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祸
明朝时期,曾玉敏被小皇帝朱厚照封为河道监理,全权负责榆河的疏浚。按照规矩,临行之前,他先要去觐见皇上,接受封印,同时也要对皇上表表忠心。
这天一早,他赶去上朝,朱厚照打着哈欠给他授了封印。曾玉敏接过封印,叩头谢恩,又表了忠心,按说这就齐了,但皇上却小声说道:“你过来,我给你个好东西。”
曾玉敏受宠若惊,忙跪行几步,来到皇上的御座前。皇上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他手里,叮嘱道:“好好养着,回来的时候交给我。”曾玉敏忙谢了恩,恭恭敬敬地把锦盒捧在胸前,退到一旁。
退了朝,曾玉敏回到府上,来到书房里,关好门窗,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谁知锦盒刚打开一条缝,忽然有个小黑虫从缝里飞了出来,一头撞到他的脸上,他一蒙,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打,那小黑虫又飞了起来,然后一头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小黑虫在他的耳朵里折腾起来,疼得他直跳脚,他把这侧耳朵朝下,单腿蹦啊蹦啊,小黑虫却不出来。他又伸出小手指头去掏,结果非但掏不出,反被小黑虫狠狠地咬了一口。曾玉敏疼得“哇哇”大叫,一头冲出书房,跑进卧室,对老婆喊道:“我耳朵里进虫子了,快帮我……”
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打住了话头儿。他猛然想了起来,这只虫子,那可是御赐的,皇上也说得明明白白,让他把虫子养好了,回来的时候交给他。这还没出发呢,就先把虫子弄死了,皇上还不得治他的罪?他忙对老婆说:“你看能不能把虫子活着掏出来?”
他老婆扒着他的耳朵瞧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行啊。虫子虽说小,可耳朵眼儿也不大呀,如果用挖耳勺去挖,那虫子是必死无疑的。”曾玉敏连忙摆摆手说,那就不能掏。他忽然想起,安定门内有个薛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兴许有办法,忙派了家人去请。
家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位不速之客登门了。这位客人的来头可不小,乃是当朝内侍总管刘瑾的心腹曹成。曹成一进门,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曾大人担当重任,刘公公特派我来给大人道贺。您给刘公公的孝敬呢?”
曾玉敏被那小虫子折腾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见到曹成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他马上从书房里取来了笔墨纸砚,写道:“下官患了耳疾,两耳已聋,听不到话了。公公有话,可写于纸,下官遵照办理就是了。”
曹成看着纸上的字,气得直瞪眼睛。刘公公虽然敢明目张胆地要孝敬,但也坚决不能落到字据上,这难保不会招灾惹祸呀。曹成气得骂道:“你这是存心要跟刘公公过不去吗?等着,你等着!”说完,他就气呼呼地往外走。
这时,家人正好请来了薛大夫。曹成才知曾玉敏得病不假,只得悻悻地走了。薛大夫问明了情形,又查看了曾玉敏的耳朵,皱眉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马上让人拿来一壶酒,又在酒中放了两味草药。半个时辰后,那酒已变成了黄色,并散发出淡淡的药味儿。薛大夫让曾玉敏侧身躺好,他用筷子蘸了药酒,滴入他耳朵里。过了半个时辰,却见那小黑虫仍是趴在曾玉敏的耳朵里不肯出来,不觉叹了口气,然后在纸上写道:虫难驱出,另请高明。
连薛大夫对这小虫都束手无策,别人更是没有办法了。曾玉敏急得直跺脚,却又苦无良策,只得任它留在耳朵里了。
专心治河
天亮之后,曾玉敏赶到户部,支取了四百万两白银。榆河知府滕大人早已派来了运银的车队和护银的差役,清点完数目,即刻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几日后,众人安抵榆河府。滕大人看到如此之多的银子,眼睛里早就放出光来。他先让人把银子存入库房,派了重兵把守,然后就设宴给曾玉敏接风。寒暄过后,他凑近了曾玉敏的耳朵,小声问道:“这银子,大人想怎么花?”
曾玉敏命手下取来笔墨纸砚,在纸上写道:“本官耳疾,现已失聪。”滕大人只好写出来:“治河之银,大人如何筹划?”曾玉敏回问:“兄台如何筹划?”
滕大人在官场混迹多年,最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也不可无。朝廷拨下了巨额治河款,按以往的规矩,那官员们是要层层扒皮的,最后用到治河上的银子,是少之又少。但这也是上上下下达成的默契,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更不能落到字据上,不然,对方往皇上那儿一捅,自己就得被灭九族啊。
滕大人狡黠地一笑,回写道:“全听大人吩咐。”
皮球又给踢了回来,倒轮到曾玉敏为难了,他没治过河,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他正犹豫着,耳朵里的小虫忽然闹开了,疼得钻心。他急切地喊道:“我耳朵里进了虫子,你们当地可有人能想办法帮我掏出来?”滕大人想了想,忙命手下快去城西找苏先生。
苏先生是教书的,足智多谋。他赶过来,看了看曾玉敏耳朵眼儿里的小虫子,拿过笔来,在纸上写道:“此虫顺着钻进耳朵,现翅膀乍开,耳洞窄小,绝难活着出来。如若非要活着出来,就只有割开大人的耳洞了。”
曾玉敏看了他写的字,吓得跳了起来,耳洞哪是说割开就割开的?苏先生却不慌不忙地在纸上又写了一个字:“噬。”写完了,苏先生丢下笔,转身就走了。
曾玉敏看着那个“噬”字,心里猛地一抖。“噬”,那就是吃啊。小黑虫蛰伏在他的耳朵里,无以为食,只能吃他。从耳朵眼儿往里吃,没多少日子就会吃到他的脑子,非把他活活疼死不可。一瞬间,曾玉敏如醍醐灌顶,看来皇上让他养这只黑虫子,就是要用虫子来换他的命啊。要是他养不活虫子,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也不知自己得罪了谁,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皇上才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对付他,杀他于无形。自己死就死了,可不能累及家人啊,死也要死个清清白白。
滕大人贼心不死,继续找曾玉敏讨话。曾玉敏铺开纸,提笔写了两个遒劲的大字:“治河!”滕大人看曾玉敏决心已定,哪敢再说半个不字,忙着安排去了。
曾玉敏下决心不让人逮住一点儿把柄,干起活儿来也就格外用心。从采买原料,到雇佣役工,无不亲力亲为。这还不放心,他干脆在河边搭了个窝棚,晚上就住在窝棚里,时刻不离河道。
惊天秘密
再说那苏先生,不愧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隔几日就给那小黑虫子喂几滴酒。那小黑虫子喝了酒,竟沉醉不起,也就不折腾了。曾玉敏只是耳聋听不到啥,却并不感到疼痛,那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大半年后,榆河疏浚完毕,曾玉敏就要回京复命了。苏先生赶过来,展开一张纸,上面写着:“有个法子,当可一试。”他让曾玉敏坐下,侧着脑袋,把耳朵露出来。苏先生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后,从里面爬出一只小黑虫子,径直向曾玉敏的耳朵眼儿爬去。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却见那只小黑虫子在曾玉敏的耳朵上停住了,探出头,看着耳朵眼儿里面。
这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另一只小黑虫子,从曾玉敏的耳朵眼儿里爬了出来。苏先生一把抓住了小黑虫子,放回盒子里,然后兴奋地对曾玉敏说:“出来了,大人,虫子出来了!”
顿时,曾玉敏觉得耳朵里一阵轻松,头也不疼了,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十分高兴,忙谢过了苏先生,再看看那只小黑虫子,仍然活着,不觉更是兴奋,问道:“苏先生,你想出了什么法子,竟如此绝妙?”
苏先生笑道:“我不过寻了一只母虫,就把它给引出来了。虫子活着,无非是为了食和色,为此就不顾生死了。人呢,虽是有脑子,但也比虫子强不了多少,无非名利权色而已。大人一心为民,驱除了名、利、权之心,好生令我敬仰。”
很快,曾玉敏回到京城向皇上复命。皇上听完并未表态,又一名官员上奏道:“曾大人疏浚榆河河道共用银四百万两,一文未贪。修葺当地镇上的石桥时,因石材涨价,预算不足,曾大人还自掏二百两白银,使石桥如期完工。”
皇上一摆手说:“不能让曾爱卿出了力又赔了银子。户部,即刻补给他二百两银子。”
曾玉敏听了,心里一颤。他万万没想到,皇上还派了人监视他呢,他的一举一动,早在皇上的掌控里,若真动了贪念,怕是即刻就要掉脑袋。他不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时,皇上把他叫到跟前,小声问道:“曾爱卿,我赐给你的小虫,可还活着?”
曾玉敏忙拿出那个锦盒,说:“回皇上,还活着。”
皇上高兴地说道:“老师说这虫儿过不得冬,看看,过了一个冬天,它还活着,我看老师还有什么话可说!”说完,他接过锦盒,连下朝都不说,就跑到后面去了。
曾玉敏好像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一时还难以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分类:传闻轶事 作者:魏炜 期刊:《故事会》2016年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