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晶民头脑特别灵光,而且是个“吃亏难受,占便宜没够”的人。最近,他凭借书画方面的特长,调到了省城一个文化部门。
这天,在一个饭局上,王晶民认识了“芦雅斋”的老板刘品。这刘品,长得五大三粗,说自己刚刚从国外回来,开家小店玩玩。王晶民撇撇嘴,心说:又是一个想附庸风雅的土豪,但他这个店对自己有用。从那以后,这王晶民就隔三差五地往“芦雅斋”跑,把自己和儿子的字画拿到那儿寄售。
几个月过去了,刘品还真帮他卖了十几幅,价钱也可以。王晶民一乐,想着:可捉住一个能卖我字画的主儿了,这人必须深交!王晶民就想送刘品几幅字画加深感情。但当王晶民铺开宣纸后,心里“咯噔”一动,小算盘“啪啪啪”地打开了,谁能保证我的字画日后不升值呢?要是那样,岂不是太便宜这个刘品了。于是,王晶民改变了主意,字画不送了,改送刘品一个印章。印章不像字画,不怎么会升值,上面刻上“刘品之印”四个字,既显得文雅,又能传达心意。
王晶民翻出了一块高仿鸡血石料,左瞄瞄,右看看,就要动手。在他看来,这刘品虽然开的是字画店,但他在这行里只是个菜鸟,这石料,他哪儿辨别得出好坏高低来?还不得当个宝贝捧着。
正在这时,王晶民的儿子王弟回来了。王晶民眼前一亮,哈哈,这玩意儿哪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就让我儿子练练手吧,于是“一二三四”对王弟说了。三天后,王弟对父亲说,印章弄好了。王晶民就随口说:“那,你再辛苦一趟,给那个刘品送去吧。”为了做足表面功夫,王晶民还特意写了封辞藻华丽的信,让王弟一并带去。
王弟来到“芦雅斋”,将印章和信交给了刘品。刘品把印章拿在手上看了看,一愣,问:“这是你父亲专门为我刻的?”
“对对对,我爸爸说您特够朋友,特意为您刻的。”
“这石料?”
王弟一愣,因为他不知道这高仿的石料是不是被刘品看出来了,就吞吞吐吐随口应道:“啊,这是我爸爸保存多年的好石料。”说完,他心虚得直擦汗。
刘品大笑,说:“那,谢谢了!”
王晶民听儿子说完送印章的过程,乐得直颤,暗暗地想:我真没看走眼,这刘品,什么都不懂。他要是能看出高仿的东西,那太阳得从西边升起来。赶明儿,我得多往他那儿送一些寄卖的字画,多赚些回来。
这天,王晶民要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刻枚印章,他明白,这次血本是要出的。于是他就去取一块自己珍藏的真品鸡血石。可怪了,这鸡血石竟没了!他急了,在屋里屋外翻了七七四十九遍,翻得像日本鬼子进村似的,但就是找不着。这时,正巧王弟进屋,王晶民就随口问他。一问二问,原来那天王弟一时找不着那块高仿石料,就随手在王晶民的石料盒子里翻了一块。王弟认为这也是块高仿石料,可他哪能想到,这是价值十万块钱的真品呀。
王晶民气得“啪啪啪啪”给了儿子几个大耳刮子,边打边骂:“教了你几年,怎么还是一点眼力都没有?”
十万块钱的石料白送给了刘品,王晶民心疼得直想跳楼。他岂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琢磨来琢磨去,决定硬着头皮亲自出马把它讨要回来。
王晶民来到“芦雅斋”,没开口先笑得像个弥勒佛,然后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刘兄,那天我给您刻的印章,太急了,少了东西。”
“嗯,什么东西?”
“这印章应该是双边双框,在侧面也应该有敬语的,可是我一忙,竟忘记了。您看,您先给我,我拿回家补上,再给您送回来,好吗?要不,这多失礼呀!”
刘品摇摇头,说:“哎,不用麻烦了。”
“您这是什么话,小弟我既然送您一枚印章,怎么也得下足功夫不是?”
刘品思忖了一会儿,从屋里取出那枚印章,递给了王晶民。那一刻,王晶民真想喊万岁。
半个月后,王晶民将偷梁换柱的一枚高仿鸡血石印章给刘品送了去,并顺带了一大批代卖的字画。
刘品扫了一眼印章,又在手上掂了掂,一愣,随即盯着王晶民要说什么。王晶民如坐针毡,结结巴巴地说:“刘兄,这印章如何?”
刘品微微一笑,一甩手,将印章扔到了一边,说:“不错,不错!看来,真不能小瞧你呀!”
这天,王晶民正在家中作画,儿子王弟回来了,从汽车后备厢卸下来半车的字画。
“哎哎哎,怎么回事?”
王弟哭丧着脸,说:“刘老板说了,咱们这字画卖不动,他怕耽误事儿,所以全给退回来了。”
啊?王晶民开口就骂。
从那以后,王晶民与刘品再无来往。
半年后,一个特大消息在当地书画界传开了,说国内著名的书画家石波个人篆刻书画展在省博物馆开展。王晶民闻听,心里那个激动呀。他到省城快一年了,极想认识一下这位十几年前从省城走出去的石波大师,可石波这人太低调,好多省城的人都见不着他,认识他的也有限。这下好了,他的个展,总得露面了吧。王晶民就抡胳膊抡腿地使出浑身解数,想着一定得攀附上这个大师。要知道,只要石波指点指点,那自己就能飞黄腾达了呀。这石波可是对自己今后发展有用的贵人。
开展这天,省博物馆人山人海。王晶民竟在大门口看见了刘品。那刘品和一群人,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王晶民感到一阵恶心,他装做没见着,脸一扭,走了过去。
王晶民进了大厅,突然发现人们围着一个玻璃展台,里三层外三层的。什么好宝贝这么吸引人?他挤进去一看,“刷”地眼直了。怎么回事?原来这是石波的一组篆刻印章,而正中那枚分明是自己送给刘品的,这印章怎么会到了石波手上?难道这刘品与石波有特殊关系不成?但这只是一块极普通的高仿鸡血石呀,难道石波也不识货?王晶民心存疑惑,凑上前细细一看,呀,原来自己刻的这枚印章又被加工了,在印章的側面有一行遒劲有力的行书:“看透而不说破,乃君子之风也。”王晶民眨眨眼,似乎感到什么,又说不出。而这字体,他太熟悉了,因为他曾临摹过千百次,没错,绝对是石波的。天,这是化腐朽为传奇,真正大师也!
这让王晶民想认识石波大师的心愿更加迫切了。这时,一个熟人走过来,对王晶民点点头,说:“哟,王老师也来了呀。”
“不敢当、不敢当。你也是来观摩的?”
“是啊。”那人边说边往大门口一指,说,“你怎么不去和石波大师打个招呼?”
王晶民一惊,怎么,原来刘品站的那群人中就有石波,怪不得刘品钻那儿去了呢。他冷冷一笑,说:“哎,你看到那个穿红西服的人了吗?他叫刘品,一个商人,也是一个小人。我讨厌他。”
“你说谁?”那人瞪大了眼睛,“穿红西服的?他就是石波大师呀!”
这下子,王晶民彻底蒙了,好半天他才回过味来——原来一直自诩头脑灵光,没想到却做了一件大傻事儿。
王晶民不知自己是怎么挪到石波面前的,他刚要开口问好,石波摇摇头,把食指竖在嘴唇边,“嘘——”然后指指天,指指地,淡淡地说:“王先生,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哈哈哈哈……”那一刻,王晶民的脸像烧透了的对虾,红得不能再红了。
分类:新传说 作者:范大宇 期刊:《故事会》2017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