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权没势的老头竟能感天动地、调动鬼神,他的力量是打哪来的呢?
王有福最近很闹心,他的儿媳李秀怀胎已经十一个月了,可孩子就是生不出来。
一个月前,李秀快到预产期了,高高兴兴住进了医院,住进医院的当天夜里,就发生了一件怪事,整个医院到处都传来厮杀声!只听兵器碰撞叮当作响,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更奇的是,只闻杀声却不见人影。
这里的人对这厮杀声并不陌生。这是个小镇,小镇在大沙漠的边上,传说古时候这沙漠是个战场,自古以来,一到夜里,沙漠里就常常传来厮杀声,号角喧天,战鼓齐鸣,好似千军万马在作战。可半年前,大漠里的厮杀声却突然停止了,大家正在奇怪,厮杀之声竟出现在了医院里。
李秀在医院里住了十多天,厮杀声也持续了十多天。算算日子,预产期早就过了,李秀却丝毫没有生孩子的迹象,医生给李秀做了检查,一切正常,就决定实施剖腹手术。
一切都准备好了,李秀上了手术台,医生拿起了手术刀,可就在这时,手术刀好像被谁抢去一样,“当”的一声,从医生手里掉到了地上。医生大惊,颤栗着换了一把,可手术刀刚到手,忽地一下,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扔到了地上,医生惊魂难定,只得放弃手术。第二天,另一个不信邪的医生给李秀做手术,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手术自然也没做成。
再也没有医生敢给李秀做手术了,一转眼,李秀入院一个月了,算算日子,这已是怀胎的第十一个月了,王有福一家人心急如焚,而此时,医院里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凶。
这天,王有福来医院看儿媳,刚到医院门口,一个老者走了过来,这老者相貌奇特,铁面虬髯,不怒自威,老者对王有福说:“我是个中医,或许有办法让你儿媳顺利生下孩子。”
王有福大喜,忙把老者领到了李秀的病房,老者给李秀号了号脉,微微一笑,说:“我只需一剂药,就可让你儿媳生下孩子。”说着,老者取出一张黄纸,拿起笔刷刷点点写了起来,写完后,把黄纸扔向了窗外。
王有福不解,老者一笑:“刚才那张写错了,再写一张。”老者又取出一张黄纸,写好了药方。
王有福的儿子拿着药方到药房抓药,药剂师看着药方念道:“熟地黄,山茱萸、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咦?这不就是六味地黄丸吗?抓啥药啊,还不如直接买中成药。”
六味地黄丸?王有福的儿子纳闷了,六味地黄丸只是滋阴补肾的药,能让媳妇生出小孩吗?哎,死马当活马医吧,他还是让药剂师拿了药,煎好后让李秀喝了。
李秀喝完药后,老者对王有福说:“放心吧,明天中午之前自有分晓。我听说你这几十年栽了不少树,可不可以领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王有福雇了辆三轮车,带着老者来到了小镇外自己植树的地方。王有福在这里已经植了四十多年的树,树林连绵成片,延伸几十里,老者指着树林问:“这些树都是你和家人种的?”
王有福点点头,老者不住地赞叹。平时,王有福和家人都在这里住帐篷,当晚,老者也在帐篷里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王有福起床后来到帐篷外一看,吓了一跳:这里一夜之间栽了很多树,可是栽得七扭八歪,有的很密,有的太疏,有的还栽倒了,树根朝上,树梢埋到了土里,很多树都要返工重栽,是什么人栽的树呢?
王有福正在奇怪,兒子打来了电话,说李秀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王有福高兴得流出了眼泪,他给老者深深鞠了个躬,说道:“谢谢您了,神医!”老者赶紧扶住了王有福,说:“我哪是什么神医啊?我给你儿媳开的只是一剂补药,这药和生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王有福很奇怪,“那我儿媳……”
老者说:“我得从头跟你讲。”接着,老者给王有福讲起了故事。
北宋初年,这里还是一片大草原,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有一次,两个部落为了争夺这片草原打了起来,战斗十分惨烈,每天都有大批将士战死,那些战死的将士变成鬼后不肯去投胎,又重新投入了战斗。后来草场退化,这些鬼就在大漠里接着厮杀,这一杀就是一千年。
半年前的一天,众鬼正在厮杀,忽听不远处传来了哭声,哭声碎心裂胆,众鬼停止了打斗,过来看缘由。
痛哭的是王有福一家人。王有福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的孩子生病了,王有福一家人忙于植树,忽略了孩子的病情,以为没什么大事,结果孩子的病越拖越重,他们这才领孩子去医院,医生看了看,摇摇头:“孩子不行了,你们来得太晚了。”
孩子最后的愿望是来大漠看看爷爷的树,王有福把孙子抱到了这里,孙子看着成片的树林,闭上了眼睛。
孩子一死,一家人悲痛欲绝,众鬼听到哭声,无不动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叹气,有的摇头。
原来,王有福刚来这里治沙的时候才二十出头,那时,黄沙已侵入小镇边缘,镇里很多人都迁走了,王有福却扛了把铁锹,来到这里植树。众鬼见了,都觉得好笑,一千年来,他们目睹着黄沙吞没了无数村庄城镇,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竟想靠一己之力让小镇逃脱厄运?
王有福干了起来,风餐露宿,饱受艰辛,结婚了,妻子跟来了;儿子长大了,也跟来了。镇上不少老百姓在王有福的感召下,也加入了植树的队伍……一转眼四十年过去了,王有福六十多岁了,可外表却像八十岁一样,面色黝黑,皱纹堆垒,但黄沙没有再前进,反而步步后退,小镇没有没落,反而欣欣向荣。
众鬼都非常崇敬王有福,他们厮杀时从不破坏树苗,树苗栽到了他们的战场上,他们就后退,退到没有树苗的地方接着厮杀,这几十年,众鬼没有破坏过一棵树苗。
那天,众鬼听到王有福一家悲怆的哭声,无不感动,老人为了植树连孙子都……他们看看自己脚下,过去是滚滚黄沙,现在却树木成行,厮杀为了什么?当年是为争夺地盘,现在又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赌气。
众鬼觉得这样太没意义了,于是决定休战,该投胎的投胎,该转世的转吐,一千年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王有福听老者说到这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看着不远处的树林,那儿有个新坟,孙子就埋在那里,老者提到孙子,又勾起了王有福的伤心事。
王有福擦了擦眼泪,问道:“既然决定休战,后来医院里怎么又出现了厮杀声?”
老者接着讲了起来:
众鬼休战之后,接下来就该投胎了,他们见王有福小儿子的媳妇李秀正身怀六甲,均大喜,能做王有福的孙子,那是多么荣耀啊!和王有福相比,高官富豪在他们眼里就是粪土。李秀住进了医院,众鬼也跟了过来,他们为了争做王有福的孙子又打了起来,原来是两方作战,这回是大混战。
众鬼争了一个月也没争出个结果,那些从其他地方赶来投胎的也被众鬼赶跑了,所以李秀迟迟生不出孩子。当然,手术刀也是众鬼抢走的,还未分出胜负,怎可手术?
这天,医院里飘来一张黄纸,纸上告诉众鬼,想做王有福的孙子不难,去栽树,以一夜为限,谁栽的树
最多,谁就去做老人家的孙子。于是,王有福植树的地方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树,鬼着急,只追求数量,有些树都栽倒了,但终于有了结果,有一个鬼胜出,如愿地成了王有福的孙子。
王有福听得瞠目结舌,问老者:“那张黄纸就是你扔到窗外的那张药方吧?”
老者一笑,并未回答。
王有福说:“现在好了,问题解决了,鬼也可以走了。”
老者一笑:“不,事情还未结束,那晚天气十分恶劣,但十四个社员都准时到了,因为今晚他们即将迎接一位新社友,第十五名社员将在这次会议中正式入社。
这第十五名社员是既年轻又有才华的华纳医生,他被医学界公认为天才,其实,能够幸运地被选为艾科斯社的社员,就是他医术高明的最好证明。邀请他入会的其他十四位名医都是比华纳医生年长的医学界泰斗,他们都是华纳医生衷心仰慕的当代名医。
华纳医生如约来到会议现场,他和那些名医打过招呼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显得有些紧张。时钟指向九点时,德高望重的迪克医生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迪克医生作为会议的主持,马上就进入了正题:“首先请允许我向新社员华纳医生介绍本会的宗旨,本会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社员每三个月聚会一次。这三个月来,有谁杀过人,务必要在会上公开认罪。”
迪克医生看了新社员一眼,继续说道:“所谓的杀人,就是指治死了人。如果病人的病本來可以救治,但因为医术不精而导致最后死亡,都必须在会上坦陈。我们的目标就是总结教训,科学探究。”
听了主持人的话,新社员华纳医生的表情由迷茫、惊讶变得急迫起来,他迫不及待地举起手,说:“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会议,可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话要说!”
迪克医生问:“难道……你杀了人?”
华纳医生犹豫片刻,终于说:“是的!”
迪克医生点了点头,说:“我们愿意洗耳恭听,但是在你之前,让我们先听听两位老社员有什么话说,他们已经预约好要发言,这么说吧,他们就是今晚的‘杀人凶手。”
第一个发言的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胃病专家,他在一片寂静中开始了陈述——
“两个月前我被叫到一个工人家庭,他家的三个孩子在一次野餐后都很多鬼还没有离开。”
王有福很疑惑:“他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在等,等你的孙子生儿育女,他们要再等上二三十年。”
王有福愣了,生不出孩子的事还会发生?他手一松,手里的铁锹掉了下来,奇怪的是,铁锹掉到一半,在半空中忽然停住了,然后,铁锹又回到了王有福手中。
老者哈哈大笑:“看,这个鬼在拍你的马屁。”说完,老者冲王有福一拱手,“告辞了,后会有期!”话没说完,人已不见踪影。
王有福冲老者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后回过头来,大喝:“呔,众鬼听令,如果不去投胎,就在这里好好跟我植树,不许打架!”
四下里,众鬼齐声应和:“得令!”
分类:新新聊斋 作者:郭振宇 期刊:《故事会》2010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