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四伏的丛林荒岭,深不可测的恩怨陷阱,一群伐木工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1.“坐山”
这三百六十行中有不少“帮”,讨饭的都有“丐帮”,民国时期又有个叫“木帮”的,这“木帮“是什么呢?它就是砍林伐木、做木头生意的,吴运起就是一个“木帮”的把头。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吴运起总觉得右眼皮子“吧嗒”、“吧嗒”不停地跳,果然,今天早上一上山便碰上了晦气事儿!
为了伐到更好的树,吴运起带着众伙计放弃原来的林地,转到老爷岭的这片山头,凭着他多年伐木放排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这片林子绝对都是好材,于是带领众人向山上爬去。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更别说要找那些好材好木了,等吴运起和众人到达山上的密林时,一个个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吴运起向众兄弟挥了一下手,招呼大伙儿歇一会儿,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从腰里掏烟袋。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惊呼从耳旁炸响:“你给我起来!”吴运起一回头,只见二把头冯忠平正在大发脾气,冯忠平几步蹿上前,对着一个被称作“哑巴”的汉子狠狠一脚,哑巴被踹出老远。冯忠平还不罢休,他抢步上前,一把扯起哑巴,抡拳就要打,吴运起见此情景,大吼一声:“老二,你干啥?”
“大哥,”冯忠平扭过头一指,“你看这王八羔子坐哪儿了!”
吴运起顺着冯忠平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心头一阵抽搐:就在哑巴刚才坐的地方,一个矮矮的树桩出现在草丛里!山里人大都信山神,放山、伐木、放排的闯山人更信山神,他们都知道,山上的树桩绝对不能坐,因为那是山神老爷的饭桌子,如果谁乱坐了树桩,肯定就会大祸临头。吴运起看到这里,右眼皮子顿时又“吧嗒”“吧嗒”地跳了起来。
冯忠平觉得哑巴得罪了山神爷,抡起巴掌就打,打得哑巴的嘴角鲜血直流,吴运起一把扯住冯忠平,说:“他对咱这上山伐木、下水放排的规矩不太懂,别跟他计较。”
接着,吴运起亲自取出香烛纸马,在刚才哑巴坐的那树桩前摆设开来,然后单腿跪地,拈起三炷香,虔诚地祷告起来:“山神爷,我们弟兄为了谋口饭吃,来到您的老爷岭,我们本打算先拜您的,然后再弄点儿柴,可我这位哑巴兄弟入伙日子不长,不懂山里规矩,误坐了您的桌子,还求山神老爷看在他是废人的份上,宽恕我们无心之过,保佑我们平安!”说完,他双膝跪倒,磕头上香。
紧接着,冯忠平带领众伙计也全都跪倒,虔诚地磕头下拜。
磕完头、赔了罪,吴运起站了起来,神色肃穆地说:“各位兄弟,像这样的事儿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好了,咱们开锯放树吧!”
冯忠平指了指哑巴,说:“大哥,这个王八羔子留着他干吗?他本来就不是咱们的生死弟兄,让他快点儿滚吧!”
吴运起看了看哑巴,往事不由浮现在眼前……
吴运起是关东有名的闯山、伐木、下水、放排的把头,他为人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在木帮里是响当当的人物。半年前,他和冯忠平在回窝棚的路上碰到一个冻僵了的人,闯山人都相信“相逢就是缘”,吴运起当即就把那个人救了回去。那人由于冻得太久,吴运起只好脱光衣服,和众弟兄轮流用身体暖他。一天一宿后,那个人终于被救了过来,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哑巴,虽然能听懂别人说话,可他自己说起话来却是“呜哩哇啦”的,很难听懂,吴运起和冯忠平又是猜又是想,总算大致上明白了:这哑巴也是关东人,孤身一人,到处流浪,他感谢吴运起救了他,并表示就是当牛作马也要报答他们的恩情,还求吴运起赏他一口饭吃。吴运起见哑巴孤苦伶仃,便把他留了下来。哑巴很勤快,像牛马一样为木帮兄弟干活,特别是吴运起断腿那次,他接连半个月没有离开过吴运起,精心侍候,直到完全康复。如今,哑巴学会了不少伐木放排的技术,吴运起便把他带上了老爷岭,谁知头一次上山便发生了意外……
想到这些,吴运起的心肠又软了,他对冯忠平说:“老二,都是在山里混的,人不亲林亲,再说哑巴平时对咱们还真不错,谁还没个一差二错呢,他又不是故意坐了桩子,算了吧。”说着,吴运起又一摆手,“开工!”
锯声响亮,刨花飞扬,大伙儿都忙活了起来,哑巴也拿起手锯,看好了一棵高大的红松,走了过去,在树根下坐好,精心拉了起来,一会儿,手锯终于锯透了大树,哑巴抓下帽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大伙一下子惊住了,因为哑巴锯的这树虽然已经锯透,可没有倒下,而是直直地坐在树桩上!
这叫现象叫“坐山”,是伐木时极少遇到的凶象,这表明山神爷已经生气了,大伙清楚,碰上了坐山,伐树的人要特别小心,绝不能轻易动弹,因为坐山极邪,人不动树不动,人一动树立动,而且会顺着人动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砸下,遇上“坐山”的人十人九死!
大伙的脸一下就变白了……
2.祸事
哑巴扭转身,拼命地喊叫起来,听到喊声,吴运起从远处奔了过来,一见树断而树身未倒,禁不住额头也渗出汗来,他对满脸惨白的哑巴嚷道:“别动!”可这时哑巴却已经在“动”了:他“哇哇”叫着,把手里的帽子朝着吴运起扔了过来,意思是求他快点儿救自己,谁知这帽子一扔,那棵稳稳坐立的大树突然“呼”的一下倒了,并且顺着帽子的方向,闪电般向吴运起砸去……
其他闻声赶来的伐木汉全都吓呆了:“把头—”
“大哥!”随着一声惊呼,一个黑影猛地冲了过去,死命地朝着吴运起一推一撞,吴运起整个人都被推得“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与此同时,那棵大树“轰”的一声砸了下来,震得众人脚下都一阵颤抖。吴运起急忙爬起来,这才看清救自己的正是冯忠平,而此时他已经被大树砸得血肉模糊……
“老二!”吴运起惨叫一声,发疯般奔过去,拼命推着大树,想把冯忠平的尸体抢出来,其他人也随即奔了过去,众人挪动大树,把冯忠平的尸体搬了出来。哑巴缓过神来,跪倒在冯忠平的尸体前,声嘶力竭地“哇哇”叫着。
“叫啥叫!都是你葬送了我的好兄弟!”吴运起两眼通红,飞起一脚,把哑巴踹倒在地,哑巴老半天才爬起身来,看了一眼满脸愤恨的众人,“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扭头向山下跑去。
“哑巴!”吴运起一愣,急忙叫了起来,可是,哑巴却已经消失在密林之后……
初上老爷岭便葬送了二把头冯忠平的生命,吴运起伤心欲绝,他掩埋了冯忠平的尸体,和众人一起回到营地,为冯忠平准备起了后事。
这天傍晚时分,突然,门“砰”地一开,哑巴闯了进来,只见他满眼含泪,衣衫破碎,双手撑着衣襟,衣襟里兜着满满的山丁子果。哑巴几步来到冯忠平的灵前,双膝跪倒,把山丁子果端端正正地摆好,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吴运起浑身一震,他知道,冯忠平平时最喜欢吃的就是山丁子果,再一看哑巴那破碎的衣衫,他明白了,哑巴是为冯忠平寻找山丁子果去了,吴运起心头一酸,一把搂住了哑巴,两个人失声痛哭起来。
天全黑了,屋里掌起了灯,吴运起让哑巴和其他兄弟全去歇息,自己准备在这里陪冯忠平一宿。众人离去后,屋里只剩下了吴运起一个人,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冯忠平的尸体,伤心欲绝地哭泣着:“老二啊,你咋那么傻呀,不顾自个儿的命救我,现在你走了,你让老哥我咋活呀?”
死尸无言,可就在这时,轻风吹动,吴运起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猛地扑了过来,他霍地转身回头,一下子呆住了—
3.灭狼
吴运起看到的是:两只绿莹莹的眼睛,一张通红的血盆大口,两排冷气森森的利牙,狼!吴运起惊叫一声,就势一滚,躲过了扑上来的那条野狼,一伸手,从地上操起了一把开山利斧,顺手一挥,狠狠地砍了过去,寒光一闪,鲜血迸飞,那条野狼的尾巴被齐齐砍断,断了尾巴的野狼狂嚎一声,猛地扑向冯忠平的尸体,将尸体撕扯得面目全非,吴运起大骂一声“畜生”,操起斧头就向狼扑了过去,就在这时,门口黑影一闪,又一条野狼扑了进来,双拳难敌四手,一人难斗两狼,就在这万分危险的时候,门“咣”的一声被踹开,众弟兄举着斧头、刀、枪冲了进来,两条狼见人多势众,嚎叫一声,夺门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吴运起握着斧头,带着众人追狼。两只恶狼非常狡猾,七蹿八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吴运起虽然常在山里转,和野兽常打交道,也会辨认狼迹,可夜晚不比白天,所以他追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到狼的踪迹,此时天已渐亮,吴运起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他知道,一条狼的尾巴已经被自己砍掉,顺着血迹就可以找到狼窝,于是,他朝着众兄弟一挥手,循着血迹,一路找了下去。
很快,一个狼洞出现在面前,吴运起仔细观察了半天,知道这是狼洞的主要出口,他叫一个伙计守在这里,又四下寻找起来,足足找了两炷香的工夫,又有两个隐蔽的出口被找到,吴运起让弟兄们分别把守,然后又来到狼洞主出口前,叫人找来枯枝干柴,在出口前堆好,一把火点燃,顷刻间,滚滚浓烟向着狼洞深处扑去。
片刻后,狼洞里便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嘶嚎之声,紧接着,一条恶狼猛地冲了出来,吴运起手起斧落,“咔嚓”一声,开山斧挂动寒风,从野狼的腰胯处劈过,一股鲜血像喷泉一样四处迸溅,野狼被劈为二截;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条野狼冲了出来,但它很快也死在吴运起的斧头之下,最后,又有几只小狼崽爬了出来,也被吴运起一一劈死。
毫无疑问,这正是晚上大闹灵堂的那两只野狼,吴运起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野狼尸首,一脚踩住狼皮,把开山斧上那鲜红的血迹在狼皮上擦了个干净,这时,东方一轮血红的太阳已慢慢升起,天亮了。
野狼大闹灵堂,这令吴运起十分烦恼,因为山里人都知道,狼是山神老爷养的“狗”。白天哑巴坐了山神老爷的饭桌子,当天山神爷便用大树砸死了冯忠平,晚上,山神爷养的“狗”便来大闹灵堂,看来,山神老爷真的生了他们的气,众兄弟想着想着,一股寒意从脊背处暗暗而起。
吴运起看了看众人,沉着脸,说:“咋了?怕了?要怕你们就卷铺盖下山,我一个人送老二入土。”一句话惊醒了众人,有人开口说道:“大哥,二哥和你带领我们出生入死,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别说几条狼,就算真是山神爷来了,我们也不会离开你,咱们这就送二哥入土。”
“好,把这几条狼都带上,咱们要用它们给老二祭坟!”
“大哥,这可是山神老爷的狗呀,咱们……”
吴运起气得脸色发青:“你们……”
哑巴“哇哇”叫了几声,挤过来,捡起野狼,背在背上,转身向前走去,看着哑巴越走越远,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这才纷纷捡起死狼,慢慢向营地走去。
突然,走在前面的哑巴“哇”地叫了一声,一个跟头倒在地上,吴运起急忙奔了过去,大吼一声:“怎么了?”哑巴颓然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吴运起细细一看,只见哑巴的左小腿处有两个清晰的牙印:他被毒蛇咬了!
4.蛇伤
吴运起急忙蹲下来,用嘴对准伤口,拼命吸了起来,接连吸出几大口乌血,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给哑巴敷上。
哑巴让蛇咬了,众人脸上又添加了一层霜雪,在山里人的眼里,蛇是山神老爷的“钱串子”,也就是“蚰蜒”,是一种喜欢潮湿的节肢类昆虫,吴运起他们杀了山神爷的“狗”,还没来得及回到家,“钱串子”就出来咬伤了哑巴,看来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吴运起看了看众人,默默地夺过野狼,抡起斧头,把狼头砍下,然后拎起两个狼头,说:“其他的都扔掉吧,你们搀好哑巴,咱们回营地。”
一路无语,众人回到营地,哑巴的腿肿得老粗,不便行走,吴运起便把他安顿在自己的住处,自己带着众兄弟,抬着冯忠平的尸体,向坟地走去……
哑巴行动不便,无法亲自送冯忠平下葬,他留在营地上也不闲着,为大家准备起了饭菜,饭菜刚刚准备好,吴运起便推门走了进来,哑巴看了看,见只有吴运起一人,不由一愣,一边比划,一边“呜哩哇啦”叫了起来。
吴运起苦笑了一下:“你是问那些人是吧?他们不回来了,走了,他们说咱们得罪了山神老爷,山神老爷要收咱们去,他们都吓坏了……我不能逼着他们和我一块儿受罪、受死,所以就让他们各自逃命去了,哑巴,你也走吧。”
哑巴摇了摇头,比划了半天,眼泪淌了下来。
吴运起看了看哑巴,说:“哑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咱们是弟兄,生在一块儿,死在一起,对吗?”
哑巴使劲儿点了点头。
“好兄弟!”吴运起鼻子一酸,“那些会说话的人还不如个哑巴,来,咱喝酒!”
哑巴和吴运起一起举起了酒碗,突然,吴运起停了下来:“慢!哑巴,你这碗就先别喝了,出门,朝着老二坟的方向把酒倒了,我在屋里干下这碗,也算我和老二一块儿喝了这头一碗,去吧!”
哑巴点点头,端着酒碗走出门,朝着冯忠平坟的方向,倾碗倒酒,然后又向四下仔仔细细地寻视了半天,四下无人,整个老爷岭里仿佛就只剩下了他和吴运起。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哑巴急忙转身走了回来,只见一只酒碗碎在地上,吴运起趴在桌上,身子在不停地抽搐,他挣扎着抬起头,眼里喷射着怒火:“酒……酒里有什么?”
哑巴定定地看着吴运起,慢慢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我在酒里下了毒……”
“你会说话?”吴运起大惊失色,“你……你到底是谁?”
5.真相
“我叫雷永露,不知道这个名吧?可另一个名你一定知道,两河镇的芦花!”哑巴看着吴运起,目光里充满了仇恨,“我是芦花的男人!”
“芦花的男人……你没死?”
雷永露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倒是盼着我死呀,可是老天有眼,没让我死,还让我来报仇。一年前,你们放排路过两河镇,两河镇是你们放排汉必经也必停留的地方,还是你们放排汉找女人的地方,你这个畜生竟然找了芦花那个贱女人。当时我正有病,芦花大概以为我这病肯定好不了啦,死定啦,竟然不管我还剩着一口气,开始想起了下一步。她知道你们放排汉手里有钱,便勾搭上了你,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后来你走了,芦花还是留在了两河镇,她做梦也没想到我这病会好,我又活了过来,大丈夫生在世上,岂能容忍这等下贱女人,我按族规把她沉河了!”
“什么,你杀了芦花?”
“心疼了?杀了这贱女人我还不解气,我还要杀你!于是,我一路到关东来寻你复仇。这一路上,我也学了一些伐木放排的本事,可谁知刚到你常转悠的地界就冻晕过去了,老天有眼,偏偏是你救了我,我就留在了你的身边,那时我才发现你的兄弟多,我杀你真不容易下手,所以我就等机会。前天晚上你说眼皮子跳,我就决定装神弄鬼来杀你,所以上山的时候我故意坐在树桩子上,其实我什么都清楚,就是为了让你们恐慌,‘红松坐山是我在寻你的路上花了整整一百块大洋,向一个老放排把头学的绝活,我就是想用倒树砸死你,没承想冯忠平替了你!”
“然后你假借去给老二找山丁子果,其实是摸了那个狼窝,弄死一条狼崽带了回来,就扔在灵堂外的草堆里,夜里两条野狼寻着狼崽的气味儿找上来,和我拼了命,其实这是你故意设下的陷阱!”
雷永露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吴运起没有回答,还是自顾自地说着:“灭了群狼,你先往回走,其实是在想怎么杀掉我,可你万万没想到会让蛇咬了,但你正好借此机会不去给老二下葬,而在酒中下了毒,好等我们回来全部毒死,对吧?”
“我杀了你!”雷永露以极快的动作伸手从绑腿里抽出匕首,扑了上来,吴运起飞起一脚,正踹在雷永露的胸口,雷永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刚要爬起,门“砰”地开了,众兄弟“呼啦”冲了进来,把雷永露死死按在了地上。
其实众兄弟根本就没走,是吴运起故意布下的疑阵,吴运起看着雷永露,说:“知道我是怎么估摸出是你把野狼引来的吗?你以为野狼肯定会把狼崽叼走,可是你错了,在我们的追赶下,野狼来不及叼狼崽就逃了,我是在灵堂外草堆里发现那只狼崽才想到有人捣鬼的,可我也没敢肯定那人就是你,后来你让蛇咬了,我这才确认捣鬼的人就是你。”
“为什么?”
吴运起怀疑“哑巴”是有缘故的:关东人会抽烟,特别是闯山人更能抽烟,而且常常抽味重、劲大的蛤蟆头旱烟,因为抽烟可以提神儿,也可以熏蛇防虫。“哑巴”—也就是这个雷永露,他也抽烟,起初吴运起以为他也是地地道道的关东人,可是,蛇虫对烟味的反应最敏感,吴运起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让蛇咬过,而唯独雷永露让蛇咬了,这说明他身上的烟味太淡,证明他抽烟的时间短,于是吴运起就起了疑,他故意留下了雷永露,又让众兄弟暗中埋伏,他一个人回来,又找借口把雷永露支应出去,然后他假装中毒,其实他是把那碗酒倒了,随即摔碎酒碗,雷永露以为吴运起中了毒,马上就露出了真面目。
听完了这些,雷永露两眼血红,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只杀了淫妇杀不了你,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
吴运起拍案而起,怒声呵斥:“你放屁,你杀了芦花,真是作孽啊!你知道吗,她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老婆,最好最好的女人啊!”
“她是你的最好最好的女人,对我来说,她是贱人!”
吴运起扑上前去,“啪啪”给了雷永露两记耳光:“知道芦花为什么要找我吗?是为了救你呀!当时你病了,重病,已经昏迷不醒,可是芦花没钱抓药治病,为了救你,她宁愿陪人睡觉挣药钱,她知道我是放排的把头,就找到了我,并和我说了实话,我给了她十块大洋,看来正是那十块大洋救了你,可是你却杀了她!”
雷永露一愣:“我不信……为什么没人跟我说?”
“你问过别人吗?”
雷永露张口结舌,愣在那里:“就算她是为了我,可她和你睡了,也违了妇道,她也该死!”
吴运起的两眼满是泪花:“芦花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她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可你却为了自己所谓的尊严把她沉了河!不过我告诉你,芦花是清白的,我给了她十块大洋不假,可我根本就没碰过她!”
“谁信呀!”
“你过来看吧!”吴运起一把扯开裤带,悲痛地闭上了眼睛,“放排的就怕崩排,五年前,我放排时崩了,满江飞蹿的木头正好撞在我这儿,我打那时候就废了,这件事儿只有老二知道。其实每次放排经过两河镇,我带弟兄们去找女人,我都是装模作样,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个事儿害了芦花……”
“怎么会这样?”雷永露听完这些,一下瘫在地上,继而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芦花,我……我对不起你呀……”
“你真的对不起芦花,你不配做男人!”吴运起说完,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一年后,吴运起放排又经过了两河镇,雷永露也随着木排到了镇上,他为芦花建造了牌坊,又为芦花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并亲自披麻带孝,为芦花打幡。打那以后,吴运起带着他的弟兄们每次经过两河镇时就多了一条规矩:再也不找女人……
分类:中篇故事(精编版) 作者:陈 婧 期刊:《故事会》2009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