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开始就很糟糕。
查尔斯·蒙罗像平时一样坐8点11分的火车离开了格林威治。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在早上赶在别人前面打电话过去。他一边摆弄着公文包,一边不动声色地品着咖啡——今天的咖啡又热又烫。手机忽然铃声大作,这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把一大杯咖啡都洒在了棕褐色西装裤上。
“该死的。”蒙罗低声说,他按下接听键,带着一点儿抱怨的口吻说:“谁?”
“亲爱的。”是他的妻子。他曾告诉过她,永远不要往他手机上打电话,除非是紧急情况。
“什么事?”他问道,一只手用力地擦着污渍,好像仅凭愤怒就能让裤子变干净似的。
“谢天谢地,我可找到你了,查理。”
该死,办公室里还有裤子吗?没有。但是他知道在哪里可以拿到。当他意识到他的妻子已经开始哭泣时,裤子的事才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嘿,凯蒂,冷静点儿。出什么事了?”她在很多方面都令他恼火——她不停地为慈善机构和学校做义工,她给自己买廉价的衣服,她唠唠叨叨要他回家吃晚饭——但哭泣不是她惯常的毛病。
“他们又发现一个。”凯蒂抽动着鼻子说。
她经常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好像她一开口,他就应该知道她的意思。
“谁发现了另一个什么?”
“另一具尸体。”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接连有两个当地居民被同一个人杀害。当地报纸给凶手起了个绰号:“南岸杀手”。他把受害者刺死,然后用猎刀取出他们的内脏。他们几乎是无缘无故被杀害的。第一起凶杀案的起因似乎是一场很小的交通纠纷。而另一个人被杀,警察推测,可能是因为他的狗不停地叫。
“那又怎样?”蒙罗问道。
“亲爱的,”凯蒂喘着气说,“那是在劳登。”
“那儿离我们很远。”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不悦,但实际上,蒙罗感到了一丝寒意。他每天早上开车穿过劳登去格林威治火车站。也许他刚好开车经过尸体,只是他没注意罢了。
“但是现在已经是第三个了!”
我也会数数,他心里想。但是他冷静地说:“凯蒂,亲爱的,他追杀你的可能性是百万分之一。忘了这件事吧,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你看不出我在担心什么吗?”她问道。
蒙罗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我担心你。”
“我?”
“受害者都是三十多岁的男性,他们都住在格林威治附近。”
“我能照顾好自己,”他心不在焉地说,眼睛盯着窗外站在站台上的一排小学生。他们都显得闷闷不乐。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在城里观光。
“你回家太晚了,亲爱的。你还得从车站走到车上,我真的担心你。我——”
“凯蒂,我真的很忙。你可以这样想:他似乎是一个月挑选一个受害者,对吧?”
“什么?”
蒙罗继续说道:“他刚刚杀了人,所以,我们可以放松一阵子了。”
“你是在开玩笑吗,查理?”
他提高了声音:“凯蒂,我真的得挂了,我没有时间听你说。”
坐在他前面座位上的一位商人模样的女人转过身来,愤怒地瞥了他一眼。
她怎么了?罗蒙不知所以。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对不起,先生?”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苦笑着看着他,蒙罗猜想他没准儿是个会计师或律师。
“什么事?”蒙罗问道。
“对不起。”他说,“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我们中的一些人正在看书。”
蒙罗瞥了一眼其他几个上班族,他们愤怒的表情告诉他,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没有心情听他说教。火车上,大家都会用手机,有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十几个人会去掏自己的手机。
“好吧。”蒙罗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满,“是我先来的,你看到了我在打电话,然后才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如果你介意的话……”
那人惊讶地眨眨眼睛,“嗯,我没有别的意思……不知道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儿?”
蒙罗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他的通话:“凯蒂,别担心,好吗?听着,我明天需要我的印花衬衫。”
那人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收起报纸和公文包,挪到蒙罗后面的座位上。
“明天?”凯蒂问。
蒙罗其实并不需要这件衬衫,但是他对凯蒂打电话很恼火,而他旁边的那个男人也让他很恼火,于是他大声说:“我是说我明天必须拿到它。”
“喔,只是我今天有点儿忙,如果你昨晚说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
“好吧。”她接着说,“我给你准备好。但是,查理,答应我,你今晚回家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啊,好。我得挂了。”
他挂断了电话。以这种方式开始新的一天,真够棒的。他想。然后,他在手机里输入了另一组数字。
“请找卡门·福雷特。”他对接电话的年轻女人说。
越来越多的上班族上了火车。蒙罗把他的公文包扔在他旁边的座位上,以阻止其他人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手机里响起女人的回应声。
“嘿,宝贝,是我。”
“你昨晚就该给我打电话的。”女人冷冷地说。
他认识卡门八个月了。他听说,她是一个优秀的房地产经纪人,在很多方面,她也被认为是一个非常出色、慷慨的女人。但是,他真正想了解的是,她有一个柔软、富有青春活力的身体,长长的肉桂色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好似暖暖的绸缎一般。
“对不起,亲爱的,会议比我想象得要晚很多。”
“你的秘书并不觉得有那么晚。”
见鬼!她往他的办公室打了电话。她以前从不这样做,为什么是昨晚?
“我们修改了协议之后出去喝了几杯。我们去了‘四季酒店,你知道的。”
“我知道。”她酸溜溜地说。
他问:“你今天午饭吃什么?”
“我在做金枪鱼沙拉三明治,查理。你准备干什么?”
“在你家等我。”
“不,查理。今天不行。我生你的气。”
“生我的气?就因为我错过了一个电话?”
“没有,因为自从我们开始约会以来,你已经错过了大约三百个电话了。”
约会?她是怎么想的?她是他的情妇。他们只是睡在一起,他们并没有约会,他们没有出去过,他们之间没有求爱。
“你知道我这笔生意能赚多少钱?我不能搞砸了,亲爱的。”
见鬼。这是个错误。
卡门知道他叫凯蒂“亲爱的”。她不喜欢他对她的爱称。
“好吧。”她冷冷地说,“我正在忙着做午饭,我可能会为很多午餐而忙碌,也许我的余生都要靠做午饭打发了。”
“好了,别这样,宝贝。”
她笑着说:“挺好的。”但她并没有原谅他那个“亲爱的”的错误称呼。
“嗯,你介意我过来拿点儿东西吗?”
“拿什么?”卡门问道。
“一条裤子。”
“你是说,你打电话给我仅仅是为了要来拿衣服?”
“不,不,宝贝。我想见你,真的。我把咖啡洒在裤子上了,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我得挂了,查理。”
“宝贝——”
咔嚓。
该死。星期一,蒙罗心想,我讨厌星期一。
他给查号台打了电话,要了卡门办公室附近一家珠宝店的电话号码。他花五百美元买了一对钻石耳环,并安排尽快把它们送到她那里。他口述的便条上面写着:“给我最爱的人:一点儿配你的金枪鱼沙拉的东西。查理。”
他眼睛看着窗外,火车现在离城市很近了。原先的大宅小院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洋房和低矮的平房,平房上绘着充满希望彩色的图画。光秃秃的后院放着蓝色和红色的塑料玩具和玩具零件。一个正在晾衣服的胖女人停下手来,皱着眉头,看着火车飞驰而过,仿佛在看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上的航展灾难短片。
他又打了一个电话。
“我找汉克·夏皮罗。”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哪位?”
“嘿,汉克。我是查理·蒙罗。”
“查理,我们的项目怎么样了?”
蒙罗没想到对方直截了当就问到这个问题。“很顺利。”过了片刻他说,“一切都非常顺利。”
“但是?”
“但是什么?”
夏皮罗说:“听起来你好像想要告诉我点儿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事情进展得比我想象的要慢一些——”
“还要更慢一些吗?”夏皮罗问道。
“他们正在把信息输入一个新的计算机系统。比起以前,更难找到了。”他开玩笑说,“你知道的,那些老式软盘,他们称之为文件夹。”
夏皮罗马上吼道:“怎么我听到的不是‘有点儿慢,就是‘有点儿难?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我只需要这些信息,而且要尽快!”
早晨的愤怒被倏然激起,他恶狠狠地低声说:“听着,汉克,我已经在约翰逊·莱文这里工作很多年了,除了福克斯沃斯本人,没人知道我知道的内幕消息。所以,别那么小心眼儿,好吗?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夏皮罗叹了口气。少顷,他问道:“你确定他不知道?”
“谁,福克斯沃斯吗?他完全蒙在鼓里。”
蒙罗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令人恼火的形象:他的老板,托德·福克斯沃斯是个身材高大、性情古怪的人。他从SOHO(小型办公室或家庭式办公室)的一家小型平面设计公司起家,创办了一家大型广告公司,蒙罗是高级客户经理兼副总裁。他最初在公司做会计工作,升职很快,但福克斯沃斯拒绝了蒙罗一再提出的要求,即公司为他设立一个特殊职衔。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就像一颗腐烂的李子,在过去的一年里,蒙罗开始觉得福克斯沃斯在给他小鞋穿:他不停地抱怨蒙罗的报销账单、草率的档案保存系统和不明原因的缺勤。最后,蒙罗在年终只得到了7%的加薪。这让蒙罗极为恼火,他决定还以颜色。他去找了亨特、夏皮罗、斯坦和阿瑟,向他们兜售内部客户信息。一开始,这个想法让他很困扰,但后来他发现,这只是另一种获得20%加薪的方式,他认为这是他应得的。
夏皮罗说:“我不能再等了,查理。我还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可能不得不放弃了。”
疯狂的妻子、粗鲁的上班族、难缠的情妇,现在又是这个……天呐,这个早晨真是糟透了。
“这些信息的含金量可是顶级的呀,汉克。”
“最好是这样。我肯定只为黄金买单。”
“这个周末我会弄到一些好东西,不如到时你到我的乡间别墅来看看吧。这里很好,也很私密。”
“你有乡间别墅?”
“这我不会对外人说的。事实上,凯蒂并不知道。我和一个朋友有时会去那里……”
“哦?一个朋友!”
“是啊。一个朋友。而且她有一两个女朋友,如果你想来的话,她可以邀请她们一起。”
“还是两个?”
或者三个,蒙罗心里想,但是算了吧。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夏皮罗咯咯笑了起来。“我想她应该只带一个朋友来,查理,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你的别墅在哪里?”
蒙罗给他说明了路线,然后说:“今晚一起吃饭怎么样?我带你去‘昂蒂布之家。”
又是一阵窃笑,“我想我应该有时间。”
“那说定了,8點左右吧。”
他打开第二瓶酒的瓶盖,这时,他突然想到:凯蒂该回去工作了。她可能会不情愿,但他会说服她。他越想这个问题,这个想法就越吸引他。妈的,她已经在家里待了好几年了,也该轮到他歇歇了。让她换换环境,去应付朝九晚五的工作压力吧。为什么非得是他去忍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蒙罗把车停在车道上,钻出汽车,站了一会儿,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走进屋里。
他的妻子在客厅里,坐在一把摇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好吧,我得告诉你一件事。”蒙罗靠在壁炉架上开始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她感到紧张,同时唤起她的同情。“我们公司最近大幅度裁员。福克斯沃斯想让我留下来,但他们就是没钱了。大多数其他高级职员也要离开……我不想让你担心,亲爱的……但我们会一起度过难关的,对吗?这对我们俩来说都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可以重新开始教书。时间不会太长,我想你……”
“坐下,查尔斯。”
查尔斯?他母亲才叫他查尔斯。
“我是说,这是一个机会……”
“坐下,听我说。”
他坐了下来。
她用平稳的手端着茶杯,小口呷着茶,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他的脸,“今天上午我和卡门谈过了。”
他的头发丝都竖起来了,脸上挂着机灵的微笑,问道:“卡门?”
“是的,你的女朋友。”
“我——”
“你什么?”凯蒂厉声说道。
“没什么。”
“她看起来很不错,让她难过是一种耻辱。”
蒙罗捏了捏瑙加海德革椅子的扶手。
凯蒂继续说道:“我没打算这么做。我是说,我没打算让她难过。只是她莫名其妙地说,我们正在办理离婚手续。”凯蒂轻轻一笑,“说我离婚是因为爱上了那个新来的游泳池救生员。她是从哪儿听说的?我真纳闷了。”
“我可以解释——”
“我们并没有游泳池,查尔斯。难道你不觉得那是一个相当愚蠢的谎言吗?”
蒙罗的双手滑到了一起,开始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他差一点儿就要告诉卡门,凯蒂和邻居或者承包商有一腿。其实,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游泳池救生员。是的,后来他也觉得这很愚蠢。
“哦,如果你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凯蒂继续说,“是珠宝店的人打电话来的。他们问收据是寄到这里还是卡门的公寓。顺便说一下,她说那对耳环真的很俗气,但不管怎样,她都会留下。我告诉她,她应该留下。”
那个店员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他下订单时,他非常明确地说过要把收据寄到办公室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
“你说得对,查尔斯。我想情况可能比我想的要糟糕得多。”
蒙罗走进酒吧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杜松子酒。他头疼,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而感到乏味。他吞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他记得他们用一美元买了这套水晶杯。当时正巧遇上萨克斯百货在搞促销活动,他想问问店员的电话号码,但凯蒂一直站在旁边。
他的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一个律师通了三个小时的电话。他似乎认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一个非常贫穷的人。查理,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请你收拾一下行李,搬到别的地方去。”
“凯蒂……我这段时间真的很糟糕……”
“不,查尔斯,还会更糟糕的,现在还不算糟糕。再见。”
半小时后,他收拾好了行李。当他提着一只大箱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楼梯时,凯蒂仔细打量着他。当她向蚜虫喷洒杀虫剂,看着它们缩成一个个小死球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我——”
“再见,查尔斯。”
蒙羅还没有走到前厅,门铃先响了。
他放下手提箱,打开门,看见两个大块头的警察站在他面前。车道上停着两辆警车,草坪上还站着另外两个警察。他们的手时刻准备掏枪。
哦,不。福克斯沃斯对他提出了指控!天啊!真是噩梦连连。
“蒙罗先生?”个头最高的警察问道,眼睛直盯着他的手提箱,“查尔斯·蒙罗?”
“是的。”
“你这是要去哪儿,先生?”
“我……我不知道。”
“你要出去,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吗?”
“家庭小矛盾……你知道的。”
他们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蒙罗继续道:“我想我要去城里,曼哈顿。”
“我明白了。”身材较小的警察瞟了一眼他那位高大的搭档,意味深长地说,“去跑路。”
他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警察问:“这是你的万事达信用卡号吗,蒙罗先生?”
他看了看警察手里拿着的那张纸条,“嗯,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你是否在佛蒙特州向大北方户外用品公司下了邮购单?”
“大北方?”蒙罗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如实告诉警察。
“我知道了。”大块头警察说,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你在哈特福德郊外的哈尔古森湖畔有一栋别墅,是吗?”
他再次感到脊背一阵刺骨的寒意。凯蒂望着他——一副对什么也不会再感到惊讶的表情。
“我——”
“查起来很容易,先生。你最好诚实一点儿。”
“是的,我有。”
“你什么时候买的,查尔斯?”凯蒂用疲倦的声音问道。
这是一个惊喜……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正要告诉你……这是蒙罗早就准备好的解释,但是这会儿他却说不出口了。
“三年前。”他说有些绝望的说。
矮个子警察坚持说:“你说你没有收到大北方公司连夜送货上门的快件吗?”
“快件?没有。什么快件?”
“一把猎刀。”
“一把刀?不,当然没有。”
“蒙罗先生,你订的那把刀——”
“我没有订任何刀具。”
“一个自称是查尔斯·蒙罗的人用你的信用卡订购了一把刀,然后送到了你的别墅,这把刀和该地区谋杀案中使用的刀很相似。”
南岸杀手……
“查尔斯!”凯蒂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对什么刀都一无所知!”他喊道,“我不知道!”
“州警方接到匿名举报,称在哈尔古森湖岸边发现了一些血衣。在你的别墅里发现了一件T恤衫,它属于两天前遇害的死者。我们还在T恤衫旁边发现了一把刀,上面的血迹与两个月前在15号公路附近被杀的受害者的血迹相吻合。”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从来没杀过人。”
“我的天,查理,你怎么能这样?”
“蒙罗先生,你有权保持沉默。”接着,身材高大的警察向他宣布米兰达警告,而另一位警察则给他套上了手铐。
他们从他的口袋里搜走了他的钱包,还有他的手机。
“不,不,把电话给我!我要打个电话,我知道我可以。”
“好,但你得用我们的电话,先生,不是你的。”
他们把他带到外面,用力握紧他的手臂。苦苦挣扎?恐慌?当他们接近警车的时候,蒙罗碰巧抬起头来。街对面站着一个身材矮小、长着一头沙色头发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倚在一棵树上,看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
他看起来很面熟……
“等等。”蒙罗叫道,“等等。”
但是,警察们并没有等,他们坚定地押着蒙罗坐上警车,驶出车道。
当他们经过那个人时,蒙罗从另一个角度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是那个昨天早上的火车上坐在他旁边的上班族,那个要求他安静点儿的粗鲁人。
“等等……哦……不!不!”
蒙罗开始明白了,这个人那天听到了他所有的谈话——和夏皮罗,和卡门,和珠宝店。他记下了所有和蒙羅交谈过的人的名字,记下了他的万事达信用卡号,他情妇的名字和地址,他和汉克·夏皮罗见面的细节……还有他的乡间别墅的位置!他打电话给福克斯沃思,他打电话给凯蒂,他订购了猎刀……也是他报了警。
因为他是南岸杀手……
这个男人杀人只是因为芝麻绿豆点大的事——一场小车祸、一只狂吠的狗。
尽管姿势很痛苦,蒙罗还是扭过头来,看到那个男人正盯着后退的警车。
“我们得回去!”蒙罗喊道,“我们必须回去!他在后面!凶手就在后面!”
“先生,现在请你闭嘴,我们会很感激的。我们马上就到警局了。”
“不!”他放声恸哭,“不!不!不!”
当他最后一次回头看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人把手举到头顶。他在干什么?挥手?蒙罗眯起了眼睛。不,他是……他是在模仿把电话放在耳边的动作。
“停车!他在那儿!他在后面!”
“先生,够了!”那位身材高大的警察说。
在他们身后一个街区,这位上班族终于放下了他的手,转身离开街道,沿着人行道,心满意足地慢慢走着。
责任编辑/张璟瑜
分类:外国悬疑推理 作者:杰弗里·迪弗 期刊:《啄木鸟》2019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