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孤品
民国年间,北京城有两家古玩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分别是谭家的“墨文轩”和沈家的“鹿鸣阁”。借着祖上的关系,这两家和前清的王爷贝勒们来往甚密,经常出入府邸淘换古董珍玩,积攒下了殷实的家底。
可是这年,祸从天降,谭老板和沈老板因为得罪了张作霖,双双被抓进了大牢。两家人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谭老板有个儿子叫谭士英,本来在燕京大学上学,听说家里出了事,立马赶回家来。他和沈老板的女儿沈小溪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两人便在一起想办法。
一见面,沈小溪急切地说:“士英,合咱们两家的财力,无论花多大代价也得把爹爹救出来啊!”谭士英点点头:“这是一定的,可是……等我们上下打点,疏通关系,黄花菜都凉了,两位老人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那你说怎么办?”沈小溪焦急道。谭士英也是一筹莫展,在屋子里乱转了半天,突然想起爷爷弥留之际曾经拉着他的手,颤巍巍地说:“将来……万一家里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就去库房最里边……找灯笼……”那时候,家里人把库房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灯笼。谭士英心想:不妨再去自家库房看看,说不定另有收获。
于是,譚士英带着沈小溪来到了库房,径直走到一个阁间前面,拿出钥匙,打开三道沉甸甸的黄铜锁,才进到库房的最里边。只见这正中央有三个巨大的博古架,那上面放满了金石、字画、古玩等等,全是稀世珍品。谭士英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个紫檀木云纹描金的“灯笼框”上,便把它拿在手里把玩。只见那个灯笼框有七寸高,一共分八格框,每格框里有细细的凹槽,似乎可以插进什么薄片。
谭士英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去沈小溪家玩,看见过一个八角形的紫檀木“八音盒”,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件宝物,可是知道其中秘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慢慢地竟沦为了小女孩的玩具。当时,沈小溪说过:“我太爷爷把这个八音盒留给我的时候,还送我一条小项链,说这俩是一对儿,以后能保佑我化险为夷、平平安安。”
谭士英心想:要揭开老一辈留下的哑谜,看来还得把灯笼框、八音盒放在一起思量思量。于是,他让沈小溪马上回家里,拿来了八音盒。只见那八音盒上面确实有八个黄铜螺丝插口,正好可以放上这个灯笼框,两个东西搁在一起,严丝合缝,还真像一座灯笼!谭士英心里电光火石般一闪:莫非这就是爷爷遗言里所说的灯笼?但是这灯笼框上细细的凹槽又是做什么用的?正想着,他一眼瞥见墙上的一幅墨宝,那上面写的是一首宋代的词,名字叫《九张机》。
突然,谭士英想起,父亲珍藏有八张“冰玉牍片”,那牍片上面写的,正是这《九张机》的前八句。不久,谭士英在阁间的一个角落里找齐了八张冰玉牍片,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插进格框的凹槽里,这架灯笼顿时玲珑剔透起来。谭士英看得不由得失神了,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八角琉璃灯”?”
沈小溪有点纳闷:“一架灯笼有什么稀奇?”谭士英也不接话,而是给底座上的八音盒上好发条,那八音盒立刻带动上面的灯笼缓缓转动起来,一阵悦耳的音乐响起,那八面冰玉牍片反射灯光,在四壁上隐隐约约映照出诗词和图画。
这时,谭士英才缓缓说道:“古董珍玩分为珍品、极品、孤品。这八角琉璃灯正是难得一见的孤品啊!小溪,有了它,我来设个局,不怕救不出咱们的爹爹!”
第一等谜题
再说奉军大帅张作霖,最近得到了少帅张学良进献的五张冰玉牍片,大帅真是爱不释手。但是冰玉牍片上尽有《札张机》的一、三、五、七、八句,缺了面句,弄得他好垂心痒。而且据说,这冰玉牍片里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秘密,关系到前清的一件绝世宝贝。张作霖百思不得其解,便在北京城贴出告示,重金悬赏能解谜之人。
一连三天,古董行的名家、琉璃厂的老手来了不少,但没有一个能破解谜题,无不被打得皮开肉绽,颜面无存。这天,有一对年轻男女上前揭了告示,立刻被请进了大帅府。那个清秀俊朗的正是谭士英,面容娇美的则是沈小溪。
张作霖一见这对璧人儿,心里就有点欢喜,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天造地设的一对,何苦来趟这浑水?现在带你媳妇儿回去,我让人给你们包十块大洋当贺礼。否则要是解不出这题目,哼哼……”说着,他一摆手,几十个警卫兵立刻冲进大厅,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用枪托“哐哐”敲着大理石地面。
沈小溪脸都吓白了,谭士英将她拉到身后,面不改色地望着张作霖。张作霖冷森森地对谭士英说:“解不出这题目,她要挨的四十军棍全算在你身上。八十军棍打下来,保准你媳妇儿今天就成小寡妇!”
谭士英回头看看沈小溪,只见沈小溪紧拉他的衣袖,泪珠儿涟涟。谭士英咬咬嘴唇,说道:“大帅,如果我解出这题目,请您答应我一件事。”张作霖哼哼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吧,什么事?”
“我俩的父亲都被关进了大牢。如果我解出了谜题,请您放了他们。”张作霖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了。拿冰玉牍片出来!小娃娃,只怕你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
这边,谭士英接过警卫兵递过来的冰玉牍片,心里不禁暗暗好笑。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谭士英有个同学,正好在给张学良少帅当副官,这五张冰玉牍片是他故意交给同学,然后通过少帅张学良进献给张作霖的。
只见谭士英假装思索片刻,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摸出另外三张冰玉牍片,说道:“大帅,其实这冰玉牍片一共有八张,上面写的是宋代传唱极广的一首词,名字叫《九张机》。”
张作霖茅塞顿开:“难怪我这五张上的诗词总是连不起来,左思右想也不对,原来其余三句在你手里!”
谭士英摆摆手:“大帅,这还不是答案所在!冰玉牍片只是冰山一角,看我给您慢慢道来。”说着,他又从包袱里掏出灯笼框和八音盒,一步步地组装好八角琉璃灯。然后,谭士英把灯面朝窗口在手中一转,只见那冰玉牍片在阳光的映衬下,温润如宝玉、璀璨如水晶,整个八角琉璃灯顿时显出灵性来。
大堂里一片鸦雀无声,-警卫兵看到那谭士英手里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架八角琉璃灯来,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傻眼了。谭士英心想:好戏还在后面呢!他对着张作霖恭敬地说道:“大帅,麻烦您让手下人把窗帘拉上,再给我扯一个电灯泡过来。”,张作霖捻着胡须呵呵笑道:“照你说的办,看你小子还有什么鬼花样!”
四面的窗帘一拉上,大堂里顿时暗下来。谭士英把一个灯泡小心翼翼放进八角琉璃灯里,然后给底座上的八音盒上好发条,整座灯缓缓转动起来,一阵悦耳的音乐轻轻响起来。谭土英走到电闸前,大声道:“各位,看好了!”说完,合上电闸,灯泡立时亮起来,炽热的白光打在八张冰玉牍片上,《九张机》的诗词被投射在粉白的墙上,煞是好看。
在场的人惊奇地发现,那墙上不
仅有《九张机》的诗诃,还有精美的水墨畫,分别绘着兰花、芙蓉、月季、牡丹、石榴花、玫瑰。秋菊、腊梅八样花卉。花下画着一个满清皇族打扮的少年和一个少女,两人或者一起执笔写字,或者共剪西窗烛花,恩爱甜蜜,堪称天作之合。张作霖不禁好奇道:“画上这男娃儿女娃儿是什么人?”
谭士英叹了一口气,说道:“画上那个穿皇袍的少年,就是顺治皇帝!旁边的少女是他的爱妃董鄂妃,她是满人,最得顺治皇帝的宠爱。可是满族的王公贵族们害怕她万一登上皇后的宝座,会破坏一直以来的满蒙联姻,更重要的是,她生下的皇子将来会继承大统,于是就……”张作霖面一部肌肉不禁颤动:“就怎样?”
“于是就密谋毒死了董鄂妃的儿子,董鄂妃受此打击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顺治皇帝万念俱灰,出家当了和尚。孝庄皇太后主持大局,对外宣称顺治皇帝得了天花暴病而亡,扶持年仅八岁的爱新觉罗·玄烨上位,就是后来的康熙皇帝。”
张作霖听到顺治皇帝和董鄂妃凄婉的爱情故事,沉默半晌,有所动容。谭士英趁热打铁道:“大帅,骨肉分离就算搁在皇家都让人肝肠寸断,何况我寻常百姓家!”张作霖默默点头,起身站立,大声说:“国宝,好一件国宝!看在你们两个娃娃解出谜题、又献出这么一件宝贝的份上,放了你们家的老爷子!”
不多时,警卫兵把谭老板和沈老板从大牢里放了出来。谭士英和沈小溪见大功告成,正十分欢喜,忽然听见张作霖厉声说道:“谭士英,你不是说这首词叫《九张机》吗?明明有九句诗词,可这宝贝上面只有八句,第九句在什么地方?说不出来,老子把你们四个一起丢进大牢里!”
谭士英心里一惊,心想:张作霖着实厉害,自己故意设计这个局,本想忽悠他上钩,谁成想反把自己给忽悠进去了,顿时后背一片冷汗。这时,沈小溪站出来,大大方方地说“大帅,第九句在哪里,我已经想出来了!”
大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小溪身上。只见她把自己脖子上挂的小项链拿出来,摘下晶莹剔透的项链坠,安在灯顶上。顿时,一道光线从项链坠底透上来,在大堂屋顶上投射下《九张机》的最后一句诗词。
张作霖拍着座椅哈哈大笑:“妙哉妙哉,第九句所藏的地方果然和词里写的一样。‘都将春色,藏在里面原来是藏在女娃娃的项链里!”
分类:传闻逸事 作者:徐晓宁 期刊:《故事会》2011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