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族网 首页 排行 分类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故事族网 > 啄木鸟 > 啄木鸟2021年6期 > 〖侦探与推理〗O型血(中篇小说)

〖侦探与推理〗O型血(中篇小说)

分类:啄木鸟 更新时间:2022-12-31 14:54:36

如果不是网络发达,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个故事了。如果不是网络发达,也许就不会害死故事中的那个人了。可是,这能怪网络吗?

北方小城滨江市有一对夫妇,男的叫陈蒙修,女的叫周燕,平时日子过得还算和睦。他们育有一子,名叫陈少达。陈少达从小衣食无忧,脑子也还算灵光,只是贪玩儿,不爱学习,高考成绩一般,最后总算读了一个二本。大学毕业后,母亲通过关系帮他找了一份还算说得过去的工作,但他不思进取,三十岁了,像个十几岁的初中生一样迷恋网络,一有时间就黏在网上,不是打网络游戏,就是在网上溜达。不结婚,甚至连对象都懒得找。父母催他,他嘴上应着,就是不见行动。

陈蒙修埋怨妻子:“都是让你惯的!”

周燕反唇相讥:“是让他爷爷奶奶惯的!”

陈蒙修顿时无语。陈家几代单传,爷爷奶奶确实很惯这个独孙。陈蒙修无法否认这个事实。陈蒙修对儿子说:“你要是孝顺你爷爷奶奶,就赶紧结婚,也好让你爷爷奶奶在有生之年,能看到重孙子。”

陈少达说:“看到又怎样?看不到又怎样?累不累啊!”

陈蒙修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对妻子嘀咕了一句:“你怎么生了这么个熊儿子!”

陈少达不在乎父亲怎么看他,从感情上讲,他和爷爷奶奶更亲近一些,和父母,则要淡许多。

一日,陈少达偶然发现一个关于血型的帖子,是说血型遗传关系的,比如,一对血型为AB型和O型的父母,子女的血型必是A型或者B型,不会是O型。他看了这个帖子,不由心头一紧,身子哆嗦了一下。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父亲是AB型,母亲是O型,而他居然也是O型。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出生后在医院里被抱错了?那段时间,媒体上连篇累牍地报道抱错孩子的新闻,全国各地不知有多少孩子被抱错。陈少达一开始也是当热闹看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到被别人看热闹的田地。

抱错了?真的是抱错了吗?会不会还有其他原因?如何认证自己的身份,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陈少达不知该怎么和父母说。

他下载了一张《血型遗传表》,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总想着自己会不会是看错了。看了多少回,表上标得明明白白,父母为AB和O型血的,孩子可能的血型只有A型或B型,不可能是O型或AB型。为慎重起见,他还专门找了一名血液专家请教:《血型遗传表》上的“可能”与“不可能”,会不会有例外?专家说:决不会。

自从意外发现自己的血型与父母的血型之间存在“不可能”之后,陈少达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原来的没心没肺变得心事重重。他不打游戏了,也不在网上溜达了,整天哭丧个脸,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一日,母亲周燕发现了儿子的异常,关心地问:“儿子,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他挤出一点儿微笑,回道:“妈,我没什么事。”

母亲不信,继续追问道:“有啥事跟妈说,别闷在心里。”

他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妈,你在医院生我之后,会不会把我抱错了?”

母亲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他执拗地问:“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可能抱错吧!”

母亲不假思索地说:“不可能抱错!那一拨有七八个孩子,都是女孩儿,只有你一个男孩儿,怎么会抱错!”

他得到母亲的回答,便不再说什么。

母亲反问他:“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他说:“没什么,就是好奇。我明天出差,要准备一些材料,您先去休息吧。”

母亲见儿子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好作罢。

第二天,陈少达出差走了,他把打印的那张《血型遗传表》放在他房间的桌子上。他知道母亲一定会来帮他收拾房间,也一定会看见这张表。他希望在他出差回来时,母亲能给她一个解释。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能对自己的身世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让陈少达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出差的第二天,忽然接到父亲的电话:家里出事了!母亲坠楼身亡!

他脑袋顿时“嗡”的一声,险些晕倒。

周燕是从滨江市一家酒店十二层的一个阳台上坠落下去的。脑袋摔裂了,一团带血的脑浆被挤出脑壳,脱落在距离尸体头部大约一米远的地方。那脑浆红白相间,像一团没熟的西瓜瓤。

公安局给出的结论是自杀。

陈少达从外地赶回来,先是到公安局看了母亲死亡现场的照片,然后到殡仪馆看了母亲的遗体。母亲遗体还没有做美容处理,半边脸塌陷下去,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身材似乎也矮小了许多。

陈少达情绪十分激动,他问父亲陈蒙修:“你怎么断定这是我妈?”

陈蒙修说:“看脸是看不出来了,但看衣服可以确认是她。而且她死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陈少达问:“什么短信?”

陈蒙修拿出手机,翻出短信给儿子看,那条短信写着:“对不起,老陈!我走了。”

陈蒙修解释说:“我接到这个短信,马上给她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后来再打,就关机了。”

陈少达问:“那是谁通知你我妈出事的?”

陈蒙修想了想,说:“好像是公安局的人。”

陈少达感到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死者是我妈,马上就联系到你了?他们是怎么说的?”

陈蒙修又想了想,说:“好像是说,你是陈先生吧?你到江畔大酒店来一下,这里有个女人高空坠落,你来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陈少达问:“你之前向公安局报案了?”

陈蒙修说:“是的。因为你妈妈电话打不通,我很着急,就打了110,说明情况,并报了你妈的电话号码,想让他们通过技术手段帮我查一下你妈妈在哪里。后来我就接到了那个让我去江畔大酒店的电话。我到了江畔大酒店,老远就看到事发现场那里停了好多车,围了好多人……”

“你之前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吗?”

“没发现。”

“我妈她为什么要这样?”

“我也不知道。”

“我妈的手机在哪里?”

“不清楚。我没看见。”

“你去找公安局的人问问,我想知道她还和什么人联系过。”

陈蒙修看了儿子一眼,没说什么,扭头走了。陈少达独自留在殡仪馆里,面对面目全非的母亲,他心里感到一阵绞痛。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如果眼前这个已经死亡的女人就是母亲的话,那么,她的死一定与他留下的那张《血型遗传表》有关。他掏了掏母亲的口袋,什么也没有。

陈少达一直非常冷静,甚至没有悲伤。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不悲伤呢?一方面他一直没把眼前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看作是他的母亲,另一方面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一张《血型遗传表》,总不至于让母亲寻了短见。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妈,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搞清楚。”

可到哪里去寻找答案呢?他决定先从母亲的遗物中查找线索。

从殡仪馆出来,他去找了负责办理此案的民警严大雷,那是个长相秀气的大男孩儿,刚从警校毕业不久,陈少达对他说:“兄弟,我妈的案子可能不是自杀那么简单。”

严大雷有些自负地说:“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们的结论有异议?你的依据呢?”

“我正在找,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很抱歉!我想我无法帮你。”

“你的职业不就是侦破案件吗?我认为目前这个案子的疑点很多。”

严大雷用轻蔑的目光看了陈少达一眼,说:“什么疑點?你说来听听。”

陈少达并不在意严大雷的态度,他的目的是了解情况,就说:“我在殡仪馆检查了我母亲的衣兜,里面什么也没有。你们警方难道没有在现场发现我母亲的任何东西吗?”

“已经被你父亲取走了。”

“你们见到我母亲的手机了吗?”

“好像没有。对了,这里有一份清单。”

陈少达看了清单,确实没有手机。他对严大雷说:“我母亲在坠楼之前,曾给我父亲发过一条短信,这证明她在决定结束生命前还在使用手机。可是你们在现场却没有发现她的手机,难道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严大雷似乎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态度不像一开始那么自负了,他放低声音说:“也许是被什么人捡走了。”

陈少达说:“我妈用的是很破的老式手机,不值钱,一般人不会要。我怀疑是被什么人故意拿走的。”

严大雷愣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少达说:“我只是想知道,在我妈妈坠楼之前,她还与什么人联系过。这关系到她为什么会自杀——如果你们真想证明她是死于自杀的话。”

严大雷想了想,说:“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要么帮我找到我妈的手机,要么帮我到移动公司,把她的通话记录调出来。”

严大雷没直接回答他能否帮这个忙,而是问道:“大哥,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沈阳大学,自动化专业。”

“我还以为你是警校毕业的呢!”

陈少达回到家里时,父亲正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母亲的遗物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就放在鞋柜上。陈少达看了,里面有一把钥匙,一个手绢,一个布艺的小钱包,钱包里有公交卡和几张零钱,没有百元大钞。

陈少达走进自己的房间,想看看那张《血型遗传表》还在不在。他翻遍了桌上的东西,没找到。

“爸,你看没看见我桌上的一张《血型遗传表》?”

“什么表?”

“《血型遗传表》。”

“你放哪儿啦?”

陈少达见父亲一脸迷茫,断定他没看见,便不再问,而是走到父亲身边,隔着一个茶几坐下来,对父亲说:“爸,你同意警察的说法吗?”

“什么说法?”

“自杀。”

“不同意又能怎样?”陈蒙修猛吸一口烟说,“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陈少达很淡然地说,“是我杀了她。”

陈蒙修用吃惊的目光看着儿子,那眼神分明是说:你脑子没有问题吧?

陈少达看懂了父亲的目光,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这里很正常。现在我妈不在了,有些话我可以直接问你了。”

陈蒙修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话?”

“我妈年轻时是不是背叛过你?”

“我看你这孩子脑子是真出问题了。”

“爸,你别激动,这些话如果在我妈在世时,我也许永远不会对你说。但现在我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作为儿子,必须要把这事搞清楚,也是给自己一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

“你知道父母血型与子女血型的遗传关系吗?”

陈蒙修摇摇头。

“我也是偶然知道的。你知道咱们一家三口的血型吗?”

“我是AB型,你妈是O型,你也是O型。怎么了?”

“从血型遗传学方面说,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你说什么?”陈蒙修忽地站起来,吼道,“你胡说什么!”

“爸,这是科学。AB型和O型的夫妻,只能生出A型和B型血的孩子,不会生出AB型和O型血的孩子。”

儿子的这番话,让陈蒙修吃惊地张开嘴巴,半天没闭上。

那一瞬间,陈少达忽然感到父亲很可怜,辛辛苦苦养了三十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自己还一直蒙在鼓里。陈少达走到父亲身边,流下眼泪:“爸,感谢你辛辛苦苦养育我这么多年。如果说我过去不懂得感恩,现在我懂了。”

陈蒙修在极度悲哀的情况下,听到儿子这么暖心的话,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过了一会儿,陈蒙修问儿子:“你刚才说是你杀了你妈,又是怎么回事?”

陈少达就把他意外发现《血型遗传表》以后和母亲的对话,并故意把它放在桌上的情况说了一遍。陈蒙修听了,也觉得妻子的死确实很有可能和儿子的这个“意外发现”有关。

“我已经找了公安局办案的警察,委托他去找我妈的手机,去查我妈的通话记录。”

“你想查什么?”

“我妈的真正死因。”

“你怀疑她不是自杀?”

“如果她要自杀,咱们家住在十三层,高度足够了,为什么她要舍近求远,跑到酒店的十二层去跳楼?”

陈蒙修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陈少达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道:“爸,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儿?”

“酒店。”

“去干什么?”

“我去查查,我妈去那里干什么。她一定是去见什么人。”

“我也去!”

陈家父子赶到酒店后,立即到总台去查前一天酒店的入住情况。服务员告诉他们,她没有权力向外人披露客人的信息。陈少达耐着性子说:“我妈死在你们酒店里,我就想知道那个房间是谁登记的。”

服务员说:“我要请示一下领导。”

服务员用对讲机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很快,一个领班模样的人来到前台。他了解了陈少达的身份和目的之后,从电脑上调出登记记录,对陈少达说:“登记房间的是周燕。”

“当时是谁值班?”陈蒙修问。

“我。”当班服务员说。

“你是否见到有人和她一起来?”陈少达问。

“这个我不记得了。当时大厅里面人员很多。”

陈少达抬头看见对面墙上有两个探头对着服务台,就问:“我想看看当时的监控录像。”

领班说:“很抱歉,监控室的电脑已经被公安局拿走了。”

“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来之前,大约十分钟吧。”

陈少达立即给严大雷打电话:“严警官,你好!我是陈少达。你在哪里?”

“我在移动公司,正在查询你妈妈的通话记录,什么事?”

“我在江畔大酒店,想看看监控录像,他们说被公安局拿走了,在你那儿吗?”

“不在,我回头问一下吧。”

陈少达说他想看看通话记录,请严大雷过来一下,他在酒店的咖啡厅等他。严大雷犹豫了片刻,同意了。

陈蒙修想和儿子一起等,陈少达说:“你回家等我吧。你回去想一下,平时都有什么人和我妈有来往,嫌疑比较大。”

陈蒙修觉得儿子言之有理,就独自回家去了。陈少达来到咖啡厅,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要了一杯咖啡,等待严大雷的到来。咖啡厅服务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如果在平时,他会本能地多看几眼,可今天他没有心情。

他一边呷着咖啡,一边梳理这件事的头绪。虽然现在无法确定母亲是否死于他杀,但是答案很快就会出来。如果电话记录没有问题,监控录像没有问题,那么他只能接受公安局关于“自杀”的结论;如果能从电话记录和监控录像中发现问题,那么就有可能是他杀。想到这里,陈少达又忍不住去想,凶手会是谁呢?从理论上讲,这个凶手很可能是他的生父,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把母亲推下楼,然后用母亲的手机给父亲发短信,伪装成母亲自杀的假象。

一想到生父,陈少达的心情极其复杂。所谓的生父,不过是把一粒种子撒在土里就不管了。他和生父之间只有一种血缘上的关系,没有任何感情上的链接。如果生父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向生父索命的。

此时,严大雷来了,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酒店的监控录像下落不明。

“什么叫下落不明?”陈少达感到奇怪,“不是被你们公安局的人取走了吗?”

“我们的人并没有取走监控录像,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取走监控录像的人。”严大雷说。

陈少达感到事态严重,马上拉着严大雷去找酒店总台领班,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取走的。领班也说不清,就带他们去监控室找负责监控的老康,老康说:“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给我看了一下工作证,我只看到照片像他,名字我没看清。”

严大雷问:“你们的监控被取走,也不需要什么手续吗?”

老康说:“我让他写了张条子,签了个名。”

严大雷看了那张纸条,上写:“取走电脑一台,办案用。”下面是龙飞凤舞的签名,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字。

“你认得签名吗?”

老康摇摇头。

“你不认得,你找谁要去?”

“找你们公安局啊!”

“你怎么证明电脑是被公安局拿走的?”

老康顿时傻了。

“‘电脑一台,办案用这几个字是你写的?”

“是。”

“你为什么不让他自己写?”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谁能想到公安局的人也会骗人?”

严大雷用手指着老康说:“你说话要注意,你怎么能證明那个人是公安局的人?”

老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是他说自己是公安局的人。”

严大雷说:“没有证据别乱说。”

老康连连应承:“是是是。”

严大雷让他详细描绘一下那个取走电脑的人长什么样,老康急得头上冒汗,半天也没想起那人有什么特征,只是说“中等个儿,长相很普通,属于那种混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

严大雷递给他一张名片,说:“你回头仔细想想,如果想起什么,给我打电话。”

陈少达和严大雷重新回到咖啡厅。陈少达对严大雷说:“如果监控录像真的是被不明身份的人拿走了,就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严大雷掏出一张纸对陈少达说:“这上面的电话号码,你都熟悉吗?”

陈少达看了一眼说:“不管熟悉不熟悉,我挨个儿打一遍电话就是了。”然后他就从单子上的最后一个电话号码开始拨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第一个号码就没打通。

接着他连续打了十来个电话,都打通了。对方一听他是周燕的儿子,都很热情,只有很少人知道他母亲不在了。一圈电话打完,再打最后那个号码,仍然是关机。

“这个号码有问题。”陈少达说。

“我去查一下机主是谁。”严大雷说。

“现在看来,此案的疑点越来越多。”陈少达说,“希望你能把这个案子查清楚。”

“我尽力吧!”

陈少达回到家里,把他约见严大雷的情况向父亲简单汇报了一下,然后问父亲:“你想起什么事情没有?”

陈蒙修摇摇头,一边翻阅摊在餐桌上的几大本相册,一边说:“我和你妈结婚三十多年,总的来说,没有闹过太大的矛盾,也没发现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如果不是你跟我说血型的问题,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她会和别人生孩子。”

“这么些年,你就没发现她和哪个男人走得比较近吗?”

陈蒙修想了想,摇摇头。

陈少达拿出那张电话单说:“这是严警官到移动公司打印的通话单,我妈临死前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就是这个号。可是现在这个电话一直关机。你认识这个号码吗?”

陈蒙修看了看,摇头。

这时,严大雷给陈少达打来电话:“那个号码是用一个假身份证登记的,现在无法查出真正的机主是谁。”

“不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查出手机的位置吗?”

“我查过了,这个手机和你母亲的手机都不在工作状态。如果把电池或者手机卡卸下来,就无法跟踪定位。”

“监控录像有没有下落?”

“目前还没查到。”

“我们见个面好吗?还在那个咖啡厅。”

很快,两人在咖啡厅见了面。

陈少达对严大雷说:“如果我妈不是自杀,那么杀她的凶手一定就是这个电话号码的机主!这个电话打了十三分钟,据我推测,他们在电话里约定在江畔大酒店会面,凶手让我妈去登记房间,他随后赶到。他们在房间里见面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凶手为了掩盖自己的秘密,决定杀人灭口,然后用我妈的手机给我爸发短信,造成自杀假象。事后,他担心你们从监控录像中发现他,就假冒公安局的人把监控录像取走了,目的是销毁证据。”

严大雷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少达,感叹道:“你不当警察可惜了。”

陈少达说:“等我妈的案子办完了,说不定我会改行。”

严大雷说:“大哥,我纠正一下,是我在办案子,不是你在办案子。”

陈少达说:“也对。是我协助你办案子。”

严大雷问:“那好,你来告诉我,现在线索都断了,你还有什么新线索?”

“首先我要提醒你,在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之前,不要向你们局里的任何人泄露有关信息。”

“为什么?”

“如果监控录像真是被公安局的人取走的话,就说明你们公安内部有问题。”

严大雷正色道:“在没有搞清楚真实案情之前,你不要信口雌黄。”

“我只是说存在这种可能性。”

“我想再找监控室老康聊聊,你想不想一起去?”

“当然要去。我是你的助手嘛!”

老康见到严大雷又来了,并不感到意外,笑脸相迎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一定尽力。”

严大雷开门见山地说:“你这里有没有备份的监控录像?”

老康犹豫了一下:“按说我们应该有备份的,但是前段时间备份电脑系统出了问题,拿去修了,就没有备份。今天刚刚取回来,现在用的就是备份电脑。”

严大雷问:“那就是说,被拿走的监控录像是独一无二的?”

“是的。”

“那台电脑是来人自己抱走的,还是你帮他抱走的?”

“他自己抱走的。因为当时这里只有我一人,我不能离开监控室。”

“那个人是开警车来的吗?”

老康想了一下:“我没出去,没看见他开什么车来的。”

“你仔细看他的工作证了吗?”

“他就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没看仔细。”

严大雷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老康:“是这样的证吗?”

老康接过证件看了看说:“就是这样的证件。”

严大雷收回证件,接着问道:“你认真想想,在他向你要求取走监控设备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老康沉吟片刻,摇摇头,说:“他虽然没穿警服,我敢断定他就是个警察。”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他往那儿一站,身上有一种警察的范儿,或者说是一种特殊的气质。”

“如果你再见到他,你会认出他来吗?”

老康摇摇头说:“我不能肯定。”

严大雷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對老康说:“是他吗?”

老康摇摇头说:“脸型不一样。”

严大雷扫了一眼那些监控画面,对老康说:“哪个视频可以看到1201房间?”

老康指着一个视频画面说:“这个。”

严大雷对陈少达说:“大哥,你到1201门口走一趟。”

陈少达应声而去。很快就出现在监控视频画面中。1201房间在走廊的尽头,那个监控探头就装在走廊尽头的上方,从画面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陈少达的脸。

老康问严大雷道:“怎么,是不是监控录像出什么问题了?”

严大雷板着脸说:“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也不要对别人说我来找过你。这是为你好。”

老康连忙点头说:“知道了。”

陈少达和严大雷再次来到咖啡厅,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沉重。

陈少达对严大雷说:“严警官,你现在还坚持认为我妈是自杀吗?”

严大雷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各种迹象表明,周燕坠楼案并非像之前说的是“自杀”,而很显然是“他杀”,不然就无法解释周燕的手机为什么会失踪,监控录像为什么下落不明。那个拿走手机和监控录像的人,应该就是凶手。

“你对此案产生的疑问,就是因为你母亲失踪的手机吗?”严大雷问。

陈少达不想把血型的事情告诉他,就含糊地说:“也算是吧。”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原因?”

陈少达掩饰道:“还有监控录像丢失的事嘛!”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那时你还不知道监控录像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你那么关注那个手机?你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陈少达对严大雷的语气很不满,说:“你少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破案是你的职责,不是我的职责。我帮你纠正了一桩错案,你还没感谢我呢!”

“可你别忘了,这是你家的案子。”

“我家的案子怎么了?不管谁家的案子,你破不了案就是失职!”

陈少达的声音很高,引来一些人的目光。严大雷连忙缓和下来:“好啦好啦,不說这些了,我尽力来破案。”

“你打算怎么破?”

严大雷起身说:“那是我的事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牛什么牛!”陈少达望着严大雷的背影说,“没有我帮你,你破个鬼!”

从咖啡厅出来,陈少达准备回家,顺路买了两份快餐,并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的意思就是告诉父亲不要做饭了。其实父亲不会做饭,以往母亲不在家,他们父子俩就煮方便面或者叫外卖。方便面也好,外卖也好,偶尔吃一次两次可以,天天吃,顿顿吃,任谁也受不了。陈少达忽然觉得,家里没有人做饭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陈少达回到家,父亲已经把餐桌上的那些影集收起来堆在餐边柜上了。父子俩面对面坐着,默默地吃饭。案情毫无进展,父子俩都没胃口,每人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

陈蒙修把剩饭端进厨房,搬过来放在餐边柜上的相册,对儿子说:“少达,你看看这张照片。”

陈少达看了看,那是一张多人的合影,其中有一个男的,看上去有点儿面熟。陈少达指着那个人问:“他是谁?”

陈蒙修说:“他是你妈的大学同学,据说他曾经和你妈谈过恋爱。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成。”接着,陈蒙修又拿出一张陈少达的照片放在旁边,没有说话。

陈少达忽然觉得自己和那个人长得有点儿像,他突然明白了父亲的意图,问道:“你觉得他是我的生父?”

陈蒙修说:“我问过你妈妈的同学,他叫丁超,几年前移居新西兰了。”

陈少达说:“我让公安局查一下,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出入境记录。”他把那张照片从相册里取出来,马上给严大雷打电话。

“严警官,我有重要线索。我们在江畔大酒店的咖啡厅见面。”

陈少达很快到达咖啡厅,此时严大雷还没到。服务员还是那个漂亮姑娘,很纯的样子。陈少达每次来,都是她当班,因为他心里有事,也没和她多说一句话。

姑娘用茶盘托着菜单走到陈少达面前,甜甜地一笑,说:“先生,您要点什么?”

“一杯卡布其诺。”陈少达说。

“先生,我看您总是点同一种咖啡,难道不想换换口味吗?”说着,她递上菜单。

陈少达摆摆手说:“谢谢,不用了。”此时他注意到她胸牌上的名字:彭娜。

彭娜识趣地收起菜单说:“请稍等。”

这时,严大雷风尘仆仆地走来,在陈少达对面坐下,迫不及待地问:“什么线索?”

陈少达把那张照片和一张纸条递给严大雷,指着照片上的丁超说:“他是我妈的同学,据说现在移居新西兰了。我想请你查查他最近有没有入境的记录。”

严大雷问:“为什么要查他?”

“据说,他曾追求过我妈,好像他们之间还有些别人说不清的事情,我爸认为此人应该查查。”

“明白了,我这就去查。”严大雷说着站起来就走。

“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你愿意等就等吧!”严大雷头也不回地说。

咖啡送来了,陈少达说了声“谢谢”,然后问彭娜咖啡厅营业到几点,彭娜说,到晚上十二点,接着又解释道:“晚上十二点就停止服务了,如果你要在这里等人,随便你等到几点。”

陈少达对她充满了好感,显然她是刚才听到了严大雷那句话:你愿意等就等吧!可见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这个咖啡厅是敞开式的,原本就是酒店大堂的一部分,顾客很少,吧台里只有她一个服务员。陈少达发现彭娜在有客人时就招呼客人,没客人时就在那里干坐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从来不玩手机。可能是有规定,上班时间不准玩手机吧!陈少达想。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也为了打发时间,他向彭娜招招手,彭娜端着茶盘走过来,茶盘里放着菜单。

“先生,你需要什么?”

“暂时不需要。如果到你下班前,我的朋友还没来,我就再点两杯咖啡等他。”

“好的。”彭娜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想问你个事。”

“请讲。”

“没客人的时候你怎么不看手机打发时间呢?”

“我没有手机。”

彭娜的回答让陈少达感到吃惊,现如今,连小学生都有手机了,她怎么可能没有手机!

“为什么?”陈少达问。

“手机太贵了!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一个好手机的。”

“那就买个便宜的嘛!现在哪还有人能离开手机生活的?”

彭娜摇摇头说:“那东西的好处没有坏处多。”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说说它都有什么坏处?”

“上班玩,会被罚款;走路玩,会发生危险;休息玩,时间长了伤眼睛。所以,我干脆不要手机!”

陈少达感觉这个服务员挺有意思,就想和她多聊几句。她却说:“对不起,我要回吧台去了,不然被领导看见,我会受罚的。”

陈少达说:“如果我到吧台那边去,就没事了吧?”

彭娜笑而不答,转身回吧台去了。

陈少达把脸转向窗外,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街上的行人很少。一些没有带伞的人脚步匆匆,从窗外一闪而过,几乎看不清他们的面孔。陈少达忽然想:这些人来去匆匆,都在忙什么?是回家,还是去和情人幽会?说不定几分钟之后,就会有一场悲剧发生。几天前,母亲肯定也是这样脚步匆匆地来见什么人,然后就从这栋楼的上面坠落了下来。

他忽然想,咖啡厅的服务员会不会对那天的事情有所见闻?反正闲着没事,说不定能从她这里了解到一点儿什么。他端起咖啡走到吧台,对彭娜说:“美女,问你个事。”

“请讲。”

“前两天你们这里摔死了一个人,你知道吗?”

彭娜点点头:“当时我们很多人去现场看了,很惨。我晚上都做噩梦了。”

“当时你离得有多远?”

“我沒敢靠跟前,大约有十多米吧!”

“当时旁边有没有散落的东西?”

彭娜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东西。哦,对了,当时有个同事在离尸体很远的草地上捡了一个破手机……”

“破手机?是不是很老很旧的那种?”

“是。他们都嫌破,没人要,要给我,我也没要。我怕真是那个死人的东西,不吉利。”

“那个手机在哪里?”

“你等一下。”彭娜拿起一个装酒的空盒子晃了晃,又放下,再拿起一个晃了晃,里面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然后她把盒子放到陈少达面前。

陈少达打开盒盖一看,正是他母亲的手机。他刚要伸手拿出来,突然停住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严大雷的电话,电话的铃声却在他的身后响起。一回头,只见严大雷正向他走来。严大雷看了一眼手机,是陈少达打来的,就直接挂断了。

“你来得正好,手机找到了!”

严大雷向盒子里看了一眼,问道:“你没动吧?”

“没有。”

“在哪找到的?”

“她的一个同事捡到的。”

严大雷亮出工作证说:“我是公安局的,这个手机我要带走。”

彭娜连连点头:“嗯嗯。”

“给我一张纸,我写个收条。”

“不用了,不用了。”

“必须写,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

彭娜找出一张纸,严大雷写了收条,对陈少达说:“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陈少达跟他走到一个桌前,两人都没有坐下,严大雷说:“我查到了,丁超几天前入境,现在还没有出境。我们正在查找他的下落。我现在把这个手机带回去,有什么进展,我再和你联系。”

陈少达说:“你等一下。”他去给严大雷要了一杯咖啡,结了账,对彭娜说:“谢谢你,姑娘,我还会再来的。”

严大雷走到门口,好像想起什么,忽然收住脚步,对陈少达说:“忘了一件事。”说完把装酒的盒子往陈少达怀里一塞,“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陈少达说:“我和你一起去。”边说边跟了上去。

严大雷来到监控室,只见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看见突然闯进来两个陌生人,态度非常粗暴地吼道:“出去!出去!没看见‘机房重地,闲人免进吗?”

严大雷亮出工作证:“办案!”

中年人态度马上缓和下来:“什么事?”

严大雷问:“老康呢?今天不是他值班吗?”

“他刚才接了一个电话,说是让他下去拿电脑,刚出去没一会儿。”

严大雷立刻警觉起来:“拿什么电脑?”

“被你们公安局拿走的电脑啊!”

“你马上给他打电话!”严大雷厉声说道。

中年人拿起对讲机呼叫道:“老康,你在哪里?有人找你。请回话。”连续呼叫了两遍,没有任何回音。

“打电话!打手机!”严大雷叫道。

中年人拨打老康的手机,里面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好!要出事!”严大雷说,“你这里的监控能看到他出去的画面吗?”

“我查查看。”中年人在几个画面中找到老康的身影,最后老康走出监控范围,不见了。严大雷用手机把这些画面拍了下来。

从监控器上的时间来看,老康走出那个画面的时间是两分钟之前。这正是他俩上楼的时间。实际上他俩刚走进左侧电梯,老康就从右侧电梯走出来了,双方擦肩而过。

严大雷对陈少达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然后风一样冲出监控室,他的风衣在身后飘了起来。陈少达在监控器上看到了严大雷奔跑出去的身影,最后在老康消失的那个地方消失了。

在等待严大雷的时候,陈少达和中年人交谈了几句,得知他姓老。这个姓很少,陈少达还和他开了一句玩笑:“你这个姓不好称呼啊,老老,不好听;老先生,也不合适,把人叫老了。”

“他们都叫我老开心。开心是我的名字。”

“这个名字好。”

这时严大雷走进监控画面,神情木然,显然是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不一会儿,严大雷回到监控室,拿出手机对老开心说:“你把十分钟之内的监控录像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陈少达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问道:“这是谁?”

“丁超。我们从网上查到了他的证件照片。”

“与我给你的那张照片差距很大啊。”

“大哥,你给我的那张合影是三十多年前的啊!”

老开心没有查到与丁超相似的人,严大雷说:“我要把监控电脑带回去,让我们的专业人员去查。”

老开心说:“我们一共就两台设备,都拿走了,我们用什么?”

严大雷说:“这我不管。”

老开心说要请示领导,严大雷在老开心请示领导的时候,给自己的搭档老崔打了电話,让老崔开车来接他。严大雷说,一会儿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他,请他喝咖啡。严大雷把陈少达给他打包的那杯咖啡留给老开心,让他提提神儿。

严大雷写了一个收条,就把电脑抱走了。

严大雷抱着电脑进了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下,陈少达则走出大门,一边看着门口的探头一边走,等他走出探头监控不到的拐角时,一低头,发现这里正对着咖啡厅的位置。他立即跑进咖啡厅,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前朝外看。

严大雷问:“你看什么?”

“探头监控不到的死角,在这里可以看到。”

“可惜咖啡厅里没有探头。”

陈少达看见彭娜站在他们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陈少达对她说:“你看,我说我还会再来的。”

“没想到这么快。”彭娜说。

陈少达对严大雷说:“你把那个照片给她看看,说不定她看见过。”

严大雷把用手机录下的老康的画面放给她看:“你刚才是否看到他从这窗外走过?”

彭娜说:“看到了,就在你们刚上楼不久。我站在窗口看雨,他是紧贴着窗户走的。他是酒店的人,我见过他。”

“你看见他和什么人见面了吗?”

“有一个人,打着一把黑伞,背对着窗户,我没看清他的脸。他们俩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打着伞往那边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出什么事了吗?”

严大雷对陈少达说:“你在这看着电脑,我出去看看。”

“这里有伞!”彭娜追上去递给他一把伞。

不一会儿,严大雷抱着一台电脑回来了。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跟了进来。

中年男子说:“嚯!这么多电脑!”

严大雷说:“要不怎么敢劳您大驾呢!”

经严大雷介绍,陈少达得知这位中年男子就是严大雷的搭档崔毅探长。陈少达又点了两杯咖啡,严大雷向崔毅介绍了最新的情况:“我们找到了死者的手机,监控室的老康突然失踪,这两台电脑,一台是酒店的,另一台是旁边一家小超市的……”

崔毅一听这些情况,马上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这么重要的情况,你还有闲情在这里喝咖啡!马上回去办案!”

这时彭娜已经把咖啡端过来了,陈少达说:“打包,带走!”

崔毅和严大雷把两台电脑搬上车,陈少达带着打包的咖啡也要上车,被崔毅拦住了:“小兄弟,谢谢你的咖啡。你回去休息吧!发现什么线索,及时和我们联系。”

汽车开走了,陈少达站在雨中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个打着黑伞的男子从他身旁走过,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进咖啡厅。

彭娜看见他,笑盈盈地说:“怎么又来了?”

陈少达警惕地向周围看看,低声对她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住在哪里?下班以后我送你回家。”

彭娜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你别吓我。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陈少达想了一下,说:“好吧!我来告诉你。那天坠楼的那个女人,是我妈。警察一开始说是自杀,但现在发现疑点很多,初步断定是谋杀。现在监控室的老康已经失踪,而你看见的那个打黑伞的人可能就是凶手。如果他发现你注意到了他,你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我说的这些你听懂了吗?”

彭娜惊恐地点点头,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没事,我来保护你。你住在什么地方?”

“距离酒店不远的一处出租屋。”

“和谁一起住?”

“还有一个女孩儿。”

“不行,你不能继续住那里了。”

“那我住哪儿?”

“要不,你住我家吧!”

“我为什么要住你家?”

“我家有三间屋,我和父亲一起住,我睡书房,你睡我的房间。”

彭娜正在犹豫,陈少达的手机响了,是严大雷打来的,他的声音很急促:“大哥,你在哪儿?”

“还在咖啡厅。”

“太好了!你别走,我马上过来。”

“案情有进展了?”陈少达追问。但是严大雷那头儿已经把电话挂了。

咖啡厅来了一个客人,彭娜走过去为他服务。那人戴了一顶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像是故意不让人看清他的脸。

陈少达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严大雷匆匆赶来。陈少达向他招招手,他走到陈少达跟前坐下,低声说:“老康死了。”

陈少达一点儿也不吃惊,平静地问:“怎么发现的?”

“刚才在滨江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交警赶到现场,在肇事车的后备厢里发现一具尸体,经查,死者就是老康。”

“司机跑了,汽车是谁的?”

“汽车是被盗车辆,车主是个女人,下午已报案汽车丢失。”

“我妈的手机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手机卡被人卸掉了,手机上的指纹正在提取。估计不会有多少有用的东西。”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主要是为了她。”严大雷指着彭娜说。

陈少达转脸去看彭娜,她正眼神慌慌地望着他们。这时他注意到,那个戴鸭舌帽的人已经不见了。

陈少达向彭娜招招手,她马上小步跑过来。

“刚才那个人,咖啡喝完了?”

“没喝完,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严大雷问。

“就在你进来以后。”

严大雷掏出手机,给他看丁超的照片:“那个人像不像他?”

“有点儿像。但我不能确定。”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严大雷说。

“我真的很危险?”

“我刚才和她说了,她还不相信。为了不分散你们的精力,就把她交给我吧!”

严大雷看看彭娜:“你信任他吗?”

彭娜说:“你信任,我就信任。”

严大雷对陈少达说:“那就把她交给你了,今晚我们又得熬通宵了。”说完,他买了两杯咖啡就走了。

陈少达一直等到彭娜下班,然后打车把她带回家。一路上他还警惕地向四周观察,看有没有人跟踪。他之前给父亲打了电话,简单说了案情的进展,并告诉他要帮助警察保护一个证人,是个女孩儿。

他回家的时候,父亲还没有睡。他把彭娜安顿好,和父亲聊了几句,就走进书房,准备整理一下案件的头绪。

书房不大,书也不多。一张写字台,一张单人床,实际上就是一间客房,平时来人可以临时住一下。陈少达打印了几份《血型遗传表》,又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人物关系图和一个案情线索图。

母亲——丁超——老康……

《血型遗传表》——神秘的号码——失踪的手机卡——失踪的监控录像……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女孩儿恐怖的惊叫声:“啊——救命!”他连忙跑到彭娜睡的房间,推门,没推开。房间从里面反锁着。他一边敲门一边喊:“彭娜!彭娜!开门!开门!”

陈蒙修也起来了,问儿子:“怎么回事?”

陈少达顾不上回答,迅速找来一把斧头,正准备砸门,这时门开了,彭娜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面带惊恐和愧色。

“你没事吧?”陈少达问道。

“对不起,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彭娜说。

一场虚惊。

陈蒙修长舒一口气,说:“既然没事,就抓紧休息吧。”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

陈少达转身要走,彭娜在后面拉住他的衣襟说:“大哥,我害怕……”

“那就到书房来,我陪你坐会儿吧。”

陈少达让彭娜坐在床上,她仍然有些惊魂未定。他给她倒了一杯水,安慰她:“你在这里是安全的,两个大男人保护你,坏人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彭娜双手捧着杯子,看见书柜里摆着周燕的照片,问:“这是你妈妈?”

陈少达点点头。

“你妈挺漂亮的。”

“你刚才做什么梦了?”陈少达不想谈他的母亲,主动转了话题。

“一个男人要追杀我……”

“那個男人长什么样?”

“脸很模糊,看不清。”

为了让彭娜放松心情,陈少达就和她唠起家常。彭娜是独生女,家住临县农村,父母外出打工,她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家里经济条件较差,但是爷爷奶奶待她如公主一般,她倒也没吃过什么苦。高考时她没有考上本科,读了个大专。毕业后,来到江畔大酒店当服务员。

“挺好。”陈少达说,“女孩子学历不必太高,学历越高,越不好找对象。”

“为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男人找对象都喜欢降一档,比如……”陈少达拿出一张纸,写上:男,ABCD,女,ABCD,然后在纸上划线,一边画一边说,“男A找女B,男B找女C,男C找女D,你看,最后剩下女A和男D,怎么办?女A只好屈尊下嫁男D。人们常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句话就是这么来的。”

彭娜被逗乐了。显然,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理论。

“如果女人读了博士,找对象就更难了。这里面有多种原因,一是女博士大都长得很丑,你想啊,长得好看的女孩儿早就有男人追求了,哪还有心思读书啊!所以,只有那些长得丑的女孩子,才能寒窗苦读;二是书一读多了,就难免有些书呆子气,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这样一来,找对象就更难了。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

“什么意思?”

“女博士不男不女,没人要啊!”

“这是你们男人的偏见,或者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也许是吧。”

“女博士,多了不起啊!我要是男人,就娶女博士。”

“可惜你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这么想了。”

“大哥,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对象是干什么的?”

陈少达两手一摊,表示两手空空。

“不会吧?你都多大了,还没有对象。”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现在就是那个男D,就等着哪朵鲜花来找牛粪了。”

“大哥还挺幽默。”

彭娜的心情放松了,倦意袭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去睡吧,现在不会再做噩梦了。”

“大哥你也累了,早点儿休息吧。”

陈少达睡了大约一两个小时,被尿憋醒,起来上了一个厕所,因为心里有事,接下来睡不着了。他想给严大雷打电话,看看时间还早,就没打,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昨天晚上父亲告诉他,殡仪馆来电话,问周燕的尸体什么时候火化,父亲已告诉他们,还要等几天。殡仪馆要求补交存放尸体的押金。陈少达想,这个事情需要公安局出面,自杀的话,费用由家属负责天经地义;怀疑他杀的话,费用就不应由家属负责了。

滨江市是个小城市,所有的医院都没有太平间,人死后直接拉到殡仪馆。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存放很长时间,三天之后就火化了。像周燕这种涉及刑事案件的,费用怎么出,陈少达也不知道。

丁超的行踪查到了吗?凶手是他吗?自己的生父是他吗?陈少达的心里乱成一团,如果凶手和生父是同一个人,我将如何面对?

更让陈少达感到害怕的是,这个凶手很凶残,不但杀了母亲,还杀了酒店监控室的老康。说不定他还会继续杀人。他简直是疯了!也许这一切都源于那张《血型遗传表》。如果自己没有故意留下那份《血型遗传表》给母亲,也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当初自己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地把《血型遗传表》留下来给母亲看呢?谁是亲生父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些问题,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曾经沉浸在电子游戏的世界里,他从没有思考过人生的意义,自从母亲死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变成熟了。母亲对他很好,父亲对他也很好,非要搞清楚亲生父亲是谁,真是没有一点儿必要。就因为那点儿好奇心,不但害了母亲,还让老康无辜丧命。一想到这些,他便对那个凶手充满了仇恨,心想无论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的生父,都无关紧要,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如果抓到,一定要早日正法。

在他终于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心中顿感释然,接着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父亲和彭娜已经起床了,两人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彭娜大伯长大伯短地叫着,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陈少达看看表,八点多了,他拨通了严大雷的电话。但是响了好半天,对方才接听,电话那边传来一股睡意蒙眬的声音:“喂!”

陈少达忽然想起,对方可能忙了一个通宵,不该这么早打扰他,于是心里充满歉意,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了。”

严大雷说:“哦,大哥,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现在几点了?哦,八点多了。咱们九点半酒店咖啡厅见吧!”

陈少达匆匆吃过早饭,带着彭娜去了咖啡厅。因为要办母亲的后事,单位给了他几天假,所以他不用考虑自己单位的事情。

陈少达要了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严大雷,九点半整,严大雷来了。陈少达对他说:“守时的人好交。”

严大雷说:“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一个好的警察,对时间非常敏感。”

陈少达向彭娜招招手,示意她给严大雷上一杯咖啡。彭娜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丁超找到了……”严大雷顿了一下,又说,“但是不一定是他干的。”

陈少达本来想说“太好了”,但听到严大雷的后半句话,又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原来,警察查到丁超购买火车票的信息,就通过火车乘警查询他的下落,但是他不在火车上,他的座位是空的。在目的地城市也没有查到他的踪迹。后来了解到,他在本市有一个情人,在警察到他情人家找他的时候,他跳窗逃跑了。追了他好几条街,最后在一个死胡同里终于将其抓获。

讯问他时,他承认认识周燕,曾经追求过她,后来遭到周燕的拒绝,两人就没再联系。多年前,他在商场上得罪了一些人,后来为了避祸,移居国外。这次回国,是为了一项业务,他本来买了车票要去外地,在车站意外发现以前的仇人,就临时放弃了外出。警察来找他时,他以为是仇家冒充警察追杀他,所以不敢露面,只好逃跑。

“他有不在现场的證据吗?”陈少达问。

“昨天晚上老康被杀,可以断定不是他做的。那时他在火车站,我们在车站的监控录像中看到了他。你妈坠楼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查到他不在现场的证据。”

彭娜给严大雷送来咖啡,严大雷拿出手机给她看丁超的讯问录像:“你看看这个人,和昨天晚上来喝咖啡的那个人,像不像?”

彭娜看了,摇摇头。

“好吧,你去忙吧!”严大雷说。

彭娜离开之后,陈少达问严大雷:“我妈那个手机,查到什么线索没?”

“技术人员在手机上发现多枚指纹,大都残缺不全,基本没什么价值。因为手机卡不在里面,其他信息都被删除了,所以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另外我们查了凶手打给老康的电话记录,他用的竟然是你妈妈的手机卡。”

“哦,对了,我还没顾上注销那个电话。”

“暂时先不要注销,说不定他还会用。”

严大雷告诉陈少达,昨天晚上搬回去的两台电脑里,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技术人员还在继续寻找。

陈少达说了殡仪馆给他父亲打电话的事,严大雷说,他们负责和殡仪馆交涉。

严大雷指着彭娜对陈少达说:“她昨天睡在你家?”

陈少达点点头。

“你要绝对保证她的安全。我走了,有事再联系。”严大雷说完,匆匆离去。

陈少达像是心里的什么东西被他带走了,感到空落落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怀疑对象,却基本被排除嫌疑,案件又回到了原点。如果嫌疑人不是丁超,会是谁呢?陈少达想得脑壳疼,也想不出谁会是凶手。

陈少达无所事事,就向彭娜要了几张报纸随便翻翻,脑子里仍然在想母亲坠楼案。母亲生前的最后一个电话,到底是打给谁的呢?凶手杀人,一定要有作案动机。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呢?忽然,陈少达的脑子灵光一闪:会不会是父亲陈蒙修因为嫉妒和气愤杀了母亲呢?他被自己的这个大胆假设吓了一跳。但是他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如果母亲的这个电话是打给父亲的,父亲为什么会约她去酒店见面呢?就算是父亲约的母亲,母亲也不一定会去。很显然,从逻辑上来看,这个假设不能成立。

但是面对案情线索中断的情况,办案警察却不这么想,一切被怀疑对象,都将被列入调查范围。

严大雷打来电话,对陈少达说:“今天晚上你和彭娜不要回家了,就住在酒店,费用由我们出。”

陈少达敏锐地意识到,他们开始怀疑他父亲陈蒙修了。

“你们是不是在怀疑我父亲?”陈少达直截了当地问。

“大哥,在案件没有侦破之前,我们可以怀疑任何人。”

“你们有权怀疑任何人,但没权胡来!你懂我的意思吧?”

“似懂非懂。”

“你马上到咖啡厅来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严大雷一听说有重要的事情,很快就赶过来了。

“你们真的在怀疑我父亲?”

“除了你,一切与你妈有联系的人,都是怀疑对象。把你排除在外,不是因为死者是你母亲,而是因为你正在出差,没有作案时间。”

“我理解。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认定我妈不是自杀吗?现在我告诉你原因是什么,这样也许对你们分析案情有好处。”

陈少达拿出一张《血型遗传表》放在茶几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父亲——确切地说是养父,就更有作案动机了。”

“他之前并不知道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在我妈死后,我告诉他的。”

“你怎么断定他之前不知道?”

陈少达一下被问住了,但他还是用坚定的口吻说:“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知道。从小到大,他对我非常好,甚至比我妈对我还好。如果是你,知道儿子不是你的,你能做到吗?”

“对不起,我还没结婚,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作为警察,我只能告诉你,按照逻辑推理,你父亲绝对属于重大嫌疑人。也许就在你出差之后,他发现了那张《血型遗传表》,他和你母亲发生激烈争吵,并把你母亲赶出家门。你母亲只好住进酒店。然后他追到酒店,再次与你母亲发生争吵,接着,悲剧就发生了……对不起,我只是推理。”

“我妈打的那个电话怎么解释?她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的手机号码。”

“这些问题只有在破案之后才能解释清楚。我们需要找他了解当时他不在现场的证据。”

陈少达心里顿时产生一阵悲哀,无辜的父亲在蒙受奇耻大辱之后,又要蒙受一次杀人案嫌疑人的耻辱了。

“兄弟,我求你一件事。”陈少达含着眼泪说。

“大哥,什么事?请讲。”

“我父亲是知识分子,身体单薄,意志力也不坚强,你们千万不能对他动粗。否则,他会死给你们看。如果你们把他逼死了,我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虽然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却是我最亲的人。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我跟你没完!我说到做到!”

“大哥,我们只是走个程序。只要他没有作案时间,就会马上解除嫌疑。”

“如果他找不到人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呢?”

“大哥,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请你相信我们都是文明执法,你想象的那种屈打成招的情况,早就不存在了。”

“兄弟,我相信你,拜托了!”

严大雷走了,陈少达的心情很沉重。他本来是想把母亲的死因告诉警察,以便帮助他们明确办案思路,没想到,却把父亲牵扯进去了。现在,他只能默默祈祷,父亲一定要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十一

严大雷一去,就没了消息,这让陈少达心里很不安。他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办案人员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为了破案,会不会对父亲采取一些极端手段。

当晚,陈少达和彭娜按照严大雷事先的安排,住进江畔大酒店。两人的房间紧挨着。陈少达仔细检查了衣柜和卫生间,包括门窗,最后嘱咐彭娜说:“把门锁好,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有事给我打电话。”为防止房间里的电话被人破坏,陈少达还把自己的另一部手机交给彭娜,并教她怎么使用。

陈少达回到自己的房间,认真分析案情。严大雷不让她和彭娜回家住,可能出于两个方面考虑:一是父亲成为怀疑对象,担心不安全;二是父亲被传唤不在家,担心他一人保护不了彭娜。或者担心孤男寡女在一起,出现意外。陈少达下午给父亲打过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他估计父亲已经被传唤,不让接电话。后来再打,就关机了。可能父亲已经失去自由了,他想。他给严大雷打电话,也没人接,后来也打不通了,响一声便传来了“对方电话正忙。”根据他的经验,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他被拉进“黑名单”了。

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此案正在向失控的方向发展,父亲很有可能会成为替罪羔羊。他的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愧疚,他把隐情告诉严大雷,是害了父亲。母亲是被我间接害死的,如果再间接害死父亲,我的罪孽就大了!陈少达追悔莫及。

他的内心非常痛苦,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然,他的手机“滴滴”响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他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是严大雷发来的:此案队长亲自接手,我被停职。

从字面上看,这条短信传递了两个信息,一是队长很重视,亲自接手了案子;二是可能因为严大雷办案不力,被停职。但是陈少达往深处一想,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严重性出现在严大雷被停职。此案原本被定为“自杀”,是严大雷在陈少达的提示下,找出凶杀的蛛丝马迹,才被改为刑事案件。一个纠正了错案的警察,何以被停职?只有一种可能,公安局里有人嫌他碍事,将其停职。这样一来,父亲就要吃苦头了。他的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声音:救他,救他,救父亲……

可是,怎样才能救父亲呢?他想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却事与愿违,他越来越烦躁。他走进卫生间,冲了一个凉水澡,终于使自己冷静一些了。站在喷头下面,他将事情的重点捋了一下。现在是队长亲自负责此案,自己必须见到队长。可是,怎样才能见到队长呢?又怎样才能给他施加压力,让他答应自己的诉求?

有了!跳楼!他经常在网上看到这样的新闻,某人为了达到某项诉求,会在一些建筑物上做出危险动作,引起群众和媒体的围观。有的还真就达到目的了。对,就这么干!

主意已定,他擦干身子,穿好衣服,给隔壁的彭娜打了一个电话:“妹子,你醒了吗?”

彭娜回答:“醒了。大哥早上好!”

陳少达说:“你在房间等着,我去给你买一份早餐。”

彭娜说:“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餐厅。”

陈少达用坚决的口吻说:“你今天就在房间里待着,哪儿也不准去,听话。”放下电话,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真把彭娜当成自己的妹妹了。过去他从来没有这样关心和体贴过什么人。

酒店的早餐是免费的自助餐,一般是不准带走的。他向餐厅服务员说明了情况,便给彭娜端了一份早餐送到房间。他在门口对彭娜说:“我上午有事要出去一下,我已经给你请假了。我不回来,你不准出屋,有事给我打电话。”

彭娜点点头。

陈少达先是到商店买了一大瓶红色广告颜料和一只油漆刷,然后回到酒店房间,把床上的白单子扯下来摊在地上,用油漆刷在上面写了六个大字:求见刑警队长。

陈少达带着床单爬上江畔大酒店的楼顶,用绳子拴好床单的两角,将床单从楼顶放下来,垂下的两个角上各拴了半块砖头,然后,他自己在床单上边沿的正中央坐下。很快,楼下有人发现了他,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甚至堵塞了大酒店门前的交通。有人打电话报警,不一会儿,警车来了,消防车也来了,并在陈少达所在位置的楼下空地上放置了一个硕大的充气垫。消防队员很快就将气垫里充满了空气。

陈少达的手机响了,是严大雷打来的。陈少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大哥,你千万不要干傻事!”严大雷声音急促地说。

陈少达没有马上回话,他向下看了一眼,围观的人很多,看不清严大雷在哪里。

“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停你的职?是不是他们要把罪名安到我爸头上,你反对,就把你赶走了?你跟我说实话!”

“关于办案的情况,我不能说。你先下来,有话慢慢说。”

“不是刑警队长亲自办案吗?让他来见我。”

“好的,好的,我一定转告。在队长来之前,你千万不要干傻事!”

严大雷的电话刚挂,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屏幕显示为“我”,是他自己的电话。他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秒钟,他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我”的另一个手机在彭娜手里。于是他就接了,里面立刻传来彭娜的哭声。

“大哥……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妹子,你在哪里?”

“我就在楼下面……”

“我不是叫你不要出来吗?快回去!”

“我听他们说你在楼顶上,我怕你出事,就跑出来了。”

“你不出事,我就不会出事。”

“大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是个可以信赖的大哥。我想认你当我的大哥,让你保护我,你愿认我这个妹妹吗?”

“妹子,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认你这个妹子!现在你听我的,快找一个同事护送你回屋去!我办完事就下来找你。”

“好的,大哥。我等你。”

刚刚挂了电话,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屏幕显示“妈妈”。陈少达又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很可能是他的生父打来的。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他在哪里?他为什么现在会联系自己呢?

“喂!哪一位?”陈少达从楼顶的边沿跳到平台上,他不想被楼下的嘈杂声干扰。

“孩子,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一定不要做蠢事。”

“你是谁?”

“我是一个关心你的朋友。”那声音是故意变了声的。

“你是我的生父吗?”陈少达试探地问。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再见!”

对方挂掉电话以后,陈少达马上给严大雷打电话:“我妈的电话启用了,你马上叫人追踪。”

过了一会儿,严大雷来电话:“那个号码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另外还要告诉你,我已经恢复工作了,负责与你见面。”

“扯淡!我要见你们队长,你别来糊弄我!”

“队长不可能一下就出来,总要有人来做个铺垫,你怎么那么笨!”

“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

陈少达收起电话,重新上到楼顶的边缘,并在边缘上走来走去。楼下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

严大雷来到楼顶,身后还跟着消防员。

“你们不要过来!”陈少达大声吼道,“我要见刑警队长!我要见我爸!”

严大雷停住脚步,双手做出下压的手势,说:“大哥,冷静,冷静!”

“我没法儿冷静!要是你爸被抓了,受冤枉,你能冷静吗?”

严大雷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陈少达做出要跳楼的姿势。

严大雷马上向后退了两步,说:“大哥,冷静,冷静!”

“我要见刑警队长!我要见我爸!立刻!马上!”

这时,一个中年警察走上天台,大声说:“我就是刑警队长。”

陈少达看着严大雷问:“他是吗?”

严大雷点点头。

“我爸呢?”

队长说:“你那白单子上写的‘求见刑警队长,没说要求见你爸啊!”

“我见你的目的就是要见我爸!你们是不是对他刑讯逼供了?”

“我们都是按程序办案,不会搞什么刑讯逼供!”

“我不信!我现在就要见我爸!”

“年轻人,你这是扰乱社会治安,干擾公安办案,属于违法行为,你知道吗?”

“你们刑讯逼供才是违法!”

“年轻人,你不要信口胡言,更不要动不动就跳楼。要是每个嫌疑人的家属都像你这样怀疑我们的执法能力,都以跳楼来威胁我们放人,我们还怎么公正执法,怎么破案?”

“你还好意思说执法能力!一个凶杀案件,被你们当作自杀事件处理,是不是你们的执法能力有问题?凶杀案件破不了,又扣着无辜群众不放,还把一直寻找真相的民警停职,这就是你所说的公正执法吗?”

“呵呵,真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说啊!不管你把不把我们当回事,我们是把你的生命当回事的。所以,我才来见你。”

“少废话!我爸在哪儿?我要见他!”说完,陈少达做出一个要跳楼的姿势。

刑警队长非常紧张,不假思索地说:“孩子!不要!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一定不要做蠢事啊!”

陈少达听了这话,忽然僵在那里。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个电话里的声音:“孩子!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一定不要做蠢事。”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刑警队长,那是一种要看透人心的目光。

刑警队长似乎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掩饰道:“你这个年纪,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真的不希望你出事,否则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

陈少达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要见我爸——”

刑警队长愣了一下,转过身向站在天台门口的警察招招手,只见陈蒙修在一个警察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来。

陈少达掏出手机,把刑警队长和父亲一起录了下来,然后说:“你让我爸一人过来,你们都退后!”其他人退后几步,刑警队长仍站在原地。陈少达指着刑警队长说,“还有你,退后!”

刑警队长退后几步,陈蒙修向前走了几步,陈少达抱住父亲,眼泪就流出来了,小声问道:“爸,那帮人打你了吗?”

“没有,儿子,爸没事。”

“你没乱说吧?”

“这种事,哪能乱说。你爸脾气软,骨头是硬的!”

陈少达擦了一把眼泪,向刑警队长招招手说:“队长大人,你过来。”

刑警队长不知陈少达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什么事?”

陈少达指着父亲说:“我爸在家的时候,腿还是好的,现在怎么瘸了?你不是说你们不会刑讯逼供吗?你怎么解释!”

刑警队长正想解释,陈少达突然照他的脸上就是一拳,把他给打懵了,接着鼻子就流出血来。远处的警察一看队长被袭击,都扑了过来,有的还举起了手枪。

“都别动!放下枪!”陈少达一闪身从队长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否则我把他扔到楼下去!”

刑警队长用手势让警察们退后。

陈少达用手绢擦去队长的鼻血,并把手绢揣进裤兜。他小声对刑警队长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一拳是我替我爸还给你的。”

“我没有打你爸。”

“不用狡辩,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我只相信我自己。”

“好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自由活动两天,你不许派人跟踪我。”

“你知道你和警察对抗会是什么结果吗?”

“无所谓了。我敢从这上面跳下去,你敢吗?”说着,他就把刑警队长拖到楼顶边缘。

“孩子,别冲动。你还年轻!”

陈少达朝下面看了一眼,松开刑警队长,纵身跳了下去。楼顶和楼下的人都发出惊呼。

陈少达正好落在气垫中央,毫发无损。他在气垫上滚了几下,滚到气垫边缘,翻身滑下气垫,拔腿就跑。

十二

陈少达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戴上一副墨镜,偷偷走进酒店,乘电梯上楼,来到彭娜的房间门口,敲门。

“谁?”

“你大哥。”

彭娜打开门,陈少达进屋,顺手带上房门。彭娜激动地扑入他的怀中,喜极而泣。

陈少达说:“我说话算话吧?我给你看样东西。”他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在楼顶上拍摄的视频给彭娜看,问,“这个人你见没见过?”

“他有点儿像那天来喝咖啡的人。”

陈少达收起手机说:“这两天你哪里也不要去,我会让严警官给你送一些吃的东西来。”

“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办完事我会回来。”

陈少达下了楼,很从容地走进咖啡厅,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服务员走来,还没等她开口,他就很潇洒地说:“一杯拿铁。”

不一会儿,严大雷到了,坐在陈少达的对面,低声说:“你胆子真大,也不怕我来抓你。”

“我犯什么罪了?”

“袭警。”

“他打我爸,我替我爸打他。只能算是扯平了。”

“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到我的生父了。”

“谁?”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需要你帮我做個DNA比对。”

“生物检材呢?”

陈少达掏出一条手绢和一个装着血液的玻璃管,递给严大雷:“几天能出结果?”

“我也说不清楚。等我电话吧!”

严大雷起身要走,被陈少达叫住了:“等一下,你抽空给彭娜送点儿吃的,我买东西不方便。”

严大雷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十三

苦苦等了两天,严大雷终于来电话了:DNA比对上了!

得到这个消息,陈少达心里五味杂陈,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了,也知道了杀害母亲的凶手是谁了。其实这些他心里早已有了判断,只不过需要科学手段验证而已。在等待比对结果的时候,他已经为下一步行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现在只待着手实施了。

他秘密约见严大雷,拿到那张化验单。

严大雷问:“你生父是谁?”

陈少达淡淡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爸怎么样了?”

“他已经回家了。”

“你们找到他没有时间作案的证据了?”

“关于案子的侦办情况,我不能向你透露。”

陈少达笑了笑说:“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为你补充一些结案材料的。”

“大哥,你这是本末倒置啊!我是主办此案的警察,却有种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咱兄弟俩有缘,既然是兄弟,就不分你我了,你就当我是你的助手好了。”

“随你怎么说吧,但我只奉劝你一句,注意安全。”严大雷最后说。

“放心吧!兄弟。”

陈少达给江畔大酒店前台打电话,订了1201房间,然后给刑警队长打电话:“队长阁下,我是陈少达,周燕的儿子。我在江畔大酒店1201房间等你。”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次我会给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我现在有事,等下班以后再说吧!”

“好的!我给你准备了晚餐。”

放下电话,陈少达去买了一提雪花啤酒、一只烧鸡,还有五香花生米、涪陵榨菜等下酒小菜,在酒店的房间里一边看电脑上的新闻一边等待刑警队长的到来。过去,他从未跟公安局打过交道,这两天他才从公安局的网站上查到,刑警队长叫韩林笑,即将被提拔为副局长,正在公示。

当当当,有人敲门。

陈少达打开房门,来人正是韩林笑。虽然他戴着一副能遮住半边脸的墨镜,陈少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陈少达向他伸出手说:“韩队长,幸会!”

韩林笑走进屋,摘下墨镜,看到桌上笔记本电脑的新闻页面,正在公示他的文字和照片。他上前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请坐!饿了吧?先吃点儿东西,喝一杯?”陈少达说。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很好奇,两天前,我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你完全可以随便给我加个罪名,把我抓起来,比如扰乱社会治安罪,妨害公务罪什么的。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

“我不想激化矛盾。再说,你闹事也是事出有因嘛!”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下面,我再说一件和你我都有关系的事。”陈少达说着拿出了那张DNA化验单。

韩林笑看了一眼,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陈少达:“这是什么意思?”

陈少达又拿出一条手绢递给韩林笑。

韩林笑笑了:“我说你怎么要打我一拳呢,后生可畏啊!”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改姓韩了?”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有人说,私生子都非常聪明。”

“可惜你没把聪明用在正地方,不然你能上清华、上北大。”

“我怎么样用不着你管,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妈?就因为你怕你们的私情暴露,影响你的仕途吗?”

“你妈不是我杀的,她是自杀。我对天发誓!”

据韩林笑说,那天周燕给他打电话,说儿子发现了血型的秘密,她不知如何面对,要求见他。于是,他们约定在酒店见面。两人见面后,周燕建议向儿子坦白他的身世,并告诉他亲生父亲是谁。韩林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她过一段时间再说。周燕便以死相威胁。韩林笑劝她冷静,她情绪激动,两人在阳台上争执,周燕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坠落身亡。当时他有些慌张,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周燕遗落在房间的手机,就翻出陈蒙修的电话,冒充周燕给他发了那条短信,然后将手机丢掉。为了掩盖他们之间的通话记录,他扔手机之前把所有信息删除,并取走了电话卡。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弄巧成拙,让陈少达从中发现了破绽,一步步找到了自己。

“就算我妈坠楼是一个意外,那老康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老康太贪心了。那天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有没有人去找他查监控录像的事,他说有。他说他还有一个备份硬盘,没有告诉他们。我问他为什么没说,他说想和我做笔交易。我问他怎么做,他说他要买个房子,还差十万块钱。我说成交。那天晚上我去见他,他说其实并没有备用硬盘,那十万元是封口费。我一气之下,就把他封口了。因为我从来没杀过人,心里紧张,没想很快就发生了车祸。”

“你是不是还想杀咖啡厅的服务员?”

“我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你担心她看到了你。”

“那天晚上我去咖啡厅,是想喝杯咖啡定定神儿,没想到在那里见到了你和严大雷,所以我假装接电话,赶紧离开了。”

“你觉得你这些话,别人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

“我不是说我,我是说别人。”

“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爸爸。难道你想大义灭亲?”

“对不起,现在一切都晚了。就是我不想灭你,老天也会灭你。”

“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别人谁知道?”韩林笑说。

“你去自首吧!”

“如果我不去自首呢?”

“那就等你的部下来抓你吧!”

韩林笑拔出手枪,指着陈少达的脑袋说:“看来你真要大义灭亲啊!”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你犯下的一个错误,难道你要再以一个错误结束我的生命吗?我觉得你还是留下一个能给你上坟的人为好。”

陈少达的这句话,一下击中了韓林笑的要害,那只端着手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爸,对不起,除了上坟,我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了。”陈少达站起来说,“爸,我出去一下,你再想想吧!”

陈少达很自然地叫了两声“爸”,韩林笑铁青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陈少达走出房间,身后传来“嘭”的一声枪响。陈少达身体抖了一下,站住,没有回头。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严大雷的号码,说:“案子结了,你来收拾残局吧!”

十四

陈少达来到彭娜住的房间,对她说:“妹子,你说要认我当哥哥的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都答应了,不是为了应付我吧?”

“当然不是。案子结束了,这个房间该退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回你的出租屋,二是跟我回家。”

“我回出租屋……”彭娜见陈少达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接着又说,“收拾一下东西。”

陈少达刮了一下彭娜的鼻子,说:“你说话大喘气啊!明天再收拾吧!先回家看爸爸!”

陈少达买了一些吃的东西,他告诉彭娜,他和爸爸都不会做饭。彭娜说:“我会做啊!以后我负责做饭!”

回到家里,陈少达看见父亲在客厅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正在给母亲上香。

陈少达对父亲说:“爸,我认了一个妹妹,你有女儿了。”

陈蒙修朝彭娜点点头:“欢迎!”

陈少达对彭娜说:“还不叫爸?”

彭娜甜甜地笑着,叫道:“爸!”

陈蒙修应道:“哎。来,给你妈妈上个香。”

陈少达和彭娜每人点了三支香,跪在周燕的遗像前,把香举在头上,磕了三个头。

陈少达说:“妈,儿子不孝,给您赔罪啦!”说着泪如雨下。

彭娜说:“妈,原谅大哥吧!明年清明,我俩一起给您上坟。”

陈蒙修对二人说:“你们过来坐下,我跟你们说个事。”

陈少达和彭娜在陈蒙修对面坐下,互相看看,都不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事。

陈蒙修对儿子说:“你妈是个好女人,你不要责怪她。”他拿出一张化验单递给儿子,“这是我在你妈的遗物中找到的。这是一张三十年前的化验单,比你的年龄还大。”

陈少达看了化验单,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没有生育能力?”

陈蒙修说:“我们结婚两年后,你妈一直没有怀孕,我们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她去拿的。她没有告诉我实情,而是说医生让她给我加强营养。从那以后,她每天给我做好吃的。我们陈家三代单传,她是为了不让陈家断了香火,才想了这个下下策……”

陈少达听了,忍不住号啕大哭,连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妈妈!”

彭娜抱住陈少达说:“哥,别这样。人死不能复活,咱们好好伺候爸爸,让妈妈在那边放心。”

过了一会儿,陈少达情绪平静下来,对父亲说:“爸,过去我不懂事,没做过什么让您和妈妈骄傲的事情。今后儿子一定好好孝敬您,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陈蒙修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明天咱们去把你妈妈的后事办了吧!”

责任编辑/张璟瑜

分类:侦探与推理 作者:李忠效 期刊:《啄木鸟》2021年6期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