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年间,古镇上住着一个读书人,人称杨郎。他是个老实人,不善辞令,平日里每遇急事,还会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囫囵话来。
这一年,正是农历五月二十,三更已尽,月色时隐时现。杨郎读罢一卷书,方熄燈宽衣,忽觉得窗外有条黑影一闪,他忙凑到虚掩着的窗前。只见一个家伙蹑手蹑脚溜到井台旁,朝井里扔下一包东西,随后抬头四下打量。刹那间,杨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尖嘴猴腮的家伙,不正是半月前在这里偷东西,被乡邻们抓住痛打一顿的盗贼吗?此番,他八成是潜来下毒,以报宿怨的。
杨郎当即追出门去,但那盗贼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偏巧这时,街东头做豆腐的张阿二打着个灯笼,挑着一对水桶匆匆赶来。杨郎一见慌了神,一把拉住张阿二:“别、别……”
张阿二如坠云里雾中,笑问:“别什么啊?”
“水、水……水不、不能喝!”杨郎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张阿二不以为然地说:“嘿,我黄昏时还来这儿挑水做饭吃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能喝了呢?”
“真、真的。”杨郎急得直咂嘴,“有、有人,朝、朝、朝……朝井里扔东西。”杨郎说罢,朝那口井指了一指。
张阿二把手里的灯笼移到井口,探头一望,只见水面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忍不住又笑道:“呸,有个屁!杨郎,你大概看书看昏了头,眼花了吧!”说完腾出手,毫不在乎地放下了吊桶。
按说,此时杨郎只要讲一句“有人下毒”就行了,但他越是心急越是讲不清意思。再者,杨郎也不敢完全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投了毒。
张阿二自然没有多想,只管拎起一桶水,倒进水桶里。杨郎一把按住张阿二的水桶,就是不肯让他离开。
张阿二见了,火急火燎地说:“你个书呆子,耽误事!再不走,我家灶头上的锅要烧穿啦!”
杨郎急得捶胸顿足,突然,他猛地弯下腰,趴到水桶边上,“咕咚咕咚”喝了一通!
张阿二愣住了,这才觉察到事有蹊跷。他一把挟起杨郎,想再细细盘问一番,只见杨郎摆手示意,让他稍等片刻。张阿二无奈,只得摇摇头。
不到一袋烟的工夫,杨郎就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又捂着肚子呻吟起来,头上冒出一阵虚汗。张阿二慌忙大叫,等到乡邻们赶来,杨郎已七孔流血,救不过来了。
没几日,那投毒的盗贼因在别处行窃被衙门捉住,严刑逼问下,连带着招出此事,真相由此大白。
为救乡亲,牺牲自己,这就是义!为了纪念杨郎,乡邻们在镇东头修了一座“杨王庙”,庙里供了杨郎的坐像,还养了两只羊。因杨郎是中毒而死,周身发黑,所以,不仅杨郎被漆成黑脸,那两只羊也是纯然乌色,无一丝杂毛。
每年农历五月二十,镇上的百姓都自发集合到杨王庙前,恭恭敬敬地搬下杨郎的坐像,抬着绕街游行,一路鸣锣敲鼓,吹笛奏乐。那只三尺的铜锣不是提在手里,而是用一只铁钩挂在木杠上,由两人抬着,“当、当、当……”的声音传出数里之外。
分类:传闻逸事 作者:赵荣发 期刊:《故事会》2011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