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生当上科长没几天,三猪头就拎着黑皮包上了门,简单地祝贺了几句,走时故意将包“忘”在了沙发上。
三猪头势利得很,曲生任副职时,三猪头知道他不负责工程,别说送礼,请客吃饭都不叫他。于是,曲生打定主意要退三猪头的礼,羞臊羞臊他。打开皮包一看,曲生惊呆了,里面有二十万元现钞。他以为只是三千五千,没想到三猪头出手这么大方。
晚上老婆回到家,曲生拉严窗帘,反扣上卧室门,把钱拿给她看。两人都没见过这么多钞票,每人手里拿着两三沓钞票,你敲我脑袋一下,我碰你鼻子一下,兴奋得一塌糊涂。突然,曲生想到一个重大问题:该给这些钱找个稳妥的去处,否则,要出大事。
存银行吧?现在都是实名制,存到银行一查就清楚,很容易暴露,曲生决定保存现钱。
刚结婚时,曲生藏过私房钱,那时他觉得家太大了,随手一塞,老婆根本找不着。现在才发现,家里能藏钱的地方非常有限。沙发、花盆,各种段子里早写烂了;冰箱、电视后盖要排热,有可能火化;烟道、排风口跟外界通着,既可能便宜了维修工,也容易意外曝光……
想到地下室有个闲置的煤气罐,滚圆的肚腹正适合藏钱,曲生撸起袖管要下去拎,老婆拉住了他,把智能手机递到他眼前。网上搜索显示,已经有贪官采用了这种办法。最好笑的是,有个贪官在家中的地下室、天花板、阳台上的铁管内,到处藏钱,办案人员几乎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找到钱,不晓得他是隐藏罪证,还是故意留下犯罪线索。看了这么多失败的例子,两人都有些气馁。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好办法,又舍不得把到手的肉包子扔回去,事情就这么拖着。这中间又有来送礼的,曲生都挡驾了。他明白,不找到稳妥的藏钱地点,收钱就等于给自己攒罪证。
在金钱的诱惑下,半个多月后,曲生想出一个自以为稳妥的法子:把钱存放到老宅里。父母在村里有一处独门独户的院落,父亲过世后,母亲就搬到县城与他们同住,老宅一直闲置。为了保密起见,他连妻子都没告诉,独自一人带着钱回到乡下。
把钱藏在闲房里的办法并不新鲜,有的贪官还专门买房存放赃款,最终因管道跑水,物业找不到业主,破门而入暴露。曲生觉得那些人之所以倒霉,因为买的是楼房,业主会互相影响,而老宅是独立的,可以“独善其身”。
老宅正房是三间大房,窗户都用红砖插着,入户门有两道,进去后黑咕隆咚的啥也瞧不清楚。曲生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把钱藏到顶棚里,贼进来也偷不走。
他小心翼翼地藏好钱,哼着小曲正要离开,突然感觉有东西在前面闪了一下。不会是眼花了吧?他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发现西北角上有个新翻的老鼠洞,曲生心里顿时像被塞进了一坨冰。屋里空空如也,但凡有点能啃吃的,老鼠恐怕都要来碰碰运气。藏钱计划只好取消。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曲生一直在琢磨藏钱的事。这天他散步时碰见一个做树棕床垫的游商,顿时有了主意。他把商贩叫到家里,按照自己的设计,定做了一个特殊的床垫,外表看上去跟普通的床垫没啥区别,最里面的树棕却在隐秘处安装了机关,撕开后可以取出部分特殊处理的树棕,塞进钞票,接上后能恢复原状。
打发走商贩后,曲生迫不及待地把那二十万块钱放了进去,睡在上面,没有一点感觉。他觉得这事做得天衣无缝,便开始畅想未来的进账。他估算了一下,光这一个床垫,藏个二三百万元没问题,如果以后再把老妈和儿子房间的床垫改造了,绝对能满足需要。
藏钱的问题解决了,新问题又出现了。前一段时间他拒收了好几个客户的钱,人家还以为他是真廉洁呢,都不敢给他送钱了。三猪头虽然是他的知己,可他一直忙得还没顾上帮人家办事呢。曲生知道,只要把三猪头托的事办了,财神自然会源源不断地登门。
曲生假装不经意地问属下,三猪头的项目批复了没有。下属说,起初三猪头常来催,最近倒不见踪影了。曲生心想:还是先放放,等他主动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天曲生来到单位,听到一个爆炸性新闻:县交通局长被检察院抓起来了,据说在他家当场搜出了三百多万。曲生立刻联想到了新做的床垫,如果真上门搜查,不知能否经受住考验?他隐隐约约觉得藏在床垫里的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午餐时,他又听到更详细的消息:交通局长入狱就是三猪头供出来的,三猪头两天前就被秘密拘捕了。曲生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餐桌前,看来他家床垫里藏着的不仅是颗定时炸弹,而且已经引爆。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钱退回去,三猪头本人进去了,钱只能退给他媳妇。曲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翻出钱来一看,傻了:二十万块钱不知何时被人调了包,成了二十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废纸。小偷不会这么有心,肯定是出了内鬼。
曲生气急败坏地给老婆打电话,老婆承认是她干的,她一直暗中盯着钱的下落,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曲生藏钱的地方。刚好那阵子时兴炒黄金,她觉得这笔钱闲着怪可惜的,就偷偷取出来投资,没想到金价形势突变,就这么被套牢了。
曲生气坏了,说:“你的聪明才智都用到这些地方了?”老婆小声回嘴:“还不是跟你学的。”原来老婆取钱时,发现床垫里只剩下十九捆钞票,另一捆是废纸伪装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少的一万元是曲生拿去花了。
曲生说自己没动过这笔钱,不是他还会有谁呢,难道是素来调皮捣蛋的儿子?两口子检查儿子的房间,从床底搜出个纸箱,打开一看,里面有许多高级玩具,玩具下面藏着半捆钞票……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痛斥儿子,儿子不服气地道:“我是看到爸爸往那里塞钱才发现的。反正爸爸的钱也是白来的,花一点少一点,你们藏钱还省事些。”夫妻俩被噎得不知说什么好,相对叹息。
咋个退钱呢?两人合计了一下,手头能用的钱只有十来万,还有十万块的亏空,老婆指使曲生向老妈借,老妈手头的积蓄应该有十多万。
没想到,老妈听说曲生要借钱,两手一摊,说:“我的钱早没了。”曲生急了,追问钱去了哪儿。老妈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越说曲生越高兴,最后激动地抱住老妈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两口。
原来,老妈几个月前回村里,和亲戚们唠嗑时,听说三猪头有一次回村喝大了,把给曲生送钱的事说了出来。老妈吓得一宿没合眼,第二天就把自己的存款取出来,还给了三猪头,还让他写下了收条。三猪头只当是曲生授意的,以为他还记着之前的过节,不收自己的钱,也就没再纠缠。
事后,老太太想和儿子提这事,但觉得现在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要尽量避免矛盾,反正钱已经咬牙给他垫上了,以后再找机会点醒儿子吧。
经过了这档事,曲生两口子意识到,不劳而获的钱藏哪儿也不保险。听说,瑞士银行都要公开客户信息了,收下钱,事情就脱离了你的掌控,就是在赌博,在撞大运,押上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从此,曲生灭了贪念,踏实工作,再不敢玩悬的了。
分类:新传说 作者:宫新宇 期刊:《故事会》2014年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