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族网 首页 排行 分类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故事族网 > 故事会 > 故事会2009年6期 > 〖中篇故事〗带着馒头去讨债

〖中篇故事〗带着馒头去讨债

分类:故事会 更新时间:2022-11-14 21:14:02

1.带上馒头,留下老婆

姜大锤三十来岁,黑瘦黑瘦的,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样子,却是个极有头脑的人。

近年来,随着九寨沟、黄龙风景区声名鹊起,川西独特的自然风光成了旅游开发的热点,度假村如雨后春笋般地建了一座又一座。

一直在绵州打工的姜大锤,看准时机,果断回到大巴山老家寨子里,招募了三十多个乡亲,带了老婆到城里,拉杆子成立了一个工程队,也干起了承接工程的营生,当上了包工头。

这天,天还没亮,姜大锤一个激灵醒来,伸手往床边一摸,老婆不在。他又摸索到手表一看时间,立马爬起来走出房间。

外面的工棚里,三十多个民工还在睡梦中,鼾声一片。姜大锤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穿过走道,来到工棚外边的灶房,只见老婆正忙前忙后,为几十号人生火做青稞粥。

姜大锤就着水龙头,随便漱了个口,洗了把脸,就闷声不响地出门了。老婆在身后轻叫一声,赶了过来,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黄布包和一个旧的军用水壶,挂在他的身上,轻声交代说:“带上!命比钱重要!”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干什么?黑灯瞎火的,你们夫妻俩想溜?没门!”

姜大锤吓了一大跳,回身一看,只见刚才还在睡梦中的三十多个民工,不知什么时候都悄悄爬起来,正虎视眈眈地拿着棍棒家伙,拦住了去路。

姜大锤一见这阵势,就知道咋回事儿了。他连忙走过去,笑着解释说:“怎么可能呢?我这是出去讨钱,等钱一讨回来,我就一分不少地发给你们!”

民工们一听这话,马上七嘴八舌地一个个嚷嚷开来,有人说:“你这话从去年一直说到今年,光打雷不下雨,你糊弄谁呀?”

“姜大锤,现在哄起人来,连草稿都不打了!你不记得了,去年过年时,你就说工程没完工,没钱,我们信了你,连年都没回去过,还是跟着你干。现在,工程也完工一个多月了,端午节都快到了,你还想把我们骗到何时啊?”又一个人说。

听了这些话,姜大锤只得苦笑着说:“乡亲们,你们瞎想个啥?我是这样的人吗?再说,大家乡里乡亲的,我的家还在寨子里,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你们……”

哪知姜大锤这么一说,反而提醒了大家,因为人人都知道,姜大锤为了筹集资金,已经把家里的房子、牲畜、果树全卖了。如今,他是房无片瓦、地无一垄的游民。民工们再也忍不住了,呼的一下围了上来,推推搡搡,有诉苦的,有骂娘的,当然也有劝说的,但都是一句话:不让他走。

姜大锤见状,忍无可忍了,他大吼一声:“干什么?就你们急?我连家都赔进去了,我比谁都急!既然你们这样,我就不走了,大不了大家一起在这里,等着喝西北风!”

这一嗓子吼,倒把民工们给镇住了,大家大眼瞪小眼,一时静了下来。

姜大锤接着又说:“这段时间,我早出晚归的,还不是去找那该死的周继武了!他明明说好了,工程一完工就付款,可现在,绵州城里连他的影子也找不到。昨天晚上,有个朋友给我透了个信,说周继武半夜里回家了。你们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上门去堵他?要是这回再让他跑了,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我去不去,你们就看着办吧!”姜大锤话一说完,就哭丧着脸,把黄布包抱在怀里,蹲在地上一声不吭了。

一个民工盯着姜大锤怀里的黄布包,突然若有所悟地大叫一声:“这该死的背着大包小包,这么急着往外跑,莫不是已经找到了周继武?这包里说不定就是钱,他想卷钱逃跑!”

旁边的民工听了,立刻几步上前,蛮横地将黄布包和水壶抢了过去。打开一看,只不过是头一天剩下的半袋子冷馒头和一壶温开水。衣兜里,除了一部旧手机、半包香烟和几张不足一百元的毛票子外,再也没什么。

民工们开始小声地嘀咕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个民工走过来,把黄布包和水壶还给姜大锤,说:“既然是这样,那你把馒头带上,但你老婆不能走!”

姜大锤没好气地说:“我老婆走什么走?她不是还要给你们做饭吗?”

“饭也不劳驾她做了,我们得暂时委屈她一下,把她关起来。”

姜大锤一听,霍地站了起来,怒道:“什么?你们要把她关起来?”

“不把她关起来,手脚长在她身上,一不留神,她要是跑了,我们上哪儿找你要钱?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不回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完,他们就不由分说地把姜大锤的老婆推进了房间里,“哐当”一声,锁上了门。

姜大锤望着民工们进了工棚,一时愣住了。

这时,有几个年岁大些的民工又返身过来,其中一个被人叫作“老爷子”的民工,对着姜大锤悄悄说:“大锤啊,我们几个知道你的为人。如今,也难怪他们一时气恼,做出过火的举动,咱们三十几号人,谁家没有妻儿老小,谁不眼巴巴地盼着这血汗钱呀!你放心去讨钱吧,我们几个保证决不难为你老婆。”

姜大锤感激地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2.一年不回,我等一年

姜大锤赶到一个叫锦霖花园的小区时,天还没亮。那个建筑商周继武,就住在这个富人区里,姜大锤他们做的工程,就是从他手上发包的。

此时,小区里一幢幢小别墅门窗紧闭,一片漆黑,只有路灯和门卫房亮着零星的灯光。

姜大锤向门卫房走去,门卫老头睁开睡意迷离的眼睛看着他,说:“你来了,他还没走!”

原来,这个小区管理非常严格,没有户主的许可,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姜大锤来过多次,幸亏眼前的门卫老头同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进去。

可这周继武神出鬼没,很少回家,姜大锤竟一次也没找着。他那母大虫似的老婆不仅不让姜大锤进门,还放出大狼狗咬人。好在这一次,门卫老头发现周继武回来了,偷偷给姜大锤打电话报了信。

姜大锤推开门卫房的侧门想进去,门卫老头连忙拦住他,为难地说:“别!别!你就别进了。前几次让你进去了,那女人跑到物业管理处投诉我,害得我连扣了几次工资。这次再让你进去,我怕饭碗要保不住了。你就在这里候着吧,他总得打这儿出来。”

姜大锤一听,将伸进门里的脚又缩了回来,一脸愧疚地冲老头笑了笑,连说了几声对不起。然后,他就跑到马路边,靠着一棵香樟树坐了下来,守株待兔般地盯着大门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姜大锤在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小区的自动栅门一阵轱辘响,接着,传来门卫老头的一嗓门大喊:“周老板,早!”

姜大锤一个激灵惊醒,只见一辆黑色的高档小车,从小区里出来。姜大锤腾地站起身来,不要命地向车前扑去,嘴里大喊着:“周老板,周老板!”

可周继武就像根本没瞧见似的,一打方向盘,车屁股一冒烟,就顺着街道疾驰而去。

这一下,姜大锤可就急红了眼。正好这时,一辆出租摩托开了过来,他一招手,飞身跨了上去,一指前面的黑色小车,说:“快!跟着前面那辆车。”

这时,天已经放亮。摩托车一路加速飞驰,跟在周继武的小车后面,跑出了绵州城,驶上了高架桥,在城外一处高速公路的入口,总算追上了小车。

姜大锤急忙从摩托车上翻身下来,撒开脚丫子就冲了过去,可等他快要靠近时,周继武已交完了路桥费,“呼”的一下又上路了。

姜大锤只好回身坐上摩托车,想再去追,可被收费站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这高速公路,是不允许摩托车通行的!

眼看着周继武的车扬长而去,姜大锤急得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那位摩托车司机走了过来,碰了碰他的胳膊,说:“哥们,现在就是让你追,也追不上了,我们回去吧!”

姜大锤抬起头,红着眼,犟着脖子说:“不!我就不信,他不打这儿回来,我就在这儿等!”

摩托司机“扑哧”一笑,说:“等?他要是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你也等?”

姜大锤咬着牙,说:“他一年不回,我等一年!”

摩托司机见他一根筋的样子,就回头看了一眼摩托的里程表,把大手一伸,说:“好!要等你在这儿等,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磨洋工。给钱,送你十几公里路,收你三十不多吧!”

姜大锤听了,赶忙起身摸口袋,这一摸,他傻眼了。早上出门时,身上那几十元钱,都被几个民工掏光了。他哭丧着脸说:“大兄弟,我出门时忘了带钱,要不……”

摩托司机一听,牛眼一瞪,说:“没钱你叫什么车?想坐霸王车啊,找打!”说着,上前一把揪住姜大锤,蛮横地把他全身搜了个遍,真的除了一袋子干馒头,没发现一个子儿。

摩托车司机气得一挥手,将姜大锤推搡出去丈把远,摔了一个大马趴,然后,骂骂咧咧地跨上摩托走了。可是,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原来,这摩托司机尽管人高马大,却是个口恶心善的人。他跑出了二里路,又折了回来,对着姜大锤按了按喇叭,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坐霸王车的混混儿,你这么急巴巴地追人家干什么?你刚才追的人是不是叫周继武?我认识!”姜大锤一听,赶紧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还有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摩托司机听了,就皱起了眉头,说:“姜大锤啊,你怎么招惹上他了?这个周继武原是一个无赖,依仗他老婆娘家撑腰,靠坑蒙拐骗发起来的,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我们绵州城里的人都不敢沾惹他,他就专门糊弄你们这些外乡人。我问你,你和他签合同了没有?”

“没有!”

“他欠你的工钱,打欠条了没有?”摩托司机又问。

“也没有!”

摩托司机一跺脚,说:“姜大锤呀,姜大锤!我看你真是个棒槌!你咋这么傻?无凭无据的,就敢跟着他干?我看你这钱想讨回来,难!”

姜大锤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又要倒下去。摩托司机赶紧一把将他扶住,宽慰道:“你在这儿傻等也不是办法,我给你指一条路。前面三十里地,有个厂银沟,绵州城里很多有钱人都在那里建别墅。我几次送人进去,都看见过周继武的车,他刚才八成是去那里了。”说着,他又骑上摩托,对姜大锤招招手,“你上来吧,我干脆好人做到底,索性把你送过去。”

姜大锤一听,喜出望外,连忙一边道谢,一边爬了上去。摩托下了高速公路,沿着一条通向大山深处的乡道,赶了过去。

3.你不还钱,我就不走

姜大锤赶到厂银沟时,已经是午饭后。这厂银沟真是个景色宜人的好地方,一幢幢小别墅依山傍水而建,掩映在枝繁叶茂的林木间。

果然,周继武开着的那辆车,就停在一幢小洋楼前,姜大锤心里骂道:这该死的真会享受!

摩托司机把姜大锤一撂下来,抽身打转就准备要走,临走时,还不忘回过头来交代一声:“兄弟!我这是好心帮你,你可别说是我送你来的,我还要在绵州城里讨碗饭吃呢,可不想招惹这个无赖!”说完,一加油门,“轰”的一声飞驰而去。

周继武果然就在这里。此时,他酒足饭饱之后,正坐在二楼客厅宽大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搂着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原来,他发迹以后,就嫌弃起家里的黄脸婆,偷偷买了幢别墅金屋藏娇,也养起了小情人。

这一次,姜大锤学乖了,他悄悄地靠近小洋楼,围着转了一圈,看清地形后,才回到门口摁响了门铃,然后闪身躲到一旁的窗台下面,透过紧掩着的窗帘的一角缝隙,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此刻,周继武正抱着小情人准备亲热一番,突然听到楼下的门铃大煞风景地响起来,不由气恼地皱起了眉头。他心想:这个地方,就连自己那帮狐朋狗友也不知道,是谁来了?他突然心里一惊,想起昨天回家时,老婆就阴一句、阳一句地警告他,莫不是老婆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一路跟踪过来了?

这么一想,周继武连忙推开小情人,对她“嘘”地做了个噤声动作,然后便一个人蹑手蹑脚走下楼,来到门后,隔着猫眼往外偷瞧,门口空无一人。

这下,周继武心里更加断定是老婆捉奸来了,他大气也不敢出,踮着脚赶紧往屋后躲,想从屋后的侧门来一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轻轻打开门,一探头,却愣住了,只见一个黑瘦的汉子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

周继武松了一口气,接着恼怒地低吼一声:“你是谁?干什么?”说着,就要关门。

姜大锤赶紧将一只脚伸进门里,没好气地说:“真是贵人多忘事,干活儿时认得,干完活儿了就不认得了?”说着,就强硬地挤了进来。

“呵!是你呀,老姜!找我有什么事儿?”周继武这才反应过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的工钱,你该结了吧?”

“工钱?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上面的工程款还没结,等上面的钱下来了,我就一分不少地给你。你走吧,回去等我电话!”说完,就把姜大锤丢在一楼,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姜大锤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上到二楼。他见二楼客厅里,铺着一层比自家床单还要干净的地毯,忙把一双脏兮兮的脚缩了回来,低声求道:“周老板,你就行行好!我们几十号人,从去年等到今年,我们实在是等不起呀!”

周继武回头一看,见姜大锤跟上来了,虎着脸喝道:“谁叫你上来的?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姜大锤依旧低声求道:“周老板,我求你了!我老婆都被民工关起来了,我今天再不把钱讨回去,他们饶不了我!”

这时,周继武的小情人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就蹙着眉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姜大锤一看这女人,不是周继武的老婆,心里一动,有了主意。他几步上前,指着周继武的鼻子,大声说:“周继武,做人要讲点良心!你有钱买别墅养女人,却推三阻四地不还我们一分钱,哪有这样的道理?要不,我现在就回去,找你老婆评评理!”

这句话真是歪打正着,正好敲准了周继武的软肋。他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强忍住怒火,从皮包里摸出车钥匙和一张卡,对着女人说:“你不是说要去成都买东西吗?你一个人去吧,我跟这个人有点事情要谈。”女人接过金光闪闪的银行卡,笑逐颜开地下楼开着车走了。

小情人一走,周继武怒视着姜大锤,说:“你想干什么?”

姜大锤不卑不亢:“不想干什么,就想讨回我们的工钱!”

周继武瞪起双眼,审视地看了姜大锤好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几步上前,拍了拍姜大锤的肩膀,说:“老姜啊!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样吧,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我私下里给你十万,你回去后,就说找不到我,时间一长,你手下那帮民工等不起,不就一个个卷起铺盖回家了吗?”说着,他走进房间里,从一个保险柜里取出十叠崭新的票子,交到姜大锤手中。然后,又坐回沙发里,跷起二郎腿,旁若无人地看起电视来。这一招,他曾经在一些包工头身上用过,而且屡试不爽。

姜大锤接过钱,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阵沉默后,突然将钱猛地砸在茶几上,怒吼起来:“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黑了心?他们跟着我没日没夜地干,连过年都没回家,家里孩子等钱上学,老人等钱看病,地里的庄稼等钱买农药化肥,我能昧着良心这么干吗?我不管,反正你今天不给钱,我就不走,死也要死在这儿!”说着,就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

周继武一见,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面前的玻璃茶几,大吼一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不去问一问,我周继武在绵州怕过谁!”周继武没想到,他这一怒真是雷霆万钧,不仅坐在地上的姜大锤吓得浑身打颤,就连面前的茶几也被震得跳了几跳,房顶上的吊灯丁丁当当地晃悠起来。

周继武正在暗自得意时,却发现姜大锤一脸惊恐地看着窗外,他顺着姜大锤的目光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屋后往日秀丽的山峰,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碎石和尘土腾起冲天的烟雾,挟带着轰隆隆的雷声,像山洪一样奔泻而下,眨眼间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姜大锤猛地从地上爬起,上前一把拉起吓傻了的周继武,怪叫一声:“快跑!山崩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可滚下来的山石已经将前后门堵得严严实实。他们连忙往楼上跑,想从楼顶逃生。

可就在他们跑回二楼时,一块半间房子大小的巨石从山顶滚落下来,正好砸在房屋上,楼房就像纸糊的灯笼一样塌了下去,两人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4.给座金山,馒头不卖

不知过了多久,姜大锤在黑暗中,感到浑身上下不能动弹,他还以为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做噩梦了,便伸手用力去推旁边的老婆,却听到一个男人粗重的呻吟声。

姜大锤这才惊醒过来,记起自己和周继武一起遭遇山崩,被困在别墅里了。这么一想,他用力挪动了下身子,感觉下半身被坍塌的水泥块死死地卡住了,双腿胫骨顿时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姜大锤惊恐地扯开喉咙大喊起来:“救命!救命呀!”

不知喊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喊了多少遍,可外面除了不时传来山石滚落的轰鸣声外,一片死寂。

这时,一旁的周继武嘶哑着喉咙,说:“别喊了!你现在就是喊破了天,也没人会应你!这个厂银沟,平时就没多少人来,眼下即使有几个喘气的,大概也和我们差不多,你就省省力气,留条命等外面的人进来,再嚎不迟!”

姜大锤一听,气就上来了,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有钱人,城里住得好好的,非要往这野鸡不生蛋的山沟沟里钻,这不是找死吗?可你该死的别欠着人家钱呀,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姜大锤从来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骂过人,直骂得周继武瞠目结舌,自己也感到唇干舌燥、饥肠辘辘了,他才记起从早晨出门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喝口水。他忙伸手往怀里一摸,幸好黄布包和水壶还在,便摸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又打开水壶抿了一小口,咂巴着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一会儿,一阵青稞的香味迅速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周继武鼻子嗅了嗅,要说在平时,这种东西,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此时,他也是十几个小时水米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嗓子眼干得冒烟。

周继武羞于启齿,忍了又忍,可是实在是饥渴难当,只好放下脸面,瓮声瓮气地说:“老姜,你这馒头和水,还有没有?”

姜大锤拍了拍黄布包,摇了摇水壶,说:“有啊,多的是!”

“要是有的话,能不能给我一点,我快饿死了!”

姜大锤一听,就连忙从黄布包里拿出了一个馒头,正准备递过去,忽地又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姜大锤想起过去周继武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真叫六月债还得快,这个不可一世的周老板,竟也有求自己的时候。想到这里,姜大锤冷冷地说:“给?我为什么要给你?”

周继武连忙赔着笑脸,说:“不让你白给!等我们出去了,我请你上成都吃火锅!”

“算了吧!啥人啥命,你就等着吃你的火锅,我还是啃我的馒头!”说着,姜大锤故意把馒头咬在嘴里,用嘴巴咂吧得山响。

周继武气得破口大骂:“有什么了不起!等一会儿,我那女人回来了,肯定找人把我救出去!你就继续吃你的臭馒头吧,噎死你!”

姜大锤故意气他说:“你做梦吧!你那个小情人恐怕早就卷着钱跑了,还会回来救你?”

周继武气得一挣扎,伸手过来就要打姜大锤。没想到这一动,带动了上面的砖扑簌簌地往下掉,吓得他连忙住手,大气也不敢出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继武已经饿得两眼金星乱飞,口里火烧火燎的。他知道,如果再不进食、喝水,恐怕不是饿死,就是脱水而亡。

周继武用手试探着往地上摸索,看能不能找点啥可吃的东西,却摸到一叠纸。他心里一阵窃喜,这不是刚才想和姜大锤私下做交易的钱吗?

周继武连忙伸手推了推姜大锤,嘶哑着嗓子喊道:“老姜……”

“又怎么了?”

“我们俩……能不能……打个商量?”

“啥?”

周继武一副哭腔,低声下气地求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这里有钱,我用一千块买你一口馒头,五百块买你一口水,行不?”

周继武不提钱还好说,一提钱,姜大锤禁不住怒火中烧。他把周继武伸过来的手,猛地往回一推,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你有钱,城里那好酒好菜,你去买呀!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给座金山,我也不卖馒头!”

5.一口馒头,一人工钱

又不知过了多久,姜大锤从迷糊中一下子惊醒。他竖起耳朵,听了听与他近在咫尺的周继武,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又伸手推了推,还是一动不动。

这一下,姜大锤急了,赶紧一边用手狠掐了一把,一边大声喊道:“周继武,周老板!”

姜大锤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总算把周继武从迷迷糊糊的沉睡中喊醒,他有气无力地咕哝了一句:“干什么?”

姜大锤一边用手继续推着他,一边说:“周老板,你醒一醒,我知道你已经饿得不行了,再不吃东西,恐怕就等不到有人来救了。我可以给你馒头吃,给你水喝,但我们要做一笔交易!”

“交易?”周继武一听说有馒头吃,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像溺水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姜大锤的手,说,“行!行!行!只要你肯给我馒头吃,给我水喝,你要啥我都给,要多少给多少!”

姜大锤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别以为我像你一样心黑,想敲诈你!该我的我要,不该我的,我一分钱也不要!这样吧,我给你一口馒头一口水,你给我一个人的工钱,好不好?”

周继武原以为姜大锤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他只提这个要求。他连忙把头点得像鸡啄米,赌咒发誓说:“好!好!我出去了,要是变卦,遇车车撞,遇桥桥垮,站在墙根儿墙就倒,不得好死!”

姜大锤叹了口气,说:“算了吧!人要是昧着良心,发啥毒誓也没用!”说着,他从黄布包里掐出半只馒头,递给周继武,又把水壶递到他嘴边,说,“这算二毛的,他家里有个老母亲瘫在床上,就等着他的钱上医院,你说他的工钱该不该欠?”

周继武一口就把馒头吞了下去,噎得他翻着白眼说:“不该!不该!”说着,又把手伸了过来。

姜大锤又给了他半只馒头、一口水,说:“这算大眼的,他儿子的学费还欠着,老师不知催了多少回了,你说,他的钱,该不该给?”

周继武点着头,连声说:“该给!该给!”说着,又伸出了手。

姜大锤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恼怒地说:“你咋这么贪呢?省省吧,谁知道啥时候,才有人来救我们?我们俩的馒头债,慢慢算吧……”

6.你要死了,找谁要钱

其实,姜大锤和周继武做梦也没想到,就在那天下午2点28分,离绵州不远的汶川发生了大地震。川西一带天翻地覆,死伤无数,哪里会有人顾得上厂银沟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沟沟?

那天中午,姜大锤工程队的民工们,因为把姜大锤的老婆锁在房间里,没人给做饭吃了,一个个饥肠辘辘、百无聊赖地躺在统铺上,数着工棚顶上的窟窿。

突然,一个民工感到偌大的统铺像摇篮一样摇摆着,工棚的山墙像帷幕一样晃荡起来。他一个翻身就跳到地上,惊恐地大叫一声:“快跑!地震!”

民工们一听,一个个抱着头,冒着如雨点般落下来的瓦块、椽子等等,歪歪倒倒地冲出了门。刚一出来,一回头就见工棚轰的一声倒塌了,再往旁边一瞧,他们刚造起来的那幢七层楼房,就像扭麻花一样扭动着摇摇欲坠,传来震耳欲聋的钢筋、水泥断裂声。

这时,“老爷子”回头打量了一下逃出来的人群,突然大叫一声:“坏了!姜大锤的老婆还锁在里面!”

大家一听,又一窝蜂地跑回去,七手八脚拼命刨开碎砖断木,将躲在床底下的姜大锤老婆拉了出来。就在他们离开的一刹那,旁边的那幢七层楼房,铺天盖地般崩塌在原来的工棚上,腾起冲天的尘雾。

见此情景,大家吓得魂飞魄散。等他们拼了命逃出工地,来到大街上一看,一个个更是胆颤心寒,目瞪口呆。只见整个绵州城到处是尘雾弥漫、断垣残壁。街道上的人群,一个个鲜血淋漓、满身尘土,茫然不知所措。

姜大锤的老婆突然醒悟过来,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大锤,我要去找大锤!”说完,撒腿就跑。

民工们一看,一个不落地跟在后面跑。姜大锤老婆沿着依稀可辨的街道,一口气跑到周继武家所在的小区,凭着记忆,找到他家的那幢小楼的残骸。众人顾不上余震不断,凭着血肉之躯,硬是把周继武家扒了个底儿朝天,将深埋在里面的周继武老婆和儿子救了出来。一问,傻眼了,周继武一大早就出门了,姜大锤根本没到这儿来。

接下来的几天,民工们根据周继武老婆提供的信息,把绵州城里凡是周继武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刨了个遍,扒出上百具尸体,救出了十几个人,可姜大锤和周继武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还是杳无音讯。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民工们心里的内疚也一天天地加深。他们意识到,姜大锤一定是深埋在绵州城里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即使没有砸死,也会饿死,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可姜大锤的老婆却坚信丈夫还活着,因为那天临行前,她给了姜大锤一袋馒头、一壶水,凭着这些食物,她相信丈夫一定能度过这一劫。于是,她学着别人,举着写有“姜大锤”三个字的纸牌,带着几十个民工,查找一家家的临时医院,在绵州城里四处游走,声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这天,一个骑着摩托的人从他们面前经过,看着这群灰头土脸的人举着牌子,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觉得耳熟,就折了回来,上前问道:“你们在找姜大锤?”

民工们一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姜大锤的老婆一把拉住他的手,激动得语不成调:“是……是……是……”

“是不是一个黑瘦的汉子,还是个包工头?”

“对!对!对!就是他!”

“这人我见过,五天前,我用摩托车送他去了厂银沟。”

姜大锤的老婆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抱住摩托司机的腿,喜极而泣地说:“求求您!您好人做到底,快带我们去救他!”

……

再说周继武和姜大锤,他俩在冰冷黑暗的废墟中,不知等待了多久。周继武清楚地记得,反正自己隔三差五地一共吃了三十多块馒头,喝了三十多口水,把姜大锤工程队的所有民工的债都还上了,可是,还是没等到有人来救他们。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外面的人咋还不知道呢?周继武一边想,一边用手捅了捅旁边的姜大锤,姜大锤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动不动。

周继武也顾不上头顶上的瓦砾纷纷落下,拼命地摇晃他的身体,大声说:“老姜!醒一醒,不能睡,睡过去了,就醒不过来!”可姜大锤还是纹丝不动。

这一下,周继武急了,他憋着气,大吼一声:“姜大锤!你要是死了,我就赖账!”

没想到,这一句话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姜大锤一听,悠悠地醒了过来,笑骂了一句:“你说话可要算数!要是再赖账,我那些馒头算是喂狗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人声,他们还以为是幻觉,连忙噤声竖耳,果然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两个人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拼命齐声高呼:“救命啊!我在这儿!”

民工们手忙脚乱地将他们刨了出来,急送进了山下的临时医院。经治疗,周继武除了小腿粉碎性骨折,全身并无大碍。这时,他突然听到隔壁帐篷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连忙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扯掉头上的眼罩,拖着残腿,冲了过去。

只见姜大锤的老婆哭瘫在地上,三十几个民工个个含泪围在床前。“老爷子”用棉絮蘸着水,一边在姜大锤那枯裂的嘴唇上润着,一边喃喃叫着:“大锤兄弟,大锤兄弟!”

一旁的医生长叹一声说,由于姜大锤一百二十多个小时水米未进,全身的五脏器官极度衰竭,很难救了。

周继武一听,连连摇头说:“不可能!他明明有一袋子馒头、一壶水,我都吃了,他自己怎么会没吃呢?”

这时,姜大锤突然从昏迷中醒过来,气如游丝地说:“只有那么几个馒头、半壶水,都给你了,我还吃个鬼?”

周继武瞪大眼睛,打死也不相信地看着姜大锤,失声问道:“为什么?你咋那么傻啊?”

“我带兄弟们出来,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年,总不能让他们空手回家。我是贱命一条,死了没什么,你要是死了,这钱找谁要啊……”

说着,姜大锤扫视了一眼围在床前的民工们,如释重负般地闭上了眼睛……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王应良 期刊:《故事会》2009年6期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