的案子,郭鸣武请了也是白请。苏岩不想占郭鸣武便宜。再者,苏岩也知道,不能拿记者太不当回事儿。
记者不好惹。他们可以写文章表扬你,也可以写文章臭你。表扬的文章领导不见得重视,臭你的文章领导肯定重视。你可以不巴结记者,但绝对不可以得罪记者。
郭鸣武继续不屈不挠地要请苏岩,苏岩实在是推托不过了,再不答应就太不给面儿了。以往苏岩都是找一些小饭店象征性意思意思,但这次他对郭鸣武说:“那就安排在海鲜世界吧。”
郭鸣武说:“行行行,没问题。”
苏岩拿着电话笑着,仿佛看到了郭鸣武咬牙切齿的样子。
晚上,苏岩开车来到海鲜世界。刚把车停好,王晨就为苏岩打开了车门。王晨是迎宾员,她的职责是站在饭店门前面带微笑,为客人开车门不是她分内的工作。
苏岩说:“美女亲自给我开门,我很激动啊!”
王晨伸出手:“那表示表示吧!”
“怎么表示?”
“给小费!”
苏岩拿出五十块钱递给王晨。
王晨撇嘴:“我就值五十块钱?”
“那你想要多少?”
“你兜里的钱都给我。”
“我兜里就五十块钱。”
“我不信。”
“不信你翻。”苏岩抬起手,把兜露出来。
王晨没翻他兜,而是把那五十块钱塞进了苏岩的兜里。
苏岩说:“你咋不要呢!”
王晨说:“你个大男人,身上就带五十块钱,还好意思掏出来。”
“还是你体谅我。”苏岩笑了,随手拍了拍王晨的肩膀。
王晨不太自然,脸微微红了。
苏岩假装不解:“你脸怎么红了呢?”
“没有啊……”
一路说着,两人进了饭店。看见站在吧台后面的黄敏,苏岩客客气气地招呼,满嘴黄姨长黄姨短。黄敏说:“是报社的记者请你?”
苏岩说:“不是,是我请记者。”
黄敏和苏岩说话的时候,王晨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苏岩。苏岩的手心有点儿出汗。和黄敏寒暄几句,王晨领着苏岩走向雅间,这也算是王晨的职责。上楼梯时,苏岩没回头也能感受到黄敏关注的目光。他那个别扭,感觉自己像个小偷。
进了雅间,郭鸣武和朱亮已经点好菜恭候多时了。苏岩没见过朱亮,郭鸣武介绍:“这是我们报社新来的记者。”
朱亮胖胖乎乎满脸憨厚,热情地和苏岩握手:“苏哥,我点的这几个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合你胃口,要不再点两个?”
一桌子高档海鲜,看这个架势是朱亮请客了。苏岩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马上表明态度:“朱亮,认识你非常高兴。今天本来我请客,按理说我应该喝点儿酒,但你也知道我们公安局有禁令,不让喝酒。今天我就以水代酒了。”
過去与记者打交道,话要是说到这个份儿上,记者们就得装糊涂了。在他们来说,吃别人喝别人都是很正常的。可朱亮却认真地说:“苏哥,你愿意喝什么就喝什么,但讲好今天是我请客。”
“怎么能让你请客呢?”苏岩一本正经,“你不知道,平时都是郭鸣武请我,他对我意见老大了,我要是再不请他一次,他就得给我写批评稿了。”
朱亮却非常执着:“苏哥,你不要争了,今天说我请就是我请。”
朱亮的执着让苏岩很意外,但朱亮越这样,苏岩越不能让朱亮请客。何况今天苏岩还要顺带着完成徐广泽交给自己的特殊使命。
苏岩说:“你刚才已经管我叫哥了,既然我是你哥,你就得听我的,这顿饭必须我请。要不然,我现在就走。”
朱亮有点儿不知所措,求救似的看着郭鸣武。
郭鸣武笑道:“我说苏岩啊,既然朱老弟有这个心意,你就别客气了。”说着,他向苏岩使了个眼色。
苏岩明白了,朱亮是有事相求。怪不得郭鸣武这几天急着要请客。
朱亮遇到了点儿麻烦。前些日子,市振兴房地产公司在开发康宁居住宅小区时,几个动迁户死活不搬家。公司老板有个朋友叫曹勇,刚从监狱里出来,正闲着没事儿干,老板就让曹勇帮着自己把这个事儿平了。曹勇找来几个流氓地痞吓唬那些动迁户,动迁户见到这些张牙舞爪的家伙,一个个都吓傻了,马上与开发商签了协议。这件事儿被朱亮知道了,他就采写了一篇稿件,题为《无奈的动迁》。稿件见报后,开发商找报社理论。报社本来是为那些动迁户打抱不平,可那些动迁户慑于曹勇等人的威胁,谁都不肯站出来,搞得报社十分被动。尽管报社最后通过关系把开发商摆平了,可这个曹勇却和朱亮没完没了。朱亮刚当记者,没经验,他在通讯中点了曹勇的名,曹勇为此找朱亮讨说法。曹勇膀大腰圆,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朱亮没跟这路人打过交道,只有战战兢兢赔礼道歉。曹勇要的可不是口头的道歉,朱亮只得出了点儿血,花钱了事。但曹勇得寸进尺,胃口越来越大,隔三差五就来骚扰朱亮,搞得朱亮焦头烂额。
郭鸣武给朱亮出主意:“要想摆平曹勇,就得让警察出面,最好是刑警。”
朱亮为难:“可警察凭什么帮我呀?”
郭鸣武说:“石头剪子布懂不懂?流氓怕警察,但警察怕咱们记者!”
了解完事情经过,苏岩把郭鸣武叫到了走廊。
“那么多警察,你偏偏找我干毛儿?”
郭鸣武说:“咱们关系不是好嘛!”
苏岩摇头:“你这个事儿我管不了。”
“你看你,不就一句话嘛!”
苏岩翻白眼:“你咋说得那么轻松呢?”
“我打听过了,都说曹勇最怕你。”
“我是他爹呀,他怕我?”
郭鸣武讨好地说:“你比他爹都好使!当初不就是你把他送进去的吗?”
回到雅间,苏岩问朱亮曹勇是怎么敲诈他的。朱亮说,曹勇也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说自己的名字见报后,精神遭受了巨大伤害。但是曹勇的神态很吓人,尤其是脸上那道伤疤,更显得面目狰狞。朱亮哪儿见过这个阵势,只有乖乖就范。
苏岩感到很为难,他对朱亮说:“下次曹勇再去找你,你就不搭理他,看他能怎么样。”
苏岩的意思是,必须拿到曹勇犯罪的把柄,公安局才能介入。但朱亮担心那样会把曹勇彻底得罪了。“苏哥,能不能直接去找找他?”
“找他他也不见得就买我的账。虽然我过去抓过他,但现在他毕竟没犯事儿,没理由怕我。你看这么办好不好,明天你到公安局正式报案,只要你报案,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找曹勇。”
朱亮胆怯:“报案?不好吧……”
郭鸣武在旁边说:“苏岩,朱亮的意思吧,是想通过你给曹勇最后拿一笔钱,让他别再找小朱的麻烦就行了。”
“这哪儿行?这么干我不成黑社会了!”
朱亮看了看表,小声说:“苏哥,你看这么办行不行?你不用和曹勇说任何话,只要让曹勇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吃饭就行。”
苏岩立刻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刚才我给曹勇打电话了,他一会儿就过来。”
“你让他到这儿来?”
朱亮点了点头。苏岩心说你怎么这么好意思呢?刚刚被徐广泽绑架了,现在又被这两个记者绑架,苏岩不由得火大。他瞪着郭鸣武,郭鸣武不看他,把头扭向一边。
这帮写字儿的真会安排!事到如今,苏岩只好硬着头皮等曹勇过来。
五
曹勇进屋的时候没敲门,他是一脚踹开的,目光凶恶地扫过屋子里的每个人,朱亮和郭鸣武急忙躲开目光。大概没想到苏岩也在,曹勇愣了一下。
苏岩客客气气:“曹哥,你好!”
曹勇问:“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是我请你吃饭。”苏岩把自己主宾的位置让出来,“来,曹哥,你坐这儿。”
朱亮心里顿时凉了。谁说流氓怕警察?他看看郭鸣武,郭鸣武自顧低头吃东西。朱亮赶紧给曹勇倒酒。
“曹哥,不知道你已经出来了,今天意思意思,给你接风。”苏岩举起杯子,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曹勇举杯干了,见苏岩没干杯,不乐意了:“你没干呢!”
“曹哥,对不住。”苏岩赶紧把杯子里的饮料喝光了。
曹勇说:“你杯子里的不是酒啊!”
苏岩说:“曹哥,你知道我不喝酒。”
曹勇更不乐意了:“那你这算敬我呀?”
苏岩赔笑:“曹哥,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不敢喝,您见谅啊。”
朱亮和郭鸣武都低下头,心中无比失望。苏岩这哪儿像警察呀,相比之下,曹勇倒更像个警察。
曹勇看了朱亮一眼,问苏岩:“你找我就是他的事儿吧?”
苏岩否认:“不是不是,没别的事,就是给你接风。”
曹勇得意地拿起杯子放在朱亮面前,意思是让朱亮倒酒。朱亮低着头,没看到。苏岩说:“我来。”
说着苏岩站起身,拿起酒瓶,直接把瓶子砸在曹勇头上。砰的一声,瓶子在曹勇的头上炸裂。等朱亮和郭鸣武听到动静不对抬起头,看到曹勇已经趴在地上,苏岩的脚正踩在他的头上。
曹勇满脸是血,朱亮和郭鸣武都以为曹勇会破口大骂,奇怪的是,曹勇却像换了一个人,低三下四地说:“苏哥苏哥,你这是干啥呀……”
此时的苏岩满脸杀气:“从监狱出来,感觉不一样了是不是?”
曹勇疼得龇牙咧嘴,愣怔半天的朱亮和郭鸣武都看不过去了,起身过来想把苏岩拉开。苏岩余怒未消,冲他俩瞪眼:“没你俩的事儿,你俩别掺和。”
曹勇的脸被苏岩踩着,口齿不清:“苏哥苏哥,我错了……”
苏岩稍稍抬了抬脚:“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曹勇说:“我错了。”
“你哪儿错了?”
“我刚才不该和你装……”
苏岩这才收脚,曹勇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苏岩上下打量曹勇,故意用惊讶的口气说:“曹哥,你这脸上的血是怎么整的?”
曹勇指着旁边的桌子:“我剛才不小心摔了,伸手扶桌子,把酒瓶碰倒了,酒瓶碎了,我的脸被划出了血。”
苏岩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还不快去卫生间洗洗。”
这会儿,两个记者终于明白流氓为什么怕警察了。不过,郭鸣武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在公共场合,还把人打得见了血,曹勇要是较真儿,把这个事儿捅到公安局纪检委,绝对够苏岩喝一壶的。
其实,苏岩本来也没想把曹勇怎么样,见到曹勇那种表现,苏岩心里乐了。曹勇敲诈朱亮本来理亏,苏岩客客气气地来平事儿,正常来说,曹勇应该更客气,可曹勇却理直气壮目中无人。这就有点儿过了,反倒说明曹勇心虚。
苏岩判断,曹勇身上肯定有事儿。他表现出这种姿态,无非是想掩盖内心的胆怯。苏岩对曹勇这类流氓太熟悉了,就给了曹勇一个下马威,让曹勇心里彻底没底。
在饭店把曹勇修理了一顿,接着,苏岩把他带到公安局的讯问室继续修理。转眼,曹勇又变成了犯罪嫌疑人。苏岩给搭档高军发了一个短信,高军很快赶到。苏岩主审,高军记录。
苏岩走到曹勇的跟前:“怎么样,曹勇,痛快点儿吧?”
曹勇低着头没吱声。他很了解苏岩,如果苏岩对自己什么事儿都不掌握,绝对不会那样收拾自己。
苏岩说:“你要是准备和我保持沉默,那也没关系,我保证不难为你。”
这样说更让曹勇肝儿颤:“苏哥……”
高军不耐烦了:“哥什么哥,有话就说,不说就填表!”
填表就意味着要把曹勇押起来,曹勇吓坏了。他从监狱出来,刚刚在社会上站稳脚跟,牛也吹出去了,这个时候要是再被关进去,他就一点儿威望也没有了。即使再放出来,也没吓唬别人的本钱了。这等于断了曹勇的财路。曹勇说:“苏哥,我对天发誓,我没动朱亮一个手指头,钱是他主动给我的。”
苏岩问:“朱亮是谁呀?”
曹勇张口结舌。
苏岩转身问高军:“你认识朱亮吗?”
高军摇了摇头。
曹勇明白苏岩装糊涂是什么意思,这是警告他少拿朱亮说事儿,要说就赶紧说自己的事儿。沉默半晌,曹勇小声说:“我和刘元魁只是在一个号里待过,我和他没什么交往。”
苏岩眯缝着眼睛看着曹勇,明摆着是不信他的话。
曹勇急赤白脸解释:“在号里的时候他总欺负我,你说,我和他能成朋友吗?”
苏岩把手伸进高军的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塞进曹勇嘴里,又给他点上。“我没问你刘元魁,你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曹勇哭丧着脸:“苏哥,你别难为我了。你抓我肯定是想抓刘元魁,可是天地良心,刘元魁有什么事儿,我是真不知道。”
“真的?”
“骗你不得好死!”
“好吧,刘元魁有什么事儿你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你自己有什么事儿吧?”
曹勇的语气近乎哀求:“苏哥,我就这点儿事儿啊……”
“这点儿事儿?啥事儿呀?”
曹勇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苏岩摇头:“我不知道,你现在告诉我呗。”
曹勇叹了口气,把前些天嫖娼的事儿说了。
苏岩很不满意的样子:“就这?”
“苏哥,你要是再发现我有别的事儿,你怎么收拾我都行!”
苏岩笑了:“那你说,你嫖娼的事儿,是拘留呢还是罚款呢?”
曹勇赶紧说:“罚款吧。”
苏岩把目光移向高军:“你同意吗?”
高军摇头。他们两个搭档多年,早就配合默契了。
曹勇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好表现行不行?”
苏岩问:“你想怎么表现?”
“我……主动检举。”
接着,曹勇一口气交代了秦晓磊赌博、梁庆杰敲诈、庞培吸毒等犯罪线索。
苏岩的目的达到了。处理完曹勇,他和高军连夜又是传唤又是抓人,接连破了好几起案子。高军想扩大战果:“干脆把刘元魁也抓了吧!”
“赶趟儿,到时候再说。”
苏岩没解释原因,高军也没问,问也是白问。高军虽然比苏岩年龄大资格老,但什么事儿都听苏岩的,因为苏岩总能搞到破案线索。
高军问苏岩:“这几天咱俩天天在一起,这条线索我怎么不知道?”
苏岩问:“什么线索?”
“你怎么知道曹勇嫖娼呢?”
苏岩嘿嘿一笑:“前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的。”
六
郭鸣武给苏岩打电话,要请苏岩吃饭,苏岩说什么也不去。郭鸣武干脆到公安局当面邀请。
苏岩说:“不是已经请过了嘛!”
郭鸣武说:“上次不算,这次是正式的,是人家朱亮要请你。”
“朱亮是我爹呀?他请我就得去呀?”
“人民警察怎么说话这么不文明呢?”
苏岩冷笑:“你们这帮记者倒是文明,不文明的事都让警察替你们干了。”
郭鸣武终于明白苏岩为什么不去了,赶紧拍胸脯:“你放心,就是吃饭,绝对不是让你帮忙办什么事,我以人格担保!”
晚上,苏岩来到了饭店,雅间里除了朱亮和郭鸣武,还有个风情万种的漂亮女人。
郭鸣武介绍:“这是朱亮的女朋友,余楠。”
“你好。”苏岩轻描淡写地打招呼。他的目光在余楠脸上划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停留,仿佛这个美女根本不存在一样。苏岩问朱亮,“曹勇是不是又去找你了?”
朱亮说:“找了。他把那些钱都还给我了。我不要,可他非给我不可。苏哥,你说这可怎么办?”
“给你你就收着呗,本来就是你的。别担心,他以后不敢再去找你了。”
朱亮发自肺腑地说:“苏哥,真是太感谢你了。”
苏岩说:“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根据曹勇的检举,我破了六个案子,这个月我在刑警队又是破案第一。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谢你?”
蘇岩和朱亮聊得热闹,郭鸣武怕冷落了余楠,就问余楠是喝酒还是喝饮料。余楠看了看苏岩的杯子,苏岩一直在喝饮料。郭鸣武说:“要不你也喝饮料?”
余楠说:“给我倒酒!”
席间,朱亮、郭鸣武不时地举杯敬酒,苏岩一直用饮料应付,余楠却每每都是酒到杯干。郭鸣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偷偷示意朱亮注意点儿自己女朋友的情绪,可朱亮的注意力都在苏岩身上。
“苏哥,像曹勇那样的混混儿,你随随便便就让他服帖了,真是厉害!”
苏岩满不在乎:“这算什么?我觉得你们这些记者才厉害。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就想当记者。”
“我和你正相反,我从小就想当警察。”
“你是没当,真的当上警察你就不觉得有意思了。”
郭鸣武插话:“记者也是这么回事,你要是当上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苏岩说:“不可能吧。你们记者多风光啊,到哪儿都是领导接见。”
“这有什么用啊。”
“你们认识的都是领导,还能没用?”
几个男人正聊着,余楠突然端着酒杯站起身:“苏警官,朱亮的事儿让你费心了,谢谢你。”说着,余楠拿起酒瓶要给苏岩倒酒。
苏岩急忙说:“对不起,我不喝酒。”
余楠说:“啤酒怕什么!我们都已经喝三瓶了。”
苏岩说:“我和你们不能比啊!”
这时,余楠已经把苏岩的杯子斟满。郭鸣武在旁边说:“苏岩,那你就喝一杯吧。你就当余楠是你们局长。”
这话苏岩不爱听:“你这什么意思?好像我喝酒分人似的。”
郭鸣武说:“你本来就分人嘛!”
苏岩突然笑眯眯地看着郭鸣武:“郭老师,求你点儿事儿,行吗?”
郭鸣武不知就里:“啥事儿?”
“你不是能喝嘛,这杯你替我喝了吧。”说着,苏岩把杯子端起来,放在郭鸣武面前,目光中满是笑意。
郭鸣武却被他看得发毛。他突然想起来,苏岩也是笑眯眯地把曹勇放倒的,他真的有点儿担心苏岩会不会在自己身上来这么一出。保险起见,他干脆端起酒杯,自嘲地冲余楠和朱亮笑笑:“看没看见,警察不仅欺负坏人,也欺负好人。”
余楠拦住他:“你把杯子放下。我倒的酒,你喝算怎么回事儿?”
朱亮小声对余楠说:“苏哥确实不能喝。”
余楠瞅都没瞅朱亮:“没你事儿!”
朱亮满脸通红,一时做声不得。余楠从郭鸣武手里抢过杯子,认真地看着苏岩:“这杯酒,你真喝不了吗?”
苏岩说:“我真喝不了。”
余楠反手把一杯酒泼在了地上。朱亮脸色尴尬,但他没吭声。郭鸣武只好出来缓和气氛,压低声音说:“余楠,我们今天是请苏哥喝酒……”
余楠说:“请他喝酒他不喝呀!从开始到现在,不就咱们三个人喝嘛!怎么的,喝酒还真得分人呀!”
苏岩没想到余楠这么大脾气,而且他也不能跟余楠置气,只好解释:“对不起,我刚才没说清楚,我喝酒过敏。”
“你和你们局长喝怎么不过敏呢?”
“我和我们局长喝也过敏。”
“少来吧,你就是太能装了。”
“我和你们装什么了?”
“装你了不起呗!”
苏岩真想把酒泼在余楠脸上,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好,我现在补上行了吧!”说着,苏岩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没想到余楠并不领情。“你早就应该这样。”说完,她站起身拎起小包离开了雅间。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朱亮埋怨郭鸣武:“我说不让她来,你非让她来!”
郭鸣武说:“我寻思不是让她活跃活跃气氛嘛,谁知道她这么爱挑理呀!”
朱亮歉意地对苏岩说:“对不起,苏哥,她就这个脾气,和谁都这样。”
苏岩摆摆手:“不怪你女朋友挑我理,我确实太能装了。”
这饭被余楠这么一搅和,没法儿往下吃了。
郭鸣武搭苏岩的车回家。路上,苏岩把气全都撒在了郭鸣武的身上:“今后你少给我揽事儿!”
郭鸣武说:“朱亮不是哥们儿嘛,我就是想帮哥们儿的忙。”
苏岩冷笑:“你快得了吧!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安什么心了?”
“你肯定对余楠有意思了!”
郭鸣武不自然了:“你别瞎说啊。”
苏岩无情揭露:“我说你怎么对朱亮的事儿这么上心,原来你是看上了人家的女朋友!你把余楠叫来,说是活跃气氛,其实是想让余楠陪你。你可真无耻,怎么连朋友的老婆都惦记呢?”
七
徐广泽到电视台找王晓光。王晓光的工作非常忙,在台里的会客室与徐广泽扯几句就拉倒。徐广泽离开王晓光就去与自己的小心肝约会。这样,万一黄敏质问,徐广泽就说到电视台找王晓光了。黄敏一般不会打电话问王晓光,即使问,最多就是老徐去找你了吗,不会问诸如你们一共聊了多长时间那么细的问题。徐广泽的朋友大多说话没准儿,王晓光与苏岩是黄敏比较认可的。为了欺骗黄敏,徐广泽只能在这两个人身上下功夫。
王晓光见徐广泽又来了,就问他:“你最近怎么老来找我呢?”
徐广泽说:“想找你聊聊呗。”
“聊什么呀?”
“聊艺术!你别笑,我知道我不懂,但是不懂可以学啊,我这不就是来请教你嘛。”
往常只要一和王晓光谈艺术,王晓光就烦了。接着,就把徐广泽撵走。但这次王晓光却很有耐心,向徐广泽介绍他最近拍摄的一部专题片。王晓光说得津津有味,把徐广泽烦坏了,他的小心肝正等着他呢!王晨每天上午十点半就得去上班,他们俩的时间宝贵。可王晓光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徐老板,你来和我谈艺术,可你怎么心不在焉呢?”
徐广泽说:“没有啊,我一直在听呢!”
“听个屁!你一直在看表。老徐,你跟我说实话,你来找我到底啥意思?”
“你说啥意思?我不是想你了嘛!”
“你是想我了,还是想别人了?黄敏前天给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总来找我。”
徐广泽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从来就没找过我。”
徐广泽知道王晓光在开玩笑,他要是真这么说,黄敏早就和自己打翻天了。
王晓光说:“你是不是借口去找我,和哪个妞儿搞上了?”
徐广泽一脸无辜:“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正因为你不像,你才最有可能!”
徐广泽笑了:“这叫什么逻辑?这些年你看我什么时候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了?说我搞女人,谁信?”
王晓光说:“正因为没人相信,你才会去搞!因为就算你真的搞了,别人也会以为你没搞。”
徐广泽心说,还是王晓光了解我呀!嘴上却说:“行了你别瞎扯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说别的,我都这个岁数了,年轻的时候我都没乱来,现在我女儿长得都快比我高了,我要是整出什么绯闻来,有什么脸面见孩子呀!”
王晓光审视着他:“我怎么感觉你说的像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呢?”
嘻嘻哈哈中,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徐广泽眼见大势已去,索性安下心來与王晓光大谈特谈。中午了,徐广泽要请王晓光吃饭,王晓光说没时间。
“一上午你不都有时间嘛!”
“中午我真没时间。”
徐广泽说:“中午苏岩也来。”
王晓光这才点头。接着,徐广泽给苏岩打电话请他吃饭。苏岩推托:“中午没时间。”
徐广泽说:“看把你吓的,不是我要请你,是王晓光想和你聊聊。”
徐广泽没在自己的饭店里请客,还是在昆都饭店订了一个雅间。
吃饭的时候,王晓光与苏岩聊得热闹,谁都不怎么搭理徐广泽,好像徐广泽压根儿不存在一样。徐广泽也不生气,坐在旁边自斟自饮。
王晓光想要拍一部与众不同的法治片,希望能得到苏岩的配合。苏岩给他讲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些案例。王晓光说:“这些我不感兴趣,我想拍的是百分之百的纪实片,全部是真实的镜头。”
苏岩说:“这可不太好办。”
“好办,下次你们再抓人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岩的意思是,很多案子事先根本没把握一定能抓到人,等警方把人抓到之后重新拍一次就行了,很多纪实的片子都是这么拍的,还可以顺便让公安局的领导露露脸,突出领导在破案中起的作用。
王晓光说:“太假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不拍。”
王晓光拍过不少电视纪录片,经常能让观众热泪盈眶。公安局的领导非常希望王晓光也能为警察拍出一部这样感人的片子。局长特地指示苏岩,要好好配合王晓光。可王晓光挺倔,非得按自己的意思拍。
苏岩说:“我们领导对你这么重视,你不把领导拍进去,这个片子拍得就没意义了。”
王晓光说:“这你就不懂了,越是不直接拍你们领导,越能突出你们领导的作用。”他为了说服苏岩,还举了一个例子,“你看没看过《激情燃烧的岁月》?”
苏岩摇头:“没看过。”
“这么有名的电视剧你都没看过?”
“我们那么忙,哪有时间看电视剧呀!再说了,人家那是电视剧,你拍的是纪录片,没法儿比较吧?”
“我就是要把纪录片拍出电视剧的效果。”王晓光详细介绍了他的计划,他这部纪录片要围绕着苏岩拍摄。
苏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绝对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现在类似题材的纪录片都是围绕着案子,根本没有把你们警察当人的。要是照我说的这么拍,保证就能拍出电视剧的效果。”
“你想出什么效果我管不着,但绝对不能拍我。你想啊,我们领导指示我配合你拍的是我们全体警察,可最后拍的就是我一个,我今后还怎么在公安局混?”
王晓光解释:“我拍的虽然是你个人,但从你的身上一样能体现出你们全体警察的风貌。”
“那你就拍我们领导多好啊!我们陈局长的故事比我有意思多了。上次的‘9·3系列杀人案,如果不是陈局长,整个案子就废了。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不是给领导脸上贴金。”
“我知道是真的,可你说的这些要是放在领导身上,我怕拍出来观众不信。”
苏岩说:“不能吧!”
“这些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反正你们领导让你配合我,那就我怎么说,你怎么配合就行。”
八
吃完饭,苏岩开车把王晓光先送回了单位,接着送徐广泽回自己的饭店。徐广泽说:“你跟我去喝茶吧。”
苏岩说:“不行,我得回局里。”
车到海鲜世界,徐广泽就是不下车。
苏岩说:“求求你赶紧下去吧,我局里真有事儿!”
徐广泽突然问:“苏岩,你觉得王晨这个女孩儿怎么样?”
苏岩立刻警惕起来:“你啥意思?”
“我想让你帮着给王晨找个男朋友。”
“王晨这么漂亮,找男朋友还用别人帮忙?”
徐广泽说:“王晨就想找你这样的。”
苏岩急忙表明态度:“徐老板,我跟你说实话,这个王晨吧,是挺讨人喜欢的。但喜欢归喜欢,我不能和她谈恋爱!”
“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妈?她对我找女朋友有要求,必须上过大学。”
“可是,你已经假装和王晨谈恋爱了,怎么也得再继续装一段时间啊,要不然,黄敏不相信啊!”
“别别,再装就变成真的了!”
徐广泽还打算继续劝说,苏岩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电话,苏岩问:“哪位?”
“我是余楠。我们见个面吧?”
“没必要,我不认识你。”
对方沉默片刻:“警察就是这么对待人民群众的吗?我要向你反映破案线索!”
苏岩叹口气:“那你去刑警队吧,我在431办公室。”放下电话,苏岩对徐广泽说,“你看,我不是骗你,单位真有事,有群众向我们报案。”
徐广泽说:“你刚才不是说不认识她嘛。”
苏岩一本正经:“不认识的群众报案我们就不管了?”
一直等到下班之后,余楠才姗姗来迟。苏岩正在整理卷宗,抬起头看到余楠,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是你呀!刚才我还寻思给我打电话的这个余楠到底是谁呢。”
余楠乖巧地走到苏岩跟前:“刚认识,就把我忘了?”她把手里的包放在桌子上,环顾着屋子里的摆设,那感觉好像和苏岩已经很熟了。
苏岩问:“你和朱亮一起来的?”
“没有,我自己来的。刚才我进你们公安局大门的时候,收发室的大爷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呢,对我可热情了。”
余楠的一反常态,让苏岩很不适应。“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余楠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昨天在酒桌上对你那个态度,我……太过分了,对不起!”
苏岩说:“这不怪你,谁让我那么能装呢?”
余楠脸色微微泛红:“你没装,其实是我在装……你帮朱亮办了那么大的事儿,我们请你吃饭,你喝不喝酒随意。我当时明知不应该和你那样,可我……我这个人在男人面前装惯了,这个毛病朱亮、郭鸣武都知道。我要是不和你装一下的话,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苏岩不动声色:“那你为什么总和男人装呢?”
“向我献殷勤的男人太多了,我要是不装,他们就没完没了。”
“可昨天我也没向你献殷勤啊?”
“你没献殷勤,说明你没把我放在眼里呀,所以我更要和你装一下了。”
苏岩点头:“这么说,还是我错了。”
余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都向你道歉了嘛!”
“那你今天找我,除了道歉,还有别的事吗?你刚才电话里说你要报案?”
“报案……也谈不上,但我真的是有事来请你帮忙。我有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这几天她发现她丈夫好像有点儿问题。她让我帮着给看看,我看了,但我没把握,所以……”余楠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是一件男人的衬衣。余楠把衬衣放在桌子上,指着领口处,“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领口处有一圈红色的印迹,明显是口红。苏岩扫了余楠一眼,余楠的嘴唇上也是这个颜色的口紅。苏岩说:“对不起,我看不懂。”
余楠说:“你说会不会是口红?”
“看不出来。”
“你不是警察吗?”
“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这得让我们技术科搞痕迹的警察看。”
“那你就让他们看看呗!”
“我和他们不熟。”
“你们不都是一个单位的吗?”
“一个单位的也不熟。你不知道,他们这帮搞技术的可能装了!”
余楠把衬衣收起来:“好吧,这个事儿就不麻烦你了。我请你吃饭行吗?”
“不行,我没时间。”
第二章离我远点儿,我很危险
一
朱亮打电话向苏岩表达歉意,说那天余楠太过分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希望能请苏哥吃顿饭,还强调说这是余楠的意思。苏岩推托,可他不答应,朱亮就不肯挂电话。毕竟朱亮是记者,还是郭鸣武的朋友,苏岩不能太不给面子。
接着,苏岩给徐广泽打了个电话,问王晓光办公室的电话是多少。徐广泽告诉了苏岩,还说苏岩要是打算请王晓光吃饭,干脆就到海鲜世界来。两人说着说着,徐广泽又提出让苏岩再和王晨接触接触,以便彻底消除黄敏的怀疑。
苏岩说:“我上次当着黄敏的面,特意拍了好几下王晨的肩膀。”
徐广泽说:“那还不够。最好找个机会接王晨出去一趟。”
“我领她出去,也没借口啊?”
“这还要什么借口?你这明明是在跟我找借口。这样吧,借口呢我去和王晨说,你只负责去接她。”
下班后,苏岩开车来到了海鲜世界,王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正等着他。
王晨上车后,苏岩问她:“你和黄姨是怎么请假的?”
王晨说:“我说你要带我去见你妈。”
苏岩傻眼了。
王晨告诉他,是徐经理让她这么说的。徐经理说,苏岩没钱了,管他妈要,他妈不给。苏岩就骗他妈,说要钱是为了谈恋爱。他妈不信,要来看看,苏岩没办法,只好让王晨临时充当女朋友。
苏岩心说,徐广泽这王八蛋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王晨问:“我冒充你女朋友,你妈能相信吗?”
“差不多吧。”
王晨不放心:“你妈要是问我,我都说什么呀?”
苏岩说:“今天不是我妈要见你。是这么回事儿,我有两个好朋友,非得给我介绍对象。我说我已经有了,可他们不信。没办法,我就寻思让你假装当一回。”
“人家给你介绍对象,你为什么不同意啊?”
“我嫌麻烦。”
王晨摇头:“我看是你眼光太高了。”
苏岩和王晨来到饭店,朱亮和余楠已经在恭候了。苏岩介绍:“这是王晨。”
王晨笑眯眯地向他们点头。
朱亮打量着王晨:“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是吗?”王晨显得不太自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饭店里工作。
朱亮还想问什么,余楠抢过话:“你赶紧让服务员走菜吧,我都饿死了。”
接着,她拉着王晨坐在自己身边,很快两人就有说有笑。余楠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王晨身上,为王晨夹菜为王晨倒饮料,好像雅间里只有她们两个女人。
苏岩也和朱亮闲聊。朱亮举杯:“苏哥,都在酒里,我就不说什么了。”
朱亮干了啤酒,苏岩干了饮料。苏岩问朱亮工作怎么样。朱亮说,他才来报社,社会上也没什么关系,好的新闻线索他摸不到。
苏岩说:“你们这个工作有点儿像我们。没线索的话,我们就不能破案了。”
那边,余楠和王晨也越聊越热闹。
“王晨,你的皮肤真好。”余楠伸出手在王晨的胳膊上摸了摸,又建议王晨用一个什么牌子的护手霜。王晨没听说过。余楠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瓶,挤出少许,涂在王晨的手上让王晨感受感受。
王晨说:“是挺不错的。”
余楠把护手霜塞到王晨手里:“这是新的,你拿去用吧。”
王晨推让:“别别别……”
“客气什么呀!”余楠用眼角瞟了一下旁边的苏岩,接着又谈起了眉毛,“王晨,你的眉毛可真秀气。”接着又向王晨推荐美容店,说自己认识老板娘,可以给王晨打折。
余楠与王晨的对话,苏岩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听着听着,就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余楠对王晨说:你的身材很好,但平时要多注意一下胸部……”
王晨小声说:“注意也没用,这是天生的……”
余楠就教给王晨一套如何按摩胸部的方法,一边教还一边在王晨胸前比比画画。苏岩领王晨来,本意是摆脱余楠的纠缠,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吃过饭临分手,隔着车窗玻璃,余楠还在和王晨窃窃私语。苏岩按了一下喇叭,和外面的朱亮余楠挥手告别。
汽车驶离饭店,苏岩问王晨回哪儿,王晨想了想说:“花园小区。”
苏岩有点儿意外:“你家住在花园小区呀?”
王晨没回答,听着车里的音乐,像是走神儿了。来到小区门口,王晨好像还沉浸在音乐里,没有马上下车,苏岩也不好意思撵她。
王晨突然问:“吃饭的时候,这个余楠怎么不和你说话呢?”
苏岩说:“不是说了嘛!”
“她光跟我说了。那个记者是她男朋友啊?”
“是吧。”
“余楠跟他可白瞎了。”
苏岩不以为然:“她这样的跟谁不白瞎呀?”
王晨说:“跟你就不白瞎!”
苏岩打量着王晨,不知道她说这话有什么用意。
王晨避开他的目光:“你瞅什么?”
“我现在对你要重新认识了。”
“是不是让我看出心里的想法了?”
“你看出什么了?”
“你心里有鬼!”不等苏岩再说什么,王晨推开车门下了车,向小区走去。
二
第二天,余楠给苏岩打电话:“我想请王晨吃饭,你同意吗?”
苏岩说:“你愿意请就请吧。”
“那你能告诉我她的手机号吗?”
“我不知道。”
“王晨昨天还真告诉过我,我给忘了。我只是知道王晨在海鲜世界,要不,我直接去找她?我和她挺投脾气的。”
看来余楠早就看穿了王晨的身份,苏岩干脆说:“你别请她吃饭了,你还是请我吧。”
片刻,余楠发来一条短信:“昆都玫瑰厅,晚上六点。”
苏岩进雅间的时候,余楠刚刚点完菜,服务员拿着菜单正念着。
余楠问苏岩:“我点的这些菜行不行?”
“行。”
服务员问余楠酒水。余楠歪着头看向苏岩,苏岩说:“咱们就喝茶吧。”
“好,听你的。”
服务员出去了,余楠说:“我以为你还得领着王晨来呢!”
苏岩笑呵呵地说:“不是说好就咱俩嘛。”
“就是,上次你都多余带她来。你和我说实话,她是你什么人?”
“女朋友啊。”
余楠说:“不像。”
“真的。我们刚处,时间不长。”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余楠拿起茶壶给苏岩倒满茶水。苏岩问:“你能告诉我,你总找我是什么意思吗?”
余楠答非所问:“我给你出一道题吧。一只老虎追五只山羊,五只山羊分别跑进了五个山洞。老虎追过来,在五个洞口徘徊了一阵,选择第三个洞钻了进去。洞里的这只山羊被老虎抓住之后十分不理解,它问老虎,为什么要偏偏选择这个洞?你猜老虎怎么说?”
苏岩问:“老虎怎么说?”
“老虎说,我愿意!”
苏岩笑了,也拿起茶壶给余楠满上茶水。
余楠说:“你说咱俩是不是应该喝点儿酒?”
“好啊!”
余楠招呼服务员上了一瓶啤酒,服务员又拿来两个玻璃杯分别满上。余楠端起酒杯看着苏岩,苏岩和余楠碰杯。余楠一飲而尽,苏岩却没喝。余楠大度地说:“你要是喝不了,意思意思就行。”
苏岩说:“喝倒是能喝了,问题是,我现在不能和你喝。”
“为什么?”
“因为你不值这杯酒。”
余楠愣住了:“我怎么不值了?”
“你太不要脸了。你是朱亮的女朋友,竟然背着他请我吃饭,你说你要脸吗?”
服务员和余楠全都呆呆地看着苏岩。苏岩起身离开了雅间。
早晨上班不久,黄敏到单位来找苏岩。
黄敏一脸歉疚:“苏岩,你和王晨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苏岩诧异:“黄姨,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岩,黄姨对不起你……”黄敏哽咽了,“老徐他不是人!他领着王晨……走了。”
“走了?干什么去了?”
“他们私奔了!”
黄敏说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徐广泽和王晨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在饭店露面。苏岩笑了:“黄姨你别那么紧张啊,我估计老徐可能是喝多了。”
黄敏说:“苏岩,你别不当回事儿。不信,你现在就给王晨打个电话。”
苏岩说:“我不用打。你肯定是误会了。黄姨,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帮你找找,一有老徐的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把黄敏劝走,苏岩立刻向队长赵民进行了汇报。赵民吓了一跳:“徐广泽不会让人绑架了吧!”
苏岩说:“悬。”
“你赶紧和高军去查查。”
苏岩开车拉着高军来到了房产登记处,调查徐广泽是否还有其他房子,结果没有。苏岩对高军说:“刚才黄敏告诉我,徐广泽和王晨关系暧昧,你说徐广泽会不会给王晨买了一套房子?”
高军说:“那就查查王晨呗!”
把王晨的名字输入电脑,很快就查了出来,地址正是苏岩那天晚上送王晨回去的花园小区。
三
王晨的房子是五号楼三单元402。苏岩和高军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高军说:“要不叫辆消防车吧,让他们用云梯从窗户里进去。”
“我看你长得就像消防车似的!”苏岩白了高军一眼,然后给陈传辉打电话。
很快,陈传辉拎着一个小包赶来了,见面就问:“开哪个门?”
苏岩指了一下402。陈传辉号称锁王,什么锁都难不倒他。这类人属于公安局重点监控的人物,平时他要是出来为客户开锁,必须有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在场。
陈传辉在门口摆弄了十分钟,门没打开。
苏岩说:“你不是锁王吗?”
陈传辉说:“我有点儿紧张。”
“你緊张什么?”
“每次你们警察让我开锁,我都紧张。”
又过了十分钟,锁总算被打开了。苏岩和高军用塑料袋套好了鞋,推门要进去。陈传辉说:“我回去了。”
苏岩说:“你等会儿,里面的门弄不好也锁上了。”
陈传辉说:“里面我就不进去了。我怕死人。”
苏岩问:“你怎么知道里面有死人?”
“你们警察每次找我开门,屋子里都会有死人。”
“别瞎说。你在门口等着。”
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装修豪华,地板用的是亚光材料,窗外的光线照在上面显得十分柔和。徐广泽和王晨就躺在这光洁的地板上,地上还有一个碎裂的花盆,他俩应该是被这个花盆砸倒的。
王晨趴在地板上的姿势很性感,穿着高跟鞋,腿上没有袜子,皮肤光洁细腻。王晨的头部流了不少血,已经凝固,像油漆一样。她的脉搏已经停止。徐广泽的情况好许多,没有明显的伤口,呼吸和脉搏都还在。苏岩给120打了电话,又向队里汇报。
刑警队技术科的人首先赶到了,接着是120救护车。徐广泽被拉走抢救,技术科勘查现场,其他人开展外围调查。苏岩忙活了半天才想起陈传辉。他给陈传辉打电话:“你怎么走了呢?”
陈传辉说:“我看你们把人都抬出来了。”
“你马上回来。”
陈传辉没办法,只好又回到了花园小区。这时小区里已经停了不少警车,当然,也少不了围观群众。
苏岩把陈传辉叫到自己的车里,给他做了一份笔录。笔录上写清,苏岩几点几分给陈传辉打的电话,陈传辉几点几分把门锁打开的。完了,苏岩拿出一百块钱。
陈传辉说:“我不要了。”
苏岩把钱塞到他手里:“你拿着!”
陈传辉接钱时,手有点儿颤抖。
苏岩说:“你哆嗦什么?”
陈传辉小声说:“今后再有这种事儿,求求你别再找我了。”
徐广泽闭着眼睛躺在公安医院的病床上,眼球在眼皮底下不时转动着。苏岩轻轻地把徐广泽的眼皮扒开:“别装了,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儿!”
徐广泽无奈睁开眼:“我头疼……”
“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一进屋我就看见王晨躺在地板上,有个男人藏在门后给了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是男人?”
徐广泽眨眨眼:“我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他了。”
“他长什么样?”
“我想不起来了。”
“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徐广泽看了看苏岩:“好像是一件蓝夹克。”
苏岩说:“跟我穿的一样吗?”
“颜色好像比你的浅。”
“其他呢?”
徐广泽摇了摇头:“真的想不起来了。”
苏岩问:“那套房子是你给王晨买的吧?”
徐广泽马上否认:“不是。”
“不是?那屋子里怎么有你的衣服呢?”
徐广泽闭上眼睛不吱声了。
苏岩推了徐广泽一下:“赶紧说!”
徐广泽睁开眼:“是我买的。”
“你们俩多长时间了?”
“四个月了……”
苏岩拿出一份清单递给徐广泽:“你看看都丢什么了?”
徐广泽简单看了看:“现金没了。”
苏岩突然问:“你说会不会是王晨的男朋友干的?”
徐广泽说:“她没男朋友。”
“你能确定吗?”
徐广泽点了点头。
苏岩整理好笔录,让徐广泽签字。徐广泽的手有点儿哆嗦。“苏岩,你救救我吧!”
苏岩说:“你没事儿。大夫说了,过几天你就可以出院。”
“我是说,我……怎么和别人说呀?”
苏岩嗤之以鼻:“都这个时候了,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你知道黄敏的脾气……”
“大不了和你离婚呗。”
“她能去跳楼!黄敏要是跳楼,我女儿可怎么办!苏岩,你能不能再帮帮我?”
“我怎么帮?”
“你就说那套房子是你给王晨买的!”
“我呸!徐广泽,现在这是一起杀人案。我要是那么说,我他妈的就成犯罪嫌疑人了!”
四
现场勘查结束,刑警队连夜开会研究。会议的重点是侦查方向,要确定凶手与被害人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技术科科长孙仕彬认为是熟人作案。“门上、窗户上没有任何撬压痕迹,凶手应该是用钥匙开门进屋,或者是王晨给凶手开的门。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凶手与王晨是熟悉的。”
侦查员们最希望是这种情况。只要是熟人作案,通过调查王晨的社会关系就能找到破案线索。只要有了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破获这个案子都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技术科副科长崔雪峰的意见正相反。
“如果是王晨为凶手打开的房门,王晨当时应该穿着拖鞋,可她却穿着高跟鞋,而且鞋底很脏。这说明王晨是从外面回来的,凶手可能是尾随王晨进了屋。另外,屋子里的拖鞋都整齐地摆在门边的鞋柜里,所以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王晨穿好了鞋正准备出门时遇到了凶手,被凶手逼回了屋子里。这两种情况都表明,王晨应该与凶手不认识。”
副科长在会上把自己的意见否定了,科长孙仕彬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他坚持自己的观点:“即使像你说的那样,也不能排除凶手与王晨是相识的。第一,凶手为什么要尾随王晨?是不是因为认识王晨才尾随?第二,凶手会不会一直在门外埋伏,等着王晨出来?”
副科长崔雪峰刚刚被提拔起来,一点儿也不惯着老科长:“假如凶手与王晨认识,他有必要一直跟在王晨身后吗?再说凶手埋伏在门口等王晨出来,风险也太大了。这两种方式都与凶手的作案手段相矛盾。从现场勘查看,凶手几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说明凶手有着极强的反侦查能力。屋子里的现金被洗劫一空,很明显,凶手的目的就是入室抢劫,他袭击王晨就是突发性的。”
孙仕彬说:“王晨被一个大款包养,她年轻、漂亮,会不会还有其他男朋友?这个男朋友会不会因为王晨跟了大款甩了自己怀恨在心?凶手尽管实施了抢劫,但我认为抢劫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是要报复王晨。顺手实施抢劫,是为了干扰我们的侦查视线。”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案情分析会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黄敏给苏岩打电话要和他谈谈。苏岩推托说自己在外地。他没法儿面对黄敏,虽然主观上不想骗黄敏,但实际上他还是帮徐广泽撒了谎。现在黄敏知道了真相,她找自己大概是想确认一下。这让苏岩很为难。万一黄敏真的想不开,像徐广泽说的那样跳楼怎么办?
但黄敏执意要找苏岩,苏岩躲着自己,她就直接来到刑警队,把苏岩堵在了屋子里。此时的黄敏满脸憔悴,苏岩不由得有点儿心疼。让苏岩没想到的是,黄敏来找苏岩,并不是为了徐广泽。
黄敏对苏岩说:“我和老徐想要给王晨的父母表示表示,你看多少合适?”
苏岩愣住了。
黄敏解释:“王晨是我们饭店的职工,我和老徐大小也是饭店的老板……”
苏岩松了口气。黄敏这么做,客观上是为公安局解围。王晨死在徐广泽的房子里,如果公安局不能迅速破案,她的父母很可能会到公安局来讨说法,那样的话,公安局也麻烦。如果黄敏能出面摆平,对大家都有好处。
黄敏说:“我们拿二十万,你看少不少?”
苏岩说:“具体数目你们自己定就可以,我们公安局不好出面。”
“这个数确实不算多,但王晨的父母觉得还可以。”
看起来,王晨的父母已经被黄敏摆平了。苏岩说:“既然她的父母觉得可以,我看就没问题了。”
黄敏叹了口气:“开始她的父母挺不理解的。也是,养这么大的女儿说没就没了,换谁也受不了。”
苏岩也跟着叹气:“是呀。”
“好在他们也知道王晨拿徐广泽当舅舅,我也一直把王晨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所以呢,我提出这个方案,他们也都接受了。”
苏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一个劲儿地点头。
黄敏说:“你看王晨这套房子怎么办?”
苏岩没明白黄敏的意思。
黄敏继续说:“要不,你留着?”
苏岩赶紧摆手:“这房子不是我的!据我们调查,房子在王晨的名下,那么按照法律规定,应该由她父母继承。”
黄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来说去,苏岩终于明白了黄敏来的目的。以前担心她会跳楼,实在是多虑了。黄敏是在暗示苏岩,不要把徐广泽的丑事抖搂出去。
苏岩说:“黄姨你放心,我知道的,保证不会和别人说。但是,别人知道的,我就没法儿保证了。”
黄敏的眼角湿润了:“苏岩,你误会了。黄姨是觉得你跟着受委屈了,我们对不住你!”
五
曹勇洗完澡,在洗浴中心开了一个包间吸毒。刚吸没多一会儿,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做足疗的服务员,就说:“你过会儿再来。”
话没说完,门就被踢开了。高军、苏岩出现在他面前。曹勇满脸堆笑。高军拿出一个塑料袋子,曹勇规规矩矩地把毒品和吸食工具放进了袋子里。
曹勇被带到了刑警队。他心里清楚,公安局抓他,表面上是因为吸毒,其实是因为市里发生了大案子。他有前科,每回发生大案,公安局都免不了把这路人先筛查一遍。对此曹勇倒是不太在乎,警察无非是问自己这几天在干什么。自己这几天还真的没干什么事儿,不怕警察刨根问底。可是,苏岩并没有问他这几天的行踪。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吸毒,你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曹勇说:“没有。”
“既然这样,我们先填表了。”
曹勇着急了:“苏哥,别呀……”
苏岩说:“我们都亲眼看见你吸毒了,不押你,你想让公安局把我们押起来是不是?”
“苏哥,我立功行不行?”
“那当然行了。”
曹勇小心翼翼地问:“那……苏哥,你需要我立什么功?”
苏岩说:“你能不能别逗我?”
“那我揭发刘元魁吧!”接着,曹勇就把刘元魁吸毒、嫖娼的事儿说了出来。说完,他感觉没受到重视,因为警察都没记录。
苏岩问:“你和刘元魁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
“你们总在一起玩吗?”
“不经常。他偶尔来找我打打台球什么的。”
“他都什么时间找你打台球了?”
“前些日子还找我来着。”
“哪天?”
“想不起来了。”
苏岩问:“是不是8号晚上?”
曹勇想了想:“晚上对,但是不是8号我就不记得了。”
“你好好想想,你11號上午不是在修车嘛!你往前推推。”
看起来,警察对自己的行踪早已了如指掌,曹勇更不敢糊弄了。最后确认,刘元魁和他打台球的时间确实是8号晚上。
苏岩问曹勇:“刘元魁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找你打台球?”
曹勇愣了,这还需要理由吗?“我不知道。”
曹勇搞不清苏岩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连高军都糊涂。处理完曹勇,高军问苏岩:“你问这个问题啥意思?”
苏岩说:“我闲的。”
高军说:“你别老是装神弄鬼的,你就说说呗。”
“我真不知道,咋告诉你?赶紧的,去把刘元魁找来!”
刘元魁也是社会上的地痞,但他和曹勇不属于同一类型。刘元魁喜欢看书,有点儿文化,长得也挺有文化样,白白净净的,还戴着一副眼镜。当初他忽悠了一个富婆骗财骗色,苏岩把他送进了监狱。为了让其他人受到教育,苏岩就让记者来采访此事。可是,记者们都知道刘元魁不好惹,谁也不敢写。苏岩就说,你们要是害怕,到时候就署我的名。报道刊登后,刘元魁对苏岩恨之入骨,这等于当着全市的人羞辱自己。从监狱里出来,刘元魁扬言要亲手干掉苏岩,要让苏岩在痛苦与悔恨中死去。
高军把刘元魁带来了。
刘元魁说:“你们刑警队已经找过我了。”
苏岩问:“谁呀?”
“杨远。”
“杨远找你干什么?”
“问我11号上午在干什么,我已经告诉他了,我当时在金星宾馆里睡觉。杨远核实过了,不信你去问他。”
苏岩说:“我用不着问他。我找你来,不是问你11号上午的事儿。”
刘元魁不解:“那是什么事儿?”
“是你吸毒嫖娼的事儿。”
刘元魁很无辜地说:“这些事儿我也没有啊!”
“你要是没有,我能找你?”
苏岩心平气和地把已经掌握的事实一件一件地抖搂出来,刘元魁傻眼了。看起来,苏岩一直在收集自己的材料。刘元魁呆呆地看着苏岩。
苏岩说:“你这么看着我是啥意思?”
刘元魁说:“我错了。”
“哪儿错了?”
“我不该在外面吹牛。”
“你都吹什么了?”
“我说……要整死你……”
“这也不算吹牛,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嘛!”
刘元魁急了:“我……我什么时候这么做了?”
苏岩问:“你8号晚上干什么去了?就是你找曹勇去打台球的那天晚上。”
“你不是都知道了嘛!我去和曹勇打台球啊!”
“打台球之前,你在干什么?”
“我在吃饭。”
“你在哪儿吃饭?”
“在……金星宾馆啊,不信你去问!”
“你再好好想想。”
“我当时真的……”
苏岩打断他:“你当时在昆都饭店!你一直在后面跟踪我!”
刘元魁否认:“没有。”
“我都看见你了。”
“你肯定看错了。我没跟踪你,你不是都知道了嘛,我去和曹勇打台球了。”
“早不打晚不打,非那个时候去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掩盖你去跟踪我的事实!刘元魁,你跟着我一直到了花园小区对不对?”
“没有啊!”
“死的那个女孩儿你认识吗?”
“不认识。”
“她是我女朋友,你会不认识?”
刘元魁疑惑:“你女朋友?”
“你少跟我装蒜!就是你把她害死的……”
刘元魁大声喊冤:“苏哥,你不能这样啊!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11号上午,你说在金星宾馆里睡觉,有谁证明啊?”
刘元魁都快哭出来了:“苏哥,你饶了我吧!我和别人说整死你,我真的是在吹牛。我哪儿有那个胆量……”
苏岩盯着他的眼睛:“没胆量杀我,所以,你就去杀我的女朋友!”
刘元魁扑通跪下了:“苏哥苏哥,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那天晚上,我承认,我的的确确是在昆都吃饭,但我绝对没有跟踪你!”
“谁给你证明?”
“蒋丹!蒋丹可以证明!”
苏岩眯缝起眼睛:“蒋丹是谁?”
刘元魁小声说:“是曹勇的老婆,当时,我正在饭店里泡她。怕曹勇怀疑我,就找曹勇打台球去了。”
六
郭鸣武和朱亮找到苏岩询问杀人案的侦破情况。
苏岩说:“才开始调查。”
郭鸣武故作神秘:“听说徐广泽当时也在屋子里?”
苏岩装糊涂:“你听谁说的?”
“我早就知道。”
“你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站在一边的朱亮看苏岩的目光有点儿异样。苏岩知道朱亮是怎么想的,朱亮一定以为王晨是他女朋友,哪儿有女朋友被害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想和朱亮解释,说王晨压根儿就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可不是女朋友,那天怎么还领着去吃饭呢?这事解释起来就复杂了,可能还不如不解释。
郭鸣武接到一个电话,好像哪个饭店要开业了,让他过去喝酒。郭鸣武说:“我正在公安局采访,这样吧,我让朱亮去。”
“不就是吃顿饭嘛,不去行不行?”朱亮想留在公安局和郭鸣武一起采访案子。
郭鸣武说:“都是朋友,不去不好。也不单纯是去吃饭,你要替我写篇报道。写的时候有点儿技巧,别让领导看出咱们这是在替朋友做宣传。”
朱亮走了,苏岩挖苦郭鸣武:“你们这就叫利用职务之便!”
郭鸣武叫屈:“不这么整,谁拿我当回事儿呀!”
郭鸣武找苏岩主要是想了解徐广泽与王晨的关系。苏岩说:“他们的关系我哪儿知道?”
“你肯定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訴我。”
“你对这种事儿咋这么感兴趣呢?”
“不是我感兴趣,是读者感兴趣。”
“得了吧!就是你感兴趣。”苏岩批评郭鸣武说,“徐广泽平时没少关照你,你带人吃饭,哪次不给你打折?你把这些给曝光了,对得起他吗?徐广泽今后还怎么混?”
“我能用徐广泽的真名吗?肯定是化名。”
“化名也能猜出来。”
郭鸣武说:“你没理解我。我写徐广泽不是让他难堪,恰恰相反,我是想帮他。”
苏岩不认识似的看着郭鸣武:“你把他搞臭了,还是帮他?”
“当然是帮他了。徐广泽不就是找了一个情人嘛,那么多名人找情人,一个个还把自己整得感天动地的,怎么他找就不行!”
“是啊,差二十六岁,徐广泽给王晨当爹都够了。”
“差二十六岁还算少的呢,所以我要帮老徐鸣冤呀!”
“他冤个屁!”
深夜,苏岩接到了余楠的电话。
“听出我是谁了吗?”
“听出来了。这是哪儿的电话?”苏岩看着来电显示有点儿纳闷儿。
“街上的磁卡电话。”
“怎么不用手机呢?”
“怕你不接。”
“有事儿吗?”
“你今天见到朱亮了吗?”
“见到了。他和郭鸣武去我们单位采访。”
“朱亮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
“苏岩,对不起……上次我给你发的短信,让朱亮看到了。”
苏岩一惊,突然想起朱亮上午看自己时异样的目光。原来如此。苏岩问余楠:“现在外面是不是挺冷的?”
余楠停顿了一下:“还行……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你别在外面站着了,容易感冒……算了,我去接你吧。”
很快,苏岩开车来到华隆小区附近。余楠就在路边的一个电话亭跟前。见到苏岩的车,她迎着车灯走了过来。灯光下,余楠的长裙被夜风掀起。
苏岩为余楠打开车门,余楠上了车,没说话。苏岩也没说话,开着车在空荡的街道上行驶。开到一个死角,苏岩停车熄火。
余楠没问为什么停车,把身体轻轻靠向苏岩,苏岩躲开了。“朱亮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问我为什么给你发这样的短信,我说,我找你有事儿。”
“朱亮没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没问。”
“你也没和他说?”
余楠点了点头。
苏岩轻轻叹了口气:“你看看是不是惹祸了?朱亮肯定以为我要抢他的女朋友。”
“其实,我和朱亮处的时间不长,我还没答应他呢!”
苏岩说:“不管你答不答应,大家也都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
“就算是女朋友又怎么了?我现在不是还没嫁给他嘛!”突然,余楠靠在苏岩身上,说话声也有点儿哽咽,“昨天我梦见王晨了……你说,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苏岩轻轻推开余楠。“你后来和王晨有过联系吗?”
“我给她打过电话。”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她不是你女朋友,是临时冒充的。”
苏岩沉默。
余楠说:“你心里难受是不是?”
苏岩没有回答,发动了轿车,开不多远,把车停在一个幽静的酒吧门前。苏岩下了车,余楠问都没问,随着苏岩进了酒吧。
酒吧里灯光昏暗,只有几对情侣在幽暗的烛光下窃窃私语。苏岩和余楠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酒水上来,苏岩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余楠陪了苏岩一杯,第二杯时,苏岩就让她喝饮料。
余楠说:“没事儿!”
苏岩说:“咱俩别都喝多了。”
余楠听话地给自己倒了果汁。苏岩喝了几杯,舌头就不太好使了:“余楠,你处过几个男朋友?”
余楠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个。”
苏岩说:“你处得太少了。”
余楠问:“你处了几个?”
“四个。”
“是嘛!还真不少,她们都是干什么的?”
“一个是我们单位的,一个是护士,再一个是中学老师。”
余楠说:“这不才三个吗?还有一个呢?”
“第四个就是王晨。”
“她不是临时冒充的嘛!”
苏岩连续喝了两杯酒,神情沮丧:“虽然她是冒充的,可她却跟其他的有着一样的命运!”
余楠愣住了。
苏岩明显有点儿喝多了:“我不是吓唬你,我说的全是实话。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小时候我妈给我算过卦,说我克老婆。我一直都不信,现在我信了。”苏岩的眼睛通红,“第一个女朋友车祸死了,第二个自己喝药死了,第三个得癌症死了,第四个王晨,仅仅假装了一天,竟然也……”
“苏岩,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是想告诉你,离我远点儿,我很危险!”
七
高军来到宾馆前台,面对着两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儿,她们客气地向高军打招呼。高军看了看两个女孩儿的胸卡,掏出证件,对其中一个叫周雨的女孩儿说:“我是公安局刑警队的。”
女孩儿胆怯地问:“什么事儿啊?”
“麻烦你到公安局来一趟,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周雨说:“可我在值班呢!”
高军说:“你让别人替你一下。”
另一个女孩儿把经理找来了。经理认识高军,高军和经理耳语了几句,经理说:“好好好,明白。”他对周雨说,“你去吧!”
高军将周雨带到讯问室,苏岩已经在里面了。
高军说:“这就是周雨。”
苏岩抬頭看了看周雨,冷漠地指了一下对面的铁椅子:“坐吧。”
周雨走到铁椅子跟前,铁椅子上有手铐,她没敢坐。
高军冷冷地说:“坐下!”
周雨只好坐下了,屁股只坐了一个角。
苏岩问:“你和王晨认识多长时间了?”
“好……长时间了,我们俩是高中同学。”
“你向王晨借过钱是不是?”
周雨的表情很不自然:“借过……”
“借了多少?”
“三千。”
“为什么要借钱?”
“我……想买一双鞋。”周雨指了指脚上的鞋。
苏岩问:“这双鞋多少钱?”
“九百。”
“那为什么要借三千?”
“我……还要买别的。”
“一个月酒店给你开多少工资?”
“一千七。”
“够花吗?”
“还……行。”
“不够花,你就向王晨借是不是?”
“借完我还她!”
苏岩语气严厉:“你一个月开一千七,你怎么还?”
“我……慢慢还。”
苏岩冷笑:“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想还?你向王晨借钱不是第一次了吧?”
周雨不吱声了。
苏岩问:“你借了钱不还,王晨为什么还借你?”
“我们关系好。”
“仅仅是关系好吗?周雨,你现在是在公安局刑警队,你要对你自己说的话负责。”
周雨胆怯地看着苏岩。
“王晨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没有啊!”
苏岩起身给周雨倒了一杯矿泉水,周雨双手接过来。苏岩说:“王晨有一个秘密,你知道,对吗?”
周雨不说话。
苏岩继续提示:“王晨有个舅舅,你知道吗?”
周雨终于点了点头。
“你对这个事儿怎么看?你觉得王晨这么做对吗?”
“我……不知道。”
“如果换成你,你会这么做吗?”
“我……不会。”
火候差不多了,苏岩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除了这个舅舅,王晨还有一个男朋友是不是?”
周雨点了点头。
苏岩不动声色:“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见过一面。”
“你在哪儿见到的?”
“在出租车上。那天王晨给我送钱,当时,那个男的也在车里。”
“他穿的什么衣服?”
“好像是个夹克。”
“什么颜色?”
“蓝色吧……”
苏岩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夹克:“和我的一样吗?”
“不一样。比你的浅。”
苏岩拿出一张照片:“是他吗?”
周雨看了看,点了点头:“是他。”
苏岩收起照片。“王晨和你说没说过这个人?”
周雨摇了摇头:“我问过王晨,她不说。”
“她都和你说过谁?”
“只和我说过那个舅舅。她说,那个舅舅给她买了房……”
法医对王晨的尸体进行了解剖,发现王晨的体内留有少量精液。开始,法医以为是徐广泽的,但徐广泽的血型是A型,而王晨体内的精液却是B型。这说明王晨除了徐广泽之外,还有另外的男人。这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警方围绕着王晨的社会关系开始了全方位调查。王晨在学校时就不乏追求者,与王晨有过接触的同学、同事差不多全部调查了一遍,但没有发现嫌疑对象。
徐广泽给王晨买了一套房子,但王晨并不总是住在这里,大多数时间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在她的卧室里有好几本影集,影集里有男人有女人。苏岩一张一张地检查,终于发现了一张男人的照片。这张照片很隐蔽地被压在其他照片下面。
问过王晨的家人、同学和朋友,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除了周雨见过他一面,其他人对这个男人都没印象。
这个男人是谁呢?
八
苏岩找到王晓光,说徐广泽现在病已经好了,还天天赖在医院不出来,让王晓光去看看他。
王晓光说:“我不去。”
“你们这么好,去看看他呗!”
“不去。这个老徐丢死人了!”王晓光早就怀疑徐广泽私下里和别的女人不清不白,但他万万没想到,徐广泽连外甥女也不放过。
苏岩说:“那不是亲的。”
“那个女孩儿天天叫徐广泽舅舅,这和亲的有什么两样?徐广泽真是老不要脸!”
“他不要的是他的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和他是朋友,现在别人都怀疑我和他是一路货色!”
“行了行了。现在老徐也挺可怜的,你要是不忙的话,就跟我去吧。”
苏岩连拉带拽把王晓光弄到了医院。
看到王晓光和苏岩,徐广泽很高兴,从床上下来又是倒水又是递水果。王晓光说:“这些日子我太忙了。”
徐广泽说:“我知道你忙,要不然你会第一个来看我。最近都忙什么呀?”
“忙着拍专题片。”
“什么专题片?”
“关于失足青少年教育方面的。”
徐广泽听着不太舒服,感觉王晓光好像在影射什么。“失足青少年的问题很严重吗?”
王晓光说:“有你这样的人去引导,你说能不严重吗?”
徐广泽火了:“他妈的,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就走吧!用不着你来看我。”
这些年,徐广泽从不和王晓光急眼,现在突然翻脸,王晓光有点儿接受不了。“徐广泽,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啊?要不是苏岩,我才不来呢!”
苏岩也很少见到徐广泽发火,为了让火烧得旺一点儿,他急忙声明:“我可没让你来啊,是你自己主动要来的。”
王晓光指着徐广泽:“我能主动来看这种人?”
徐广泽说:“你他妈的别指着我。”
王晓光说:“你怎么骂人呢?”
“你压根儿就不是人!”
“我再不是人,我也没搞我外甥女啊!”
“滚!”徐广泽把枕头扔向王晓光,气得浑身哆嗦,呼吸也急促起来。
苏岩装模作样地把旁边的氧气打开,让徐广泽躺在床上吸氧。徐广泽满脸铁青,戴着氧气面罩用力地吸气。王晓光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了,捡起枕头放在徐广泽的头下面,带着歉意说:“老徐,我跟你开玩笑呢。”
徐广泽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王晓光,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喜不喜欢和年轻姑娘上床?”
王晓光说:“不喜欢。”
“你撒谎。王晓光,和我比你差远了,你连实话都不敢说!我告诉你,你和我一样都喜欢和年轻姑娘上床,你不要以为你比我高尚多少,咱们俩其实都是一路货色。”
王晓光说:“我和你可不一样。”
“好,既然不一样,我现在请你出去!”说完,徐广泽闭上了眼睛。
王晓光耸了耸肩,离开了病房。苏岩追出去,在走廊里,王晓光说:“徐广泽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是有病嘛。”
“他身体有病,怎么思想也有病呢?”
“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谁都会有病的。”
今天到医院来,苏岩本没想拉上王晓光,是徐广泽让他叫的。徐广泽住院以后,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都来看他了,唯独王晓光没来。他感到很失落,他认为,王晓光一定是在心里瞧不起自己了。他让苏岩把王晓光叫来,本来想找回点儿自信,没想到却和王晓光吵起来了。
苏岩送走王晓光,回来对徐广泽说:“你真多余让他来看你!”
徐广泽点了点头:“确实是多余啊!”
苏岩问:“你上次和我说,王晨除了你没有别的男朋友,这个事儿你能肯定嗎?”
“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再确认一下。”
徐广泽却揪住这个问题不放:“你们发现王晨有男朋友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苏岩只好说:“我们队里有人怀疑凶手可能是王晨的男朋友。王晨这个年龄,这个条件,有男朋友是很正常的。可我们调查来调查去,确实没发现。所以,我才想找你再证实一下。”
徐广泽说:“除了我,王晨确实再没有其他男朋友了。”
“你再回忆回忆,那天你在屋子里碰到的那个凶手,你以前见过吗?”
“没见过。”
苏岩拿出一堆照片放在徐广泽面前。“你看看,这些人当中有没有那个人?”
照片是苏岩精心挑选的,那个神秘男人的照片也在其中。徐广泽拿起照片一张一张看,很快就挑出那个神秘男人的照片:“就是他!”
余楠给苏岩打电话,听到苏岩那边很吵,问他:“你这是在哪儿呢?”
“在街上。”苏岩把车窗按上,车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余楠说:“你这几天都忙什么呀?”
“就是单位的事儿!”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也不说感谢感谢我!”
苏岩有点儿不好意思:“我那天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你只是喝吐了,吐了我一身!”
“我那天是不是挺丢人的?”
“还行。”
“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吧?”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好像是你开车把我送回去的……”
“我一直把你送到屋里你知道吗?”
“这我可想不起来了。我要是一喝多,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你酒后都干什么了?”
苏岩有点儿紧张:“我不能干什么!”
“那可说不准!你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苏岩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心:“我不会犯错误吧……”
“犯了!你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啊?不会吧……”
余楠笑了:“吓唬你呢,你什么错误也没犯。”
苏岩松了口气:“我估计我也不至于。”
“虽然你没犯,但我犯了!”
“你能犯什么错误?”
“我把你的衣服脱了。”
“啊?”
“你又装糊涂,早上醒过来你没发现你的衣服都是干净的吗?”
苏岩惊讶:“原来是你给我换的。我第二天还纳闷呢,以为我喝多了还能知道换衣服!余楠,谢谢你啊,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你喝多的时候和平时还真是不一样。”
“要不我平时怎么不敢喝酒呢。”
“哪天你再喝多一次吧,我陪你喝。”
“不好。咱俩要是都喝多了,就该犯大错误了。”
“不和你废话了。哎,中午你请我吃饭呗?”
苏岩犹豫了一下:“我……中午有事儿。”
“那就晚上吧。”
“晚上也不行。”
余楠在电话里不吱声了。
苏岩解释:“这不是发生杀人案了嘛,我们的工作就是这个性质,一有案子就没黑没白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呢?”
苏岩不说话。
余楠直截了当:“你不想和我再接触了是不是?”
苏岩只好说:“咱们俩不合适……”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朱亮的女朋友?”
“这是一方面,另外,我那天不是说了嘛,我命硬。”
第三章朋友妻不可欺
一
苏岩找到了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就等于获得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破案线索。将来破案了,苏岩就是当之无愧的功臣。尽管抓到这个人可能还要付出更多辛苦,但再多的辛苦也比不上得到了这条线索。
苏岩翻看王晨的影集之前,高军也看过。但高军只是看了一遍,他就没想到把影集里的照片全都倒出来。苏岩想到了。
高军表示不理解:“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
苏岩说:“因为我的命好。你想想,咱俩在一起哪次不是这样?”
“也是,看来我这一辈子都赶不上你了。”
“那可不见得。我在工作上运气比你好,可在生活上你的运气就比我好。你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我还是光棍一个。”
“那你怎么不找女朋友呢?”
“不是不找,是找不到。”
“为什么找不到?”
“因为我的命不好。”
高军被他气乐了:“你他妈的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我都让你给整糊涂了。”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胡扯,郭鸣武和朱亮来了。看见朱亮,苏岩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赶紧说:“你们俩中午别走了,我请客。”
“你太应该请客了!”郭鸣武的语气很夸张。
苏岩打量他:“你今天怎么了?打鸡血了?”
郭鸣武这时已经看到了桌子上那个犯罪嫌疑人的照片。“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杀人犯?”
苏岩说:“不是。”
“什么不是,你们不都下发协查通报了吗?”
“通报上也没说他是杀人犯,他现在只是犯罪嫌疑人。”
郭鸣武瞪着苏岩:“你要是再跟我咬文嚼字,我们就走了!”
苏岩猜测,郭鸣武和朱亮已经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谁了。
刚才郭鸣武和朱亮去东风派出所采访,在所长的办公桌上见到了市公安局下发的协查通报。通报上说明了基本案情,并附有犯罪嫌疑人的照片。郭鸣武见到照片之后,给朱亮看了看。朱亮要说什么,郭鸣武用眼神制止了他。事后,郭鸣武告诉朱亮,要是说出来,派出所的警察就去抓人了,这个功劳就是派出所的了。
郭鳴武得意地看着苏岩和高军:“我们没告诉他们,就是想让你们立功!”
苏岩说:“谁立功都无所谓,你赶紧说说,这个人是谁呀?”
“冯军。”
“冯军?哪儿的?”
郭鸣武说:“苏岩,咱俩可得讲好,到时候,我们要独家报道!”
苏岩真想臭骂郭鸣武,这么大的事儿,他还敢讨价还价。苏岩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好好!”
郭鸣武还没完:“到时候,你得把内幕全都告诉我!”
苏岩火了,一把抓住郭鸣武的衣服领子:“快说,冯军到底是谁?”
郭鸣武最怕苏岩动粗,赶紧说:“是我们单位的保安!”
苏岩松开郭鸣武:“看把你吓的。”
郭鸣武整理整理衣服:“今后你别老动手……”
苏岩又问朱亮:“这个人你也认识?”
朱亮说:“没错,就是他!”
苏岩急忙向队长赵民做了汇报。
赵民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运气:“真的?”
苏岩说:“真的!”
赵民还想把记者们叫来再问问,苏岩说:“回头再问吧。去晚了,这个冯军就让别人抓走了!”
临出发前,苏岩给王晓光打了个电话。王晓光说:“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二
电视台紧挨着报社,刑警队赶到门口时,王晓光和一个摄影师已经到了。
郭鸣武不高兴了:“他们怎么来了?”
苏岩说:“电视台正在给我们局长拍专题片,他们想拍点儿写实的镜头。”
事已至此,郭鸣武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是不满的。
王晓光过来问苏岩:“我能不能先进去?”
“啥意思?”
“我想让机器先到位。”
苏岩哭笑不得:“你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呢?”
王晓光说:“我用的是袖珍摄像机。”
“那也不行!”
王晓光求救似的看着赵民,赵民假装没看见。现在抓人是第一位的,要是惊跑了犯罪嫌疑人,责任谁也担不起。
苏岩一个人先进了报社。报社的大厅门口站着两个保安,其中一个果然跟照片上的嫌疑人一模一样。苏岩走到他跟前,对方胸卡上面的名字正是冯军。
冯军问苏岩:“你找谁?”
“我找郭鸣武。”
冯军走到电话前刚要打电话,另外一个保安说:“郭鸣武出去了。”
“出去了?不会吧?”苏岩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郭,你让我来,你怎么走了呢?赶紧的,我在你们报社呢,你快回来!哎,对了,你让王晓光过来,我就不到电视台了。”
苏岩边说边向旁边的沙发走去。其实,他是在给赵民打电话,让王晓光进来,是因为他觉得大厅里的形势还是能控制住的。
王晓光第一个进来了,多少有点儿紧张,慢慢走到苏岩旁边就站住了。苏岩注意到,他的一个袖口一直对着那两个保安。赵民、高军、杨远三个人随后也进来了,他们直接走向冯军。
冯军问:“你们找谁?”
话还没说完,赵民的手就到了他的脖子上,一个小背把冯军摔倒在地。高军、杨远随后扑过去,高军压着冯军的左胳膊,杨远压着冯军的右胳膊,给冯军上铐,嘴里还喊着:“别动!警察!”
都已经把冯军控制住了,根本用不着这么张牙舞爪。大概是知道有人在旁边拍摄,整得高军和杨远都不知该怎么表现好了。苏岩看着就想笑——演过了!
冯军被带走之后,王晓光问苏岩:“你怎么不上去抓呢?”
苏岩说:“我不敢。”
王晓光怀疑地打量苏岩:“真的假的?”
“真的。平时抓人我都是在旁边瞅着。”
王晓光皱眉:“不是吧?我本来还想给你几个镜头呢!”
到了刑警队的讯问室,王晓光把两台摄像机都架上了,一台对着警察,一台对着冯军。对着警察的摄像机没地方放,王晓光就让摄像师把摄像机放在讯问桌底下,镜头从下往上对着讯问民警。苏岩在旁边指挥,让赵民坐在主审的位置上,高军和杨远在旁边做笔录。
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了,还有摄像专用的照明灯。面对灯光与镜头,警察与犯罪嫌疑人都有点儿不知所措。
赵民先开口:“叫什么?”
“冯军。”
“在哪儿工作?”
“报社。”
“干什么工作?”
“保安。”
不知怎么搞的,赵民竟一时没词儿了。高军急忙接过话:“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不知道。”
赵民这才拍了一下桌子:“撒谎!”
冯军说:“我没撒谎,我真的不知道。”
王晓光这时突然插话:“停!”
警察和嫌疑人都不解地看着他。王晓光说:“大家都放松点儿,别紧张,平时怎么审,现在就怎么审。”
王晓光说完,警察们更不会审了。冯军却笑了:“原来你们这是在拍电视剧啊!咋不早说呢?可把我吓坏了。”说着,冯军还站了起来。
苏岩越看越不对劲儿,他走到冯军跟前声色俱厉:“给我坐下!”
冯军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苏岩。
“坐下!听懂没有?”
冯军下意识地坐下了。
王晓光急忙退到一边,向摄像师做了一个开拍的手势。苏岩问冯军:“你和王晨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冯军茫然:“王晨是谁?”
苏岩把脸凑到冯军面前,几乎和冯军的脸贴上了,冯军下意识地往后躲。苏岩就这么盯着冯军看了足足半分钟,一句话不说。大家都不知道苏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得面面相觑。
半晌,苏岩拿出一张照片,伸到冯军面前:“这是谁?”
冯军看了一眼:“我呀!”接着又否定,“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
冯军摸着自己的左侧耳朵说:“我这儿有一个痦子。”又指着照片,“他没有。”
其实,照片上的犯罪嫌疑人与冯军不仅仅是差一个痦子,细瞅的话,鼻子也不太一样。后来查明,案发当天冯军没有作案时间,他正在值班,不仅有其他保安作证,报社的很多记者也都看到冯军了。
冯军被排除了作案嫌疑。苏岩向冯军道歉:“我当时吧,不想吓唬你,都是导演让我干的。”
冯军表示理解:“大哥,没事儿。导演也是为了拍得真实。”
“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苏岩叹了口气,又拿出照片,看看冯军,又看看照片,“这也怪你,怎么长这么像!”
三
黄敏找苏岩打听凶手是不是抓到了。
苏岩说:“没有啊!”
黄敏那样子显然是不信:“真没抓到?”
“真的!黄姨,我什么时候和你撒过谎?”说这话的时候,苏岩突然想起帮徐广泽骗黄敏的事,这不是自己打脸吗?
好在黄敏没计较:“不是黄姨不相信你,是别人说你们抓到了。”
苏岩只得承认:“抓是抓了,但是抓错了。”
听苏岩把经过讲了一遍,黄敏半信半疑:“两个人能长得那么像?”
“可不是咋的?”
黄敏显得心事重重:“苏岩,这个人你们什么时候能抓住呀?”
“这可不好说。”
“你们不是有他照片吗?”
“有照片也不好抓,不知道他叫什么。”
黄敏邀请苏岩去饭店吃饭。苏岩说:“不去了,这阵子太忙了。”
黄敏又问:“抓这个人是不是挺费劲儿的?”
苏岩说:“是挺费劲。”
“需要我帮忙吗?”
苏岩一愣,难道黄敏有什么线索?
黄敏说:“我给你们拿点儿钱吧!”说着,黄敏从包里拿出五捆钱放在桌子上。
苏岩差点儿跳起来:“黄姨,你赶紧收起来!别人进来,还以为你在行贿呢!”苏岩把钱又都塞进黄敏的包里,“黄姨,我们破案从来都没收过钱。”
黄敏又要把钱往外拿:“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苏岩怕黄敏把钱扔下就走,急忙说:“黄姨,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要是真想给我们拿钱呢,你就给我们领导吧!”
苏岩领着黄敏来到了队长赵民的办公室,对赵民说:“黄姨看咱们破案太辛苦了,想要表示表示。”
话没说完,黄敏已经把钱拿出来了。赵民表情惊悚:“黄姨!这可使不得!”
黄敏态度坚决:“你们就收下吧!”
赵民着急:“我们收你钱算怎么回事儿呀!”
“我的钱怎么就不能收呢?”黄敏把钱“啪”地拍在了桌子上,看这个架势,黄敏是非要把钱扔下不可了。
赵民心里暗骂苏岩,但对黄敏还不能使脸色,只好说:“黄姨,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钱直接给我们局长送去。”没等黄敏说话,赵民冲苏岩瞪眼,“你,赶紧领黄姨去陈局长办公室!”
四
苏岩刚进入公安队伍的时候,曾经给局长陈凯鸣当过秘书。苏岩会来事儿,很得陈凯鸣的赏识。但当着当着,苏岩向陈凯鸣提出要到刑警队去。陈凯鸣问:“为什么?”
“我在你身边不适合。”
“怎么不适合了?”
“我的字写得不好。”
“字写得不好,可以练嘛!”
苏岩说:“陈局,你就让我下去吧!”
陈凯鸣说:“不行。”
在公安局,陈凯鸣说不行,那就是不行了。再说,给局长当秘书,将来提干什么的都要比别人有优势,可苏岩却抓住一切机会不断向陈凯鸣提这个要求。陈凯鸣说:“怪了,别人想来,你他妈的却主动要走!”
苏岩说:“陈局,你现在都已经烦我了,我待在你身边,你会越来越烦我。”
陈凯鸣真的被苏岩整烦了:“好吧,你下去锻炼锻炼吧!”
苏岩这一下去就说什么也不再上来了。组织科科长胡波特地找苏岩谈话,希望他回到陈凯鸣的身边。苏岩知道胡波和陈凯鸣关系不错,故意说:“胡科长,我绝对不是不愿意给陈局当秘书,而是我当得太辛苦了。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啊!”
胡波把这些话如实转告陈凯鸣,陈凯鸣气乐了:“这个小王八蛋!”
苏岩下到刑警队没多长时间,就破了一个抢劫银行七十五万元的惊天大案。那个案子苏岩纯粹是运气好,捡的。犯罪嫌疑人抢得赃款后躲进了一家小旅店,当时全市大搜捕,苏岩恰巧被安排去搜查这家旅店。结果,人赃俱获。
当秘书期间,苏岩学会了如何写官样文章。他把抓捕经过写得有声有色,既突出了领导,也突出了自己。政治处领导知道局长喜欢他,趁这个机会对苏岩又是表扬又是奖励,苏岩一下子在刑警队立住了脚跟。队里的领导知道苏岩是下来锻炼的,对他另眼相看。他在刑警队俨然就是一名特殊的警察,谁也不管他,也管不了他。
苏岩的父母做买卖,家境富有,使得他不用为生存低三下四看别人的脸色。另外,都知道他的背后有局长撑腰,谁都高看他一眼。这让他有着很强的优越感。苏岩谁都不放在眼里,对犯罪嫌疑人更是从不手软,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来到刑警队这些年,他露过大脸,也现过大眼。为了破案,他有时采取过激手段,难免让恨他的人抓住把柄,往死里整他。有两次苏岩险些被开除出公安队伍。如果不是陈凯鸣在关键时刻保他,他的警服早被扒了。陈凯鸣恨铁不成钢:“你个混蛋玩意儿,你要求下去锻炼,怎么练成这个熊样儿了?”
苏岩自知无脸见局长,平时一般都躲着陈凯鸣。今天,他领着黄敏来到陈凯鸣的办公室,本打算进屋说明情况就撤出来,可陈凯鸣却让他给黄敏端茶倒水。苏岩了解陈凯鸣,他明白,局长是有话要跟他说。
黄敏见到陈凯鸣,第一个动作还是拿钱。陈凯鸣心平气和地劝说:“你给我们公安局拿钱,作为公安局的领导,我太感谢你了。不瞒你说,我们这个破单位,有车用不起油,有电灯交不起电费。我们是真穷啊!可现在,你给我们拿钱,我们不敢要啊!你拿钱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是希望我们尽快破案,可我们毕竟还没有破案。现在我们要是收了你的钱,压力就更大了!你可以问问苏岩,我们破案不怕辛苦不怕流血,就怕有压力。一有压力,我们是真难啊!你现在给我们拿钱,无形中就给我们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不仅不能帮我们,反过来还会影响我们。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钱呢,你先拿回去,等过些日子我们破了案你再给我们。”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黄敏也不好把钱扔下就走。黄敏说:“陈局长,那好,等你们破案之后,我给你们拿十万。”
陈凯鸣说:“别说十万,到时候你拿一百万我也敢收!”
客客气气地把黄敏送出办公室,陈凯鸣回过身关上门,小声问苏岩:“你看她是不是有点儿精神不正常?”
苏岩点了点头。
陈凯鸣坐在椅子里,重重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掏出烟,扔给苏岩一支。“王晓光帮咱们拍的专题片怎么样了?”
苏岩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如何协助王晓光拍摄专题片的事儿说了一遍。他强调说:“抓冯军的时候,为了让片子拍出来有纪实效果,我特意让王晓光先进去,找好拍摄位置,我们才进去抓人。”
陈凯鸣说:“那倒用不着。一定要以咱们的工作为主,千万别为了拍片子把工作耽误了。”
“陈局,你就放心吧,这个我心里有数。”
陈凯鸣忽然怀疑地打量苏岩:“你小子是不是进屋之后就发现那个冯军不是照片上的人了?”
苏岩赶紧说:“没有啊!”
“我估计你是看出来了,要不,你才不会让王晓光先进去呢。”
苏岩有点儿不好意思:“局长,你咋把我想得那么不是东西呢?”
陈凯鸣说:“你以为你还是什么东西啊?”
苏岩没敢接话,生怕陈凯鸣给他来个新账旧账一起算。陈凯鸣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案子能拿下来吗?”
苏岩摇了摇头:“不好说。”
“难度在哪儿?”
“我们现在只是把协查通报下发到了基层派出所,范围还是太小。”
发生这种杀人案,局里一般不大肆宣扬,这会影响社会的安定,给群众造成恐慌,所以这个协查通报就没有向社会公开。但流言还是一样有,说被杀的女孩儿是大款养的二奶,杀手是大奶花钱雇的。还说这不是一个大奶的行为,是全市大奶在聯合行动,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为了警告自己的丈夫,她们共同出资铲除二奶。
谣言传播的速度是惊人的。陈凯鸣说:“昨天我去市里开会,连市领导都过问这个案子了。”
苏岩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种杀人案就怕引起舆论关注,大家越关注,市领导给公安局的压力就越大。
苏岩说:“我们去抓冯军的时候,是在报社的接待大厅里,有不少记者在场,很多记者向我们打听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案子涉及个人隐私,我们没告诉他们。这么一保密,他们更来兴趣了。越是不让他们知道,他们就越想知道。这两天没事我瞎寻思,陈局,你说,这些个谣言会不会是记者编出来的?”
陈凯鸣说:“净胡扯。你别把记者想得这么坏。”
“我没有把他们想得那么坏,我是觉得这个谣言编得挺有意思,什么大奶们集体出资雇杀手来铲除二奶,还不伤害自己的丈夫。陈局,你仔细琢磨琢磨,这个谣言是不是充满了文化色彩?”
陈凯鸣眼里露出笑意:“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别拐弯抹角的。”
见局长又摸出一根烟,苏岩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主动给陈凯鸣点上。陈凯鸣问:“你现在不抽烟了?”
苏岩点了点头。
“不抽烟兜里还揣着火儿干什么?”
苏岩说:“我这不是时刻准备着给您点烟吗?”
“少说好听的,你他妈的现在天天躲着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苏岩想解释,陈凯鸣摆摆手:“行了,别编了,说案子吧。把你的想法说说。”
苏岩说:“我觉得吧,这起杀人案由于这个谣言的出现,已经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我们就别再藏着掖着了,应该发动群众,向社会公布嫌疑人的照片,这样才能迅速消除谣言。”
“但现在有这么一个问题,”陈凯鸣说,“照片公开后,会不会在客观上证实了谣言。因为我们公布照片时不可能公布案情,这样一来,那个谣言就更像真的了。万一我们不能及时破案,造成的影响就更坏。能不能想个办法,在公开这张照片之后,不仅不会产生坏影响,还能把这个谣言消除掉?”
“这可太难了!现在的人,宁可相信谣言,也不会相信我們的。”
陈凯鸣说:“所以,需要你来解决这个问题啊。”
苏岩一个劲儿摇头:“我可没这两下子!”
陈凯鸣瞪起眼睛:“你要是想不出来好办法,我就收拾你!”
五
王晨生前拍了很多明星照。这种照片最大的作用就是把丑的变成美的,王晨的相貌肤色本来就说得过去,所以,明星照上的王晨的的确确是非常漂亮,跟明星们没什么两样。
这么漂亮的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之后,主持人就对现场的观众提问,问谁知道这是哪位明星。一个观众说,这是郭秋梅。另一个观众说,不像郭秋梅,郭秋梅没有这么年轻。头一个观众就说,这是郭秋梅年轻的时候。
屏幕上不断出现王晨不同衣着不同扮相的照片,有的清纯,有的成熟,有的性感妩媚。观众们议论纷纷,主持人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大家。最后,观众都把目光投向了节目主持人,问这到底是哪位明星。
这时,灯光暗了下来,伤感的音乐响起。一束光打在主持人的脸上,主持人已经泪流满面:“这个女孩儿不是明星,她叫王晨,今年十九岁……像其他漂亮女孩儿一样,王晨也有成为明星的梦想!大家已经看到了,她的相貌、她的身材,完全具备明星的条件。也许,不久的将来,王晨真的会梦想成真。但是,王晨的这个梦,只做到了今年的6月11号……”
大屏幕上闪过王晨倒在地板上的现场照片,镜头定格在王晨身边那一大摊血上,血已经凝固,像油漆一样。主持人说:“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王晨像往常一样要去上班了,可她刚刚走出家门……”
大屏幕上出现了模拟场面,一个女孩儿的身影刚刚推开门,一个男人冲了过来。女孩儿大声喊叫,男人迅速捂住女孩儿的嘴。随后,画面一片漆黑……全场也是一片寂静。
不久,屏幕上再次出现王晨美丽的面容。主持人说:“罪恶的凶手就这样夺走了一个美丽年轻的生命!”
在沉重的音乐声中,王晨的父母从后台走了出来,两个人泪流满面。他们倾诉着对女儿的思念,说着说着,母亲还差点儿昏倒……
父母说完了,王晨的朋友周雨走了出来,她说王晨不仅外表漂亮,心灵也漂亮。不久前自己的父亲患了重病,没钱住院,是王晨把自己积攒了两个月的工资塞到她的手里。周雨哽咽着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如果不是王晨出手相助,她的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周雨说完,王晨的同事也一个个登场,向观众诉说着王晨生前的故事。最感人的应该是黄敏的讲述,她出场时,神情疲惫,脸色憔悴。她说,王晨离开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王晨的音容笑貌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里。黄敏说,王晨就像她的女儿,她总觉得王晨并没有走……
在场的观众被感动了,电视屏幕前的观众也被感动了。热心的观众发来短信,要求警方迅速抓获凶手,为美丽的王晨报仇!
穿着警服的赵民上场,希望广大市民为警方提供破案线索。紧接着,大屏幕上出现了犯罪嫌疑人清晰的照片……
六
冯军被群众扭送到公安局。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当时,他走在下班的路上,怕别人认出来,还特意戴上了墨镜。但无论他怎么伪装,也逃不过群众的火眼金睛。被押送到公安局之后,苏岩还假装不认识他。没办法,明知抓错了,他也不能批评热心的群众。他担心群众没了积极性,碰到真的罪犯也以为是假的,那就耽误事儿了!
这之前,苏岩给冯军开了一张证明。苏岩问他:“你怎么不把我给你开的证明拿给他们看呢?”
冯军委屈:“我一下子就被他们摁倒了,也拿不出来啊!苏哥,我老这么被抓来抓去的,什么时候是头儿啊?”
苏岩也没辙:“要不,你先在家休息吧。”
“我休息你给我开工资啊?”
苏岩问:“你一个月开多少钱?”
“一千二。”
苏岩从兜里拿出一沓钞票递给冯军,冯军推让:“我不能要你的钱。”
苏岩说:“这不是我的钱,是我们队里的,你拿着吧。”
冯军接过钱:“我还是先去上班吧,反正单位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好人,他们不会抓我的。”
“那你不怕路上的人抓你呀?”
“从明天开始,我就住在单位算了。”
苏岩点头:“那也行。”
冯军有点儿吞吞吐吐:“那这钱……你还给我吗?”
“当然,我都说了,这是队里给你的,给你造成那么大麻烦,算是一点儿补偿吧。”
七
余楠的电话又来了:“求你点儿事儿行吗?”
“你说。”
“我在商业大厦看好了一件衣服,想买下来,可我带的钱不太够。”
“那你就回家去取吧。”
“我怕等我取回来,这件衣服被别人买走了。”
“就剩一件了吗?”
“我还能骗你?”
“那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给我送点儿钱来行吗?我肯定还你!”
“我现在手头也不宽绰,要不……”
“那就算了。”
苏岩叹口气:“你是在大厦的哪一层啊?”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送这个钱,可他的心却在最后一刻软了下来。
到了商业大厦,刚进门就看到余楠站在不远处。苏岩给她打电话:“你去开票吧。”
余楠一手拿着电话,隔着老远看着苏岩:“你着什么急呀?”
那好!你可不准反悔!
苏岩说:“我怕别人把衣服给买走。”
余楠向大厦深处走去,苏岩跟在余楠的身后。苏岩说:“这件衣服吧,算我买的,然后就送给你了,不用你还钱。”
“那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上次我喝多了,还是你送我回的家。”
余楠说:“有这事儿?我怎么一点儿印象没有呢?是我送你的吗?”
“是你。”
余楠回身看了他一眼,又转身走路。
苏岩跟在她的身后。“你到底买的是什么衣服啊?”
“你刚才说要买衣服送给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好!你可不准反悔!”说着,余楠停在一家内衣专卖店门口。
苏岩看清了店面的招牌,赶紧停住脚步。
余楠冲他勾着手指头:“你不过来,怎么给我买衣服?”
“你买,我付钱。”
“那不行,既然说给我买,就要帮我挑。”
苏岩无奈,凑上前去。
余楠说:“你向右看。”
“我看见了。”
“你看什么颜色的好啊?”
苏岩说:“这也不是衣服啊!”
“你快说呀,我戴什么颜色的漂亮?”
“黑的吧。”
余楠笑了:“你还挺有眼光呢!我白,戴黑的会显得更白,是不是?”
苏岩说:“我没想那么多,主要是觉得黑的不显脏,你穿上之后一年都不用洗。”
余楠冲他翻白眼:“你少气我,快掏钱吧!”
柜台的售货员看着他俩,以为来了一对儿神经病。
八
照片公布之后,王晓光提出跟踪采访,要与警察同吃同住同工作。苏岩说:“没必要。等有了好线索,我事先通知你。”
王晓光说:“这个案子挺有意思的,我一定要全程跟踪。”
“你这样天天跟着我们,弄不好会耽误我们工作。”
王晓光不愿意了:“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你耽误我工作,我还没说呢!”
前不久,王晨的那个煽情视频是王晓光帮苏岩做的,苏岩算是欠了人情,也不好再说什么。
王晓光跟踪拍摄,报社的郭鸣武也要跟踪采访。
苏岩说:“你搞文字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郭鸣武说:“我需要拍几张照片。”
苏岩不想让郭鸣武来,因为他来的话,朱亮也得来。天天看着朱亮,苏岩心里不是滋味。苏岩说:“郭鸣武,你别跟着了!”
郭鸣武说:“電视台的能跟着,我们报社的为什么就不能呢?苏岩,我感觉你不太正常,我到你们公安局任何单位去采访,人家都兴高采烈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这么难呢?”
苏岩说:“我主要是看你不顺眼。”
“我也没抢你老婆,你干啥看我不顺眼?”
“就是因为你不抢我老婆,我才看你不顺眼!”
郭鸣武执意要来,苏岩也不太好断然拒绝。记者们的关系都通天,郭鸣武要是找到了局长,苏岩反而被动了。
不出苏岩所料,朱亮果然也跟着来了。苏岩问郭鸣武:“朱亮怎么老跟着你采访呢?”
郭鸣武说:“他愿意。”
“什么他意愿,我看是你愿意!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天天与朱亮见面,苏岩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朱亮知道余楠找过苏岩,苏岩很想和朱亮解释解释。可解释什么呢?说他和余楠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么说,苏岩自己都觉得不太理直气壮。
记者们在刑警队跟踪采访,每天中午吃饭是件大事儿。没有记者的话,警察们都在食堂里糊弄一顿。有了记者,就不能糊弄了。警察们可以让嫌犯不舒服,但不敢让记者不舒服。每天中午,都得安排记者们到饭店去吃饭。
队长赵民让苏岩去陪着。苏岩说:“我一个民警,我去陪好吗?记者来了,你当队长的应该出面啊!”
赵民忽悠苏岩:“你哪是一般的民警啊!你不仅能代表队长,你还能代表局长呢!”
苏岩明白赵民啥意思,让他陪的话,吃饭的钱就由他出了。队里太穷了,记者天天来吃,队里确实承担不起。
每天陪记者们吃饭,更是躲不开朱亮。好在朱亮对苏岩仍然像往常一样,总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吃饭的时候,朱亮比服务员还忙,有人抽烟,朱亮点烟,有人喝酒,朱亮倒酒。苏岩说:“朱亮,你是我们刑警队请来的客人,点烟倒酒的活儿不是你干的。”
郭鸣武说:“他不干谁干呢?”
朱亮说:“确实确实。我年龄小,这些活儿就应该我干!”
苏岩批评郭鸣武:“你看看人家朱亮,向人家学学!不是我说你,都是一样的记者,你们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郭鸣武不愿意了:“我和朱亮有什么差距啊?我向他学?”他看着朱亮,“你说你有哪一点儿值得我学?”
朱亮赔笑:“郭哥,你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晚上,苏岩主动送朱亮回家。车上,他开导朱亮:“你尊重郭鸣武是应该的,但你不能让他欺负你啊!”
朱亮说:“苏哥,他没欺负我。”
“还没欺负!你就差管他叫爹了。像郭鸣武这种人都是欺软怕硬,你越老实,他越欺负你!”
“苏哥,他不是成心的。”
“我知道他不是成心的,但你不能惯他这个毛病。我这么说,不是让你和郭鸣武翻脸。但是你得有点儿性格,男人嘛,不能太窝囊了,你说是不是?”
朱亮认真地点了点头:“苏哥,谢谢你对我的教诲。”接着,朱亮提起了余楠,“苏哥,余楠已经找过你道歉了是不是?”
“是……”苏岩突然有点儿慌。
朱亮说:“余楠那次让你下不来台,她可后悔了!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面子。你看,郭鸣武那样的,谁都不怕,可一见到余楠就老实了。”
苏岩小心翼翼地解释:“余楠后来找我道歉的事儿,我一直没跟你说,我是怕你有想法。因为她当时跟我说,她找我你不知道。”
朱亮得意地说:“我偷着看她手机了,要不,我还真不知道。”
“这种事儿,余楠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她在我面前装得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去跟你道歉,你想,她好意思告诉我吗?”朱亮说,“苏哥,说心里话,上次的事儿之后,我特别难受。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反过来还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真是过意不去。你也看出来了,我根本管不了余楠,更不敢让她去向你道歉,我真怕失去你这个朋友!”
苏岩有点儿无地自容,他停下车,诚恳地说:“朱亮,你放心吧,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第四章抓错人的代价
一
林河市周围一共有七个县,现在都变成了市,就是那种县级市。虽然还是过去县里的模样,但感觉不一样了。县公安局叫市公安局了,县局局长成了市局局长。
苏岩带着记者们来到北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陆明是苏岩的同学。苏岩向记者们做了介绍:“这是陆大队。”
陆明和记者们一一握手,记者们跟着苏岩叫陆大队。陆明说:“什么大队不大队的,叫我小陆就行。”
北南市的乌镇和小关镇都发现了与照片上的犯罪嫌疑人相像的人。苏岩听了听情况,感觉小关镇的有点儿靠谱。他提出先到小关镇,陆明说:“好,我带人跟你们去。”
苏岩说:“陆大队,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兵分两路,我去小关镇,你去乌镇。”
陆明说:“那让记者跟我去吧。”
要是以往,苏岩张嘴就得骂他:“跟你去干毛线?”但现在考虑到记者在邊上,不能不给陆明留面子,他对郭鸣武、朱亮说:“你们俩跟陆大队去吧。”
记者们虽然不知道怎么破案,但他们都能感觉出来,跟着苏岩去应该更靠谱。郭鸣武说:“让王晓光去吧,我们俩跟着你。”
王晓光反应更快:“这又不是找小姐,让你跟谁你就跟谁。”
苏岩笑了,没想到王晓光还能说出这种话。陆明看记者们都不愿跟着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苏岩带着侦查员和记者驱车驶向小关镇。小关镇距市里很远,开车得四个小时,到了镇里已经是傍晚了。那个与照片相像的男人叫李旭,苏岩之所以对这个家伙感兴趣,是因为当地派出所找他的时候,他竟然跑了。苏岩到派出所问了问情况,派出所的管片民警告诉苏岩,李旭最可能的藏身之处是他奶奶家。
苏岩说:“那现在就去他奶奶家吧。”
记者们很兴奋,他们估计这回抓的应该是真的了。来到李旭的奶奶家之后,把照相机、摄像机全都架好了。苏岩小声嘱咐他们:“一会儿不要光拍我们,多拍拍派出所的警察。”
郭鸣武说:“你就放心吧。”
苏岩第一个破门而入,李旭还算老实,没反抗就被苏岩按在地上,地上的尘土弄了李旭一脸。苏岩打来一盆水把李旭的脸洗干净,结果很失望,李旭与照片上犯罪嫌疑人的长相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苏岩问李旭:“派出所找你,你跑什么?”
“我……害怕。”
“你害什么怕?”
“我……看见警察就害怕!”
排除了李旭,记者们心灰意冷。派出所要留苏岩和记者们吃饭,苏岩婉拒。镇里只有一个招待所,住宿条件很差,他担心记者们不习惯。苏岩开车连夜又返回了北南市,安排记者住进了华都宾馆。他对记者们说:“这是这地方条件最好的宾馆了,当然和咱们市里比还是差远了,你们将就将就吧。”
王晓光自己住一个房间,郭鸣武和朱亮住另外一间。夜里,王晓光睡不着,打电话问苏岩住哪个房间,他想和苏岩聊聊。苏岩说:“你别过来了,我去看你吧。”
苏岩来了之后,先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王晓光问:“咋不在你自己房间洗呢?”
苏岩说:“我房间里没有。”
王晓光这才知道,苏岩和其他警察住在附近的招待所里。公安局对警察外出的住宿标准是有限制的,超了不给报销。王晓光拿出摄像机要过去拍拍,苏岩说:“拍什么呀,都累一天了,你去的话还得把他们折腾醒。”
王晓光坚持说:“我去拍拍,这个事儿挺感人的!”
苏岩说:“有什么感人的。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住招待所吗?告诉你吧,要是我一个人出去的话,肯定自己花钱住宾馆。可是,现在我领着这么多警察来,要是全住宾馆的话,回去纪检委肯定查我。”
“你自己花钱住宾馆还有毛病吗?”
“当然有毛病了!他们得审查我哪儿来的钱。我得说,我的钱是我妈给的。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得把我妈叫到公安局当面说清楚,你说这麻烦不麻烦?”
“确实挺麻烦。”王晓光问苏岩,“那我们记者住宾馆的钱谁拿啊?”
“我拿呗!”
王晓光马上表示:“不用不用。”
苏岩说:“你别争了,无所谓,我妈有的是钱。”
王晓光说:“两码事儿。我们采访回去报销天经地义。”
就这样,苏岩陪王晓光扯了半宿。后半夜,苏岩接到了陆明的电话,问苏岩情况怎么样。苏岩说李旭已经排除了。没想到,陆明那边却有惊喜。陆明说:“我查的这小子和王晨谈过朋友!”
苏岩心里一阵狂喜:“这小子叫什么?”
“叫于宁。”
“已经拿下了吧?”
“还没有。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苏岩急了:“他到哪儿去了?”
“可能到他姥姥家去了。”
“他姥姥家在哪儿?”
“山泉村。”
苏岩有点儿恼火:“进山里了?”
陆明说:“应该是。”
“等着我,我们马上赶过去。”
苏岩放下电话,王晓光已经收拾好东西。苏岩给郭鸣武、朱亮的房间挂电话,没人接。王晓光说:“这俩小子可能唱歌去了。”
宾馆的六楼是夜总会,苏岩进包房的时候,看见两个小姐坐在郭鸣武、朱亮的身边。苏岩什么也没说,到外面迅速结了账。小姐跟苏岩耍贱:“帅哥,我陪陪你呀?”
苏岩狠狠瞪了小姐一眼,阴冷的目光把小姐吓了一哆嗦,赶紧溜了。苏岩转身笑眯眯地和郭鸣武、朱亮说了于宁的情况:“两位实在对不起了,咱们得马上走。”
朱亮十分难为情,一直回避着苏岩的目光。郭鸣武神态自若:“你不要以为我们是那种人!我们来这里主要是睡不着觉。那两个小姐,我们只是让她们陪我们说说话而已。这也就是我们报社的记者觉悟高,要是换成电视台的记者,保证就得干别的了!”
二
赶到山泉村时已经接近凌晨了。陆明知道抓捕于宁可能要遇到麻烦,集合了北南市刑警大队全体侦查员配合苏岩。进山村抓人是最让警察头疼的。在市里或镇里,老百姓见到警察抓人最多围观看热闹,可进了山里就难说了。
将近三十人的队伍把于宁的姥姥家包围了。陆明第一个冲进去,麻溜儿地把于宁摁倒戴上了手铐。苏岩抬起于宁的头,仔细看了看,马上确认这个于宁应该就是照片上的犯罪嫌疑人。
警察们带着于宁往外走。于宁的姥姥号叫着躺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她的哭声引来了于宁的大舅二舅还有于宁的大姨二姨,他们像狮子像老虎一样扑向警察。好在警察事先早有准备,陆明率领全体弟兄为苏岩等人开路。
可是,刚刚走出于宁姥姥家的院子,警察们发现,他们已经被全村的男女老少围住了,什么铁锹、木棒、耙子,每个人手里都有家伙。警察都带着枪,可他们不但不敢开枪,还一个个把枪都藏起来了——因为村民们知道警察不敢开枪,所以,见到警察拿着枪,他们不仅不怕,有的還敢抢枪。为了防止意外,警察们只能把枪藏起来。面对村民手里的棍棒、铁锹、耙子,警察们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苏岩的后背挨了一铁锹,高军的脑袋被打了两闷棍,市里的警察受伤还不算严重,北南市的警察差不多个个都头破血流,因为他们还负责保护市里的警察。
记者们全都吓傻了,等他们醒悟过来,赶紧拍照摄像。村民们把矛头也对准了记者。苏岩怕记者们吃亏,组织民警保护记者,局势越来越难以控制。
陆明担心这样下去出大事儿,咬了咬牙,亮出了冲锋枪,向天空一个点射。其他警察见状,也纷纷鸣枪示警。人群一下子被镇住了。苏岩趁机向村民喊道:“妈呀,警察疯了!”
混乱中,村民不知就里,立刻四散奔逃。警察们终于突出重围。
陆明开着大吉普一路狂奔。苏岩为陆明擦了擦头上的血:“陆大队,这次多亏你了!”
陆明不停地检讨:“开始没把于宁扣住,责任都在我。要是当时果断点儿,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这话不假,这个事儿要是让局长知道,得骂死陆明。苏岩说:“什么责任不责任的,现在不是把于宁抓住了吗?你放心吧,我回去不会和领导说没用的。”
陆明一个劲儿道谢,看来他真的是十分后怕。万一抓不到于宁,或者哪个警察受了重伤,他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岩说:“你不用谢我,要谢的话,你就谢谢老天爷吧!咱们要是抓不着于宁,陈局长得把你调到你们县里的生产大队了。”
三
陈凯鸣来到高速公路收费站迎接苏岩一行。为了拍出纪实效果,记者们先通过收费站,架好了机器,把感人的画面全都记录下来。
根据苏岩的要求,记者们着重突出陈凯鸣的形象。陈凯鸣亲切地握着刑警的手问寒问暖,陈凯鸣为受伤的民警擦拭伤口,陈凯鸣讯问犯罪嫌疑人……总之,从画面上看,刑警们之所以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与公安局长密不可分。
除了突出局长陈凯鸣,记者们重点在报道中凸显了民警的牺牲精神。郭鸣武、朱亮把警察头上、脸上伤口的照片一张张放大,登在报纸的显著位置上。郭鸣武在通讯中写道:人民警察去抓嫌犯,可人民群众却把警察当成了罪犯。人民卫士为此流了那么多的血,这些血如果是流在抓捕嫌犯上,警察会为之自豪。可是,他们的血却流在了他们要保卫的人民群众手上。面对着铁锹、木棒、铁耙子,警察们除了流血,还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报道极具影响力。市委领导接连批示,对那些让警察流血还流泪的刁民要依法严惩,决不手软。
当然,记者们更多的兴趣还是在于宁身上。这之前,他的照片上了电视、报纸,于宁为什么杀王晨,他与王晨究竟是什么关系,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为了尽快发报道,郭鸣武不断地给苏岩打电话催问。
苏岩不耐烦:“还没结案呢,我没法儿告诉你!”
郭鸣武说:“你向我透露点儿呗!”
“连我都不知道,我向你透露什么?”
苏岩对记者保持着高度警惕。这之前,苏岩已经嘱咐过他们,于宁虽然抓回来了,但还有很多非常具体的细节要去核实,只有全都情况核实之后,才能最终下结论。可是,记者们把苏岩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为了抢新闻,都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报道。
到目前为止,于宁对于他和王晨的关系一直拒不交代。于宁的年龄与王晨相仿,苏岩不想用对付那些流氓地痞的手段对付他。可这小子以为警察好糊弄,还装起成熟来了,竟然对苏岩说:“我有权保持沉默。”
苏岩哭笑不得:“我们不知道的,你可以保持沉默,有些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你还保持沉默,就是在抗拒调查。”
于宁说:“反正我就是要保持沉默。”
在旁边做笔录的高军实在忍不住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给你脸了!”
高军长得高大威猛,他这么一喊,把于宁吓了一哆嗦。苏岩索性把戏演下去,他把高军支走,问于宁:“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王晨的四叔。你要是再不说实话,一会儿我就不审你了,就让他来审!我可告诉你,他现在恨死你了。”
于宁说:“他恨我干什么?”
“你把王晨杀了,他能不恨你?王晨是他侄女!”
“可我没杀王晨!”
“问题是,你自己得说清楚啊!你老和我们保持沉默,谁能证明你没杀呀?”
在苏岩的开导下,于宁终于开口。
他和王晨起初是在网上认识的。王晨说自己长得非常难看,没有人追求她。于宁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因为在网上聊天时,很少有人说自己难看。他们聊了有一个多星期,就见面了。于宁没想到王晨那么漂亮,两人很快就发生了关系。
苏岩说:“你们在哪儿发生的关系?”
“在金星宾馆。”
苏岩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因为那时候王晨已经被徐广泽养起来了。“你和王晨第一次见面就上床了?”
于宁点了点头。
“是你主动的还是她主动的?”
“是她主动的。”于宁怕苏岩不信,又补充,“真的。如果不是她主动的话,也不会到金星宾馆去开房啊!那儿的房间太贵了,我可住不起。是王晨开的房,也是她花的钱。我开始为啥要保持沉默?因为我觉得我挺丢人的,这等于在吃软饭。”
“王晨喜欢你吗?”
“喜欢。”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你?”
“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说她有一个……舅舅。”
“她是什么时候告诉你她有这个舅舅的?”
“第二次,她领我到了她的那套房子里。”
“哪套房子?”
“就是花园小区那套。”
“几单元几门?”
“3单元402。我进去一看,就知道她被人养起来了。我挺害怕的,怕碰到养她的那个男人。她就说,你别怕,那个男人是我舅舅。”
“她说没说那个舅舅是干什么的?”
“没说。”
“你问了吗?”
“没问。”
“为什么不问?”
“没时间。我去了,她就和我那样……完事她就让我赶快走。”
“你爱她吗?”
“不爱……其实不是不爱,是不敢爱她!我没钱,我也养不起她。”
“王晨爱你吗?”
“我说不清。王晨说她离不开我。还说,她跟那个舅舅是没办法,她父母都没有工作,是那个舅舅帮她父母找到了工作,她跟那个舅舅是为了报答。她说她非常非常爱我,为了我,她可以放弃一切。”
“你相信吗?”
“我……不信。王晨只是喜欢和我做爱,王晨的那个舅舅可能满足不了她。王晨的欲望特别强……”
“你既然不相信她的话,为什么还和她在一起?”
“因为她……总给我钱。”
“一共给了你多少钱?”
“总的我没数过,每次差不多有两三百吧。”
“你和她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的3号。”
“我们发出的通缉令,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但王晨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为什么不到公安局说明情况?”
“我……怕说不清楚。”
“你不用怕,如果不是你干的,我们绝对不会赖在你身上。但这有一个前提,你必须实话实说,我再问你一遍,你和王晨最后一次到底是哪天?”
“3号!”
“王晨死之前和一个男人发生过关系,经过化验,这个男人的血型是B型,你知道你是什么血型吗?”
“我也是B型,但那肯定不是我的!王晨死的时候是11号,从3号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你怎么知道她是11号死的?”
“通缉令上不都写着吗?”
“于宁,我告诉你,你的血样已经送到省公安厅进行DNA检验了。如果检验结果表明你说了瞎话,那你可就玩儿完了。”
四
徐广泽出院后,黄敏起初让他在家待著。可没几天,她又让徐广泽到海鲜世界上班。她要时刻监视着徐广泽,不能给他任何机会。为了防止徐广泽再犯类似错误,黄敏把海鲜世界的服务员进行了大清洗,漂亮的换成丑的,能引起男人冲动的换成整天呆若木鸡的。
徐广泽向苏岩诉苦:“黄敏太过分了!”
苏岩说:“是她过分还是你过分?要不是你老婆给了你改邪归正的机会,你能有今天吗?”
“她给我什么机会了?”
“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黄敏帮你平了那些事儿,我告诉你,王晨的父母都能把你闹死!”
徐广泽不吱声了。
苏岩对他说:“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我一直都在反省啊!可你不知道,黄敏现在对我简直……她都不许我单独和女儿在一起!”徐广泽的眼睛湿润了。
“你别委屈了,黄姨也是让你给吓怕了。”
徐广泽哽咽:“苏岩,我不想和她过了……”
“那你想和谁过呀?”
“和谁过都比她强。”
“那可不见得。”
“你还别不信,我虽然岁数大了点儿,照样可以找年轻的。”
“这我相信,可问题是,即便找到年轻的,你能保证她和你一心一意过日子吗?”
徐广泽听出苏岩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苏岩没回答。“老徐,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你,另外呢,有几个事儿还得和你核实一下。你爱王晨吗?”
徐广泽点了点头。
“王晨爱你吗?”
徐广泽又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徐广泽的眼睛又湿润了:“王晨亲口告诉我的……”
苏岩递给徐广泽几张餐巾纸:“都这么大岁数了,哭什么呀,你克制点儿!”
苏岩越说徐广泽还越来劲儿:“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念王晨……”
“王晨有男朋友,你知道吗?”
徐广泽说:“她没有。”
“她有。你难道一点儿都没察觉?”
“王晨不可能有男朋友,要是有的话,会告诉我。”
苏岩不知道徐广泽哪儿来的自信:“她有男朋友会告诉你?”
“会,她有什么事儿都告诉我。”
“她和别人约会也能告诉你?”
徐广泽警惕地看着苏岩:“你什么意思?”
“王晨在和你交往的同时,另外还有男人。”
徐广泽摇头:“不可能。”
苏岩简直想抽他:“王晨根本就不爱你,她爱的只是你的钱!”
“我不和你争这个事儿。你说王晨有男朋友,其实王晨也和我说过。”
苏岩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王晨怎么和你说的?”
“她这个男朋友是在我之前就有的。”徐广泽的声音放低了,“王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女了,她主动和我说的。”
“怎么说的?”
“就那么说的呗!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在一起免不了要冲动嘛。王晨说,她当时还小,对那个男孩儿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她说,她的感情都在我身上。”
“那她这个男朋友后来和她还有没有来往?”
“没有。”
“你怎么知道?”
“我倒希望他们有来往。”
“为什么?”
徐广泽看看苏岩,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要是有男朋友,不就能掩盖我和她的关系了嘛。”
苏岩点头:“对,你当时还想让我帮你掩护呢!”
徐广泽讨好地说:“王晨喜欢你!”
“她喜欢的人多了!”苏岩把那张照片放在徐广泽面前,“王晨后来又和他睡过,你知道吗?”
徐广泽看了一眼照片,不太自然地说:“他们没睡过。王晨和我说,她和她这个男朋友只是在一起吃吃饭什么的,其他的不会干。”
“光吃饭不干别的,她这个男朋友同意吗?”
“同意!我让王晨给他钱。”
苏岩十分吃惊:“就是说,这个男孩儿你早就知道?那你以前为什么说不知道?”
徐广泽吞吞吐吐:“我……有点儿……”
苏岩心里一片冰凉,他瞪着徐广泽:“你以前见过这张照片,对不对?”
徐广泽点了点头。
“当时把你打昏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其实……我没看到是谁打的我。当时那个人藏在门后。”
“没看见?没看见你为什么说照片上的人是杀人犯?”
“肯定是他!王晨要离开他,他不想离开,就来报复王晨!难道不是吗?”
苏岩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直了,对徐广泽说:“爹!”
徐广泽疑惑地看着苏岩:“你糊涂了!你怎么管我叫爹呢?”
“我没糊涂!”苏岩用欲哭无泪的语气说,“爹呀!你真是我的亲爹!”
五
苏岩刚到刑警队的时候,赵民认为苏岩这种小白脸在上面整天跟着局长吃香的喝辣的,已经过惯了舒服的日子,现在突然下到刑警队这种人间地狱来,肯定吃不了这里的苦,用不了多久,苏岩就得主动要求回到局长身边。所以,一开始赵民对苏岩的态度是关怀体贴式。他觉得和苏岩处好关系,就等于将来与局长处好了关系。令赵民想不到的是,苏岩下来之后,竟然稳稳地在刑警队扎下了根。这让赵民的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苏岩的工作能力在刑警队有目共睹,特别是局长陈凯鸣对苏岩那种父亲式的偏爱与呵护,令赵民感到自己的仕途如履薄冰。这样下去,刑警队一把手的位子迟早是苏岩的。有了这种认识后,赵民把苏岩看成了竞争对手。
令赵民欣慰的是,苏岩似乎对他的位置不感兴趣,苏岩最感兴趣的是破案和收拾犯罪分子。也正是因为苏岩缺少政治头脑,使得他的行为经常超出分寸,不是被别人告了,就是涉嫌刑讯逼供被检察院咬住不放。如果不是陈凯鸣在关键时刻帮助苏岩,苏岩早就被扒了警服了。
按说既然如此,苏岩不会对赵民构成什么威胁了,但赵民还是不放心,他认为苏岩一旦把精力用在当官上,富有的家境、广泛的社会关系都会帮助苏岩在最短的时间里取代自己。面对苏岩,赵民不知如何是好。尽管在名义上他是苏岩的领导,可他根本就领导不了苏岩。蘇岩也拿他不当回事儿,高兴了跟他汇报汇报,不高兴了就直接找陈凯鸣汇报去了。
王晨被杀案让赵民感到十分难堪,他觉得无论如何也得和苏岩说道说道,就把苏岩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苏岩知道理亏,坐在赵民的对面,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民的脸色。赵民给苏岩倒了杯水,告诉苏岩:“于宁的DNA检验报告,省厅已经电传到了咱们技术科。”他从桌子上拿起了几页电传纸,放在苏岩的面前,“留在王晨体内的精液不是于宁的。”
苏岩没吱声。
“11号上午,于宁去参加同学何翔的婚礼。他和其他三个同学10号晚上就去了,当天夜里以及第二天的婚礼上,于宁始终在何翔家里。杨远调了何翔婚礼的录像,在上午六点、八点、九点等几个特殊的时间段上,都能在录像里见到于宁。何翔家住北南市郊区,从他家到咱们市里往返至少四个小时,仅仅从这点上就可以排除于宁的作案嫌疑。”
苏岩低声说:“那就把于宁放了吧……”
“放肯定是要放,问题是这个于宁当初我们就不该抓!”
“都怨徐广泽把我骗了……”
赵民说:“是徐广泽把你骗了,还是你自己的工作没到位?苏岩,不要先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其实呢,你把一个根本就不是罪犯的于宁当作了重要犯罪嫌疑人,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会犯错误,在案件的这个阶段,犯这样的错误很正常。可是,你把于宁认定为犯罪嫌疑人,从发现线索到最终抓获,完全是你一个人在主办,你为什么要那么突出表现我呀?你看看电视上,净是我的镜头,好像这个案子是我牵头搞的。”
苏岩辩解:“这……都是记者拍的!”
赵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记者!我都问清楚了,是你让记者这么拍的!你看你干的好事!你上了当被耍了,可变成笑料的却是我!”
苏岩低下头不敢看赵民。
赵民走到苏岩跟前:“你说,你对我是不是有意见?”
“赵队,我……”
“你对我有意见,可能是我平时对你关心不够,我能理解。可你把陈局长也整出来是什么意思?你把于宁押回来也就算了,干吗还给陈局长打电话,你的意思不就是让陈局长去接你们,好显得你们多了不起吗?你没看那天的新闻吧,全都是陈局長的镜头,现在大家都知道是陈局长抓错人了!”
苏岩呆呆地看着赵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赵民最后愤怒地说:“苏岩,你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为什么不先给我打电话汇报一下,我去接你不就完了嘛!让我一个人丢人现眼还不够,你还把陈局长扯进来。你给局长当过秘书,你应该知道啊,陈局代表着咱们整个公安局的形象。你让他在全市人民面前丢尽脸面,你目的何在啊!”
六
很快,公安局召开全体民警大会。苏岩坐在台下,心不停地哆嗦着。
这几天,苏岩一直躲着陈凯鸣。他上下楼不敢坐电梯,上下班不敢走正门。凡是可能与陈凯鸣遭遇的地方,他都小心地回避。他实在是没脸面对陈凯鸣。当然,他也明白躲是躲不掉的,陈凯鸣想要见他,随时都能办到。令他多少有些奇怪的是,陈凯鸣居然没有主动找他。往常这种情况,陈凯鸣往往会在第一时间把苏岩叫去一顿臭骂。
其实,苏岩心里既害怕又渴望见到陈凯鸣,他希望陈凯鸣好好骂他一顿。因为陈凯鸣只要出了气,这个麻烦基本上也就算过去了。但这次苏岩判断不出陈凯鸣会如何收拾自己,陈凯鸣迟迟不找自己,可能也是因为没想好该怎么收拾他。
这令苏岩十分紧张。好比已经举起准备砍人的菜刀,却迟迟不落下来。这次全体民警大会,苏岩觉得菜刀可能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会议的主题是表彰奖励。这更是让苏岩不知所措,因为他也在被表彰之列。会议开始后,苏岩和其他受到表彰的民警一起走向主席台。
台上台下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苏岩身上。社会上以为抓错人是公安局领导失误造成的,但公安局内部都已经知道,让警察抬不起头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还好意思上台领奖的小白脸。
苏岩站在主席台上,脸上火辣辣的。陈凯鸣走到他跟前,亲自为他颁发证书。苏岩浑身颤抖地接过证书,仿佛捧在手里的是一枚正在冒烟的手榴弹。
陈凯鸣表情平静,还拍了拍苏岩的肩膀:“干得不错!”
苏岩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发完奖,按会议程序是获奖代表发言。由于苏岩的“突出贡献”,这次又是由他发言。苏岩步履蹒跚地走到麦克风前,结结巴巴:“我……们今天取……得的成绩,都……是在各级领导的殷……切关……怀下……我……们做的还不够,我们会继……续努力,争取更……大的成绩!”
苏岩讲完,会场一片寂静。不知是谁首先拍了两下巴掌,接着引来一片掌声,随即,会场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苏岩代表获奖民警发言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象征性拍几下就拉倒,可这次却没完没了!苏岩在心里祈祷着,求求你们,快住手吧!
直到陈凯鸣伸手示意,掌声才慢慢平息下来。他说:“掌声很热烈啊!”
台下一阵哄笑。这时,台上领完奖照完相的民警开始离场,苏岩三步两步走到最前面,没想到陈凯鸣忽然把他叫住,让他一个人单独站在台上。苏岩没想到陈局长会用这个办法整自己,心想,完了,完了!要拿我开刀了……
会议最后一项议程是局长做总结发言。苏岩的心揪到了嗓子眼。
陈凯鸣开口了:“刚才大家的掌声虽然很热烈,我却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那就是嘲笑!”陈凯鸣威严地扫视着台下,“我们抓错了人,我们丢了人!你们认为这一切都是苏岩造成的,是不是?”
会场上鸦雀无声。
陈凯鸣说:“苏岩上来的这条线索是经过整个专案组认定的,这个失误与他本人无关。我们抓错了人,责任不在苏岩,这是案子本身的复杂性决定的。如果要追究责任,首先是我们当领导的责任!大家可能也都清楚,现在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日子不太好过。社会上说我们是草包是饭桶,总之吧,说什么的都有。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们对自己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是的,我们辛辛苦苦寻找照片上的这个人,终于找到了,抓到了,却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这个事实肯定会让我们很多民警产生失落情绪,有些人可能会觉得,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工作是白干了。但是我要说,有这种想法是绝对错误的!我们的工作不仅没有白干,我认为,我们干得很好很出色。不说别的,仅仅凭这么一张微不足道的照片,我们就从茫茫人海中,仿佛大海捞针一样,把这个人捞了出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有一支十分过硬的刑侦队伍,特别是我们有一批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的中坚力量。我相信,这样的队伍,没有攻克不了的堡垒,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七
罗杨给苏岩打电话:“你现在忙吗?”
“不忙。”
“你到我这儿来一趟。”
罗杨是纪检委二处处长。苏岩过去因为违纪,没少和他打交道。
苏岩来到了罗杨的办公室,罗杨先是和风细雨地问苏岩当时是如何找到于宁那张照片的,苏岩一五一十回答。罗杨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为什么能找到那张照片?”
苏岩说:“我就那么找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晨有这样一个男朋友?”
苏岩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罗处长,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好,那我问你,你和王晨有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对吧,我听说你们俩谈过恋爱?王晨有一次和你一起去见你母亲,这个事儿有吗?”
苏岩摇了摇头:“没有。”
“真没有?”
“你可以去问我妈。”
罗杨突然问:“你是什么血型?”
“我不知道。”
罗杨扬起眉毛:“你不知道自己的血型?”
“我确实不知道。”
“那现在给你化验一下,你反对吗?”
苏岩问:“为什么?”
“因为有迹象表明你和王晨谈过恋爱。”
苏岩讨厌对方的口气,顶了一句:“就算这样,犯法了吗?”
罗杨冷冷地说:“于宁不是因为和王晨谈过恋爱才被你抓起来的嗎?”
苏岩点头:“那倒也是。”
罗杨用征求的口吻:“那现在化验一下?”
苏岩点了点头。
罗杨拿起电话:“我是纪检委罗杨,你哪位?啊,崔科长,你好你好!你派个人到我这儿来一趟……抽血化验……”
不一会儿,技术科副科长崔雪峰亲自来了。进屋之后见到苏岩,他不解地问:“他抽血呀?”
罗杨点了点头。崔雪峰走到苏岩跟前,苏岩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崔雪峰没话找话:“胳膊挺白呀!”
苏岩说:“我身上更白。”
崔雪峰皱眉:“呸,不要脸!”
崔雪峰在苏岩的胳膊上抽了大约一百毫升的血。苏岩说:“你抽这么多干什么?”
崔雪峰说:“你别问了。”
“你抽的是我的血,我当然得问问了!”
“无可奉告!”崔雪峰出门前对罗杨说,“一会儿我把结果告诉你。”
崔雪峰离开之后,罗杨拿出香烟,抽出一支甩给苏岩,苏岩在空中接住,随后把烟放在了罗杨的桌子上。罗杨问:“嫌我烟不好?”
苏岩说:“我戒了。”
“啊,戒了好。”罗杨拿起烟放在嘴边,像是等着苏岩为自己点燃。
苏岩装糊涂:“罗主任,你也戒了吧。我听说,你的身体不太好!”
“可不,糖尿病!”罗杨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自己点燃了香烟。
苏岩问:“你的糖尿病是几型?”
罗杨没回答,突然问道:“你和王晨那次没见你妈,那你们干什么去了?”
“我要说了,你能相信吗?”
“那就看你说不说真话了。”
“我们哪儿也没去。”
“那她为什么说和你一起看你母亲去了?”
“你应该去问她。”
罗杨还没来得及发作,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听了片刻,回头对苏岩说:“结果出来了。”
苏岩不动声色地看着罗杨。
罗杨说:“问你一个问题,有人在王晨的体内留下了精液,你知道是什么血型吗?”
“B型。”
“你知道你是什么血型吗?啊,我忘了,刚刚你说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你也是B型。”
苏岩表情如常:“是吗?这么巧?”
“我们准备把你的血样拿到公安厅进行DNA检验,你有意见吗?”
“我当然有意见了。”
“你有什么意见?”
苏岩笑了:“罗处长,我觉得你有点儿法盲啊。我一不是犯罪嫌疑人,二不是你们审查的对象,你凭什么呀?”
罗杨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儿心虚呢?”
苏岩迎着他的目光:“当然心虚。”
“为什么心虚?”
“和犯罪分子的血型一样,换成你你不心虚?”
罗杨一时没话了,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罗杨接起电话:“啊,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罗杨说:“你别心虚了,技术科说搞错了,你的血型应该是A型。现在你可以走了。”
苏岩依旧淡定,仿佛这个电话在意料之中。
第五章谁写的匿名信?
一
苏岩开车来到了电视台。这里管理很严,对来访者严格登记。苏岩以前每次来,王晓光都在会客室接待他,这次苏岩想到王晓光的办公室坐坐。王晓光领着苏岩来到了电梯前,被保安拦住了,让苏岩出示来访登记手续。王晓光指着苏岩说:“这是嘉宾。”
王晓光的办公室里乱糟糟的,苏岩问:“你们咋不收拾收拾?”
王晓光说:“这不是显得工作繁忙嘛。对了,苏岩,跟你说的专题片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岩皱眉:“什么专题片?”
“就是关于这个案子的。”
苏岩用求饶的口气说:“大哥你省省吧,你还嫌全市人民知道得少啊,公安局的脸可丢大了!”
王晓光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我知道我们的报道给你们造成了麻烦,但你不能埋怨我们,谁让你们抓错人了呢?首先是你们这个环节出了问题,要说埋怨,应该是我埋怨你。”
“我没埋怨你……”
王晓光说:“你也别这么垂头丧气的。虽然这次你们抓错了人,但我觉得,这比你们抓对了人更有价值。”
苏岩不解地看着王晓光。
王晓光解释说:“以前我对你们公安工作真不了解,这次跟踪采访我才知道,你们太不容易了。”
苏岩叹气:“谢谢你理解我们。”
“先别叹气,你还没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说着,王晓光让苏岩看了那天在山泉村抓人的视频,主要是村民围攻警察的画面。“你看看,你们这么辛苦这么不容易,广大市民却根本不知道。”
苏岩看着画面,好像有点儿明白了:“是呀,我们这么辛苦,你倒是给我们宣传宣传啊!”
“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要用艺术的手法好好表现。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对不对。警察不是神仙,你们是人,有些案子破不了是很正常的。但人们却不这么看,他们觉得你们是警察,警察就一定得破案。如果案子没破,他们就要埋怨,你们就有压力。其实,很多时候案子破不了并不是警察不努力,而是各种条件不具备,比如线索。跟你们跑了这几天,我有这种感觉,很多没破的案子,你们反倒要付出更多的精力。”
苏岩说:“何止是精力啊!你这话可算说到我们警察心里了。”
王晓光说:“你们付出再多,只要案子不破,这种付出就毫无意义。人们只关心你们是否破案,从不关心你们付出了什么。你们的付出只有在破了案之后才能得到回报,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能破。”
“你真应该把这些话和市委书记说说。”
“我用不着和他说,我可以让他看。我现在想拍的这个专题片,就是想让人们了解你们,了解你们的不容易。我要把你们这些日子以来围绕王晨案经历的种种辛苦一五一十地展现出来。”
“可是,案子还没破,你们展现这个有什么用啊?”苏岩认同王晓光的说法,但说到具体效果,苏岩并没多大信心。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不就是在说这个问题嘛!我要让大家理解你们。”
苏岩摇头:“不可能理解。我们干的工作就是这个性质,领导、群众衡量我们历来就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我要是拍出来,大家就理解了。”
黄敏在海鲜世界的办公室,原来是徐广泽专用的。自从徐广泽犯了错误,黄敏就把徐广泽撵了出去。徐广泽来了没地方待,黄敏就让他到厨房里去帮着切菜。
徐广泽见到苏岩就倒苦水,苏岩虽然觉得他是自作自受,但黄敏这么对他,确实也有点儿过了。去海鲜世界看黄敏的时候,苏岩就劝她:“黄姨,老徐毕竟是经理,你总让他去切菜,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切菜的!还有,苏岩,你就别替老徐操心了,我跟你说个事儿。”说到这儿,黄敏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啊黄姨?”苏岩看黄敏的神情,这事儿怕是和自己有关。
黄敏犹豫片刻,突然神秘兮兮地问他:“你在单位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这个,苏岩不太好跟黃敏解释,只好说没事。黄敏摇头:“肯定有事儿。你们单位的人到我这儿来调查你,你知道吗?”
苏岩心里一沉:“不知道。来调查我什么?”
“你真不知道啊?那我和你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黄敏越是这么说,苏岩心里越不踏实。“黄姨,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你们单位一个姓罗的处长。”黄敏说。
苏岩立刻想到了罗杨,想到了不久前罗杨化验他血型的事。“他都问你什么了?”
“他问你和王晨那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那黄姨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和王晨一起看你母亲去了,当时王晨就是这么告诉我的。”看看苏岩的脸色,黄敏小心翼翼地问,“苏岩,我这么说,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苏岩都明白了,赶紧说:“黄姨你别想那么多,你这么说就对了。”
二
与曹勇那种打打杀杀的流氓相比,刘元魁则更阴险,表面笑呵呵,背地捅刀子,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
晚上,几个狐朋狗友在昆都酒店宴请刘元魁,还特意找来个小姐调节气氛。小姐挨着刘元魁大哥长大哥短地伺候着,刘元魁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荤段子,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旁边妩媚的小姐亲昵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刘大哥,你再给我们讲一个。”
“好,我再讲一个!”刘元魁的手顺着小姐的领口伸了进去,“再讲个什么呢?你们知道刑警队的苏岩吗?”
在座的人大多知道这个名字,其中有不少还被苏岩收拾过。刘元魁说:“我就讲个苏岩的事儿。”
其实刘元魁哪儿知道什么苏岩的事儿,不过是打算把荤段子的主人公换成苏岩,说出来解解气。
“苏岩上个月到新疆沙漠的事儿,你们知道吗?”刘元魁坏笑着看着众人,他以为,大家也会向他报以同样的笑。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和他一样恨苏岩,用这种方式拿苏岩取乐,大家都开心。
可让他意外的是,没人笑,甚至没人出声,一个个表情异样地看着他的身后。
刘元魁坐的位置背对着门。他光顾着讲段子了,苏岩进屋站在他的身后,他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刘元魁回过身,表情僵硬地看着苏岩。
苏岩笑容可掬:“刘老师,继续讲啊,上个月我去新疆,然后呢?”
刘元魁结结巴巴:“这……不是我讲的,是别人……”
“谁讲的?”
“曹勇。”
苏岩笑眯眯地点点头,目光巡视众人。在座的这些人全都紧张地看着苏岩,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小白脸能在笑得最灿烂的时候突然把你打翻在地。
苏岩把目光移向刘元魁身边的小姐。“感觉有点儿面熟啊!”
“没……没见过这位大哥。”小姐即便没见过苏岩,这会儿也知道苏岩是谁了,赶紧站起身,“对不起,我出去方便一下。”
小姐拎起包出去了,其他人也都纷纷找借口离开了,雅间里只剩下刘元魁和苏岩。苏岩给自己倒了杯饮料,慢悠悠品着。刘元魁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岩,不知道苏岩打算怎么收拾他。
苏岩说:“你刚才说我去新疆的故事,我都没听过,你给我说说呗!”
“我……”
“你可别说你不会讲啊!”
刘元魁只好硬着头皮讲了一个:“苏哥去新疆,在马路边发现一分钱,刚想弯腰捡,原来是口痰!操他个妈,谁吐这么圆?”
苏岩笑了。
“苏哥,真的没别的,就这……”刘元魁讨好地说,“苏哥,你找我什么事儿,有事儿你尽管吩咐。”
“别紧张,什么事儿也没有。刚才我在隔壁,听到你说话,就过来看看。”苏岩放下饮料,转身向外走。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我上次找你,你还记得吗?”
刘元魁说:“记得记得。”
“我是因为什么找你来着?”
刘元魁放低声音:“你不是怀疑我把那个女孩儿杀了吗?”
“哪个女孩儿?”
“就是……那个王晨,都上电视了。”
“啊,对对!”苏岩好像刚想起来似的,“你记不记得,我当时和你说王晨是我什么人?”
“说了,你说她是你女朋友。”
苏岩走近刘元魁,刘元魁胆怯地向后躲。苏岩问:“你相信她是我女朋友吗?”
“我不信。”
“不信,你为什么要和别人说呢?”
“我……没说呀!打死我也不敢说呀!”
“有什么不敢的,我一辈子没去过新疆,你都敢说我在新疆的事儿……”
刘元魁突然拿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子,猛地砸在桌子上。瓶子碎裂,露出雪亮的锋口。苏岩不动声色:“呦,几天不见,脾气见涨啊?”
刘元魁把半截瓶子放在苏岩的面前:“我要是说了,你现在就捅死我!”
三
崔雪峰刚来公安局上班的时候,苏岩背地里管他叫西门吹雪。陈凯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问苏岩,苏岩说这是崔雪峰在学校时的外号。
当时刚好出了个案子,一家企业的仓库被盗。案情分析会上,崔雪峰分析说:“可能是内部作案,也可能是外部作案,当然,也不能排除内外勾结作案。”
他的判断尽管合乎侦查逻辑,但这么说等于是什么都没说。陈凯鸣指着崔雪峰的鼻子骂:“西门吹雪,你这是在放屁!”
崔雪峰知道自己这个外号是苏岩起的,始终耿耿于怀。他倒是也想给苏岩起个外号,可一直想不出贴切的。苏岩知道崔雪峰的心思,建议崔雪峰给自己起个外号叫西门庆,还说:“西门庆名声臭,你这么叫我,大家肯定会响应!”
崔雪峰不同意,自己叫西门吹雪,苏岩叫西门庆,两个西门,他担心苏岩留了后手,到时候自己自取其辱。
崔雪峰说:“我不像你,总给别人起外号。苏岩,你这个毛病得改改。”
苏岩说:“我一定改一定改。”
崔雪峰又问:“上次罗杨让我给你抽血是什么意思啊?”
“他以为是我把王晨杀了。”
崔雪峰笑了:“他可真能扯!罗杨当时是不是吓唬你来着?”
“可不是。”
“那你应该好好谢谢我。”
“为什么?”
“就化验个血型,我干吗要给你抽那么多血,这不是明摆着暗示你嘛!”
“那你整错我的血型也是故意的了?”
崔雪峰撇嘴:“你也不想想,我是技术科副科长,化验个血型,我能整错吗?”
“其实你们压根儿用不着化验,到组织部调出我的体检表,一看不就知道了?”
崔雪峰恍然的样子:“也是呀!这么简单的问题,罗杨怎么就没想到呢?”
苏岩揭穿他:“这么说来,你是故意配合罗杨吓唬我了?”
崔雪峰只好说:“人家是纪检委,我惹不起啊!”
“你说,他为什么敢吓唬我?”
“那不明摆着嘛,纪检委凭什么查你?肯定是有人写匿名信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也没人打算保密。苏岩被纪检委盯上,在公安局里闹的动静还挺大。赵民把苏岩找到自己的办公室,询问苏岩挨审查的事儿。苏岩一五一十说了。趙民很惊讶:“这个事儿,罗杨怎么事先不跟我打招呼呢!”
苏岩似笑非笑:“真的?他拿你这个刑警队长也太不当回事儿了!”
赵民说:“苏岩,虽然罗杨只是吓唬吓唬你,但你确实有些事儿没讲清。比如,你那天拉着王晨到底干什么去了?”
“赵队,你这是在审我吗?”
“我只是随便问问。”
“你要是随便问问,那我就和你随便说说。那天我压根儿就没拉王晨出去。”
“你不想说实话。”
“要不,你立案审查我算了!”
赵民笑了:“苏岩,你对我有想法啊!”
“你是队长,我敢对你有想法吗?”
“既然没想法,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王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徐广泽想要把王晨介绍给我,我领王晨出去吃了一回饭,就是这么回事儿。”
“既然你和王晨有过这种交往,我建议,对这个案子的侦破,你还是回避吧。”
“你这是建议还是命令?”
这回赵民说得斩钉截铁:“是命令!”
四
苏岩在公用电话亭给余楠打电话。“你在干什么呢?”
余楠的口气很冷淡:“你谁呀?”
苏岩没好气:“我是朱亮。”
余楠的语气立刻激动高调起来:“你怎么才打电话呢!这两天我还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有事儿呗!我正在开会,过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苏岩心里好笑,连个工作都没有,还整个开会出来。在电话亭里待了十分钟,苏岩的手机响了,是余楠拨过来的。
余楠嗔怪:“你也真敢说,当时朱亮就在我身边呢!你现在在哪儿呢?”
苏岩说:“大街上。”
“在大街上干什么?我这两天真有事想找你。”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烦我。”
“找我什么事?”
余楠说:“你先说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你忘了,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儿呢。”
“什么东西?”
苏岩有点儿吞吞吐吐:“上次你让我给你买的……”
余楠笑了:“你觉得漂亮吗?”
苏岩不接她的话茬儿:“找个时间我给你?”
“先放你那儿。我跟你说啊,我又有麻烦了,有人欺负我了。”
“谁呀?”
“曹勇。上次因为朱亮的事儿,曹勇知道了我的电话号码,他没事儿就给我发那种短信,可恶心人了!”
“这说明他喜欢你。”
“跟你说正经的,你让他别再骚扰我了。”
“你不是能装嘛,你也和他装一下,他就不敢了。”
“不好使。他脸上那道疤,我一看见就哆嗦。苏岩,你要是不管我,我想好了,下次曹勇要是再骚扰我,我就跟他说我是你女朋友!”
苏岩笑了:“你以为这么说管用啊?”
“肯定管用,他就怕你。”
“可问题是,你也不是我女朋友啊。”
“那就让我假装一回呗!”
苏岩想了想:“这样不好。万一这事儿传出去,那不成了我抢了朋友的女朋友?这样吧,你把曹勇约出来,我当面教训他!”
余楠有点儿胆怯:“你让我约他?”
“对呀!”
“他要是产生别的……想法怎么办?”
“就是要让他产生别的想法嘛!”
余楠咬牙切齿:“你是想害死我!”
苏岩解释:“他只是给你发短信,这还不够处理他的线儿。要收拾他,我必须抓住他的把柄。听我的,你把他约到饭店里,到时候打扮得性感一点儿。”
余楠更紧张了:“干吗?”
“他一看你穿那么少,肯定要对你动手动脚。”
“苏岩,你真不是人!”
余楠换上了短裙,性感的长腿一览无余。曹勇进屋之后,目光落在余楠身上就再也没移开。余楠知道苏岩就在隔壁,所以说话的语气很冲:“曹先生,请你今后不要再给我发那种短信了。”
曹勇乐了:“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曹勇笑的时候,脸上的伤疤拉长了,余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曹勇坐到余楠身边,把手放在余楠的腿上。余楠触电一样站起来,坐在了稍远的座位上。
“你请我吃饭,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曹勇起身又坐到了余楠的身旁,手又放在了余楠的腿上。
余楠哆嗦着推开曹勇的手:“曹……先生,请你自重,我男朋友马上就要来了!”
曹勇根本不吃这一套:“来就来呗!他来也得瞅着。”
余楠心里这个气呀。该死的苏岩,怎么还不进屋?余楠不停地拨打苏岩的手机。他们事先约定,只要她一打电话,苏岩就会进来。可是,苏岩那边根本没动静。
“你这是给谁打电话呀?”曹勇的手在余楠身上乱摸。
余楠站起来,曹勇也站起来,贴着余楠。余楠吓坏了:“你老实点儿,警察马上就来了!”
曹勇笑了:“警察怎么的,我又没强奸你。”
曹勇搂住余楠,余楠惊叫。这时,门开了。余楠趁机推开曹勇,可是,进来的却是服务员。余楠气得差点儿昏过去。
“给我拿盒中华,要软包的。”曹勇吩咐。
服务员离开了,曹勇色眯眯地走近余楠。余楠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曹勇说:“宝贝儿,我们好好聊聊吧……”
这时,门又开了。曹勇背对着门,以为是服务员进来了。“你把烟放在桌上吧!”
没人吱声。
曹勇回头,见是苏岩,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苏岩笑容可掬:“曹哥,你好!”
“苏……哥!”
苏岩指指余楠,依旧客气:“曹哥,你认识她吗?”
曹勇立刻否认:“不……认识。”
“我给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曹勇心惊肉跳:“是……是吗?”
苏岩转向余楠:“曹哥不相信你是我女朋友,你跟他说呗。”
余楠一肚子火,没搭理苏岩,把头扭向一边。苏岩无奈地冲曹勇耸耸肩:“我女朋友不太高兴,曹哥,让你见笑了。”
曹勇最怕苏岩跟自己客气,要是苏岩跟自己横眉立目的,那还好办。苏岩越是客气,曹勇越是肝儿颤。“苏……哥,你饶了我吧!”
苏岩一脸诧异:“曹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你又没得罪我。”
这话给曹勇提了醒,曹勇换了一个角度,冲余楠鞠了一躬:“大姐,我错了。”
剧情反转得实在太快,余楠还没适应。苏岩对曹勇说:“行了,你姐原谅你了,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吧。”
曹勇如遇大赦,点头哈腰地往外走。苏岩叫住他:“曹勇啊——”
曹勇赶紧停下脚步:“苏哥,有事儿您吩咐。”
“明天九点……”说到半截,苏岩不说了。
曹勇机灵地接话:“我到你办公室。”
苏岩笑了:“行啊!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曹勇走了,苏岩向余楠检讨:“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说着,苏岩拉着余楠坐下,殷勤地为余楠倒饮料,“来,喝两口,压压惊。”
余楠没动饮料,等苏岩也坐下,她夹起一大块鱼放进苏岩的嘴里:“好吃吗?”
苏岩嘴里有东西,说话含混:“好吃……”
余楠又夹了一块更大的,不管苏岩吃没吃完,继续往他嘴里塞:“好吃就继续。”
苏岩嘴里塞满了鱼,说不出话。余楠又夹起一块塞进去,笑眯眯地说:“乖啊,都吃了,不许吐刺……”
五
公安局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反过来,也不是警察想让谁去公安局谁就必须得去。对于守法公民,警察要是没法律手续,完全可以拒绝。没事儿的话谁愿意到公安局来呀?但像曹勇这样的流氓地痞,警察只要说让他来一趟,他就得规规矩矩来。不是说曹勇不懂法,而是他这种人轻易不敢和警察讲法。
九点不到,曹勇就轻手轻腳地敲响苏岩办公室的门。进来之后,苏岩又是找烟又是倒水,曹勇紧张地看着苏岩。他不怕苏岩严肃,就怕苏岩跟他客气,笑里藏刀啊!
“我现在也不抽烟了。”苏岩说,“所以,我这儿也没什么好烟,你将就抽吧。”
曹勇诚惶诚恐接过香烟:“苏……哥,这就不错了。”
这时候,高军进来了。曹勇点头哈腰:“高……哥!”
高军皱起眉头:“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看见你就害怕。”
“见了警察就害怕,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儿了?来,说说吧。”
曹勇说:“没有啊!”
“你别吓唬他。”苏岩对高军说,又冲曹勇摆摆头,意思是跟他出来。
苏岩把曹勇带到了讯问室。在这种地方,曹勇心里更加没底儿。
苏岩说:“我今天找你来呢,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曹勇啊,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啊!”
曹勇不知苏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接话。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领导不让我搞那个杀人案了。我们领导怀疑是我杀了王晨!”
曹勇真的吃了一惊,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即便领导怀疑苏岩,为什么苏岩要把自己叫过来?曹勇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苏哥,为什么啊?”
“有人给我们单位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曹勇明白了,苏岩这是怀疑自己了。“苏哥,我……可与这个事儿不沾边啊,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
“你不用发誓,你就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也很正常,谁让我总欺负你呢。”
曹勇赶紧说:“苏哥,你从来没欺负过我!”
苏岩显得情绪特别低落,冲曹勇摆摆手:“好了好了,这个事儿不提了。曹勇,你知道,我历来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现在不让我工作了,我心里真是苦啊!这样下去,你说我会不会崩溃啊?”
曹勇说:“不会吧……”
“悬!我现在天天想着这件事儿,就算不崩溃,我也可能得抑郁症。”
“苏哥,那你就把工作放放,带你女朋友出去玩玩,散散心。”
苏岩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女朋友?”
“就是那个余楠。”
苏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你和余楠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朱亮那个事儿,有一次她和朱亮一起去找我,他们一块儿给我拿的钱。”
“那你怎么会有余楠的电话?”
“当时我们在一起吃饭,我假装手机没电了,就向余楠借,拿她的手机拨我的手机,就留下她的手机号了。苏哥,我和余楠什么事儿都没有,后来知道你和朱亮是朋友,我就不太敢去骚扰她……”
“你看,你刚说余楠是我女朋友,可是呢,你也知道,其实余楠是朱亮的女朋友。我现在担心什么你知道吗?我担心,朱亮要是知道了,那不得恨死我。我和朱亮好歹也是朋友啊,朋友妻不可欺呀!”
曹勇笑了:“苏哥,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这个?再说,余楠不是还没嫁给朱亮嘛,这算什么事儿?实在不行,你就让余楠当你的情人呗!跟你说实话,我觉得余楠这种女人,当情人比当老婆合适。你没发现吗?这女人天生会来事儿,你要是把她娶到家,还得天天防着她出去勾引别人。”
“不会吧?”
“苏哥你别不信,我有切身体会,我老婆蒋丹就是这样的人。他妈的说起来我就有气,我天天看着她,可她还是能在我眼皮底下出去鬼混。有两次被我抓住,我差点儿把她打死。她当时向我保证说再也不出去浪了,可过不几天,她又管不住自己了。苏哥,你要是把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将来不得跟着遭罪嘛!”
苏岩不住点头:“有道理!”
“你让余楠当你的情人最好。朱亮那么个窝囊废,余楠将来就算嫁给他,他也不敢管余楠。就算万一他知道余楠是你的情人,他也得装糊涂。”
苏岩拍拍曹勇的肩膀:“看不出来,这方面你还挺有说道的,我都想拜你为师了。”
六
苏岩来到报社,保安冯军热情地跟苏岩打招呼:“苏哥,来找谁呀?”
“我来找你啊!”
“找我干什么?”
“因为我们还是认为是你杀的人!”
苏岩说话的语气非常严肃,冯军吓得不敢吱声了。
苏岩笑了:“逗你玩呢,我来找朱亮。”
冯军拍拍胸口:“苏哥,你把我吓死了。”
苏岩上了楼来到记者办公区,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中间用挡板隔成一个个隔断,记者们在各自的隔断里工作。
朱亮正在用拖布擦地板,苏岩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朱亮抬头见是苏岩,立刻放下拖布:“苏哥,你怎么来了?”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他看了一眼拖布,“这活儿你怎么还干呢?”
朱亮说:“屋子里的地板归我们记者扫。他们都忙,我就随便扫扫。”
苏岩伸手:“我帮你扫啊。”
“不用不用。你到会客室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下去。”
“没事儿,我闲着也是闲着。”苏岩帮朱亮换了一桶水,很快擦完了地板。
两个人来到报社的会客室,苏岩看了看表:“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朱亮说:“你到我这儿来了,当然是我请你。这儿附近有家饭店,红烧鹅做得特别好吃。”
两个人来到了这家饭店。老板娘岁数不大,是个美女,跟朱亮挺熟。
朱亮介绍:“这是苏岩,公安局的朋友。”又对苏岩介绍,“这是盛薇,以前在我们报社广告部待过,现在当老板了。”
盛薇很热情,亲自安排了一个雅间,问朱亮吃什么。
朱亮说:“就吃鹅。”
盛薇安排了炖大鹅,还上了四样时鲜。苏岩说:“这个老板娘想得真周到。”
朱亮说:“我们报社的人总来,她都知道我们喜欢吃什么。苏哥,你今天找我有事兒吗?”
苏岩问:“曹勇总骚扰余楠你知道吗?”
朱亮摇头。
苏岩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余楠前天把我找去了,我当时以为你也会在呢。”
朱亮说:“这些事儿余楠从来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你?”
“告诉我我也解决不了。”朱亮叹了口气,“也怪余楠,她跟谁都装,像曹勇这种人,跟他装不是找没趣嘛。苏哥,这事儿多亏你了!你看,我的事儿你操心,我女朋友的事儿,你还得跟着操心,给你添麻烦了。”
“客气什么,咱俩不是朋友嘛,应该的。”
朱亮给苏岩的杯子里倒满了饮料,两个人碰杯。苏岩的语气认真起来:“朱亮,有个事儿我得问问你。”
“什么事儿这么严肃?”
“余楠老找我办事儿,说句心里话,你愿意吗?”
朱亮不解:“苏哥,怎么了?余楠老去找你,你烦了是不是?”
“她是你女朋友,老去找我,你没想法吗?”
朱亮笑了:“她找你我能有什么想法啊?你是不是认为我会吃醋?我哪儿有那么小心眼?真的,她上次让你下不了台,我可内疚了,现在她能主动和你处好关系,我就放心了。”
苏岩盯着朱亮的眼睛:“你真这么想吗?”
“苏哥,我和你还用得着撒谎吗?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现在只是担心余楠找你办这办那,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倒不会,可问题是,她老这么找我,我总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你看要不这样,你回去说说她,她再有什么事儿的话,让她通过你来找我。”
朱亮不自然地笑了:“就刚才这些话,我要是回去跟她说,她该以为我对她不放心了。”
“你本来就应该不放心嘛!”
“苏哥,你不了解余楠。其实,她很少找别人帮忙办什么事儿。你看像郭鸣武这样的,上赶着去帮她,她都不会搭理。余楠找你,说明余楠对你非常信任。”
“她信任我,你能信任我吗?”
“当然!”
七
夜里,苏岩一个人开车来到了酒吧,要了杯酒,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起初他没想喝,后来不经意喝了一口,慢慢地,他就把一杯都喝了。喝光了再要,最后他一共喝了六杯。还好,喝完酒出了酒吧,他就全吐了,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了,胃液都吐了出来。吐完,苏岩给高军打电话让他来接。
很快,高军开车赶到,把苏岩扶进车里,不解地问:“咋喝成这个德性?”
苏岩说:“不让我搞案子,我难受。”
“少来,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哪个妞儿?”
苏岩不说话。
高军打量苏岩:“难道我猜对了?”
苏岩不耐烦了:“少废话,赶快把我送回家,然后你赶快滚蛋!”
其实,苏岩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喝酒。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以为喝点儿酒能好些,可越喝越难受。
前些日子,苏岩和余楠一起吃饭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开始他以为是余楠把手机调成了震动,可后来余楠的手机彩铃响了,不是震动。这时,他意识到余楠有两部手机,一部是正常的铃声,一部是震动状态。趁余楠上卫生间,苏岩从她的包里找出另一部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再刪除通话记录。
起初,苏岩并没打算调查余楠,他觉得他和余楠不会有太深的交往,没必要去窥探别人的生活。但后来,他改了主意。
调查的结果出乎苏岩的意料。余楠的这部手机只和两个号码通话,一个是手机,一个是固定电话。固定电话的地址是华隆小区。苏岩记得有一天夜里,余楠就是在华隆小区附近给自己打的磁卡电话。根据那天的通话记录看,下午三点十七分,余楠和那部手机通话,时长三分十五秒。傍晚六点十九分,又和华隆小区的固定电话通话,时长七秒。当天夜里十一时,余楠从华隆小区出来,用街边的磁卡电话和苏岩通了话。
由此可以推测出余楠那天的活动:下午她接到电话,大概是通知她去华隆小区。晚上她又接到电话,大概是那个人已经到了华隆小区。与那个人的约会结束后,余楠给苏岩打了电话。
苏岩不想接受这个事实。除了朱亮,余楠还有其他的男朋友,苏岩不喜欢这样,但能理解。可是,和余楠约会的这个人有点儿特殊。苏岩查了那个手机号码,机主叫朱云山,是朱亮的父亲!
(未完待续)
分类:特别推荐 作者:程琳 期刊:《啄木鸟》2018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