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小的县城,接连发生数起命案,而现场却惊人的相似:都会留下一个没吃完的馒头……
1.连环凶案
平阳县衙有个捕头名叫马丰年,五十多岁,几十年来,他凭着敏锐的头脑和一身好功夫破获了无数案件,尽到了保一方百姓平安的职责,在平阳县有着不错的口碑。
可是近一段时间,马丰年是吃不好,睡不稳,头上的白发也多了不少。原因是近一个多月来平阳县接连发生了五起人命案,先后有十人死于非命,这是多年来平阳县发生的最严重的连环命案。更叫马丰年头痛的是,到现在他都没一点儿凶手线索,甚至连凶手的作案目的都不知道。
一个多月前,县衙接到报案,说仁和当铺的掌柜李旺失踪了。当时马丰年以为可能是李旺树大招风,被土匪劫走,想敲他一笔赎金,可是几天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紧接着就得到李旺被害的消息。就这样,一起失踪案变成了人命案。
后来,马丰年带着几个捕快赶到了案发现场,却被眼前的凄惨情景给震惊了。只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衣服都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身上血肉模糊,到处是伤,而且大部分伤痕好像是被牙齿给咬的。虽然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撕烂,但还是可以分辨得出,一个人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而另一个人穿的却是补丁摞补丁的粗麻布料,一看就是乞丐打扮。马丰年凑上去仔细一看,认出那个穿绸缎服装的正是几天前失踪的仁和当铺掌柜李旺。
经过仔细观察,马丰年发现,两个人的致命伤都在脖子上,不同的是,那个乞丐是被咬死的,而李旺却是被一剑刺穿喉咙死的。奇怪的是,李旺的手里紧握着半个馒头,嘴里还含着满满一口尚未咽下的馒头。仵作经过验尸,对马丰年说,这两个人死之前至少有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这时,在马丰年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画面:两个饥肠辘辘的人,为了争夺一个馒头而互相撕咬残杀,最终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用牙齿给活活咬死,而当胜利者正狼吞虎咽吞食战利品时,却被人从背后一剑刺穿了喉咙。马丰年这么一想,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判断,杀人者采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必定和这两个人有着深仇大恨。但李旺怎么会和一个乞丐扯在一起,又同时死在这里呢?马丰年觉得要破案,首先得弄清这个乞丐的身份。
于是,马丰年让人在县城四处张贴寻人告示,并把那个乞丐的尸体放在县衙门口,让人辨认。
当天下午,就有人来认领尸体了,而来的人也是个乞丐。据这个乞丐讲,死了的乞丐跟他是同乡,他们的家乡闹灾荒,才结伴一路乞讨来到了平阳县。他们到这里还不到十天,就在四天前的晚上,他们正打算在一个门楼下睡觉时,突然身前出现了一个蒙面人。蒙面人手持宝剑,眼放寒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最后伸手抓起身体更强壮的那个乞丐,飞身离去。
听乞丐这么一说,马丰年又觉得杀人凶手跟死去的乞丐并不认识,更说不上有什么仇恨了。那么凶手是跟李旺有仇了,可又觉得就算他跟李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完全可以杀李家的人来泄恨,为什么要拉上一个无辜的乞丐呢?马丰年想来想去,脑子里怎么也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不料,就在马丰年为李旺的案子头痛伤神的时候,又有人来衙门报案了。这次报案的是永丰粮行的少东家,他说自己的父亲在前一天夜里突然失踪,可连同床而眠的母亲也没察觉丈夫怎么失踪的,由此可见作案者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
六天之后,马丰年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有人在城东的一间空屋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就是永丰粮行的掌柜。马丰年带人急急赶到现场,发现跟上次李旺被害的情景几乎一样,与永丰粮行的掌柜死在一起的,也是一个身体较壮的乞丐,只是这次被咬破喉咙的是永丰粮行掌柜,乞丐则是被刺穿了喉咙,而他手里同样拿着没吃完的馒头……
马丰年回到县衙,和几名办案经验丰富的捕快一分析,认定两起凶杀案应该出自同一个凶手,但凶手作案的目的是什么呢?杀人手段这么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马丰年认为,不管凶手出于什么目的杀人,总之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很可能还会用同样的手段继续作案。最后马丰年把县衙里的捕快分成了三拨,夜里在县城轮流巡逻,如果发现可疑人物,就立即拘捕,他还嘱咐下属,要特别留意那些有钱人家,以及乞丐经常出没的地方。
尽管马丰年做了周密的防范,可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平阳县又出了三起命案,作案手法和前两起如出一辙,每次都是死两个人,一个有钱人和一个乞丐。如今平阳县已被这个杀手弄得人心惶惶,因为每次案发现场都有个吃剩下的馒头,所以人们把这个杀手称为“馒头杀手”。
不少有钱人因为怕这个杀手找到自己头上,都忙着搬离平阳县,平时街上随处可见的乞丐,现在也难觅踪影了。
这些天来,马丰年如同在火里煎熬,一方面为案子没有线索而焦急,另一方面每天还要被知县杜德贵叫去训斥一番。而且这几起命案已经惊动了知府大人,并派人下来过问,让杜德贵要尽快破案。杜德贵是个不学无术、靠花钱买来的知县,他对破案是一窍不通,但施权势、要官威却十分老到,为了不再遭知府大人的责怪,保住头上的乌纱帽,他就不停地给马丰年施压。
2.冒险计划
这天早上,马丰年正坐在屋内,闭目思索案情,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十分冒险的捉拿凶手的计划。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捕快匆匆跑了进来,马丰年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没等来人开口,先问道:“又是谁失踪了?”捕快先是一愣,随即说道:“大人,您猜对了,昨天夜里又有人被那个馒头杀手给抓走了,恐怕也会凶多吉少。”马丰年烦躁地说:“快告诉我,这次又是谁失踪了。”捕快说:“这次失踪的是四方酒楼的老板。王枫王掌柜。”
一听失踪者是王枫,马丰年惊得猛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四方酒楼的老板王枫,不仅是马丰年多年的好友,而且是儿女亲家。马丰年有个女儿,名叫马小翠,王枫有个儿子叫王大志,两人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且已经定下了完婚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十二号,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王枫被馒头杀手给劫走了,马丰年怎能不急?
马丰年穿戴整齐正要赶往衙门,杜德贵已派人来找他了,来人对马丰年说,县太爷的脸色非常难看,让马丰年小心点。马丰年心想,看来挨一顿训斥是在所难免了。
马丰年来到县衙,见杜德贵正脸色铁青地坐在堂上。马丰年行完礼后,杜德贵仍阴沉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说马捕头,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器重你,没想到现在你让本县这么失望。短短一个多月,接连发生了五起命案,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是六起了,而且死的都是平阳县的头面人物,可你身为捕头,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是不是太过失职了?为此事,知府大人已经过问过好几次了,如果你五天之内,还是破不了案的话,你这个捕头也就不要再当了。”
说完,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马丰年从县衙出来,决定立即实施自己酝酿了好几天的破案计划。他注意到,前几起案子发生时,一个有钱人失踪后,在第二天肯定会有个乞丐接着失踪,然后没几天两个人的尸体就会在同一个地方被发现。马丰年想了好几天,决定装扮成乞丐引凶手上钩。
平日城里到处可见的乞丐,如今都没了踪影,马丰年转了好几条街,才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了一个小乞丐。小乞丐十二三岁,身材瘦小,却穿着一身又肥又大补丁摞补丁的成年人的衣服。马丰年心中大喜,于是拿出三两银子买下了小乞丐身上的衣服。等小乞丐拿着三两银子,欢天喜地离开之后,马丰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破衣服,又弄来一些锅底灰,把自己的手和脸涂得脏兮兮的,然后把头发散开,弄乱,一袋烟工夫,他就从一个身着官服的捕头变成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了。
马丰年在街上转了一圈,发现以前的那些熟人都没认出自己,这才来到了城外的一座破庙里。马丰年知道按照那个馒头杀手的习惯,他昨晚劫走了王枫,今天必定会再抓个乞丐,马丰年把自己打扮成乞丐,就是希望今晚馒头杀手能够找到自己头上,到那时就可以逮住这个杀人凶手了。马丰年早就打听过了,现在平阳县的绝大多数身体健壮的乞丐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行动不便的乞丐,而这些乞丐也十分害怕馒头杀手。所以一到晚上大家都会聚到这座破庙里,靠人多来壮胆。马丰年来到破庙的时候,离天黑还有两个多时辰,庙里只有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乞丐。到了天黑下来的时候,庙里的乞丐就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最后,一座小小的破庙竟装了四五十人,马丰年在靠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庙里的乞丐大多彼此熟识,见了面孔陌生的马丰年,都以为他是刚来本地的。于是有几个好心的老乞丐过来跟马丰年讲了馒头杀手的事,劝他赶紧离开这儿,走得越远越好。马丰年只是对他们说了些感谢的话,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些老乞丐也只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大多数乞丐昏昏睡去的时候,马丰年突然发觉一股微风吹过,紧跟着一个手执宝剑的蒙面人闪身进来。借着月光,马丰年清晰地看到从蒙面人眼中射出一股令人胆战的寒光。此时,蒙面人眼光往这些乞丐身上扫来扫去,吓得那些还没睡着的乞丐大气都不敢出。蒙面人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马丰年的身上。
马丰年虽然已年过半百,因为长年习武,身体仍非常强壮结实。他知道这个馒头杀手喜欢抓身强体壮的乞丐,所以他特意把肩膀上的衣服撕开一条口子,露出自己结实的臂膀。
虽然馒头杀手近在咫尺,但马丰年觉得现在还不是抓他的时候,他考虑万一自己现在出手抓不住凶手,就难保王枫的性命。他决定要先救出王枫,再缉拿凶手。所以当蒙面人伸手抓他时,他没做丝毫反抗,完全像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乞丐,还装模作样地呼喊了几声。
蒙面人背着马丰年出了庙门,疾步如飞,向南方飞跑而去。此时被蒙面人背在背上的马丰年又惊又怕,从蒙面人的手劲和脚力来看,他的武功十分了得,平心而论,就是他十个马丰年加在一起也未必是此人的对手。而且蒙面人的手一直抓着自己的脉门,就算此时马丰年想从背后偷袭他,也是不可能的。马丰年不由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刚才在破庙中没有出手,要不然恐怕自己早就没命了。他想现在只能忍耐,等待机会,即使与他同归于尽也认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蒙面人在一座破屋前停了下来。
屋里漆黑一片,马丰年感觉自己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嘴被堵上了一块布。等蒙面人出去之后。马丰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挣开绑在木桩上的绳子。
马丰年一夜没有合眼,次日阳光照到屋里时,马丰年这才发现,在自己对面不远处还绑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好友王枫。王枫低着头,嘴里也被塞了布。
马丰年使劲摇晃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到声音,王枫缓慢地抬起头,看了马丰年一眼,然后神情沮丧地耷拉下脑袋。
王枫早已从马丰年那里,听说了发生在平阳县的几起凶杀案的情况,这时他看到一个乞丐绑在了自己的对面,就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但他怎么也闹不明白,自己堂堂正正做人,规规矩矩做生意,平时也没少做善事,为什么会遭到如此的厄运呢?
马丰年见王枫对自己的示意毫无反应,知道他还没认出自己,也就不再折腾了,心想还是留点力气对付馒头杀手吧。
马丰年和王枫被绑在破屋里饿了三天也没人管,蒙面人也没有出现。此时马丰年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他知道王枫比自己多饿了一天,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如自己,情况比自己更糟。
到了第四天的早晨,蒙面人终于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这个馒头对于饿了三四天的人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诱惑,马丰年的胃开始剧烈地搅动起来,王枫呆滞的目光也亮了起来。
此时马丰年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知道之前在那几起凶杀现场看到的惨景就要在这里上演了,不过他已下定决心,自己就是饿死也不会跟王枫你死我活地争夺这个馒头,而让杀手在一旁看笑话。
蒙面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用阴冷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饿,可这里只有一个馒头,所以你们得用生命来争取。一会我就把你们给放开,但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吃到这个馒头,也就是说,想吃馒头的话,就要把对方给杀死。我可以提醒你们一下,对于处在极度饥饿下的人来说,有一件非常厉害的武器,那就是你们的牙齿。”说完,蒙面人就给两人松了绑。
这时王枫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唯一的感觉就是饥饿。想得到那个馒头的渴望,又让他身上多出了一丝力气。
而此时的马丰年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蒙面人,从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马丰年就觉得口音有些耳熟,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神,他那举手投足的姿势,感觉更加熟悉了,最后马丰年的目光落在那个馒头上,他的脑袋就像过电一样,一个人终于在他的脑中浮现出来,他不由得冲口而出:“二宝!”
3.陈年往事
十五年前,马丰年还只是个一般捕快,有一天他交完差回家时,路过一个胡同口,看见胡同里有两个乞丐在打架,一个是个身体强壮的成年乞丐,一个是只有七八岁的小乞丐。当时小乞丐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但他双手还是紧紧地抱着大乞丐,用牙齿狠狠咬着大乞丐的脚脖子。大乞丐一边用脚狠命地踢小乞丐,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个馒头。
那年正是大灾之年,城里的乞丐特别多,马丰年以为这两个乞丐是为了争夺一个馒头在打架,便走上前去准备制止。那个大乞丐一看到捕快,就使劲甩开小乞丐跑了,小乞丐挣扎着还想去迫,可没走两步就摔倒了。
马丰年急忙上前想扶起那个小乞丐,可小乞丐却推开了他的手,向墙脚爬去,马丰年这才注意到,那里还躺着一个乞丐。
小乞丐边哭边吃力地把那个乞丐
搂在怀里,嘴里不停地喊着“爹爹”,看来他们是父子俩。马丰年上前一看,只见躺在地上的乞丐满身是伤,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马丰年二话没说,急忙背起乞丐就往医馆跑,小乞丐在后面哭哭啼啼地跟着。
可是因为那个乞丐失血过多,最终没能抢救过来。直到郎中把乞丐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马丰年才看清楚,乞丐身上大部分的伤都是被牙咬的,包括脖子上的那处致命伤。
把死去的乞丐安葬后,马丰年见小乞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收留了他。后来马丰年从小乞丐的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叫二宝,也知道了那天所发生的事。
二宝的家在乡下,由于逃荒,他和父亲一路乞讨来到了县城,哪知县城里的灾民更多,一连三天父子俩没讨到一粒米。就在两人饿得头昏眼花时,一个穿着华丽的有钱人手里拿着一个馒头,问他们想不想吃,父子俩见到这个救命馒头,当然想吃了。可那有钱人说,要吃馒头得跟他走,当时爷俩以为遇到了好心善人,就跟着他走了。
那个有钱人把他们领到一个偏僻的胡同里,胡同里躺着一个饿得不行的乞丐,他一见有钱人手里的馒头,两眼顿时放出了贪婪的光。
这时,那个有钱人露出了他的卑鄙嘴脸。他说要想吃馒头,二宝父亲必须和另一个乞丐打一架,谁赢了谁才可以吃那个馒头。二宝父亲本想拒绝,但看到快要饿晕的二宝,只有咬咬牙答应了。另一个乞丐要比二宝父亲强壮得多,两人一交手,二宝父亲就明显处于下风,由于两个人都饿得比较虚弱,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那个有钱人则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观看打斗,一边拍手,大喊“使劲、加油”。
随着二宝父亲的一声惨叫,另一个乞丐的牙齿深深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个乞丐嘴里含着鲜血,显得更加疯狂,几乎丧失了理智和人性,竟然一口接一口地在二宝父亲的身上撕咬。二宝父亲难以抵抗,也只得以牙还牙,开始咬另一个乞丐。这时的场面,不像是两个人在打斗,更像是两只野兽在恶斗。
二宝父亲终究不如另一个乞丐强壮,渐渐地已无力还口了,最后那个咬红了眼的乞丐狠狠一口咬在了二宝父亲的脖子上。那个有钱人本想用手中的馒头做诱饵,让两个乞丐打架,从中取乐,没想到两个乞丐竟然打到这种地步,眼看就要出人命了,他急忙扔下手中的馒头,跑了。
那个打赢了的乞丐,一看见地上的馒头,就放开二宝父亲,抓起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二宝,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打那个把父亲咬成重伤的乞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是成年乞丐的对手,就在他遭到那个乞丐毒打时,正好被路过的马丰年撞见了。
马丰年听完二宝的叙述,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可恶之人,仅仅是为了找乐子,竟然不顾别人的死活。马丰年向二宝保证,自己一定会为他父亲报仇的,一定把那个有钱人送进大狱。
可事情远远没有马丰年想的那么简单,他通过调查走访,查到了那个有钱人,可当他把案情提交到知县那里时,知县根本不予理会。在那大灾之年,几乎每天街上都会有乞丐死去,官府根本不管,更何况那个有钱人和知县交情深厚,就凭马丰年一个小小捕快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马丰年知道二宝父亲的冤是伸不了了,所以对二宝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可是几个月后,二宝竟不辞而别,马丰年四处寻找,也没找到,从此二宝便杏无音讯了。
斗,向善之心
当马丰年冲着蒙面人喊出二宝的名字时,蒙面人怔了,眼神充满了疑惑,开始上下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乞丐来。
马丰年有些激动地对蒙面人说:“你是二宝!你真的是二宝吗?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马叔叔,我是马丰年啊!”他边说边把头发往脑后捋捋,又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锅底灰。
蒙面人看清了马丰年的面貌,吃惊地说:“你是马……叔叔!”说完他摘掉了脸上的黑布,“噌”一下跪倒在乌丰年的面前。蒙面人正是当年的二宝。一旁的王枫被弄糊涂了,他没想到蒙面凶手竟向乞丐下跪,更没想到这个乞丐竟然是马丰年。
马丰年见跪在面前的这个清瘦却一脸英气的年轻人,和当年的二宝确有几分相像。通过交谈,他从二宝口中得知,当年二宝见马丰年不能为自己的父亲伸冤报仇,便决定离开马家,自己去寻报仇之路,经过千辛万苦,小二宝终于拜得一位武林高手为师,学到了一身好本领。他这次回来就是要用当年父亲被杀的方法,来给父亲报仇,他要杀了平阳县的所有有钱人,哪承想这次险些杀了当年的救命恩人。
马丰年望着二宝,长叹一声说道:“二宝,你今天还能在这里给我下跪,叫我马叔叔,说明你没有忘记当年的马叔叔,说明你的心地还是善良的,可是,你被仇恨蒙蔽住了,杀了这么多无辜者,犯了罪。你想过没有,你杀的那些人也有亲人,也有像你一样的孩子,你应该能体会到他们失去亲人的心情。你为了报仇却给世间带来了更多的仇恨。我觉得你心里的苦痛并没有因为杀了那些人而减轻,我相信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还把我当你马叔叔的话,能不能听我一句劝,住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二宝为了给父亲报仇,十多年来没少吃苦,终于练就一身好功夫。当他学成下山后便立即实施起自己的报仇计划,那就是用当年父亲被害的手法,杀光平阳县所有的有钱人。可当他真正面对那些凄惨场面时,心中却没有一丝报仇雪恨的快感,就好像父亲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死去,使他本已被仇恨麻木了的心,又阵阵地疼痛了起来。
如今马丰年的一席话说到了二宝的心里,他也想尽快从仇恨的阴影中走出来。最后二宝答应马丰年不再滥杀无辜,但是害死他父亲的那个凶手他是不能放过的。他知道马丰年清楚那个人是谁,所以恳求马丰年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马丰年想了想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放下心里的仇恨了,当年害死你父亲的那个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病死了。”
5.飞来之祸
当马丰年搀扶着王枫走进平阳县时,人们都很惊讶,有人知道王枫失踪后,并没有听说有乞丐跟着失踪,反倒是捕头马丰年失踪了,难道是馒头杀手变了杀人的方法?就在人们纷纷猜测的时候,马丰年和王枫一起回到了平阳县。
马丰年回到家,还没有吃饱肚子,知县杜德贵就派人上门,让马丰年马上过去。
马丰年来到县衙见到杜德贵,就把他事先想好的做了禀告。马丰年说他化装成乞丐后,成功地被馒头杀手给抓走了,可是由于馒头杀手的功夫超群,自己没有出手的机会,直到今天才等到了机会,可他也只是打伤了对手,却让他逃跑了。不过以他判断,馒头杀手伤得不轻,就是不死,恐怕武功也已经全废了,所以他以后也不能再害人了。
杜德贵对马丰年没有抓到馒头杀手虽有不满,不过他看到毕竟没有再次发生命案,也就没再难为马丰年,只是让他继续缉拿馒头杀手。
其实现在杜德贵的心思根本就不
在案子上,他只想尽快离开平阳县。这些年来,他为了高升一步,没少花银子上下打点。如今他终于得到了好消息,上面有个空缺,他的希望很大,但还要花一笔银子打点几个关键人物,可他最近手头紧,正在想办法弄银子呢。
另一边,王枫死里逃生,受到惊吓,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几天,好了之后,决定让儿子王大志和马丰年女儿马小翠的婚礼如期举行,婚礼办得热烈隆重,平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应邀参加,其中包括知县杜德贵。参加者都兴高采烈,一来为两个新人祝福,二来祝贺王枫的大难不死。可唯独有一个人,喝着喜酒,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这个人就是平阳县首富——聚宝钱庄掌柜孙福的儿子孙亮。
这孙亮为什么心里不是滋味呢?原来他一直暗恋着马小翠。说起马小翠可是平阳县里数一数二的美人,早在两年前孙亮就在打小翠的主意。孙福为了儿子,曾多次托人到马丰年家求亲,但都被马丰年给拒绝了。马丰年深知孙亮是个好吃懒做的花花公子,更何况他早已与王家定下了亲事,即便是女儿还没有定亲,他也绝不会把女儿嫁给孙亮的。孙亮要不是因为马丰年是捕头,凭着他家在平阳县的势力,再加上他爹与知县杜德贵的交情,他早就连抢人的心都有了。
如今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成亲,孙亮的心里怎能好受?此刻,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不知不觉就有些醉了。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新娘马小翠已经被送入了洞房,新郎王大志还在招待着客人。孙亮看着王大志那兴高采烈的模样,顿时妒火中烧,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他的脑中_闪现出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奸笑。
孙亮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宴席。出来之后,他看看左右没人,就像贼一样躲躲闪闪直奔内宅。进入内室,见四下无人,就悄悄来到王大志和马小翠的新房外,他透过窗户往里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屋里只有马小翠一人顶着个红盖头坐在床边。
孙亮闪身进入新房,开始马小翠还以为是丈夫王大志进来了,可接着她觉得进来的人没跟她说话,却呼吸粗重地向自己靠了过来。就在马小翠准备掀开盖头看个究竟的时候,孙亮已经像头饿狼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身单力薄的马小翠,被扑倒在床上,她只得一边拼命反抗,一边大声呼救。
这时正巧马丰年出来解手,本来茅房离内宅的新房有一段距离,可马丰年是练武之人,耳朵要比常人灵敏许多。他隐约听到新房传来的呼救声,便急忙往内宅奔来。
马丰年冲进新房,只见孙亮正压在女儿的身上,女儿的衣服已被撕扯得凌乱不堪。见此情景,马丰年气得肝胆俱裂,急忙跨步上前,伸手抓住孙亮的脖领,用力一提,向后甩了出去。孙亮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马丰年怒火未消,上去揪起孙亮,准备再好好教训教训他,哪知孙亮却像只死狗,一点也没有挣扎反抗,两只胳膊也垂了下去。马丰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孙亮摔倒时,头正好磕到桌角上,脑袋开花,地上流了一摊血。马丰年不由大惊,急忙把孙亮放在地上,用手探探他的鼻孔,发现孙亮已经没了气息。
参加喜宴的宾客得到消息,纷纷赶到后院。跑在最前面的是孙亮的父亲孙福,他一进屋便抱住儿子的尸体号啕大哭。
过了好一会儿,孙福在众人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他抬头看到知县杜德贵,急忙跪爬过去,哭道:“大人,您可亲眼看到了小儿的惨死,他是被马丰年这匹夫活活给摔死的,请大老爷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
马丰年也急忙跪倒在杜德贵面前说:“大人,是孙亮侮辱小女在前,我救女心切,失手误伤了孙亮,还请大人明断。”
杜德贵手捋着胡须想了想说道:“这里不是断案的地方,到底谁是谁非,明天到大堂上再说吧。孙福,你先找人把你儿子的尸首抬回去安放,本官定会还你个公道的。至于马丰年嘛,不管你是故意杀人,还是为了保护女儿而误杀了孙亮,可你毕竟是杀了人,本官也只有先把你拘押起来,等明天过完堂,审清案情之后再做定夺。”
本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6.天网恢恢
当天夜里,孙福就拿着一万两的银票来找杜德贵,目的是要置马丰年于死地,给儿子孙亮报仇。这对正在等钱用的杜德贵,无疑是睡觉送来了枕头,当即心领神会。他才不管马丰年在他手下当了十几年苦差呢,这些交情,比起孙福的一万两银子,在杜德贵眼里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于是,第二天升堂,杜德贵耐着性子,听完了马丰年昨天是怎么失手打死孙亮的叙述后,就不由分说,对马丰年用了大刑,逼马丰年承认他是为了私愤故意杀死孙亮,甚至说是马丰年父女设下了陷阱,是马小翠把孙亮勾引到她房间去的。
对这种莫须有的诬陷,马丰年怎么会承认呢?任凭杜德贵把所有的酷刑都用上了,马丰年就是死活不承认,杜德贵也懒得再问了,就让人把马丰年关进大牢,并嘱咐牢头不准给马丰年吃喝,直到他招供为止。
连续两天,马丰年都被拖去过堂,身上已被打得体无
完肤。马丰年知道杜德贵与孙福已串通好了,自己无论招与不招,都是难逃一死,可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女儿的清白,决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连续几天的用刑,再加上没吃没喝,马丰年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这天夜里,牢门外突然闪进来一个黑影,没容看守马丰年的狱卒起身,就被来人一掌击晕倒地。紧跟着他从狱卒身上找到钥匙,打开了牢门,背起马丰年飞身出了牢房。
马丰年趴在这个人的背上,已经感觉出来,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把平阳县搅得人心惶惶的馒头杀手二宝!马丰年使出全身力气,在二宝的肩头拍了两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二宝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马丰年慢慢放了下来,说:“马叔叔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疗伤。这些天我上山探望师父,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
马丰年无力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自己已经不行了,然后他让二宝把头靠近自己,拼尽最后力气说道:“二宝,我希望你能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放下仇恨,好好做人。”
二宝泪流满面地说道:“马叔叔,你太善良了!你让我放下仇恨,可他们呢?他们要你死!我已经打听到了,当年害死我爹的人没死。马叔叔,他不但没死,而且还在害人呢!”
马丰年听了,长叹一声:“唉,天网恢恢呀……”
第二天,平阳县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县太爷杜德贵和首富孙福先后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又过了几天,有人在一间废弃的房屋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死相都非常惨:不知为什么,杜德贵一身乞丐的打扮,身上被咬得伤痕累累,是被咬断喉咙而死的;孙福呢,则被一剑刺穿喉咙,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
从那之后,平阳县再没发生过馒头血案。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刘克法 期刊:《故事会》2009年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