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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与推理〗郁金香没有春天

分类:啄木鸟 更新时间:2022-11-06 15:54:12

夏秋冬经过这条栽满郁金香的花道的时候,村子里的最后一盏灯也亮了。黑夜从他手上的花雕酒瓶子里晃出来,一下便将他淹没,夏秋冬的身体和花雕酒瓶子一起摇晃起来,夜更深了,夏秋冬倒了下去,像一块破角的瓦。

乡村的夜与城市的夜并不一样,乡村的夜静谧,城市的夜喧嚣。华良踮起脚尖,从窗户往下望去,一辆出租车停在马路边打着双闪,出租车司机比手机APP约定的时间来得早,华良从床上抓起手机快步下了楼。

渡口酒吧。

华良打开车门便向司机师傅说了目的地。司机师傅待华良钻入后座,从后视镜中望了华良一眼,他熟悉这张面庞。司机师傅时常去渡口酒吧门口拉客,他见过华良很多次,有一回华良喝得烂醉还是他和一位陪酒小姐一道送他回的家。在司机师傅的印象中,华良算是出入渡口酒吧的所有客人里面最不修边幅的一个了。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渡口酒吧门口。华良用手机向司机师傅支付了车费,站在门口的陪酒小姐立刻迎了上来,华良打了个哈欠,揉揉干涩的眼睛准备进去。

一个女人,从侧面撞了华良一下。

这个女人没有向华良道歉,连脚步都没有慢下来,她行色匆匆,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华良觉得有些奇怪,定睛朝女人看去,女人的穿着像是一个农村妇女,她没有东张西望,而是疾步前行,看上去像是有急事。怎么这么晚了会出现在这儿呢?华良想追上去看,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多虑了,或许是真的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也就没去管了。

炫彩的霓虹灯光打在华良的衣服上,服务生端来了他先前存在这里的洋酒,陪酒小姐替华良斟上半杯,将酒杯端给华良。华良浅笑了一下,和陪酒小姐来了个碰杯,而后两人一饮而尽。你叫什么?华良看着面前的陪酒小姐跟以前的青黛有些相像。

我叫青霜,青黛的妹妹。青黛交代过我,有一个姓华的客人要好好照顾。

华良心里差不多明白了,青黛吩咐了酒保,自己来的时候让青霜过来陪酒,走了一个青黛,来了一个青霜,世事便是如此,不必去想太多,因为永远都会有下一个。

几杯酒下肚,华良的头便又开始隐隐作痛。喝醉了就好了,华良总是这么对自己说。青霜和青黛有着不同的感觉,前者比后者更有活力一些,也更爱笑一些。华良闭上了眼睛,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早已习惯,只是头痛发作时,特别让人烦躁。

灯红酒绿的生活对于华良来说已然习以为常,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爱上了这种生活,想来这和宋朝的柳三变没什么两样吧。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华良也想提着一壶酒,放浪在风尘之间,留恋于山水之中,体会一下古人的生活。

想到此,华良睁开了双眼,端起酒杯朝青霜努了努嘴,来,喝一杯。

等一下。

青霜从华良手中拿走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她的脸贴在华良的耳畔,压低了嗓音,刚才那个女人,她的怀里抱着的都是钱。

华良明白青霜的意思,一个农村妇女大晚上跑来市区取钱,这其中还是有许多值得起疑的地方的。揣在怀里又行色匆匆,说明她有不少钱,一个农村妇女真的能赚这么多钱吗?即便多年的积蓄确实有这么多钱,但她家里人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过来取钱?另外,她一次性取了这么多的钱,想要去做什么?这一连串的问题在青霜的一句话之后全都窜上了华良的脑子,不过现在去想这些也是没用了,女人早已不知去向。

青霜听姐姐青黛说起过,华良的工作是公安局的刑侦顾问,听上去神秘又充满安全感。华良再次端起了酒杯,这回是他递给青霜,你认得这个女人吗?

不认得。青霜拿住酒杯,摇了摇头。

华良也同样拿起了酒杯,杯中的酒在他们碰杯之后再次成空。虽然这个农村女人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华良嘴上说着不去管,实则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也许是出于职业本能吧。

华灯下的渡口酒吧,在华良一杯接着一杯的酒里变得模糊不清,青霜的脸也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华良只来这一家酒吧,以前他觉得是近,而现在,他喜欢酒吧的名字,渡口。

人生有很多渡口要过,华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渡过了,或许,自己只是在渡口打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渡到对岸。有的仍会回来,有的再也不来。

五月的郁金香开得繁盛,它们裸露在阳光下,吮吸着阳光的滋味。成片粉色和金色的郁金香漫过村道,在风起的时候翩然起舞,舞进了过路人的心里。

夏秋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他拍拍脑袋,觉得昏沉沉的,隐约记起昨晚喝大了,不过那之后的事情全都断了片。躺在郁金香花丛中一晚上加一上午,竟然没人发现他,他庆幸自己没有被狼狗叼走,也庆幸自己没有睡感冒。不过在他庆幸之余,出现了一幕让他极度恐怖的景象。

夏秋冬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这个人俯面趴在那儿,身体压倒了一大片郁金香。夏秋冬壮着胆子将他的身体翻过来,而后大惊失色。面前的这个人夏秋冬认识,他叫江大山,是自己的工友。待夏秋冬缓过神来,他匆忙凑过身去,大声喊着江大山的名字,但江大山已经听不见了。江大山为什么会躺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会断了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夏秋冬瞬间清醒,连头都不觉得昏沉了。

夏秋冬的叫喊声惊动了路过的村民,他们发现了郁金香花丛中的夏秋冬和江大山,立马跑过来帮忙,其中有村民让其他人不要再去翻动江大山的尸体,电视上演过,要保护好命案现场。

村民们越聚越多,有年纪稍轻的村民围着江大山的尸体拉开了一个圈,不让其他人走得太近。其中一個村民则将夏秋冬载到电动车上,带着他去了当地的派出所。夏秋冬作为命案的第一发现者,也自然成了说不清的嫌疑人,晌午之前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为何没有人发现两人?而且夏秋冬和江大山的尸体一起待了这么久,他真的毫无察觉?

派出所的民警怀疑江大山的死跟夏秋冬有关,便先将夏秋冬留在派出所,然后组织了警力去命案现场勘查。夏秋冬在民警面前大喊冤枉,自己昨晚只是喝醉了酒,连怎么醉倒在郁金香花丛里的都不记得了,更别说杀人了,还是杀江大山。江大山和夏秋冬除了是工友以外,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无话不谈。但是派出所的民警却认为夏秋冬存在酒后杀人的可能性,就算没有杀人,为什么偏偏会醉倒在江大山的尸体边上呢?

夏秋冬百般争辩皆无济于事,他抓了抓蓬乱得如鸟窝似的头发,急得差点儿哭出来。猛然间,夏秋冬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是他和江大山的包工头柴火,他请求警察打电话给柴火,让他来一趟派出所,他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民警答应了夏秋冬的请求。接到警察电话的柴火火急火燎赶往派出所,在此之前,他接到其他工人的来电,说是夏秋冬和江大山没有去工地。柴火正在为夏秋冬和江大山的无故旷工而纳闷儿,不想却听说了江大山的死讯以及夏秋冬被怀疑是杀人凶手的事。

在派出所的讯问室里,柴火见到了浑身发抖的夏秋冬,夏秋冬见到柴火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他极力向柴火说明江大山的死与自己无关。柴火相信夏秋冬的为人,他不相信夏秋冬会杀了江大山,何况昨天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柴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让夏秋冬少安毋躁,要相信警方的办案能力。夏秋冬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觉得这个人一定可以幫自己洗刷冤屈。夏秋冬告诉柴火,以前自己在省城打工的时候,听说过一个叫华良的人破过很多命案,他相信这个华良一定可以帮助自己。柴火答应了夏秋冬去省城找华良,柴火相信,自己手下的工人一定不会是杀人凶手的。

派出所所长派了足够的警力保护命案现场,同时,他们也开始在调查江大山的身份和死因。在命案现场的警察感谢村民们自发保护尸体和现场的举动。江大山的尸体被装入尸体袋带回,暂时先放在派出所,待市公安局派法医过来之后再做安排。

民警们对命案现场进行了全方位的拍照留证,村民们也慢慢各自散去,派出所所长留了两位民警守在命案现场,等市公安局技术处的人来调查。

柴火驾驶着刚买的昂克赛拉从镇派出所直接到了省城,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夏秋冬口中所说的华良。但是,他压根不知道华良长什么模样,夏秋冬也没有见过,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这要上哪儿去找呢?可时间不等人,柴火心里有些焦急。夏秋冬和江大山是他的工人,是他带着两个人走南闯北四处做工程的,如今一个被杀,一个被当作杀人凶手,一想到这个,柴火心里就不好受。江大山的死,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拿出一笔钱来给他的家人的,江大山既然是跟着自己的,那么出了事情自己自然要负起该有的责任。

至于夏秋冬,现在能为他做点儿什么就做点儿什么吧,毕竟他也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了。柴火将车子熄了火,停靠在路边的一家早餐店,点上了一支香烟。夏秋冬的事情说好办也容易,说不好办也难,他要是真的没有杀人,那事情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倘若他真的杀了人,那就算找一百个华良也于事无补。不过柴火还是坚信夏秋冬没有杀人,夏秋冬和江大山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一对难兄难弟,再者说,哪有杀人犯要神探来帮自己洗脱罪名的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柴火坐在车里想了一大堆,点上的第二支香烟也已经烧到了烟嘴,他下了车,径直朝早餐店走去。因为不是早上,所以早餐店里除了老板以外没有其他人。店老板是个略微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一条油腻腻脏兮兮的围裙还围在身上没有取下,他正专心地玩着手机游戏,并没有看见柴火进来。

柴火敲了敲木质小方桌,然后从放在门口的饮料柜中取过一瓶雪碧,将零钱放在桌上,店老板这才转过头来,他冲着柴火说了一声谢谢,仍没有放下手机,也没有过来取钱。

少时,柴火看到店老板手机屏幕上显示失败两个字,他知道游戏结束了。柴火适时向店老板打听,问他是否听说过神探华良这个名字。店老板放下手机,走过来将雪碧的钱揣进了口袋,他上下打量着柴火,怎么,你有冤情啊?

知道他在哪儿吗?柴火并不想和店老板纠缠,夏秋冬还等着自己请这座尊神回去救命呢。店老板往上提了提松垮的裤子,说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如果要找这样的人,公安局的人肯定知道。

店老板的一句话提醒了柴火,没错,公安局的人一定知道华良,如果这个叫华良的人真的这么厉害的话,公安局一定会有案子拜托他的。店老板又说了一句什么,柴火没听清楚,他立刻开车前往公安局,连刚买的雪碧都忘在了早餐店的木质小方桌上。

店老板步出店门,朝着柴火远去的车子望了一眼,回头又望向小方桌上的那瓶未开封的雪碧,也许,他不会回来拿了。店老板又坐回了位置上,打开了他的手机。

夏秋冬仍然待在派出所的讯问室里,这让他坐立不安,他想给柴火打个电话,但是民警并未答应他的请求。夏秋冬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柴火一定要找到华良,好像现在只有他才能够帮助自己。夏秋冬闭上眼,他又看到了那成片的郁金香,他看到郁金香的花瓣正在徐徐张开,像是要将整个岁月都吞噬掉一样。

柴火站在公安局传达室门口,向前来拿信件的民警打听华良。民警告诉柴火,这个要去找刑侦大队的大队长陆林,柴火按照民警所指的路很顺利地站在了陆林的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柴火还是头一回见刑警,还是个领导,难免有些紧张。他想到江大山尸骨未寒,夏秋冬沉冤莫白,便鼓起勇气敲响了陆林办公室的门。所幸陆林并没有出警,他打开门的时候有些错愕,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是谁?如果是要报案,公安局大厅就可以了。你是?

面对陆林的问话,柴火作自我介绍,等他道明了来意后,陆林才发觉自己还没有让柴火进房间。柴火向陆林递了一支中华牌香烟,陆林摆了摆手,他拿起了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听筒,拨通了负责江大山命案的派出所的电话。

派出所所长向陆林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陆林挂断电话以后觉得这个案子的确有些蹊跷,他答应柴火,带他去找华良。陆林坐上了柴火的车,他一边在副驾驶指路,一边向柴火问了一些夏秋冬和江大山平时的情况,柴火一一解答。

所长告诉陆林和华良,民警们已经守在了命案现场,由于此前有村民保护得当,命案现场并没有遭到大面积的破坏。所长安排华良去讯问室提审夏秋冬,自己则带着陆林和陈浅去对江大山的尸体进行尸检。至于柴火,华良让其先回去,一旦有什么消息会及时通知他的。

华良推开讯问室大门的时候,听到了夏秋冬的一声抱怨,华良慢慢挪过椅子,然后坐了下去。夏秋冬盯着华良看了很久,你,就是华良?

我就是华良,中华的华,优良的良。

夏秋冬听到华良的自我介绍差点儿激动得跳起来,柴火终于将华良找来了,自己的冤屈可以洗刷了。他想去握华良的手,以表达自己的谢意,但又怕失了分寸,于是对华良露出了笑脸。

华良让夏秋冬将昨晚的事情再叙述一遍。夏秋冬告诉华良,自己昨天晚上去喝酒,但是回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醉倒在了花丛里,醒来就发现了江大山的尸体。华良想知道夏秋冬为什么昨晚要去喝酒,又为什么事情会喝得如此烂醉,另外,为什么是一个人去喝酒,听说以前都是跟江大山一起喝的。夏秋冬说他昨晚是邀请过江大山去喝酒,但是因为江大山白天的时候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就没有去。夏秋冬比江大山小不了几岁,但是一直没有娶亲,昨天晚上,村里给他介绍的姑娘又吹了,嫌弃他家里穷、年纪大,夏秋冬当时也火了,他都没嫌弃那姑娘是个秃头呢。后来,夏秋冬越想越气,就出去喝闷酒,却没想到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华良大致了解了情况之后,就让夏秋冬放心,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自己一定会还他清白。华良离开讯问室的时候,夏秋冬不停地对他说谢谢。华良轻轻关上了讯问室的门,踱步到外边的长椅上,他在等,等陆林和他一起去命案现场,也在等陈浅的尸检报告。

等待尸检报告的过程是漫长的,华良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陆林叼着一根烟拍了拍华良的肩膀,华良问是不是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陆林摇摇头,不过他倒是拿到了一份最初的尸检报告,是当地派出所委托几个医生粗略检查后提供的。

陆林想着陈浅对江大山的尸体进行解剖还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打算趁现在和华良进一趟村,看看会不会有所发现。华良表示同意,与其这么干等着,倒不如去做些什么,毕竟每一件命案的侦破都需要争分夺秒,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有价值的线索还会不会留着。派出所所长找了一个去过命案现场的民警给陆林他们带路,陆林和华良在这名民警的陪同下最先来到了命案现场。民警指了指已经用白色绸带围成人体形狀的那片被压倒的郁金香说,这儿就是发现江大山尸体的地方,在他旁边那一处就是夏秋冬醉倒的地方。

两者之间挨得真近。这是华良看到两个位置之后的第一反应,江大山和夏秋冬躺着的距离仅有一米之遥,两处的郁金香都已经被全部压倒。华良走近去看时,发现现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血迹。华良从陆林手里接过尸检报告扫了一眼,上面显示,江大山是被石头类的物体砸中致死,有醉酒的迹象,死亡时间是在昨晚的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前后误差应该在三个小时之内。

华良将报告还给了陆林,继续查看命案现场。华良沿着命案现场走了一圈,发现在江大山头部的位置,那几株倒了的郁金香上面,留有一些血迹。华良询问这些细节部分是否都有拍过照,身旁的民警告诉他,技术人员都已经拍照了,而且对上面的血液样本也进行了采集。华良点点头,他匍匐在地上,仔细观察着这几株带血的郁金香,这些郁金香压倒的位置很规律,并不杂乱,从这点来看,江大山在倒下的时候就已经死亡,因为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

陆林看到华良这个样子,便问他是否发现了什么线索,华良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由郁金香倒的方向推测,这里并不是命案的第一现场。

陆林皱着眉头,他没有想到这件案子如此复杂,原本认为仅仅只是一个民工被杀了,而另一个民工恰巧出现在命案现场被冤枉了,谁曾想问题远远不止于此,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凶手设下的一个局。陆林突然想起来,之前听包工头柴火说起过,他带着这一帮民工正在给村子里一个叫傅誉的人家里做工。傅誉是村里有名的土老板,早些年靠贩卖瓜果蔬菜起家,现在在北方做卷拉门生意,虽然生意说大不大,但是在这个穷乡僻壤,他也算是一个老板了。

傅誉是去年下半年决定回村子里盖房子的,他在外面的时候有一个小情人被老婆发现了,老婆起诉离婚,并且分走了他一半的财产。由于先前卷拉门生意的顾客都是老婆在联系,所以现在他手上的客人所剩无几。傅誉原本打算在当地城市买房,结果这么一弄,只能回村子里先盖一栋房子了,小情人也因此离开了他。傅誉有时候也会后悔,如果自己不去外面搞三搞四,小日子过得比现在可滋润多了。

陆林和华良在当地民警的带领下,来到了傅誉家。但是傅誉不在老房子里,应该是去了新房建造处,于是民警又将两人带去傅誉的新房,傅誉果然在新房和民工们一起干活儿。民警向傅誉介绍了陆林和华良,陆林掏出了警官证,并且向傅誉询问了关于江大山的情况。傅誉告诉陆林,他已经一天没有见到江大山和夏秋冬了,由于江大山和夏秋冬是柴火带来的民工,本身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所以傅誉了解得不多。傅誉听说村口死了人,但哪里知道死的就是江大山。

傅誉告诉陆林和华良,江大山和夏秋冬干活儿都特别卖力,所以他对这两个人的印象也比较深。陆林按照询问惯例接着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傅誉都如实回答,在他们二人一问一答的时候,华良看了看傅誉家的环境,在场的所有民工分工明确,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房子的地基已经建好,正在砌墙。华良向这些正在工作的民工询问了关于江大山和夏秋冬的情况,民工们都说平时在一起干活儿的时候会说说笑笑,但是并没有深交,一般都是夏秋冬和江大山两个人聊得多,他们俩下了工以后跟别的人不太聊,也就不知道太细的事情。民工们也都不知道两个人已经出事了,以为他们有事情结伴一起去了,现在得知两个人的事,众人都唏嘘不已。

陆林这边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华良便和陆林一起返回派出所。回派出所的路上,华良看了看时间,陈浅尸检的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估计到派出所就可以拿到更为详细的报告,一路上华良都在看车窗外的景色,陆林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两人脑子里都有一大堆的问题需要思考。

回到派出所的陆林和华良看到了死去的江大山,这还是华良来到派出所以后第一次看到被害人的遗体,江大山被划开的肚子已经被陈浅缝上,他就静静地躺在铁板上,旁边放着一套解剖用的冰冷的工具。对于陈浅的重检尸体报告,华良极为放心,他相信陈浅的论断,在华良的心里,陈浅在法医界就是权威,没有人能够赶超他,至少在本省范围内。

陈浅对江大山的这第二次尸检果然发现了问题。陈浅发现,虽然江大山的胃内有大量酒精,但是他的血液里却含量极少,这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江大山体内的酒可能是死后或者临死才进到体内的,凶手就是为了制造江大山是喝醉了酒摔死的这一假象。从这点上来看,凶手似乎对现在社会法医学和侦破手段知道得不多,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杀害江大山并不是蓄谋已久,而是突发性的,所以来不及过多思考和处理善后。另外,陈浅还有一个发现,虽然类似石头的物体砸中了江大山的头部,但只对其造成了重伤,并不是致命伤,江大山真正的死因应该是窒息死亡。

陈浅的两个重大发现,对于确定案件的侦破方向起到了关键作用,陆林向陈浅竖起了大拇指。陈浅所说的凶手将江大山伪装成是醉酒摔死,从侧面验证了华良认为郁金香花丛不是命案第一现场的推论。为了能进一步确认,陈浅和华良决定再去郁金香花丛进行调查,而陆林则提出由他去找那一块砸伤江大山的石头。他们兵分两路,陈浅和华良抵达郁金香花丛。良久,蹲在地上的陈浅抬起头,朝华良站着的方向望去,他认可了华良的观点,这里只不过是抛尸现场,并不是凶案的案发现场。还有一点也可以作为佐证,那就是,如果江大山还活着,受了这么重的伤,没理由不喊不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没有村民发现呢?只能说明,江大山死的地方不是这个裸露在人们视野里的郁金香花丛。

那么,案发的第一现场究竟是哪里呢?关于这一点,目前一无所知。陈浅仍在郁金香花丛里勘查,希望还能发现点儿什么。华良则站在这些郁金香中间,感受着微风拂面。几株郁金香在风中摆动着身姿,如果不是发生了命案,这儿倒是一个幽会的好地方。

陆林沿着村道一直在找寻那块砸伤江大山的石头,其实他知道,这是大海捞针,哪有人会杀了人之后把凶器扔在路边的,不过他就是要试着寻找,最笨的方法有时候往往有最好的效果。

华良和陈浅从郁金香花丛出来以后,决定再去一趟傅誉家,陆林在找的那块石头,会不会就是傅譽家砌墙的石砖呢?华良推测,杀害江大山的这个人一定是他的熟人,江大山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如果凶手是江大山身边的人,那就只能是他的这些工友。郁金香花丛并不是命案的第一现场,如果这些人要杀害江大山,第一现场极有可能是傅誉的新房或附近,而砸伤他的极有可能就是顺手可以拿到的砌墙石砖。陈浅对华良的推测也表示赞同,于是,他们两个火速赶往傅誉家,如果凶手就是民工中的一个,将杀人的石砖砌进了墙里的话,那举证就更为艰难了。

华良和陈浅再次来到傅誉的新房见到了傅誉,傅誉有些吃惊,刚离开的警察这会儿又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变故。陈浅跟傅誉客套几句,华良见到傅誉家正在砌北面的墙壁,他立刻上去查看。

陈浅只凭傅誉的穿着打扮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小老板,一头油亮亮的头发,不知道喷了多少啫喱水,脖子上戴着的大金项链特别惹眼,左手中指佩戴着一个粗金戒指。这样打扮的土老板陈浅见得多了,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傅誉竟然主动问起了江大山的死亡时间。傅誉还说,案发当晚,他正在村子里的朋友家,他这朋友是从小穿开裆裤玩到大的,傍晚出去散步的时候捕到了一条两斤重的乌梢蛇,于是叫自己去他家吃蛇肉,喝老酒。傅誉常年在外,难得回村一次,和这位朋友很久都没有聚过了,这次喝酒叙旧自然也就喝到了后半夜。按照傅誉这话,他是没有时间去杀人的,后来通过民警对傅誉这位朋友的问询,证实了这一点。

陈浅和傅誉说话间,华良已经差不多将这些石砖都检查了一圈。陈浅正要继续问傅誉关于柴火的一些事,却听到“啊”的一声,他循声望去,看到华良正用手捂住另一只手。陈浅赶紧跑过去,傅誉也跟了过去,原来是华良不小心碰翻了北墙上面刚砌的一块石砖,石砖掉落下来的时候划伤了他的手背。傅誉说家里有创可贴,急忙拿了过来。

华良的手背还在渗血,陈浅替他简单做了处理,然后贴了几个创可贴,打算回派出所之后再仔细包扎。华良冲着陈浅说了声谢谢,傅誉见华良和陈浅已经没什么事了,便顾自去忙活了。陈浅将刚才从傅誉口中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华良,华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与此同时,派出所打来电话,说被害人江大山的妻子岳季来派出所了,所里的民警正在了解情况。

华良和陈浅暂时返回派出所,中途陆林打来电话,说刚从村子里了解到,岳季正在和江大山协议离婚,而且江大山的儿子得了白血病,江大山为了儿子的病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还欠下了高额的债务。岳季嫌弃江大山没本事,如今又债台高筑,她苦日子过怕了,所以打算离开江大山。为此,江大山曾和岳季大吵过,骂岳季在儿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选择离开,简直就是没有人性,不如死了算了。当时江大山还动手打了岳季,岳季心里气不过,也有顺手拿起菜刀反抗,江大山这才没继续打下去。华良一方面让陆林安排人盯紧岳季,一方面则让民警继续对傅誉进行问询。车子刚驶出镇口,华良便将窗户摇了上去,他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闭上双眼,开始思考起案件来。

岳季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呢子衬衫,那是江大山结婚以后第一次送她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不舍得穿,这次来见江大山最后一面,岳季特意穿上。说实话,岳季心里还是念着江大山的,如果不是儿子得了这么个病,他们一家三口也算过得幸福。岳季倒不是真的想一走了之撒手不管,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也不舍得,只是长此以往,她一个女人真的受不了。

岳季由陆林领着,见到了躺在冰冷的铁板上的江大山,她缓缓掀开盖在江大山身上的白布单,颤抖的手触碰到他冷得发硬的脸庞,那一瞬间,岳季一滴滚烫的泪水跌碎在白布单上,而后,又是一滴。陆林悄悄走出了房门,将门带上。

华良和陈浅回到了派出所,看到陆林站在门口,也就没有进去打扰岳季。

华良趁着岳季在陪江大山的空当再次去见了夏秋冬,夏秋冬询问案件是否有进展,华良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良久,他只是说还没有查到任何有價值的线索。夏秋冬对于华良所说的还没查到线索十分焦急,但听说岳季来了,便从口袋里拿出了身上仅有的两千块钱给华良,让华良转交给岳季。江大山一来是自己的工友,二来也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现在他不在了,留下孤儿寡母,自己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毕竟江大山也曾不止一次帮助过自己。

华良接过了夏秋冬递来的钱,那是一个黄色的信封,里面装着二十张百元大钞,华良让夏秋冬放心,他现在就去把这钱交给岳季。华良让在讯问室门口守着的民警给夏秋冬倒一杯热水,然后自己则让陆林带着去找岳季,在快走到的时候,华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钱塞进了信封,也算是为这个不幸的家庭做点儿微不足道的事情吧。陆林也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两张百元大钞,一并塞进了信封。岳季从江大山处出来,正巧碰上了来找他的华良和陆林,华良将两千七百块钱交给了岳季,岳季刚止住的眼泪水又流了出来。岳季告诉华良,她相信夏秋冬不会是凶手,江大山还在世的时候,两个人好到穿同一条裤子,他没有理由杀江大山。

岳季离开派出所时,是华良和陆林送她出的门。华良忽然觉得岳季的背影越看越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他盯着岳季看了很久,看得岳季浑身不自在,陆林适时碰了一下华良,华良这才回过神来。岳季朝两人说了句再见便离开了,华良望着岳季渐行渐远的背影总算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在酒吧门口见到的那个行色匆匆的女人,就是岳季!当时岳季是去干什么呢?那么晚了,一个农村妇女孤身一人跑到城里,华良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渡口酒吧,华良想着渡口酒吧,以及酒吧门口那个行色匆匆的女人。

岳季走后,华良一个人进入了解剖室,对着江大山的尸体思索着。案件好像还在云里雾里,但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岳季的出现,原本只是为了在江大山命案结束后有人替他收尸,现在看来,岳季身上也许另有文章。华良总觉得不对劲儿,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华良现在也说不上来,但是这种不对劲儿会令自己透不过气来,华良明白,一旦想通了,案件也就接近尾声了。

华良将目光从尸体上移开,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早有预谋,岳季那天晚上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渡口酒吧门口,这当中的文章或许就是破案的关键也说不定。华良想到此,不由得兴奋起来,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去突破的点了,他猛地站起身,受伤的手背却不小心碰到了呈尸铁板,刚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创可贴,华良找来陈浅替自己重新包扎,当陈浅取下创口贴的时候,华良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道划伤,幡然醒悟,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江大山的伤口。

陈浅虽然对江大山进行了尸检,也检查了伤口的形成原因,但是他忽略了可能隐藏在血液里的证据,有些证据会随着血液流出,留在死者的皮肤上。华良将这个推测告诉了陈浅,陈浅立刻对这一部分的血液进行检查,顺着江大山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然凝固,陈浅一一采集样本进行检验,果然有所发现。这些血液中有一定的水泥成分,而且是新鲜水泥,华良终于明白了,砸中江大山的这块石头,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砌墙用的石砖,虽然一开始他们也曾怀疑是石砖,但苦于没有证据,现在好了,证据就摆在面前,傅誉的新房是命案第一现场的嫌疑更大了。

另一边,陆林已经申请了搜查令,对傅誉的新房进行全面的搜查。华良告诉他,傅誉家北面的墙壁是新砌的,这面墙按照工期来推算,应该是在江大山死后才砌的,如果凶手想要隐藏证据,一定是在北面的墙壁上,这里是最佳的藏凶器的地方。华良还要留下来继续整理命案的所有细节,他让陈浅陪同陆林一起去,北面墙壁已经砌得差不多了,不可能把所有的石砖都搬到派出所来,陈浅一同过去的话可以当场检验,省去搬来搬去的时间。

于是,陆林和陈浅以及一众民警来到了傅誉家,陆林向傅誉出示了搜查令,并且要求傅誉将北面墙拆除。傅誉不肯,对于搜查令他无话可说,要搜查随便,但是拆墙他坚决不允许,这样会延缓工程的进度,而且也会浪费自己的材料。陆林表示材料这块自己会进行赔偿,然后命令其余人将傅誉家已经砌好一大半的北面墙壁进行拆除。

民警们撸起袖子,挥舞着榔头,几下就将北面墙壁推倒了,然后开始破拆,每破拆出一块石砖,就拿给陈浅进行化验。陈浅对每一块石砖都细心化验,结果,还真的在其中一块石砖上发现了线索。陈浅用鲁米诺试剂对该石砖进行化验,砖块右下角呈现出蓝色,这证明这块石砖上有血迹。陈浅小心翼翼地取下石砖上的血迹样本,和从江大山身上提取的血液样本进行了DNA比对,证实了这块石砖上面的血迹的的确确就是江大山的。

陆林立刻控制住了傅誉,傅誉嚷着要去告陆林毁坏民宅,陆林说,等证明你无罪之后再来告我吧。仅仅发现这点无法断定谁有罪或谁无罪,所以陆林没有给傅誉铐上手铐。傅誉一口咬定自己并不知情,而且他拥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江大山死的时候自己在陪兄弟喝酒,这点又该作何解释?陆林将傅誉带上了警车,带血的石砖也被陈浅装进了证物袋,陆林留下两个民警看着工地,并告知督工的柴火,工程暂时先停止。

傅誉被带回派出所,夏秋冬被带到了另一间房间,傅誉在讯问室被派出所所长亲自讯问,陆林则去找华良询问如何解释傅誉的不在场证明。华良认为,现在还不知道傅誉有没有杀害或者参与杀害江大山,但是石砖既然出现在他家,他一定脱不了干系。至于他所谓的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其实也并不完美,傅誉只要找到一个帮凶,他就可以拥有这样一个不在场证明。陆林认为帮凶一说应该不可能,因为傅誉的家人都不在村子里,造房子是傅誉自己监管的,何况也没有人会愿意冒险帮他,除非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有一点儿利益驱使,谁会去杀人呢?

钱?

是的,没错,就是钱!

青黛的妹妹青霜说过,岳季当时怀里揣着的就是钱,难道是岳季杀的人?应该不会,岳季如果来村子里了,工人们包括夏秋冬一定会知道,何况傅誉怎么会让江大山的妻子帮助自己呢?华良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信封,夏秋冬给岳季的两千块钱。华良开始踱起步来,他一下子全都想通了,之前没有想通的事情,现在全都明白了。

夏秋冬的身上为什么会揣着两千块钱?傅誉家的工程才刚刚开始,哪里会结工资呢?何况夏秋冬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夏秋冬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怎么可能怀揣两千块钱到处走呢?这样一个农民工,会随手就拿出两千块钱来吗?岳季既然知道夏秋冬家里的情况,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就收下了信封里的钱?如果要搞清楚傅誉到底有没有拿钱出来办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查他的银行卡交易记录。这件事当然落在了陆林的身上,他立马给局里打了电话,希望银行方面能予以配合。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傅誉一共有三张银行卡,其中一张银行卡是新开的,里面只有一个十五万的存款记录,而当天这笔钱就转出去了,根据银行转账记录显示,收款人是夏秋冬。

华良明白了,这个让自己来帮忙洗脱罪名的夏秋冬其实就是行凶者,在江大山嘴巴里发现的毛线纤维,应该就是其毛衣上的,一直在讯问室里的夏秋冬并没有换过衣服,只要他身上这件毛衣上的纤维和死者身上发现的纤维一致,再加上这笔不菲的转账记录,那么事情就明朗了。技术处很快采集了夏秋冬身上的毛衣纤维,经过仔细比对,证实了两者同出一处。夏秋冬的口供中说他没有约到江大山喝酒,而江大山的死亡时间与夏秋冬倒在郁金香花丛里的时间虽然相近,但是卻比夏秋冬早,那么,夏秋冬身上的纤维是不可能会出现在江大山的嘴巴里的,显然,现在可以充分说明,凶手就是夏秋冬,而傅誉则是这起案件的幕后策划者,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相信很快就会知道。

关于银行十五万的转账记录,傅誉难以说出原因。华良告诉傅誉,夏秋冬已经招供,如果仍心存侥幸,将会罪加一等;如果从实招来,现在倒是可以算他是自首。傅誉想着连转账记录都已经查到了,那么再隐瞒下去也是徒劳,索性就和盘托出,也好争取宽大处理。于是,他在陆林和华良面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傅誉和柴火是旧识,傅誉家盖房子便请柴火帮忙,柴火带着一帮农民工干到第三天,就出事了。那天江大山是最早到的,他想多赚点儿钱补贴家用,来到傅誉家的时候傅誉正好早起。江大山吃了早饭便开始干活儿,可是吊车的钢丝突然脱绳了,绑在上面的一大堆石砖掉下来刚好有一块砸中了江大山的头,江大山瞬间倒地出血。傅誉上前去叫江大山,然而江大山已经被砸成重伤,昏迷了过去。因为时间尚早,所以江大山被砸并没有其他人看见。如果死了大不了赔点儿钱,但如果残废了,或者砸成植物人,那自己这辈子就全完了,想到此,傅誉便决定把江大山杀了。可是傅誉下不了手,他平时连鸡都没杀过,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正巧这时候,夏秋冬来上班了,傅誉立刻想到用钱来收买夏秋冬,于是他从家里拿出五万块现金给了夏秋冬,让夏秋冬杀了江大山,事成之后另有十五万以作答谢。夏秋冬面对这二十万的诱惑,最终丧失了良心,答应了。

夏秋冬和傅誉将昏迷不醒的江大山抬到了地下室藏起来,等到天黑,傅誉就出去找人喝酒,以便制造不在场证明。夏秋冬则用酒沾湿了衣服将江大山活活闷死,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猛然想起还没给江大山灌酒,这样就无法制造成是醉酒意外身亡了,于是立刻拿来酒强行灌入江大山的体内。完事之后,他自知警察一定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就将江大山的尸体搬到郁金香花丛中,自己则故意醉倒在他身边,希望有人能及时发现,这样就可以有人作出证明,可惜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一计不成,夏秋冬又生一计,他听说过华良的名号,就想着让柴火去请华良来当自己的诉冤人。他认为自己毫无破绽,只要华良认为自己无罪,那比谁说都管用。夏秋冬想以此来逃脱法律的制裁,并得到那诱人的二十万。可千算万算,唯一算错的就是自作聪明,请了华良来唱这出戏,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傅誉已然招认,另一边的夏秋冬也就无可奈何了,夏秋冬也在华良面前招供,所说的一切和傅誉说的基本吻合。但是,华良还有一点没有想明白,夏秋冬家里并没有到急需用钱的地步,何况为了二十万去杀一个人,还是杀自己的兄弟,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这可能吗?华良忽然想到,他们还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江大山的妻子,岳季。

华良带着疑问找到了江大山的家,江大山的妻子岳季正在为江大山的头七祭拜做准备。华良开门见山地问起,岳季一直三缄其口,华良走近的时候闻到了岳季身上有香水味,这种香水并不便宜,岳季又是哪里来的钱呢?华良想到了在渡口酒吧第一次见岳季的情形,她怀里揣着一笔看上去是数目不小的钱……他立刻打电话给陆林,他们虽然调查了傅誉的账户,却还没来得及调查夏秋冬的账户上那二十万的去向。

华良请岳季跟自己去一趟派出所,岳季以要为江大山做头七为名拒绝了,华良告诉岳季,最好是能配合,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岳季盯着华良看了许久,然后解下了围裙,跟着华良回到了镇派出所。他们到派出所的时候,陆林已经将所有的银行转账记录都调查清楚了,总共有十九万进入了一个陌生账户,这个账户的所有人正是岳季住在城里的表哥。而在同一天,岳季的表哥又将这笔钱取出,从银行的监控录像来看,他将钱交给了岳季。岳季最终承认,江大山被杀害自己其实是知道的。

江大山和夏秋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所以经常会来家里吃饭,岳季和江大山的关系恶化以后,就经常找夏秋冬诉苦,一来二去两人便产生了情愫。岳季想要离开江大山,但江大山不同意离婚,儿子又是这个样子,除非江大山死了,否则自己离不开他。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机会出现了,于是,岳季和夏秋冬合计,除掉江大山,带着钱远走高飞。那天晚上在渡口酒吧门口的岳季,就是为了取钱才来的,十九万毕竟不是小数目,一来城里取钱快,二来也没有人认识她。

案件终于水落石出,陆林带走了傅誉、岳季和夏秋冬,华良没有和陆林一同回去,他在村子里溜达,想再看一眼盛放的郁金香。村子里那条花道上的郁金香依然灿烂绽放着,黄昏的日光裹住了整座老城,一缕灰尘被晚风扔在了华良的白色帆布鞋上。高铁一过,黑夜便开始了,长啸声留在了花雕酒瓶里,和一寸旧时光调和,清绝到令人神伤。

责任编辑/谢昕丹

文字编辑/吴贺佳

分类:侦探与推理 作者:陈东枪枪 期刊:《啄木鸟》2019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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