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凉州城里流传着一个关于“天下第七”的传说。到底什么是“天下第七”?看完故事,相信你会有自己的答案……
1.粥场惊变
清朝雍正三年,河西大旱,素有“天下粮仓”之称的凉州城,辖区内数百万亩良田几近颗粒无收,虽有官家赈灾,却僧多粥少,乡野道旁饿死的人依旧随处可见。
就在知府李天德为此焦头烂额之际,管家李环来报,说凉州城最大的药商杜秋平连开了八家粥场,赈济吃不上饭的饥民,李天德听了赶忙让管家备轿,一行人直奔杜府。
李天德的轿子离杜府还有很远,喧嚣声已经传到了他耳中,到了近前,落了轿子,他看到杜府门前的空地上支着数口大锅,无数饥民排成长队,一个个伸长脖子,就等着那锅里的米粥救命。
见知府大人到了,正亲自督促施粥的杜秋平快步迎上前来,两人正在寒暄,却听到人群里传出一声惨叫:“啊呀,肚子好疼啊……”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独眼汉子,脸上疤痕遍布,右腿齐膝而断,两腋下各拄着一根木杖,喝剩的半碗粥已打翻在地,正捂着肚子大声叫唤。李天德看那汉子痛得厉害,不禁皱起了眉头,正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那汉子周围的几十个饥民,突然一起捂着肚子大声惨叫起来,全都是腹痛难忍,场面一下混乱不堪。
那独眼汉子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看左右众人都丢了盛饭的器具,全跟自己一般模样,他忍痛嘶吼道:“大家不要喝粥,这粥里有毒!”
独眼汉子的这一声喊,犹如晴空打了个霹雳,杜府门前成百上千的饥民全乱了套,锅碗瓢盆响成一片,而方才嚷肚子疼的那几十个人,此时已然满地打滚,口中惨叫声不绝。
饶是李天德久居官场,见多识广,此刻也惊得面无人色,而身为主家的杜秋平更是魂飞魄散,他快步上前扶向那独眼汉子,就在这一刻,只见那独眼汉子右手往怀里一摸,掌中已多了把锋利的短刀,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叫,寒光一闪,那汉子已持刀向杜秋平当胸刺到……事发仓促,眼看杜秋平就要血溅当场,这时,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样东西,“砰”的一下击在了那汉子的面门上,竟将他打得一跤跌翻……
杜秋平能够安然无恙,全亏他府上的一个下人,那个下人刚好手里握着一个施粥用的大木勺,独眼汉子才飞扑过来,他已将手中的木勺劈头盖脸砸了过去,正好砸中对方要害。独眼汉子本就断了条腿,那柄木勺又颇为沉重,而且掷出时力道十足,受此一击哪里还站得住,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的短刀也滚出去老远。
此时杜府其他人已回过神来,他们持棍的持棍、拿铲的拿铲,围住那独眼汉子就要痛殴。
杜秋平拦住众人,厉声喝道:“你这汉子,究竟受何人指使,竞向杜某下这样的毒手?”说完,他想起知府大人就在眼前,连忙向知府拱手说道:“大人,这汉子为制造混乱,行刺杜某,竟向无辜灾民下毒!这等心狠手辣的贼子,还请大人将他拿下,从严拷问,好还众人一个公道!”
那独眼汉子血污满面,惨笑着说道:“老贼,今日杀不了你,只能说是老天无眼,但你害死我爹娘,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
杜秋平一愣:“我与你素不相识,怎会害死你爹娘?”
话未说完,已被那独眼汉子嘶声打断:“老贼,你杀兄杀嫂、害死婢仆五十余人,可谓罪恶滔天!你说和我素不相识,你睁大狗眼看看我是谁,我就是你那害不死的侄子,杜铮!”
杜秋平俯身仔细端详起那汉子,突然一声惊叫:“你,你真的是……”
知府李天德正满头雾水,管家李环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说道:“大人,刚才喊肚子疼的那二十多个人已经全都死了,是中了毒!”
李天德听后脸色煞白:“都死了?那其他的人呢?”
李环答道:“请老爷宽心,其他人安然无恙。”
李天德恼火至极,几十个人突然毒发身亡,不管有何隐情,眼前这叔侄二人定难逃关系,他让衙役将数口施粥的大锅一起封了,指着独眼汉子怒喝道:“你这恶贼,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凶,又毒害这许多人的性命,你的眼里还有王法吗?来人,给我带回大堂,先让他吃一顿板子再细审。”
早有捕快持木枷铁链将那独眼汉子锁了,往凉州府衙拖去。
李天德向杜秋平拱拱手,杜秋平长叹一声也跟着去了府衙,灾民看出了这等命案,早一股脑地散去了。
2.江南血案
在凉州府衙大堂上,独眼汉子高呼冤枉,说粥场发生的命案和他无关,他杀杜秋平是为给爹娘报仇,之后就说出了一桩令人闻之色变的惊天血案。
十年前,杭州的杜家数代经营药材,聚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杜家的主人杜清宇是个奇人,他常年和药材打交道,对药性熟悉无比,慢慢地对医术发生兴趣,数年后,他竟成了一个起死回生的神医。
杜神医和别的医家不同,他家底既厚、医道又精,凡是来诊治的贫苦病人,不收分文,所以很快名传天下,江南百姓对他无不敬仰。杜神医治病救人,乐在其中,不料灾祸已悄然来临。
这天,杜神医在医馆里呆了半天,竟没有一个病人前来就诊,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天是他的五十大寿,病人们对他敬若神明,早就得到了消息并相互通传,所以这一天,即使病入膏盲的人也不来医馆,就想让他在寿辰这天能和家人在一起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杜神医后来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原委,他不忍拂了病人的好意,只好回家去了。
当晚杜府灯火通明,大摆家宴,府里的婢仆都得了赏钱,个个满脸喜气。然而在喝完最后一道点心——银耳杏仁汤之后,大家骇然发现,所有人竟都没了一丝力气,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杜府上下五十多口人全都中了毒,就连杜神医也未能例外。就在这个时候,三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们手持利刃,一言不发,开始了血腥的屠杀,杜家上下人等在那晚尽数被害,凶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所有人都被当胸一刀直穿后背,死状极惨。第二天,案子传开来后,百姓无不痛哭流涕,后来人称:江南血案。
知府李天德听独眼汉子说完这段往事,点头叹道:“这江南血案本官也有所耳闻,那杜神医岐黄妙术天下无双,却不料竟遭此厄运,实在可悲可叹。你自称是杜神医的儿子,可据本官所知,那桩惨案中,杜家并没留下活口啊——”
独眼汉子眼里含着泪,跪前几步撕开上衣,嘶声说道:“大人,我确是杜神医那劫后余生的不孝儿子杜铮!不信大人请看这里——”
李天德看了一眼杜铮那精赤的上身,脸色顿变,只见他前胸和后背各有一道吓人的伤疤,伤疤微微向里凹进,一看便知是被利刃洞穿后留下的痕迹,只是不知他受了这必死的一刀,竟如何活了下来?
杜铮用手指着杜秋平,咬牙切齿地说道:“大人,杜铮侥幸不死,只因老天要我揪出这个人面兽心的恶贼,
给我那九泉之下的爹娘报仇!”
李天德看了看杜秋平,杜秋平却很平静,一言不发神色自如,好似杜铮指认的凶手与他没半点关系。
杜铮接着说道,那晚他被凶手穿胸一刀后,以为必死,谁料半夜却痛醒过来,这时凶手早已离开,他强忍着疼痛,爬到药房,取了止血的伤药,胡乱抹了,然后一点一点爬出了院门……凭着耳濡目染学来的医术,凭着怀里揣的那些治伤灵药,凭着胸中那颗充满了仇恨的心,他活了下来,虽然他还不知道仇人是谁。
杜铮惨笑着说:“养好伤后,我明查暗访却一无所获,直到流落到这凉州城——大人,我以为我这亲叔叔早在那晚就死了,谁料他却好端端地活着,你道他为何会活着?这是因为,他,就是那幕后的凶手!”
李天德听了不由微微点头,若事实真如杜铮所说,那杜秋平确实有莫大的嫌疑,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铮接着说道:“我这叔叔杀害兄嫂,为的就是杜家那数不尽的财富!我爹爹仁心妙手,活人无数却不取分文,每日还要送上真金白银买来的各种药材,自是花钱如流水,尽管我杜家富甲天下,数年来家产也减去了十之一二,我这叔叔杜秋平对此极为不满!”
杜铮喘了口气,嘿嘿冷笑,又接着说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父亲后来又得了一件宝物,那就是传说中的血蟾珠。”
李天德和堂上众衙役正听得全神贯注,这时突然听到“血蟾珠”三字,更是精神一振。血蟾珠在天下至宝中排名第七,相传,血蟾、冥蝎、赤蛇、金蜈、天蛛是天下五种最毒的毒物,它们在机缘巧合会聚后会相互杀戮,若是血蟾最终活了下来,它就会吸收其他四毒的毒性,同时,它的体内也会孕育出一颗内丹,人称“血蟾珠”,这血蟾珠能克制一切剧毒。这道理想来也简单,若非血蟾有这样一个宝贝,它体内的剧毒早已将它自己毒死千万遍了。
杜神医如何得到血蟾珠,已不得而知,但他的确欣喜非常,江南潮湿,多有蛇虫出没,有了这血蟾珠,只需将珠子贴近患者伤口,毒液自会被珠子吸尽。更令人称奇的是,血蟾珠在吸毒之后,只需将其置于一盆冷水中,半个时辰后,所吸毒物就会自动释出,珠子也恢复到原来的晶莹剔透,如此宝物,实在是万金难求。
杜铮说:“我爹爹一心想的是救人,我这叔叔却不同,他最爱研制毒药,血蟾珠既是一切剧毒的克星,他怎么可能放过?”
堂上站着的杜秋平,依旧神色如常,这时他向李天德拱手说道:“大人,切不可听我这侄子胡说,那晚家里被贼人屠戮,场面血腥恐怖,小侄受到刺激,只怕神智已出了问题。家兄名扬天下,我岂会害他?当晚杜某也险些被恶贼所害,能苟活到今天,只不过是因为我和我这可怜的侄儿一样,都是那桩血案的幸存者。”
说到这里杜秋平缓缓解开了上衣,李天德一眼望去,赫然发现杜秋平的左胸口,竟也有一道骇人的伤痕。本来听杜铮说了案子的始末,李天德心里早已认定,这杜秋平必定就是幕后指使,谁料他竟也有伤?
杜铮看后,呆了半晌,但不久就怪笑起来,说道:“老贼,你好深的心计,任你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难逃报应,不信我们就走着瞧。”说完,竟闭上眼睛,再不发一言。
这案子曲折迷离到了这个地步,一时怎能理得顺?眼看天色已晚,李天德把惊堂木一拍,退堂了。他让衙役将杜铮关进大牢,却把杜秋平放回了家——杜秋平在这凉州城家大业大,不怕他飞到天上去。
3.捕头金七
杜铮被关到大牢后,既不喊冤也不叫嚷,他从狱卒那里要了笔墨,在牢房的墙壁上胡乱写了几行字,就端坐在一堆干草上,一动不动了。
夜里三更时分,狱卒早已疲惫不堪,但杜铮却没有半点要睡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了响动,那是狱卒倒在地上的声音,黑暗中,一个人像狸猫般滑了过来,那人身穿黑衣,脸也蒙了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从狱卒身上解下钥匙,三下两下就打开了牢房的铁门。
杜铮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杜秋平那老贼让你来杀我的?”
那蒙面人悄声说道:“杜公子莫要误会,我是来救你出去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快快随我离开。”
杜铮历尽了人世的险恶,哪会被三言两语就打动,,更何况他心里早有一番计较,所以不管那人如何苦劝,就是不肯离开牢房半步。那人见劝说无用,竟抢上前伸手往杜铮颈上用力一切,杜铮就软倒在了地上……
蒙面人把杜铮劫到了一所破屋中,过了一会,杜铮悠悠醒转,那人上前施礼,自称名叫金七,原来他竟是凉州府衙的捕头!杜铮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金七家里布置得甚是简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里屋的床上躺着个形销骨立的老妇人,一看就知道病了有些年头了。
金七把那老妇人轻轻抱起来坐好,兴奋得颤声说道:“娘,孩儿请来了江南杜神医的后人,这次一定能将你这顽疾治好。”
杜铮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这金七冒险劫他出狱,竟是为了要给老娘治病!杜铮已得他爹的五分真传,当下就给金母切了脉。金母的经脉僵化滞塞,虚弱无力到了极点,杜铮细查后发现,竟是中了慢性毒药的症状。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而药味中又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杜铮轻嗅了一下,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拿起桌上的笔,转眼便写下一张药方,说照方调理月余就可康复。
那金七一听说母亲有救,双手颤抖着接过药方谢了又谢,瞧那样子,真恨不得给杜铮跪下磕几个头才好。
出了里屋,杜铮关上门窗,突然轻声问道:“金捕头,刚才你母亲屋里所燃的龙涎香,可是杜秋平所赠?”
金七听了这话骇然变色:“公子,你嗅得出那是龙涎香不足为怪,但如何得知那香是杜秋平送的?”
杜铮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告诉他,金母的病根是由家里所燃的龙涎香而起。这龙涎香珍贵无比,能静心安神除秽,有诸般妙用,但是不宜久燃,因为吸入过多,人体内就会积下莫名的毒素,人也随之形销骨立。似金母这般,若再拖个十天八天,只怕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金七听了,脸上血色尽褪,忙进屋灭了那香,出来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杜秋平这贼子,金某对他推心置腹,他却拿我当一颗棋子,不惜要害我老母的性命,真是蛇蝎心肠!只是公子,你既然早已知道我的底细,为什么还要对家母施以援手?”
杜铮轻叹一口气:“我若见死不救,如何做得江南杜神医的儿子?”
金七听了浑身剧震,突然,他扑通跪倒在杜铮面前,满面惭色道:“公子,你对家母有再造之恩,金七却多有欺瞒之处,真是该死之极,我这就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
金七本是凉州府的捕头,与杜秋平素来交好,谁知那杜秋平城府极深,送他珍贵比无的龙涎香,却是下了一步暗棋:在金母中毒之后,他便充好人告诉金七,金母的病唯有血蟾珠可
解……设下这等计谋,只因当年杜秋平怎么也找不到血蟾珠,而金七武功高强,将来无论血蟾珠落在谁手里,金七都将是他夺取宝贝的马前卒。
金七为人至孝,当日在大堂上得知杜铮是杜神医的后人,就动了劫牢救母的念头。不料,当晚杜秋平就亲自前来拜访,再三怂恿金七从杜铮那里套取血蟾珠的秘密。巧的是,杜秋平才走,知府李天德又把金七叫了去,暗中嘱咐他半夜劫牢,并要他千方百计骗取那颗血蟾珠。这两人所图之事竟不谋而合,金七虽觉这事过于下流,但他救母心切,也只好答应。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杜铮刚到金家就识破了杜秋平的诡计,而且杜铮医术有成,不用那血蟾珠,只一张药方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杜铮听了金七的话,神色平静,并无一丝怪罪的意思,金七大为感激,沉声说道:“公子对家母有活命之恩,金七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帮公子报那血海深仇,据我所知,当年血洗杜府的凶手有三个……”
金七身为捕头,自然能查到旁人难以知道的一些内情,据他所知,杜秋平与祁连山上的一伙盗贼交情不浅,那伙盗贼为首的有三个,人称祁连三凶。巧的是,当年血洗杜家的也是三个蒙面人,同样残忍好杀,与这三个强盗正是一般模样。
杜铮多年苦寻仇人不得,此时被金七一口道出,只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一下被掀翻,心里欢畅至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祁连三凶,嘿嘿,杜铮终于找到你们了!”
金七劝道:“公子,贼人势大,待我安排好老母——”
杜铮打断金七道:“报仇的事不用你帮忙,杜家的血仇还得由杜家人来报。”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句话,把纸装入信封,递给金七,“现在你马上送我回牢房,然后再把这封信交给李天德。”
听说杜铮要回大牢,金七哪肯答应:“公子,你如今涉嫌毒害二十多条人命,若回到大牢,只怕有死无生,我金七怎能恩将仇报?不如让我助公子立即逃走吧!”
杜铮听了大怒:“我若逃走,怎能报得了血海深仇?放心,回到死牢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心里有分寸。”
金七知道眼前这人虽然独眼断腿,却深谋远虑,只得答应,正要接过那封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大笑:“我的好侄儿,你这是要去哪里?莫非要找我这个叔叔报仇不成?”
4.仇人相见
来人不是那杜秋平还能是谁?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随从,显然是有备而来,其中一个面目有些熟悉,杜铮细看,正是当日用木勺击中他的那个下人。
金七勃然大怒,跨前一步道:“杜秋平,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我诚心对你,你却变着法子使毒计害我,你还是个人吗?”
杜秋平冷笑道:“你自己笨,怎能怪得了别人?”
杜铮的目光扫过杜秋平身后的三人,淡淡地说:“叔叔真是好本事,这三个恶贼竟成了你的跟班随从。”
杜秋平终于露出他阴狠的一面,说:“侄儿,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何不将那宝贝的藏匿之处说出来,你若说出来,我便让你死个瞑目,让你知道我杀你爹娘的真正原因。”
杜铮思忖片刻,突然愤怒地叫了起来:“莫非因为那次你勾结倭人,爹爹对你动了家法?”
杜秋平狞笑道:“好个聪明的侄儿!不错,你那老子迂腐糊涂,不让我跟倭人做生意,一顿大棍将我打得两个月下不了床,他既挡我财路,我怎能还让他活着?”
原来,当年杜秋平结识了几个倭人,还把他们的一种药物贩卖到了江南。倭人的这种药物类似于鸦片,却比鸦片更猛上数倍,人服食后癫狂兴奋,能产生种种幻觉,但不久就会神智尽丧。杜神医知道这事后愤怒至极,动用家法将杜秋平整治得卧床足有两月,那些邪药也被他收去尽数销毁……从这以后,杜秋平怀恨在心,经过一番周密的布置,他定下毒计,对祁连三凶许下重金,在杜神医大寿那天,先下毒后杀戮,终于酿成了血案。事后他发现,杜铮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怕被官府查出蛛丝马迹,就搬到了这偏远的凉州城。
杜秋平冷笑着说道:“经过十年的努力,我已将倭人的药物重新调配了出来,前些天施粥,就是为了试它的药性,要不然,我为何要平白施粥给那些贱民?我没想到的是,那药和你为制造混乱下的药混在一起,竟变成了穿肠的毒药……”
听到这里,金七再也忍耐不住,他手握长刀厉喝一声:“好个恶毒的贼子,我跟你们拼了!”
这时杜铮突然大笑道:“李大人,你若再不出来,我就让这一伙贼子给乱刀分尸了,那血蟾珠只怕——”
杜秋平等听了大惊失色,这时小院的木门外有人笑道:“杜公子,本官对你佩服至极,我们这些人,原来一直都跟在你屁股后打转转。”接着,李天德带着几名捕快从院门外冲了进来,而金家的院墙后也突然冒出许多人,个个硬弓利弩,对着小院里的人。
李天德看似来得突然,其实不然,金七是他授意劫牢的,这风筝既被放上了天,自然要扯紧手上的线。杜秋平自以为算无遗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铮向李天德拱拱手,说道:“大人,你既已知我的心意,我也知你的心意,何不拿出一点诚意?你将这四个恶贼一起杀了,替我报了大仇,事后我定将那血蟾珠双手奉上。杜铮对天发誓,若有半点虚假,让我九泉之下的爹娘都不得安宁!”
李天德听他竟发这等毒誓,大喜过望:“杜公子此言可当真?”
此时杜秋平吓得魂飞魄散:“请大人饶我一命,只要留我一条命,我愿将杜家所有财富都送与大人!”
李天德看看杜铮,又看看杜秋平,两边出价都不小,一时不由有些两难。杜铮淡淡地说道:“大人如果杀我,必然落个杀人夺财的骂名……其实我也可以让大人得到杜家的财富,不但不会惹下祸端,还可让大人立下一件大功,从此平步青云。”
见李天德还在犹豫,杜铮笑了笑,说:“大人,我已在牢房墙壁上留下了一首诗,凭这首诗,大人就能得到杜秋平的财富,到时我还会献上血蟾珠。大人如果不信,这就是我所题诗歌的内容,请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让金七递了过去,李天德打开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阵怒气,正要喝骂杜铮,却突然忍住,转眼间又喜笑颜开,看完全诗,语气竟兴奋得不能自抑,颤声问道:“公子,你真愿这般助我?”
杜铮点了点头,这位知府大人脸色一沉,手一挥让众人放箭,祁连三凶虽然武功高强,但一直被四周的利箭硬弩指着不敢动弹,这时想杀出去也迟了,雨点般的利箭一起射到,转眼间杜秋平和三凶就全都成了刺猾。
杜铮朝南跪倒,大哭道:“杜家列祖列宗在上,杜秋平勾结贼人害死我爹娘,又研制毒药到处害人,实在罪大恶极!杜铮不孝,今日代你们清理门户,还请列祖列宗见谅。”
5.天下第七
那么,杜铮的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竟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呢?
其实上面只有十六个字:维祸无边,止寿两年,横竖由他,十四蒙冤。这是一首大逆不道的反诗,说那雍正皇帝祸乱天下,还诅咒他没有头、活不长,而且直言他当年篡改了先皇的御旨,这才夺得十四皇子的皇位。雍正皇帝性子严酷,对别人说他夺了兄弟的皇位更是万分忌讳,杜铮写下这等反诗,便是犯了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罪——此时的杜铮哪里还有什么九族?就只有他叔叔杜秋平这一脉,杜铮正是要借此将杜秋平在凉州城的势力连根拔起。
李天德看到这首反诗一开始自然大怒,但他转眼就明白了杜铮的心意,所以心中狂喜,因为他明白,只要自己把此事上报,朝廷一定会下旨灭了杜家,杜家富甲天下,若被抄家,自己随随便便也能从中克扣几十万两银子,杜铮的血蟾珠也会落到自己手中,加上抓到了反贼,圣上必然高兴,到时候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真是一举三得。
看了李天德的八百里加急奏折,雍正果然大怒,令李天德连夜将那杜府抄了,抄得家产数亿,杜秋平的妻妾子女仆婢一百多人,有的被杀,有的充军,有的遣散……杜秋平为当年犯下的血案付出了千百倍的代价。
在凉州城的死牢里,李天德带了酒菜亲自来见杜铮,两人对饮一杯,杜铮说道:“大人替我报了血海深仇,杜铮也绝不会食言,我死之后,请大人将我埋到城西的乱葬岗,在那里我早就准备了一座空坟,你挖开坟墓再掘地三尺就会得到一个锦盒,那血蟾珠就在盒子里。”
李天德听了称赞不已:“杜公子心思缜密,天下无双,这宝贝埋在坟地里,若不得你的指点,便是神仙也万难找到,妙,实在是妙极。”
杜铮突然道:“大人,其实杜铮在五年前就已到了凉州城,寻得了杜秋平的下落,大人可知我为何迟迟不实施这复仇大计?”
李天德微微一愣:“本官是去年才到凉州的,这却如何得知?”
杜铮微笑道:“大人说得不错,正因为大人年前来到这凉州城,杜铮才有了报仇的希望。大人的前任既糊涂又胆小,他如何敢贪我那宝珠,又如何敢灭了杜秋平而吞进数十万两银子?我就是看准了大人贪得无厌,却又胆大包天,若非如此,杜铮一个残废怎能报得了血海深仇?”
李天德听了竟不怒,举杯说道:“如此说来,杜公子是本官的知音,哈哈哈,来,我们再干一杯。”看着杜铮悠然喝下杯中酒,李天德竟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他前脚才出牢门,这边,杜铮已七窍流血而死。
既已得到血蟾珠的下落,李天德如何还能坐得住?他带着管家李环,拿着铁锹镐头急急地来到了城西的乱葬岗。谁知道两人找了半天,几乎将那片岗子翻了过来,仍然找不到刻着杜铮名字的墓碑,李天德大怒:“好个不守信诺的东西,竟敢骗我!”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块特别的墓碑上,这块墓碑上面写的不是人名,只有四个大字:天下第七。李天德看了,眼睛顿时亮起来,让李环快挖,杜铮所说的空坟必定就是这一个。
两人挖开坟墓,掘地三尺,果然看到一个锦盒,李环将盒子打开,里面真的有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那珠子光华流转,即使大白天也能看到有丝丝毫光射出,不是血蟾珠还能是何物?
李天德一把抢到手里,哈哈大笑道:“好个杜铮,临死还跟我玩这种雕虫小技,你虽然智计过人,但这天下第七的宝物还不是到了我的手中?如今我既得财又得宝,不久还要官升两级,若论智谋运气,我李天德排个天下第七,只怕绰绰有余,哈哈哈!”
那李环也跟着大笑,但笑着笑着,李环的脸色突然变得惊恐无比:“老爷,你的脸!”李天德只觉脸上有点痒,就伸手抓了一下,这一抓让他魂飞魄散,因为他这轻轻一抓,脸上竟被随手抓下一块肉来。
李天德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这,这是尸毒!”李环方才也接触了那颗珠子,此时又能比李天德好到哪里去?这尸毒的毒性剧烈无比,两人才鬼叫几声,已双双栽倒在地。
杜铮并没有食言,李天德和李环挖出来的正是他们想要的那颗血蟾珠,只是他们不知道,血蟾珠有吸毒的功能,它已被杜铮在坟地里埋了整整五年,早就吸尽了这片坟地的尸毒,变成了一颗毒得不能再毒的毒珠,李天德主仆不知底细,就这般把它拿在手里,岂能还有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乱葬岗上又来了一个人,却是捕头金七,金七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正是已死去半日的杜铮。金七将杜铮的尸身放入深坑,用木棍夹起那颗珠子,放回锦盒,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了杜铮的身边……
这以后,世上再没有了血蟾珠,也没有了关于血蟾珠的传说,有的只是天下第七的故事。关于天下第七的故事,流传版本很多,有人说天下第七是一件宝物,有人说天下第七是一条计谋,有人说天下第七是一种武功……传得最奇最广的,说天下第七是一名身带残疾的大侠,虽然他独眼断腿,却诛杀了城中最歹毒的奸商、最凶狠的恶匪和最狡诈的贪官,为父报仇,为民除害,伸张了正义……
分类:中篇故事(精编版) 作者:赵宏昌 期刊:《故事会》2009年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