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猎狼山是黄狼的天下,每到夜里,漫山遍野都有成群的野狼出没。更为瘆人的是,在狼群中还有一只会直立行走的老狼精……
1惊见“猎狼阵”
明朝永乐年间,在距离隘口关三百里处,有座大山,名曰猎狼山。猎狼山周围的山脉,大多高大险峻,森林密布。在那杂草丛生的山间,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蜿蜒盘旋,直通山顶。山顶有几排用木板搭建的木屋。而这条小路是周围几百里范围内,避开官道通往蒙古的唯一途径。每年都有许多贩卖私盐等违禁物品的马帮商贩,绕过官道,通过翻越猎狼山到蒙古牟取暴利,而山顶的木屋便成了他们歇脚的客栈。
这天,一行二三十人的马队,悄悄来到猎狼山下。看样子他们是要翻山去同蒙古人做盐巴、皮货交易的。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面目清秀的白面书生,大家都叫他白公子。在最后压阵的是个肩背长刀的黑脸大汉,大家都喊他七哥。马队一行人都不怎么说话,而且一路边走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到了傍晚时分,马队终于来到了位于山顶的木屋客栈。
客栈的掌柜是个姓刘的中年男人,此人生得豹头环眼、虎背熊腰,人称铁塔刘。这家客栈看上去虽不起眼,里面却经营着价格昂贵的陈酿老酒和山珍野味。
铁塔刘见来了客人也不上前招呼,而是恶狠狠地盯着白公子和他的随从。审视片刻后,铁塔刘才拱手冷冷地对白公子说:“关口大道你不走,狼山无路你偏行!”白公子连忙拱手还礼道:“官家大道路不通,虎胆商客上狼山!”
黑话暗语都对上了,但铁塔刘仍用怀疑的口气问道:“公子看着眼生啊,是第一次来猎狼山吧?”白公子忙赔着笑脸说:“我家是做皮货生意的,现在做皮货生意的人太多,赚不到什么钱,这才特意投奔黄狼头领和铁塔掌柜,希望能借道一走。”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双手捧著递给铁塔刘。
铁塔刘接过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元宝。铁塔刘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抬手说道:“来的若是朋友,老木屋里酒肉招待。若是另有所图,猎狼山头开膛破肚。请!”白公子赶忙再次拱手道谢。随后,马队便在白公子的指挥下进入客栈。
酒足饭饱过后,马队一帮人进入木屋,倒在炕上呼呼大睡。七哥悄悄凑到白公子耳边小声说道:“娘子,我看这铁塔刘不过是贪图小利之徒,咱们没必要如此谨慎吧?”原来这位白公子竟然是个女人!“白公子”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这次就是借道一走,不许有私心杂念!”
此时,在客栈的另一间屋子里,铁塔刘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坐在桌子前大口喝酒。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店小二推门进来,凑到铁塔刘耳边小声道:“掌柜的,都查看过了,他们这次带的都是盐巴。另外,‘猎狼阵小的也已经安排妥当。”铁塔刘点了点头,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吩咐道:“这帮人来路不明,你们今晚给我盯紧点。”
再说那“白公子”睡到半夜,悄悄从炕上爬起来,推开木窗向外看去。这一看,“白公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十几丈开外的山坡上密密麻麻闪动着一大片绿幽幽的荧光。
第二天一大早,“白公子”谢过铁塔刘,便带着人马向山的另一边走去。他们翻过了猎狼山,又走出二三十里路程后,七哥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踪,忽然大声嚷道:“妈的,这一路上连个屁都不敢放,可憋死老子了。”随后,他又大大咧咧地在“白公子”脸上摸了一把,说道,“娘子你也太小心了,昨晚我已经查看过了,连同铁塔刘在内,他们总共只有六个人。不用兄弟们动手,老子我一个人就让他们脑袋通通搬家。”
“白公子”一听,杏目圆瞪,斥道:“你懂个屁!我真正怕的不是那个铁塔刘,而是那个从不露面的黄狼头领。昨天夜里,在客栈后面的山坡上足足蹲着上百头狼。那些狼训练有素,排列整齐。如果昨晚我们贸然动手,今天怕已变成那群狼的粪便了!”七哥惊呼道:“这么说,这猎狼山上真的暗藏有一群训练有素的大黄狼?”
这位“白公子”大名叫白阿娇,那七哥叫张七,他们夫妻俩本是盘踞在离这儿几百里远的一座山上的绿林草寇。因钧朝廷要在那里修筑长城,派兵端掉了他们的老巢,他们只得带着一伙手下四处流浪。当他们听说猎狼山山高险峻,易守难攻,又是马帮商客避开官道、去蒙古走私的唯一途径,于是,便想来个鸠占鹊巢,占山为王。这次他们来猎狼山借道贩卖盐巴是假,查看虚实是真。
张七问道:“娘子,那着猎狼山咱们是打,还是不打?”白阿娇双腿一蹬马刺,斥遭:“回去再想办法!”说罢,策马飞驰而去。张七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匪首,但在老婆白阿娇面前,却历来是逆来顺受,服服帖帖。
2再见老狼精
两个多月后,扮作商人的白阿娇和张七再次带队登上猎狼山。因为已是熟人,这次铁塔刘对他们显然要比上次热情得多。一见面,铁塔刘便主动拱手道:“白公子好久不见,这次带的是什么货啊?”白阿娇也拱手说道:“还是些盐巴。另外,我还捎来了几张皮货。”说着,从包囊里抽出一大张皮货,双手递给铁塔刘,说,“这次我带过去的是几张东北虎皮,蒙古的有钱人是很喜欢的。这张是我特意留给铁塔掌柜的,另外我还备了一份薄礼,想当面交给黄狼头领。”
铁塔刘接过虎皮,客气了几句,说:“白公子有所不知,我家黄狼头领从不出面会客。公子有什么礼物,由在下转交就是了。”白阿娇取出一个包裹,说:“这是东北老林里的人参和鹿茸,烦劳铁塔掌柜转交给黄狼头领。”
到了吃晚饭时,铁塔刘特意将白阿矫请到自己的房间里,取出自己珍藏的美酒跟白阿娇共饮。突然,店小二紧张地推开屋门将铁塔刘叫了出去。原来,在客栈的另一间屋子里,张七也带着手下吆五喝六,大吃大喝。喝到最后,张七耍起了酒疯,将他们带来的几瓶酒摔向客栈后面的山坡上。白阿娇闻讯也急忙赶过来,冲上前去,当着铁塔刘的面抽了张七一个大嘴巴,又转身冲着手下骂道:“喝多了酒,就给我睡觉去。谁再敢酒后闹事,看我不割下他的舌头!”
随后,白阿娇又向铁塔刘表示歉一意:“真是不好意思,还请铁塔掌柜多多担待。时候也不早了,下次咱们再尽兴畅饮。”铁塔刘说了几句客气话,带着店小二回到自己屋里。
半夜时分,张七从炕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蹑手蹑脚来到窗户旁,用手推开木窗向山后看去。突然,一个黑影从屋子外面“忽”地冒了出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张七一见那黑影,竟被吓得差点惊叫出声,他连忙关上窗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阿娇闻声忙从炕上坐起来,问道:“怎么啦?”张七结结巴巴地说道:“狼……狼,一只直立身子行走的大、大黄狼……”白阿娇一听也大吃一惊,她抽出靠在炕头的长剑,冲到窗户边,猛地一把推开窗户!伴着星光,只见几丈开外,一个脑袋大、身子小、满身黄毛的怪
物正在蹒跚而行。那个怪物似乎听到背后的声音,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白阿娇一看,也惊呆了。只见那怪物长着一头黄毛,瞪着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张着血盆大口,分明就是一只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的老狼精。
别看这白阿娇是个女的,胆略却远在一般男人之上。此时,她稳了稳心神,大声说道:“我们只是路过贵地,如有得罪之处还请高人海涵!”片刻之后,那老狼精竟然慢悠悠地拱起两只毛茸茸的前爪,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老身黄狼这厢有礼了!”接着又转身向前走了几步,便如地遁般消失了。此时,白阿娇手下的兄弟们也都闻声从炕上翻身起来,大家纷纷抽出兵器,等着白阿娇下令。
白阿娇关上窗户,转过身来,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收起兵器。张七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嘟嘟嚷嚷地骂道:“还真他妈的遇到老狼精了。”白阿娇瞪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几声马匹的嘶鸣。张七大喊一声:“不好!有人偷马!”说罢,提起长刀,往门外冲去。
白阿娇和一帮手下也紧随张七冲出了屋门。等他们奔到马厩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他们那三十多匹马全部倒地身亡,而且无一例外全被狼撕咬得肚皮破烂,肚子里的心肝肠胃被掏食一空,马厩内外一片狼藉,周边草丛中也散落着一些零碎的内脏。白阿娇心中纳闷:从他们听到马的嘶鸣,到他们冲到马厩不过片刻工夫,那些狼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咬死所有的马,而且弄成如此惨状?
正在此时,白阿娇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只见铁塔刘正站在木屋的窗户前,焦急地呼喊:“白公子你们快回屋里来,那群狼就藏在你们旁边!”白阿娇他们忙往左右前后一看,果然看到距离他们十几丈远的草丛里,密密麻麻地闪动着大片绿幽幽的荧光,看样子足有上百只狼。白阿娇连忙喊道:“大家快回木屋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离开木屋。”喊罢,她又小声对张七说,“你隨我到铁塔刘的房间里去一趟。”
铁塔刘披着衣服,点亮桌子上的油灯,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但细心的白阿娇却发现铁塔刘的靴子上粘有新鲜的泥土和草叶,很显然他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白阿娇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前坐下,倒是张七,叫嚷道:“铁塔掌柜,我们住的可是你家的客栈。我家的马匹都被狼群咬死了,你得赔我们的马!”铁塔掌柜苦笑了一下说:“我与黄狼头领一向相处甚好,我也纳闷得很,它怎么会派狼群来袭击你们的马呢?”白阿娇这才插话问道:“铁塔掌柜的意思是说,这猎狼山上的狼群都是受黄狼头领管冶的?”铁塔刘叹了口气,说:“你们随我来。”
3难辨人与狼
铁塔刘站起身,端起油灯,推开旁边的一扇木门走了进去。白阿娇悄悄碰了张七一下,两人紧握手中的刀剑,随同铁塔刘一起进入那间屋子。
那是一间专门用来祭拜祖宗牌位的屋子。让白阿娇奇怪的是,那牌位上供奉的既不是财神、观音、土地爷,也不是铁塔刘的父母祖先,牌位上书写着很大的字:“黄狼神位”。铁塔刘点燃牌位前的蜡烛,又点燃几根檀香,然后毕恭毕敬地跪倒在牌位前,口中还念念有词。
祭拜过“黄狼神”后,铁塔刘站起身,对白阿娇和张七说道:“十几年前,我们刘家是为了躲避边关战火才来到这猎狼山的。只因我们太过贪心,惹怒了黄狼神,差点遭到灭门之灾。”说着说着,铁塔刘竟然落下几滴伤心的眼泪来。白阿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铁塔刘的表情,发现铁塔刘伤心的眼泪不像是装出来的。白阿娇心中不禁疑问重重。
三人从祭拜“黄狼神”的房间里走出来,又在桌子前坐下,铁塔刘泡上一壶浓茶,开始给白阿娇和张七讲起他和这猎狼山的往事来。
猎狼山上盛产大黄狼,那黄狼肉味道鲜美、黄狼皮蓬松柔软,周边的猎人们都到这座山上来捕杀黄狼。铁塔刘家本是山下一大户人家,十几年前为了躲避边关战乱,举家逃到这猎狼山上安家落户。为了生存,他们也开始捕杀黄狼,猎狼山上的黄狼也越来越少。一天早上,铁塔刘的父亲在陷阱中意外地捕捉到一只个头巨大的成年公狼。铁塔刘的母亲是个蒙古人,她比汉人更了解狼的习性,她见大公狼已奄奄一息,便劝丈夫放掉它:“看样子,它应该是猎狼山上的狼王。凭着狼王的智慧,是不可能轻易掉进人类布下的陷阱里的。而且从这狼王的神情来看,好像是来自投罗网的。”铁塔刘的父亲却说:“已经多日没有捕捉到黄狼了,这张狼皮巨大,能卖不少银子呢!”说罢,他举起长矛刺死了大公狼,剥下黄狼皮,炖了一大锅黄狼肉让一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当时,铁塔刘因为急着赶到山下购粮,没等狼肉煮熟,便匆匆下山去了。
两天后,铁塔刘拉着粮食回到山上,只见全家二十余口全部惨死于房间里,而且皮肤溃烂,生满绿疮,死相惨不忍睹。就在铁塔刘不知所措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铁塔刘转过身来,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站在他背后的竟是一只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的老狼。那老狼开口道:“我本是这猎狼山上的黄狼神,只因你们滥杀我黄狼子孙,这山上的黄狼已经被你们斩尽杀绝。我是忍无可忍,才让黄狼王大量吞服下狼毒草后,跳入陷阱中自投罗网的。你们刘家上下因为吃了中毒的狼王肉,才个个皮肤溃烂,中毒身亡。本神念你是刘家唯一的后代,不忍断了你刘家的香火,就放你一条生路,你好自为之吧!”黄狼神说罢,身子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铁塔刘只得含泪掩埋了家人的尸体,然后在这山中靠采摘野果和捕捉山鸡野兔为生,再也不敢猎捕黄狼了。后来,铁塔刘从山下招来几个伙计,利用家里的几排老木屋开了这家客栈,作为商贩的歇脚地。因为惧怕黄狼神给过路的客商们捣乱,也为了向黄狼神赎罪,铁塔刘每次收了客商的财物后,都会从中拿出一份去孝敬黄狼神。铁塔刘担心客商们知道黄狼神的事后,不敢再从这里走,便一直严守秘密。说穿了,明里自己是客栈的掌柜,其实猎狼山上真正的主人,是黄狼神。
铁塔刘一席话,听得白阿娇和张七都傻了眼。这么说来,那黄狼头领和黄狼神便是刚才他们在窗外看到的那只满身黄毛、直立走路的老狼精了。
铁塔刘喝了几口茶水,又说:“那黄狼神生性仁慈,自从我开了这家客栈,从来没发生过黄狼群伤害客人和马匹的事。如此一次便杀死商客几十匹马的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张七忍不住问道:“铁塔掌柜,你倒是说说,那黄狼群为什么要杀死我家的马?”铁塔刘冷笑道:“这件事我正要问你呢,你昨天醉酒后向山坡上摔的是什么酒?”张七一听愣怔着说不出话来。
铁塔刘“啪”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还用我来告诉你吗?后来我去山坡上查看,你摔在山坡上的是几瓶虎骨酒。老虎是狼的天敌,就因为虎骨酒的味道惹怒了黄狼群,它们才群起咬死了你们的马!”
听铁塔刘这么说,白阿娇和张七愣住了。原本,这是他们的一个计谋。
他们想用老虎的味道驱赶狼群。如果那群狼因惧怕老虎的气味而不敢靠近客栈,他们便可以放心大胆地杀了铁塔刘和他的几个伙计,从此占领这家客栈。他们担心狼群会赶来保护铁塔刘,白阿娇还假意送给铁塔刘一张东北虎皮。
白阿娇和张七见诡计被铁塔刘识破了,不禁恼羞成怒,正要发作时,突然门被悄悄地推开了,只见进来的正是满身黄毛、直立走路的黄狼神。
黄狼神冷冷地盯着白阿娇和张七看,直看得两人毛骨悚然,冷汗直流。白阿娇一拉张七,两人“咕咚”跪倒在地,求黄狼神开恩饶恕。机灵的白阿娇嘴上求饶,双眼却死死盯着黄狼神的脚看,她想知道眼前这黄狼神是不是人假扮的。
黄狼神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这猎狼山不是你等久留之地,天亮之后你們就赶快离开吧!”说完,转身要走。白阿娇突然扑过去抱住了黄狼神的腿,嘴里说道:“谢谢黄狼神不杀之恩。”她的手却在黄狼神的腿上摸来摸去,她想看看这黄狼神究竟是由披着狼皮的人假扮的,还是真狼神。黄狼神见状,呵呵笑道:“白公子不要自作聪明了,老身的狼皮是长在肉身上的。”白阿娇慌忙放开了手。
送走了黄狼神后,天已经放亮了。白阿矫和张七疲惫地回到屋里,一头倒在了炕上。白阿娇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店小二过来对她说,铁塔刘下山采购去了,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等店小二走后,白阿娇吩咐下去,盐巴先放在这里,过段时间再来取回,现在收拾一下,准备下山。
吩咐完后,白阿娇又独自来到马厩,查看马匹的伤口,接着又来到昨晚狼群出现的草丛间。她见草丛里确有大片被踩踏过的痕迹。无意间,她在草丛中发现两枚圆形的小石头,她见这小石头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的,便随手将石头捡起来,揣进怀里。此时,张七他们已经收拾妥当。自阿娇望了一眼大山,叹了口气,便招呼手下的人下山而去。
4绑架铁塔刘
白阿娇和张七沮丧地回到山下县城里租住的大宅院,他们原本是想鸠占鹊巢的,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被那个似人非人、似狼非狼的黄狼神闹腾得心烦意乱。白阿娇为了鼓舞士气,让张七买来酒肉,大伙在大宅院里吆五喝六地吃喝起来。
一伙人一直吃喝到晚上,张七又分发了些碎银让他们去街上找乐子,他自己则钻进白阿娇的房里,连灯都顾不上点,便一把搂住了白阿娇。手忙脚乱间,白阿娇怀中的两枚小圆石头,滚落到了地上,发出绿幽幽的光。白阿娇见状,一把推开张七,惊讶地盯着两枚发着绿光的石头看,猛地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些在夜间发着绿光的根本不是狼的眼睛,而是这些小石头。怪不得我查看死马的伤口时,发现那些伤口根本不像是被狼撕咬的,这其中一定有诈。”张七猴急地抱着白阿娇,说:“先不要管什么狼眼睛、绿石头了,等我明天带着兄弟们一把火烧了那猎狼山便是……”
半夜,白阿娇和张七正在床上呼呼大睡,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敲门声。张七不耐烦地喝问:“谁啊?不想活了?”门外回答道:“七哥、夫人,快开门。我们几个兄弟把铁塔刘给活捉啦!”白阿娇和张七一听,急忙翻身起床,打开房门。
月光下,只见七八个手下喷着酒气站在门外,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倒在院子中央。白阿娇上前一看,正是铁塔刘和他的一个店小二。
原来,白阿娇的那些手下去逛戏园子,凑巧遇到了铁塔刘和店小二也在那里听戏。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将铁塔刘和店小二给绑了起来。
白阿娇让手下将铁塔刘押进房间,拔出塞在铁塔刘嘴
里的破布,然后笑眯眯地说道:“铁塔掌柜受苦了。”铁塔刘看见一身女装的白阿娇,气呼呼地说:“老子早就看出来你们不是商人,若不是我那黄狼母亲苦苦相求,你们早就随你们的马一起去见阎王了。”白阿娇听了暗暗称奇:那黄狼神怎么又成了铁塔刘的母亲?
白阿娇眼珠一转,装出一脸苦相说:“铁塔掌柜果然好眼力,我们夫妻的确出身绿林。好不容易攒下一些积蓄,买下几十匹马,本想金盆洗手做点生意谋生,不想我的马垒部死于铁塔掌柜之手啊。”
铁塔刘冷笑道:“无凭无据,白夫人怎么就断定你家的马是被我所害?”白阿娇冷笑道:“铁塔掌柜未免也太小看我白阿娇了。我查看过那些马的嘴巴和伤口,你们先毒死了马,然后开膛破肚,掏出内脏,再让你家马厩里的马发出嘶鸣,引诱我们出去,然后嫁祸到黄狼身上。你一再用黄狼群吓唬我们,使我们不敢再对你家的客栈轻举妄动。但这也解开了我心中两大疑团:一,为什么我们刚听到马的嘶鸣便冲出房门,却发现几十匹马已经全部倒地身亡,而且连内脏都被掏走了;二,为什么狼群只袭击我们的马,却没有伤害你们的马,难道狼群能分辨得出马是谁家的吗?”
铁塔刘听完白阿娇的话,不禁大笑道:“白夫人也太会想象了吧,你不应该做土匪,你应该去给衙门县太爷做师爷才对。”白阿娇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那两枚小圆石头,递到铁塔刘面前,说道:“这便是你家黄狼神的那些狼子狼孙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猎狼山上的黄狼早已被你们刘家滥捕滥杀而绝种了!”
铁塔刘看着白阿娇手中的小圆石,叹了口气,说:“败在你一个女人手里,老子不甘心啊!”站在一旁的张七一听,冲上前一脚便将铁塔刘踢倒在地,大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家娘子聪慧过人,智勇双全,你竟敢小瞧我家娘子,老子这就送你上路。”
白阿娇一把拦住张七,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愿用那些死去的马交下铁塔掌柜这个朋友。不知铁塔掌柜意下如何?”铁塔刘哈哈大笑道:“只怕白夫人和我交朋友是假,想灭掉我刘家,占领我猎狼山福地是真。白夫人就不要做美梦了,那猎狼山福地是我刘家用二十多口人的性命换来的,怎么能轻易送给你!”
白阿娇冷笑道:“莫非铁塔掌柜又要跟我们讲那个黄狼神的故事,来骗我们?”铁塔刘说:“凭借白夫人的聪慧,昨天夜里你跪在地上,抱住我黄狼母亲的腿摸来摸去,如果我黄狼母亲是披着狼皮的人,恐怕我铁塔刘也活不到今天!哈哈哈……”铁塔刘一阵狂笑之后,再也不肯开口说话了。
白阿娇见从铁塔刘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便对手下说:“铁塔掌柜是咱们的朋友,你们要给我好好地招待。”说完,便挥手让手下将铁塔刘押到另一间房里。
铁塔刘被押走后,张七问道:“娘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白阿娇捏着手中那两枚小圆石一咬牙说:“明天你我带队再上猎狼山。我倒要看看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黄狼会施什么法术!”
第二天一大早,白阿娇便让张七去租些马匹来,她要借去山上拉盐巴,再探猎狼山。不想,张七直到中午才垂头丧气地回来说,附近的马帮一听说是去猎狼山,个个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都说那猎狼山上的黄狼神法力无边,无人敢惹。他们宁可少赚钱也要走官道,坚决不肯绕道猎狼山。
白阿娇听了,不禁也犯起了愁,
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老狼精,一会儿成了黄狼头领,一会儿变成了黄狼神,一会儿又变成铁塔刘的黄狼母亲,究竟是何方神圣?性急的张七在一旁说道:“依我之见,咱们索性把铁塔刘押上山,那老黄狼如果真敢耍什么诡计,老子就一刀剁了铁塔刘。”白阿娇瞪了张七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我怎么把那个店小二给忘了。你快去审审他,看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过了个把时辰,张七乐呵呵地推门进来,说:“娘子,那店小二是个软蛋,没打几下便全都招供了。他所说的跟娘子推断的一模一样,咱家的马是被他们先毒死后再开膛破肚,伪装成被黄狼咬死的样子。”
白阿娇一听大喜道:“店小二有没有说老狼精的事?”张七点点头说:“据他所讲,那老狼精就住在客栈后面的一个地洞里。老狼精从不轻易露面,每天都是由铁塔刘亲自将饭菜送到老狼精的洞里,別的就一概不知了。”白阿娇沉思道:“怪不得那天晚上老狼精如同地遁般转眼就消失了,原来是钻进地洞里了。”
白阿娇在屋里跛来踱去,突然对张七说:“你派两个兄弟留在家里,看好铁塔刘和店小二,然后让剩余的弟兄们把刀剑兵器擦亮磨快了,咱们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就上猎狼山。”
5会见黄狼神
第二天,天刚放亮,白阿娇和张七就带领手下,杀气腾腾地直奔猎狼山而去。
此时,猎狼山的客栈里,只有几个店小二在守家。白阿娇大喝一声,她的手下一拥而上,将店小二们绑了个结结实实。
白阿娇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掌柜的不在家这两天,都是谁去给黄狼神送饭啊?”一个瘦脸店小二怯怯地回答:“是小人。”白阿娇又问:“你是把饭送进洞里,还是放在洞外?”瘦脸店小二说:“那洞里光线很暗。按照掌柜的要求,我只是把做好的饭菜放在洞口的桌子上。然后,敲打两下桌上的一个铁耙子就离开了。”
白阿娇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她从马背上取下一包酱牛肉,对那店小二说:“你现在把这块牛肉给黄狼神送去。你要把她从洞中喊出来,就说牛肉是铁塔掌柜从山下带来的。”一旁的张七挥了挥手中的长刀,恶狠狠地说:“你敢说错半句话,我就剁了你!”
瘦脸店小二吓得脸色蜡黄,战战兢兢地往客栈后面的地洞走去。地洞是从地面向下挖的一个斜坡,下面铺有青石板台阶。瘦脸店小二走下台阶后,整个人便从地面上消失了。白阿娇一边命手下手持刀剑,把住洞口,一边又命人抱来柴草,然后对张七说:“如果半个时辰后那老狼精还不出来,你就放火烧了这个地洞!”
片刻工夫,地洞里便传出店小二敲打铁耙子的声音。随后,他脸色苍白地从地洞里走了出来。白阿娇怒骂道:“我让你把黄狼神喊出来,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店小二结结巴巴地说:“夫……夫人,那洞里阴森森的……小的不敢往里面走啊!”张七一步上前,将长刀抵在店小二的胸前喝道:“你再进去喊,如果喊不出来,就把你跟那老狼精一起烧死在洞里!”
就在此时,洞中突然传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谁都不用喊,老身自己出来了。”接着,一个土黄色的身影缓慢地从洞穴中走了出来,正是那一身黄毛、直立走路的黄狼神。黄狼神走到洞口,对洞外的白阿娇、张七他们说:“我儿知道我不吃肉,怎么会给我送酱牛肉?你们直说吧,我儿现在在哪里?”
白阿娇眼珠一转,忙赔笑道:“铁塔掌柜在山下看上了一个漂亮姑娘,他担心黄狼母亲不同意他的婚事,特意托我来为他保媒的。”黄狼神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白公子就不要跟老身兜圈子了,我儿杀了白公子的那些马,的确是他不对。但那天,若不是老身苦苦相劝,白公子你们早已变成这猎狼山上的孤魂野鬼了。老身见不得阳光,白公子若不嫌弃,请到老身的洞府中一叙吧。”
白阿娇想了想,觉得这黄狼神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她想让自己死,自己也活不到今天。想到这里,她心一横,对张七说:“我去会会那黄狼神,如果我一个时辰后还没有出来,你就下令烧了这个洞,连这家客栈一起烧掉!”张七忙点头答应。
此时,白阿娇紧握着手中的短剑,慢慢靠近洞穴里的黄狼神。黄狼神见状,便慢慢转过身在前面引路。白阿娇紧跟其后,一步一步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扇小木门。黄狼神推开门,说了声:“白公子请!”白阿娇走了进去。这是一问丈把见方的小屋,屋内的木桌上有一盏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屋内有木床、木椅,床上铺有被褥,桌上还放有盛水的陶罐和陶碗。
此时,白阿娇发现,黄狼神的额头上竟然有两颗会发绿光的小圆石,在昏暗的房间里如同狼的眼睛。黄狼神请白阿娇在木桌前坐下,然后问道:“老身想知道,你把我儿怎么样了?”白阿娇回答道:“铁塔掌柜和那个店小二就在山下我的家中,黄狼神只管放心,我这次来只想给我那些死去的马讨个公道,毕竟我们马队是靠马吃饭的。如今马没了,我们今后的日子没法过啊!”说完,白阿娇装作伤心的样子,还挤出几滴眼泪来。
不想,黄狼神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那儿太像他死去的爹了,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只因你们往山后扔了虎骨酒,又送他虎皮,他就固执地推断你们是来抢他的客栈。我劝他,他也不听,还毒杀了你们的马。”白阿娇听黄狼神也口口声声将铁塔刘称作儿子,忍不住问道:“那铁塔掌柜真的是你的儿子?”
黄狼神长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起来:“我本是铁塔刘的亲生母亲,十年前的一场突变,让我变成了这副模样……”她说,当时大伙在吃大锅的狼肉时,她因为心里不痛快,只喝了口肉汤,并没有吃狼肉。而其他二十多口人,都因吃了黄狼肉而中毒身亡。她虽然躲过一死,但也因为喝了毒肉汤,开始全身溃烂、生满绿疮,不能坐,不能睡,不能穿衣,生不如死。
这天,她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张黄狼皮,想到自己反正是一死,不如披上黄狼皮,向死去的黄狼们请罪吧!不料,她披上黄狼皮后,身上的烂疮竟然不治而愈,只是烂疮好后,那张黄狼皮却牢牢长在了她的身上,再也脱不下来了。而且,她的眼睛也逐渐看不得日光。铁塔刘只得给母亲在客栈后面挖了这个洞穴。从此,她只能在夜间从洞穴里出来溜达溜达,呼吸点新鲜空气。
再后来,为了向死去的黄狼们赎罪,她又让儿子设了专门用来祭祀黄狼的“黄狼神位”。而为了生存和自身的安全,铁塔刘就将母亲说成是老狼精、黄狼头领和黄狼神,还把这山中特产的荧光石打磨成小圆石,布下“猎狼阵”,借以迷惑、吓唬过往的马帮商贩。
刘母向白阿娇讲述完真相之后,长叹一声说:“做人啊,切记要与人为善!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动物,都不能见利忘义,做下断子绝孙的事情来啊!否则会遭到报应的。”她顿了顿又说,“我常常告诫我儿,切记这个教训。我儿是个孝子,十年来,他对我尽心尽力。我已是个难见天日的墓中人。我求你们杀了我,放我儿一条生路!”
白阿娇听完刘母的诉说,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久没有说话。这时,洞穴外传来张七焦急的声音:“娘子,你快出来!我要放火烧了这老狼洞!”白阿娇起身拉开小木门,又转身对刘母说:“我六岁那年,我母亲因不幸患上麻风病而被赶出家门,最后惨死在荒郊野外……铁塔掌柜是个孝子,你尽管放心,他很快就能回家了。”
张七见白阿娇从洞中出来了,长舒了一口气,围着白阿娇问个不停。白阿娇不耐烦地推开张七,说道:“下山,放人。”
后来,白阿娇、张七和铁塔刘成了好友。再后来,张七还跟铁塔刘结拜成把兄弟,拜刘母为干娘。颇有头脑的白阿娇又找来能工巧匠,开始打起山上特有的荧光石的主意……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吴军辉 期刊:《故事会》2010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