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憨是位家政服务员,好几年没回家了,眼下又快到年关节下,这天上午,他接到了老伴打来的电话,马上下定决心:今年一定得回家过年!
二憨正这么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嘟嘟”的喇叭声,他知道,东家王老板回来了,这王老板年纪轻轻的,说是开着家公司,经常七八天不见人影儿,回来了也是晃一下就走,把瘫痪在床的父亲完全交给二憨,连过年也不让二憨回家。二憨见王老板回来了,牙一咬,想:你回来了正好,这次我可不管你什么王老板李老板,今年过年我无论如何得回家了,你照顾几天生养你的老父亲,也是应该的!
二憨还没想完,王老板已经进了屋,一进来就先拿出一沓钱,说:“老李,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二憨接过来,还没数,王老板又拿出两百块钱,往二憨面前一拍,说:“老李,这是你的春节加班费,提前发给你。今年你就别回家过年了。”
每回王老板都这样,二憨见得多了,他摇摇头,对那两百块钱看也不看,正要说话,王老板又往上加了一张百元钞,粗着嗓门说:“我说老李,别给我说理由,眼下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今年我的公司实在太忙,忙得不可开交啊!”
二憨这下急了,说:“可是——可是——”
王老板根本没理他的“可是”,回头就出了门,二憨连忙追到门外,王老板已经发动了汽车,一溜烟似的走了!
二憨急得抓耳挠腮,这时,电话又响了,一接,是女儿小霞打来的,小霞说:“爸爸,你今年过年一定得回家,我也要回家,还要带一个特别的人回去呢!”
小霞说的这个人,老伴刚才在电话里已经说了,是小霞的男朋友,春节带回家,那意思自然再清楚不过,女儿这是让爹娘把关呢。小霞和二憨都在这个城市打工,,因为忙,平时联系并不多,这次特意打来电话,说明她非常重视,事关女儿终生幸福,二憨是怎么也得回去看看的!可是,他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老人,又没了主张:人家都这个样子了,总不能扔下他一走了之吧?
正在长吁短叹时,二憨忽然感到有人在拽他的衣角,扭头一瞧,原来是躺在床上的王伯。
王伯一边拉他的衣角,一边用另一只手不停地在床头柜上比划,二憨明白了:王伯这是要纸笔写字,连忙在家里找出一张硬纸片,铺在床头柜上,又找出一支铅笔,塞在王伯的右手里,老人抖索着手,一笔一画在纸片上艰难地写道:“我能去你家过年吗?”
二憨是厚道人,几年来不嫌脏不怕累,把老人照料得清清爽爽,屋子也弄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虽说这老人因中风说不出完整的话,但心里很明白。二憨明白王伯是听到了刚才老伴和小霞打来的电话,心里十分感动,他不想拂了老人的好意,再說,到了家里,跟平日一样,照料好老人就是。他望着王伯,关切地问:“你这身子,能行吗?”
王伯的头在枕头上动了几下,算是点头同意。
二憨赶紧出门联系车子,他联系了好几辆面包车,但司机听说是运一位中风瘫痪的老人到乡下,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好不容易有一个勉强答应的,要价却高得离谱:六百块,少一个子儿也不成!
王老板只给了三百块加班费,但二憨急着回家,一咬牙,对司机说:“行,六百就六百!”
接下来,二憨给老人换上“尿不湿”,然后在车子后座垫上一床棉被,铺平整了,这才背着老人出了门,让王伯躺在后座上。
一路上,二憨蹲在车子后座边,一会摸摸王伯的脉搏,一会看看王伯的脸色,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路颠簸着,总算带着王伯回了家,他让老伴赶紧把靠近厅堂的厢房清理出来,换上棕绷床,然后回到车上,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背起王伯……
送走面包车司机,安顿好王伯,二憨和老伴已经累得直喘粗气了,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屋外又传来一阵清脆的汽车喇叭声,小侄子欢呼雀跃地跑进来,说:“小霞姐姐回来了,是坐小轿车回来的,还带来个——带来个——”
二憨“哈哈”笑着,故意逗他:“带来个谁?你姐带来个谁?”
这时,小霞已经进了屋,兴奋地喊:“爹!娘!”接着,大方地把身后的人拉过来,说:“这是——”
没等小霞说完,二憨和来人四目,相对,顿时杲住了,问;“怎么是你?”
小霞非常惊讶:“原来你们认识?”
二憨冷冷一笑,说:“我的东家王老板,我怎么会不认识?”
接着,二憨把王老板带到厢房,朝床上的王伯一指,说:“你爹也来了,是他让我接到我家里过年的……”
这时,王老板的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紫茄子,尴尬地朝王伯叫了一声:“爹——”
王伯嘴里“唔唔”地叫着,一只手在空中抖抖索索地乱抓,二憨马上明白,王伯这是要纸笔写字呢,赶紧找出一块硬纸板,一枝铅笔,摆在王伯旁边。
王伯抖索着手,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写完后,把笔一丢,瞪着眼,怒视着王老板。
二憨朝硬纸板上一瞅,上面只有一个字:“滚!”
分类:中国新传说 作者:胡斯庆 期刊:《故事会》2010年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