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儿警林少尤调到乡下一个月了。一天下午,他从分局大门出来,正好遇到了原先派出所的辅警许宁。两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就挥手别过,刚走两步,许宁想起件事,回头对林少尤说,哎,林哥你知道不?那个胡老太把狗子缴了,现在家里一条都没了。林少尤愣了一下,问,缴了?为什么呀?许宁挠挠头,说,这话就有点儿长了。
胡老太缴狗子应该缴,那狗子太能惹祸了。林少尤跟胡老太打交道有些年头了,也可以说跟她斗争了好多年了,到最后也没啃动这个硬骨头,怎么他才走一个月,老太太就转性了?
林少尤开车回所里的路上有些恍惚,想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儿。他初认识胡老太,是因为胡老太和她儿媳妇的战争。战争的起因是她的宝贝孙女,胡老太生性薄凉,不亲子女,可老了却亲起孙女来了,孙女的衣食住行她都亲自过问,当妈的倒要靠边站了。开始儿媳妇乐得清闲,后来发现不对劲儿了,女儿什么都听奶奶的,奶奶的话比圣旨还好使,妈妈的话成了耳旁风。儿媳妇就有了抵触,要收回主权,经过几次交涉,发现对话不成,就升级为对抗,到了最后“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之后“战争”如火如荼,打得不亦乐乎。胡老太的大力“金刚爪”把儿媳妇的粉脸挠花了,儿媳妇则揪下来她几缕灰白相间的头发。到了相持阶段,战斗胜负难分,说胡老太败了吧,她守住了阵地,因为儿子、儿媳妇搬出去住了。惹不起,躲得起。要说胡老太赢了吧,这个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她不希望儿子、儿媳妇搬出去,这样就控制不了了。胡老太貌似胜利,可战略目标没有达到,也算败了。
感觉自己败了的胡老太在家生了几天闷气后,下了楼,怒气冲冲地找派出所替她伸张正义,要求严惩她那不孝的儿媳妇。林少尤接的警,觉得这件事是家庭内部矛盾,就叫了司法调解员和居委会的副主任给他们调解了好几回。胡老太自从她老头子走了后,耳朵就聋了,跟她交流都得在纸上写字。调解过程中胡老太说,搬走行,但得告诉我地址,还得给我一把钥匙,我不定时地要过去。儿媳妇倒也不是不讲理的,在纸上告诉她说,给你钥匙行,你过去也行,但你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活。胡老太像说相声捧哏的一样接过话茬儿,干涉生活?干涉什么生活?是私生活呢,还是夜生活?胡老太这话一说,儿媳妇钥匙也不愿意给了,说啥不肯让她登门。
成了孤家寡人的胡老太消停了一段时间。不到一年,她跟楼上邻居的纠纷又闹到了派出所。原因是楼上的卫生间往下渗水。
楼上的老张很过意不去,从超市买了一兜子水果上门道歉,在纸上写道,大姨,真对不起。胡老太瞥了眼纸又瞥了眼水果,又撇了撇嘴,说,道歉我收了,东西我也收了,但事儿没有完,你得赔偿我。老张写,是是是,肯定得赔,您这吊顶被水泡了,我找人给您修。胡老太说,不用你找,你找的人我信不过,我自己找。行,您自己找,这儿有一千块钱,您收着。老张掏出一个红包放在茶几上。胡老太瞥了一眼哼了一声,说,那你先拿十万块钱放这儿押着,剩了退给你,不够你再添。老张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写道,您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胡老太板着脸说,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老张瞪着眼看了胡老太一会儿,没再说话,拿起茶几上的红包,又弯腰提起自己提来的那兜子水果转身就往外走。胡老太在后边喊,哎,你什么意思?东西别拿走啊!
老张被惹火了,一分钱也不愿意给了。后来胡老太到法院把老张告了,法院的人到她家看了看,又连着几天走访调查了一番,最后判决老张赔胡老太五百块钱。胡老太鼻子都气歪了,说,这太没道理了!人家自己都还要赔我一千块呢,你们法院却判他赔我五百块,剩下的那五百块钱呢?是不是让你们吃回扣了?胡老太不服,就四下写举报信告法院,大字报、小字报贴得到处都是。因为有碍观瞻,居民反映到派出所,林少尤拿着铲刀没少去揭。
经历了打跑儿媳妇、战败楼上邻居的胡老太越挫越勇,在一天画风陡转,出行的时候四五条狗子前呼后拥,那叫一个威风。狗的品种很杂,有呆头呆脑的土狗,有短腿的柯基,有奶凶奶凶的泰迪,都灰头土脸的,仿佛从没洗过澡。左手牵狗的胡老太右手里有一根比她还高一茬儿、约茶杯粗、不太直溜的木头棍子,像是龙头拐棍,棍头落下来砸得地咚咚响,这使得她有了些许《杨家将》里佘老太君的神韵。
不仅形似,精神方面胡老太的战斗力也变得像佘老太君一样强悍。假如给她几百兵马,这个老太太能把剩下的邻居杀得片甲不留。儿媳妇的退避三舍,高挂免战牌,让胡老太没了对手。于是,楼上楼下、左邻右舍就成了她的假想敌,胡老太压满了子弹的加特林机枪随时准备扫射。
胡老太养的各色狗子受到主人的调教与怂恿,个个龇牙咧嘴、凶相毕露,总是沖着路人狂吠。都说叫唤的狗不咬人,可也有例外,胡老太的众多狗子里有一条短腿白狗凶猛异常,不仅叫唤也咬人,这个被胡老太起名叫布头的狗子一个月咬了五个人的脚脖子。被咬的人跟胡老太讲理讲不通,都一瘸一拐地到派出所讨公道。派出所也很无奈,胡老太一口咬定她的狗子最通情达理,一般不咬人,只有别人欺负她了才咬人,那是自卫,是正当防卫,是保卫它的主人。她的狗子是忠诚的狗子,派出所应该嘉奖她的狗子,应该给她的狗子戴大红花,而不是跟她的狗子过不去。总而言之,想让她拿钱,墙上挂帘子——门都没有。这句歇后语是胡老太说的,当时一个女辅警没憋住差点儿笑出声,被所长一眼瞪回去了。
胡老太的确不是简单的人,在成为一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之前,她是中心医院的主任医师,是文化人,口才更是了得,派出所的民警轮番上阵都说不倒她,她的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绕得所长的头都大了一圈。所长对林少尤说,这老太太是你片儿上的,你负责给解决,办不好,唯你是问。林少尤的头就比所长的又大了一圈。
如果按照被狗咬的人以及胡老太众多邻居们的意见,处理起来就简单了,简单得有点儿粗暴。那就是把胡老太抓起来,再把狗子抓起来。不懂法的可以这样讲,可是派出所的警察是法律的“仆人”,得按照法律法规办事。首先就说把老太太抓起来吧,狗咬了人,也不能把主人判刑啊,这不是刑事案件。治安处罚吧,那得是狗主人故意唆使狗子咬人的才行。退一万步讲,派出所不堪其扰,豁出去了,上报局里不计后果地把老太太裁决个拘留,可法律又规定了,超过七十岁不执行,所以,不能拘留。否则她又会得意地说,你看看,派出所拿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以后估计就变本加厉,更加有恃无恐了。罚款吧,她就是不交,你干瞪眼,非得让她交,那得上法院去起诉她去。所以,怎么弄?派出所无非赚个忙活,事情一点儿解决不了。再说抓狗吧,还真不能抓,林少尤翻遍了养犬管理办法,也没有说狗咬人了,就得把狗抓起来,咬多少次都不行。况且狗脖子上有狗牌,政府发的,有合法身份,不是偷渡客,不是外国人,是中国公……不,中国公狗。狗子有着护身符,越发嚣张。
后来,其实林少尤也有收获,他像个特务似的对胡老太进行盯梢,发现胡老太在没人的时候会解开几条狗子的绳套任它们撒欢,便有了主意。他领着一个辅警“埋伏”在胡老太遛狗的隐蔽处,拿着网兜儿悄悄地前后网走了几条。最后就剩了布头,布头时刻不离胡老太左右,林少尤没招了。
无计可施,林少尤给胡老太的儿子打了电话。开始的时候,胡老太的儿子曲明还表现得不错,派出所一打电话他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该赔钱的赔钱,该赔礼的赔礼,该给人收拾卫生的收拾卫生。但是后来,他被折腾的次数多了,并且折腾得婚也离了,开的店也倒了,曲明就受不了了,开始抱怨,牢骚满腹,再找他他就推三阻四找理由不来。来了也是滑手机给你看账单,说,林警官你看,这是欠花呗的若干元,那是欠银行的若干元,还有透支的信用卡若干张,你看看,我还有法儿活吗?林少尤就不好意思让曲明掏钱了。
林少尤认为胡老太精神方面有问题,耳聋,与外界缺乏交流,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地就偏执,继而妄想,思维在错误的轨道上狂奔,刹不住车了。曲明也同意林少尤的观点,想领胡老太去精神病院检查一下。但老太太何许人也,曲明跟她一提,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胡老太说曲明图谋不轨,想要霸占她的财产,干脆不让他登门了,为此甚至更换了门锁。
胡老太骂曲明骂得对不对,作为外人的林少尤不好评判。反正吧,胡老太的事是个老大难,所长把这个问题让林少尤整理了材料汇报给局领导,局领导跟治安大队领导研究半天也是束手无策。领导说,跟她耗吧,咱们铁打的衙门,她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看谁耗得过谁。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看出来了,胡老太的身体硬朗,走路都能生风,简直是逆生长。铁打的衙门不假,可还有后半句,叫流水的兵,这个铁衙门岿然不动,兵却哗哗地流。先是所长退休了,拍拍屁股享清福去了。后来片儿警林少尤也调走了,胡老太再怎么胡搅蛮缠也与他没有关系了。
胡老太把所长和片儿警耗走了,她却依然稳如磐石盘踞在老窝兴风作浪。
以前的那些情况是原片儿警林少尤所掌握的,但后边的情况他就不甚了解了,也就是遇见许宁后他才知道的。由于许宁着急走,他的叙述比较简略,其中的细节全靠林少尤的脑补,甚至是再加工,才大概还原了故事全貌。
胡老太的楼下原先住的是岁数跟胡老太差不多的一对夫妇,性格温良,与人为善。那个时候胡老太还没有退休,那些古怪的毛病尚未萌芽,两家处得倒也和谐。在胡老太退休的头一年,那对夫妇嫁到外地的女儿临产,夫妇二人便将房子租了出去,去女儿家伺候月子了。过了几年,把外孙抚养大了,去了家私立学校住校就读,老婆子也灯枯油尽,驾鹤西去了。老头子齐大个子东看看,西瞧瞧,山河依旧,物是人非,倍感悲凉,不顾闺女、外孙的挽留,执意回到旧居,撵了租客,仍旧跟胡老太做邻居。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齐大爷还是他齐大爷,她胡大妈却已经不是原先的胡大妈了。
齐大爷领教胡大妈与以前迥异的作风,是在他搬回来的第二天清晨。人老睡不着觉,齐大爷五点来钟就起来了,准备出去遛个弯。刚出了楼宇门,迎面胡老太牵着布头回来了。布头在前面开路,把狗绳绷成了一条直线。齐大爷乐呵呵地跟胡老太打招呼,那么早啊,老胡。老胡是个聋子,听不见,不过她看老齐的口形知道他是在跟自己打招呼。胡老太也想回个招呼,可还没张嘴,布头的尖牙利齿就招呼上去了。招呼的是齐大爷的脚脖子,只一口,齐大爷的脚脖子上就留了四个血窟窿。
胡老太也愣了,呆了一阵,眼珠子转了转,装作没看见似的径直往楼洞里走,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布头却还不依不饶地对着齐大爷狂吠,嘴里露着尖牙,即使脖子上的绳套被胡老太拽得快要勒断它的脖子,它仍然倔强地坚持着,不肯挪步。
齐大爷更是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一直到胡老太拽着她的狗上了楼梯拐个弯看不见了,齐大爷还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看着。随后齐大爷感觉到了这件事的严峻性,后背就有点儿冷,他明白了胡大妈已经变了,不是那个人了,便叹了口气,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去社区诊所打疫苗。
后来事情的发展表明齐大爷想简单了。齐大爷还没有敌视那个纵狗咬他的老太婆,老太婆已经开始敌视他了。胡老太的斗争精神十分可嘉,像打了鸡血一样,不仅见了齐大爷横眉冷对,甚至冲他吐口水,后来发展到往齐大爷家的窗户泼脏水,往防盗门上抹狗屎,气得齐大爷差点儿晕过去。
齐大爷忍无可忍也去派出所报了案,值班民警聽了一脸苦笑,一五一十地向齐大爷讲述了胡老太近年来的种种,齐大爷叹了口气,对民警的工作表示了理解,说,既然这样,就随她去吧,惹不起还躲得起,尽量不见面就好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胡老太觉得齐大爷软弱可欺,于是变本加厉,见了齐大爷就恶语相向,各种咒骂。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那天,齐大爷跟一位老友喝了酒,回家的时候又被胡老太羞辱了一通,酒壮怂人胆,齐大爷当场便跟胡老太吵了起来。推搡中,胡老太一个不稳跌进了路旁的灌木丛,树杈子不是太粗,可是枝枝丫丫,密密麻麻的,把胡老太的脸划伤了。胡老太抹把脸,一手血,脸上也被抹得满面桃花开。胡老太以前光欺负人了,没被欺负过,这时也害怕了,杀猪似的号叫,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周围邻居听见动静打开门,见是血淋淋的胡老太,又把门关上了。胡老太没得到援助,甚至安慰性质的声援也没有,心下忽然凄凉,遂以与她年龄不相符的速度爬起来,冲到了派出所去嘶喊。
民警送胡老太去医院救治,医生用生理盐水给胡老太洗洗脸,伤势也不严重,就是流的血被抹得满头满脸,甚是恐怖。不管齐大爷多么有理,多么情有可原,打人总是违法的,派出所对齐大爷做了处罚,让他赔了胡老太的医药费。胡老太出院后,在路上再与齐大爷相遇,互相都有些忌惮,就像麻秆打狼一样,两头怕。齐大爷担心胡老太再憋什么坏招儿阴他,胡老太则怕齐大爷有什么疯狂的报复行为。相安无事两个月后,状况突然有了改变。
那天早晨齐大爷照常下楼遛弯,在楼梯上碰到了一堆障碍物,走近一看,发现是个老太太,再仔细一瞧,就是胡老太。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耷拉在台阶下,两条腿却还在楼梯上,像个行为艺术。齐大爷愣了一下,扭头往回走,只上了一层楼,就暗暗地骂自己,老齐啊老齐,那个女人看样子命悬一线,不救就没救了。人家无情你不能无义,再坏的人也是一条性命,你不要在忏悔中度过余生。
于是,齐大爷拨打了120电话。十分钟后救护车来了,把胡老太拉去抢救。或许是齐大爷发现得及时,或许是胡老太命硬,在昏迷了一天后,胡老太醒了过来。被各种救治措施折腾了一番的胡老太很快滿血复活,痊愈出院后直接扔了拐杖。胡老太在回家的路上听儿子说,这次全亏楼下齐大爷不计前嫌救了您,才保住了您的一条命。胡老太依然倔强,嘴上不服软,哼了一声,只是再见到齐大爷的时候或多或少有了些许的赧色。
后来的日子,胡老太见到齐大爷就龇牙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胡老太不微笑已经好久了,这就使得她的笑比哭还难看。还好,几次后,齐大爷理解了这种笑法,也报以一个微笑。胡老太得到了回应,再见到的时候就停下来对齐大爷说,我耳聋,你想对我说什么,就写在纸上,我听不见。
一天,胡老太去超市买菜回来,上楼的时候看见齐大爷家虚掩着门,便停了一下,然后齐大爷露出半个脑袋,对着胡老太招招手,示意她进来。胡老太犹豫了几秒,便迈进了门。客厅中间摆着一张白色木质的案子,案子上铺着宣纸,笔墨砚台一应俱全。齐大爷做着您请的姿势,胡老太明白了,走过去抓起笔来,写了一行字:大恩不言谢,施恩莫图报。然后扔了笔略带嘲讽地瞅着齐大爷。齐大爷惊讶起来,没想到胡老太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齐大爷略一思索,过去拿起笔来,写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胡老太也吃了一惊,她一直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受过高等教育,书法一流,习过柳体,没料到眼前老头儿的草书竟然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自然,胡老太的心动了一下。
之后,胡老太上下楼的时候,总能见到齐大爷家的门半开着。胡老太就把狗子送回家,洗把脸,擦点儿雪花膏,赶紧下楼到齐大爷家去。见了面也不多话,互相看一眼就挥毫泼墨,开始书法交流。最初的时候胡老太问齐大爷,你为什么救我?齐大爷笔答,毕竟多少年的邻居,你年轻时候的温婉我还记得。齐大爷也问她,你为什么到处树敌,惹人反感?胡老太说,寂寞不是一个人的错,你理解一个失聪人的孤独吗?如此一来二往,俩人谈得挺投机,胡老太的笑容爬上了脸颊,笑得有点儿动人。
四个月后的一天,胡老太没有吃早饭,却给布头喂了一顿好的食物,有肉有奶有骨头,布头激动得直哼哼。等布头吃饱了,胡老太牵着它下楼,出了楼洞,这次走的方向与往常不一样,布头东闻闻西嗅嗅,有些不安起来。最后来到了派出所门口,她推开大门,值班的民警慌得掏出警棍来,如临大敌。胡老太见了一笑,说,我想通了,来把狗子上交,怎么处置由你们了。民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天,忽然醒悟过来,赶忙七手八脚地到仓库里拿出来狗笼子和网兜儿,隔着老远先把狗子套住,然后几个人合伙把狗子挑进笼子里,关了门,才吁了口气。这时民警回过味来,赶忙倒水给胡老太喝。胡老太摆摆手,说,罢了,我走了。
没有了狗子的胡老太此后就经常到楼下的齐大爷家去,以文会友,与齐大爷在纸上笔谈,其乐融融。慢慢地,胡老太脸上不仅有了笑容,偶尔还能听到她哈哈的笑声,见了邻居也会微笑一下,打个招呼。邻居都说胡老太变了个人,又跟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了。
片儿警林少尤开车回到了他现在的派出所,在前院停好车往大楼里走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头儿坐在台阶上。林少尤心道,又来了。这老头儿是辖区里的一位独居老人,经常是芝麻绿豆点的事也要找林少尤解决,林少尤看见他就头疼。林少尤边走边问,有啥事?老头儿说,没啥事,就是想跟你唠唠嗑儿。林少尤说,进来吧。老头儿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跟在林少尤屁股后边上楼。林少尤太阳穴上的神经突然跳了一下,那一刻,林少尤想了一路没想明白的事突然就明白了:胡老太这些年的问题,关键是孤独,一个老年人的孤独。孤独能毁了一个人。是孤独,不是狗的事!
责任编辑/吴贺佳
分类:好看小说 作者:岛子 期刊:《啄木鸟》2022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