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精美绝伦的传世珍品,引来了贼人的觊觎,掀起了复仇的欲望,交织着难言的情感……
1.推理天才
陆舫是石城公安局重案组组长,这天早上晨跑时,他发现一处居民区围了一堆人,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太,正吵得不可开交。原来,这两人是邻居,冲突的起因是一盆兰花。当时兰花放在外面,老汉去端花时,被老太一把揪住,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老汉咬定说花是自己养的,夜里忘了往回端,老太坚持说自己才是花的主人,一大早刚把花端出来。
两位老人情绪激动,围观者分不出真假,连劝都没法劝。正僵持不下,一个青年男子越众而出说道:“让我来当一次裁决者!”
这个男青年身材瘦削,面容英俊,目光深邃,他的出现吸引了所有关注,人群中有人问道:“你知道谁在说谎?”男青年淡淡一笑,伸手摘下一片草叶,说道:“我不知道,它知道!”
围观者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男青年什么意思,但陆舫却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时男青年举起那片草叶,示意大家细看,只见碧绿的叶子上,缀满晶莹的水珠,男青年不疾不徐地说道:“一盆花在外面放上一夜,肯定会结满露珠,可你们看这盆花,有一滴水珠吗?”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把矛头对准那个老汉,老汉灰溜溜地钻进屋子里不敢出来了。
人群散后,陆舫继续跑步,剛跑出没几步,身后有人撵上来,和他并排慢跑着,竟然是刚才那个男青年。陆舫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说道:“行啊小伙子,有两把刷子。”
男青年嘻嘻一笑,说道:“班门弄斧,让你见笑了。”
陆舫微微一怔,只听男青年说道:“我不仅喜欢推理,还喜欢观察,刚才我注意了每个人的表情,一般人是真的辨不出谁在说谎,但你明显不一样,从你的表情和眼神里,就能够看出来,你胸有成竹,洞悉一切,可你又不像我那样沉不住气,所以我才会对你充满好奇。可否冒昧问一句,你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陆舫不答反问:“推理每一件事,观察每一个人,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爱好?
男青年说:“因为我是写推理小说的,这也算是职业习惯吧。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舫对男青年印象不错,就报出了真实身份,男青年又惊又喜:“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探陆舫?我听过你很多的传奇故事,还在我的小说里借鉴过你的破案手法,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说着,他热情地伸出手,“我叫林丘,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一边慢跑一边闲聊,聊得颇为投机,林丘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刚写了一部推理小说,烧脑程度和破解难度很高,我给很多朋友看过,没人能猜出凶手是谁,也没人能看出作案手法。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个大行家了,说什么也得让你的法眼鉴定一下!”
让一位重案组组长去破解一部推理小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陆舫笑了笑没说话,但林丘不知是太有自信还是太没眼力见,当场就开始讲述那部小说的情节。
让陆舫没想到的是,这部小说情节扑朔迷离,作案手法高明,凶手隐藏很深,他一时半会儿竟然参详不透。看到陆舫皱眉不语,林丘乐坏了,说道:“推理小说说穿了就是跟读者的头脑较量,连你都猜不出来,我就彻底放心了,要不要我揭开谜底?”
陆舫摆摆手说道:“我可没有普通读者的权利,猜不出来就直接跳到结尾,将来真要遇到这种犯罪手法怎么办?”说到这儿,陆舫瞄了眼手表,“我得去上班了,随后跟你联系,你住哪儿?”
林丘说道:“我不是石城人,家在外地,平时到处漂泊,寻找素材和灵感,我目前住在红叶宾馆,301房间,随时恭候大驾光临。”
陆舫苦思了整整一天,才一步步抽丝剥茧,解开了小说中的谜题,他不得不对林丘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只有真正的推理天才,才能设计出那种高智商的犯罪手法。
下班后,陆舫来到红叶宾馆,从三层电梯出来,正对的就是301房间,他按了门铃后,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猫眼却陡然暗了一下,分明有人在里面窥视自己,最奇怪的是窥视在继续,门却始终没有开,这让陆舫感觉浑身不舒服。
陆舫敲了几下门,门终于开了,出现在陆舫面前的并不是那个推理天才,而是一个中年壮汉,一米七左右的个子,敦敦实实的身板。他冷冷地打量着陆舫,目光中充满警觉。陆舫愣了一下问:“请问林丘住这儿吗?他让我来301找他。”
壮汉的普通话听上去非常生硬,他没好气地说:“你眼瞎了?这是301吗?”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舫碰了一鼻子灰,苦笑了一下,重新去看门牌,这才发现,房间号码不是301,而是307,有一块没撕净的广告底胶,恰好遮住了7上面那一横,加上走廊里光线昏暗,才导致他找错了房间。
陆舫重新找到了301房间,见到了林丘,等他道出那部小说的谜底之后,林丘竖起大拇指说道:“我就知道,再高明的犯罪手法也难不倒你,不过能让你这个刑侦高手大费脑筋,我已经对这部小说很满意了!”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陆舫谈起刚才误敲307房间门的经过,林丘脱口而出:“你见到那个日本人了?”
陆舫沉吟道:“那是个日本人吗?我听出他汉语不太流利,猜到他不是中国人。”
林丘说道:“我见过他向前台小姐深鞠躬致谢,很像日本人的礼仪,还有一次在走廊上无意间听到他用手机跟人通话,虽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能听出是日语。”
陆舫点点头:“你观察得倒是挺细致,这个人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林丘说道:“我感觉这个人很奇怪,他整天闭门不出,窗帘在大白天都拉着,神情中总是有种警觉戒备之色,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
陆舫眉头越皱越紧,忽听林丘哈哈一笑:“也许只是我想多了吧,写推理小说的跟你们警察一样,看谁都有点可疑!”
陆舫告辞出来,走出红叶宾馆时,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回头往高处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半张面孔和一双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正默默地窥视着自己。那双眼睛撞上陆舫目光的一刹那,窗帘就迅速合拢了。endprint
陆舫目测了一下那扇窗户的位置,确定正是307房间,那个日本人为什么要窥视自己?他心里究竟有什么鬼?
陆舫顺着红叶宾馆正对的方向,一路往前走,走出大概一公里路,他看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仿古建筑,招牌是五个鎏金大字:开元古玩城。
2.文物大盗
这家古玩城正在举办一场规模很大的秋季展销会,各种古董文玩琳琅满目,吸引着众多参观者的目光。陆舫在古董鉴赏方面是纯粹的外行,只能看个热闹,他的目光在那些奇珍异宝上一掠而过,却被置放这些古董的底座牢牢吸引。这些底座都是古色古香的根雕,每一件都造型雅致,独具匠心,与上面的古董相互衬托,颇能起到红花绿叶相得益彰的效果。
一个白发老者正远远地站在那里,神情严肃地审视着一件根雕,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很不满意,他取出一把凿刀,走到根雕面前,俯下身去,仔细地雕琢修改着根雕的某处细节。陆舫很感兴趣,凑过去问了一句:“老爷子,这是您的作品吗?”
老者睬都没睬他,陆舫讨了个没趣,正准备走开,身后传来一个豪爽的声音:“这不是陆警官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热情地跟陆舫握手,陆舫想起来了,这个人姓高,家里被盗过几件珍藏的古董,是陆舫破获了那个案子,帮他找回了丢失的古董。聊了几句后陆舫才知道,这位高老板现在发展得不错,是这家古玩城的主人。
陆舫指了指那位老者的背影,说道:“那位老爷子是这些根雕的作者吗?脾气好像有点怪啊!”
高老板哈哈说道:“艺术家嘛!都有点怪,你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吗?著名的根雕大师白墨。他为了展示自己的根雕作品,主动找上门来要跟我合作,我何乐而不为呢?我带你去看一件价值连城的文物,那可是我们古玩城的镇馆之宝!”
高老板领着陆舫来到一处展台前,只见一件造型古朴的大型根雕底座上,放着一个玻璃罩子,罩子里是一件造型精美的镂空瓷瓶,瓶身上是双鱼嬉水的图案。高老板挥手叫过来一名讲解员,吩咐道:“你给这位客人讲一讲这只瓷瓶的来历和珍贵之处!”
讲解员口齿流利地介绍着:“这只清乾隆御制粉彩镂空瓷瓶,是古代陶瓷中的艺术珍品,历来被皇家珍藏,清末时流落到国外,后来在一次拍卖会上,被一位老华侨花巨资购得,而我们高老板正是这位老华侨的族侄,老华侨把瓷瓶寄存在这里,除了支持族侄的事业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他想让这件命途多舛的传世珍品,见证今天这个盛世,供世人观瞻,与识者共赏……”
陆舫频频点头,说道:“讲解得很好,老高,你手底下有人才!”
高老板说道:“她入行不久,还需要锤炼,我们这儿最优秀的讲解员叫何洁,她怀孕七个月时,我都没准她的假,一直让她担任首席讲解员,前不久才回家待产,要不然今天就让她给你讲解了……”
陆舫只是说句客套话,没想到高老板是个话痨,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陆舫正有点不耐烦,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后,他对高老板说:“刚刚发生一起命案,我得赶紧过去,失陪了!”
破获这起命案后,还没等陆舫缓口气,重案组又接到了新的报案,报案者正是开元古玩城的高老板。陆舫率队赶到后,高老板迎上前来,哭丧着脸说道:“陆警官,你一定要帮帮我啊,古玩城遭窃了,其他什么都没丢,唯独粉彩瓷瓶丢了,我可怎么向叔叔交代啊!”
陆舫带着手下队员,开始对案发现场进行勘验,两个小时之后,陆舫综合各方结论,向队员们介绍了勘查结果:“这是一起非常专业的盗窃案,具有典型的高科技犯罪特征,作案者用特制工具剪断门锁,进入古玩城,目标明确地盗走那只价值连城的瓷瓶,从入室到离开,大约只有三分钟左右。最关键的是,古玩城的监控系统和报警设备,都遭到电磁脉冲攻击,作案者应当是携带了自制的EMP发射器,这种装置足以让一定范围内的电路彻底瘫痪,也就是说,我们无法通过监控,察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另外,作案者经验相当丰富,他全程戴着手套,现场没留下一枚指纹……”
队员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显然是知道遇到了难啃的硬骨头,陆舫环视众人,语气却异常轻松:“作案者的确很狡猾,但他毕竟不是神仙,能飞着进来飞着离开,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东西。我们提取了作案者留在现场的脚印,足迹鉴定专家正在紧张地工作,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队员们都是行家里手,对脚印鉴定的重要性心知肚明,专家可以根据步伐间距判断出身高,根据脚印深浅计算出体重,作案者的体态特征,也就有了一个大致轮廓。
专家很快匆匆赶到,递给陆舫一份足迹鉴定报告,陆舫看完报告后,交给队员互相传看。他一边踱来踱去,一边轻声自语:“身高一米七,体重七十公斤,体形偏胖,穿四十三码的鞋……”
陆舫眉头越皱越紧,眼神却越来越亮,他忽然掉头便走,同时喊了一声:“跟我走!”
队员们莫名其妙,有人问了一句:“队长,去哪儿?”
陆舫头也不回,答了一句:“红叶宾馆!”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红叶宾馆,在307房间前,陆舫又是按铃,又是拍门,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回应。等随后赶到的宾馆服务员打开门,才发现房间里已人去屋空。
陆舫和两名队员小心翼翼地进入房间,先从地上提取了脚印,交给足迹鉴定专家,这才开始搜查现场,很快找到了部分作案工具和手绘的古玩城內部图纸,在窗台上还放着一架高倍数望远镜,陆舫拿起望远镜放在眼前,一公里外的古玩城尽收眼底。
刚才在看到足迹鉴定报告后,陆舫立刻把作案者的轮廓和脑子里一个可疑者的形象,联系到了一起,这也许只是一种职业的本能,而搜查结果显然让这种直觉再次得到了验证,现在就等那份最关键的鉴定报告了。
鉴定报告很快交到陆舫手中:307房间里的足迹和作案者的脚印,确系同一人所留。
陆舫长长呼出一口气,这起看似深不可测的盗宝案,瞬间便水落石出,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更令陆舫不太习惯的是,他破案一向是靠自己的专业能力,这次却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在拜访林丘时误闯307房间,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锁定盗宝真凶。endprint
正想着林丘呢,林丘就出现了,他探头往307房间看着,跃跃欲试地想进去,被陆舫拦住了:“小林,这是嫌犯的房间,无关者不得进入!”
林丘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写了那么多推理小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真刀实枪的场面呢!你就破例让我进去看看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推理出一些线索呢!”
陆舫啼笑皆非地说道:“你当这是自由市场买菜呢,还讨价还价的,这是纪律,我哪能带头违反?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林丘白了陆舫一眼,说了句不够意思,掉头回自己的房间了。
陆舫查看了红叶宾馆的监控,发现所有楼层的监控都完好无损,唯有307房间所在的三楼,摄像头遭到了人为破坏。陆舫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思。
陆舫从宾馆前台的监控录像里,提取了那个盗宝嫌犯的照片,一面迅速组织警力展开搜捕,一面在公安内网上进行查询。由于怀疑嫌犯是日本人,陆舫还向日本警方提出了配合调查的请求。
嫌犯身份很快查明,系日籍在逃文物大盗山本孤村,山本孤村做过很多惊天大案,不知何时竟然潜入了中国,这家伙也真够厉害,流落异国他乡,不但没有收手,反倒凭着高人一等的手段,盗走了属于中国人的传世奇珍。
重案组成员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发誓要把这个挑衅中国警方的文物大盗抓捕归案。由于山本孤村在盗宝的当天便被迅速锁定,警方得以及时布控,在所有交通要道设卡检查,因此山本孤村并没有机会离开石城,搜捕到他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奇怪的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警方连山本孤村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个神秘的文物大盗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3.足迹疑云
连绵秋雨过后,天气终于放晴,从红叶宾馆走出一个瘦弱的男青年,正是那位推理小说作家林丘。他打了一辆车,来到火车站,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等着火车进站。就在这时,有人坐在了他身边,林丘转头一看,不觉惊呼道:“陆大警官?你怎么来了?”
陆舫微笑着说:“我们好歹相识一场,你要离开,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林丘说道:“你忙于办案,我哪能打扰?对了,那个日本人抓到了吗?”
陆舫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总有落网的一天。”
林丘说道:“说实话,这家伙还真是个高手,连我都对他有点佩服!”
陆舫笑了笑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山本孤村的确不是省油的灯,但他还不是当了别人的替罪羊?”
林丘微微一惊,看着陆舫说道:“听你话里的意思,难道他不是盗宝之人?”
陆舫说道:“山本孤村的确意在盗宝,只不过有人抢在了他的前头,还把黑锅扣到了他的头上,这就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林丘看上去很好奇:“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陆舫盯着他,冷冷地说:“一位推理高手,一个犯罪天才,这个人是谁,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林丘突然沉默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低估了你!”
陆舫有些意外:“我并没有直接证据,你完全可以否认。”
林丘苦笑一声:“像你这种刑侦高手,既然已经识破了一个人,顺藤摸瓜,还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唉,没想到费尽心思设的局,就这么轻易被你识破了!”
这下轮到陆舫苦笑了:“轻易识破?你太高看我了。你精心设的这个局,把一大帮专业的刑侦人员都绕进去了。这个局最具有迷惑性的地方在于,山本孤村确实意在盗宝,而作案者留下的脚印,既符合他的基本特征,又和他房间里的足迹完全吻合,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福尔摩斯来了,恐怕也会把他锁定为作案者……”
“当然,”陆舫顿了顿说道,“再完美的犯罪计划,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我还是发现了一些疑点,比如三楼的摄像头被人故意弄坏了,但山本孤村似乎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房间里进行的,破坏走廊里的监控意义何在?再比如,房间地板上的脚印和作案现场的足迹,确为同一人所留,甚至是穿同一双运动鞋形成的,问题是谁会在宾馆房间里,放着拖鞋不穿,始终穿着一双运动鞋?还有,如果山本孤村是盗宝后才离开的,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逃离石城,为什么警方全城布控搜查,却连他的一点踪迹都发现不了?”
林丘认真地听着,陆舫继续往下说:“我一直在推敲这些疑点,却始终不得其解,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带来了满城泥泞,也赐予了我灵感:我看到一个小伙子,背着他的女朋友,从泥泞中走过,留下两行很深的脚印……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其实脚印也是可以造假的……”
林丘长叹无语,陆舫接着说道:“想通了这一点,再结合那些疑点,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了。想到我跟你认识的前因后果和种种巧合,我开始把怀疑的目光落到你身上,我先去调查了那两位因为一盆花而起冲突的老人,果然,他们是被你重金买通的,你跟他们演那场双簧,只是为了制造跟我认识的机会,把我诱入你设好的圈套。好了,接下来,让我推断一下你计划的基本步骤和作案过程……
山本孤村觊觎宝物,却不知早被你窥破意图,你用一部推理小说作饵,把我引入红叶宾馆,事先用广告底胶将307变成301,让我误敲山本孤村的房门,在跟我见面交谈时,又有意透露山本孤村的可疑之处和他的日籍身份。你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这个文物大盗纳入我的视线,让我在古玩城失窃案发后,能第一时间想到他……
你計划的第二步,就是嫁祸给山本孤村,你的身高和山本孤村基本一致,但比他瘦弱不少,体重至少轻三十斤左右,鞋码也小两号。于是你身缚三十斤的重物,穿上大了两号的鞋子,进入作案现场,盗走粉彩瓷瓶,留下伪造的脚印。
当然,足迹鉴定法是一门体系完整的学问,每个人的步伐特征和行走规律都不一样,鱼目混珠还可以,以假乱真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抓到山本孤村,提取他的脚印,经过鉴定对比,很快就能判断出真伪,所以你计划的第三步,就是让山本孤村彻底消失。据我估计,山本孤村做贼心虚,他既有案底在身,又在房里藏着作案工具,你只要雇人假扮警察,去敲他的房门,就能将他惊得跳窗而逃了。也难怪警方遍搜全城也找不到他,只怕案发之时他早就逃到千里之外了……endprint
然后你进入了山本孤村的房间,先擦洗干净他原先的足迹,再留下和作案现场一致的脚印,计划的最后一步就完成了,你成功地将警方引入了歧途。为了避免三楼的监控拍下关键内容,你提前弄壞了走廊里的摄像头……”
陆舫讲完后问林丘:“这就是我的全部推断,有什么不对的吗?”
林丘叹道:“就像你亲眼所见一样,我现在只想说一句话:既生瑜,何生亮……”
陆舫正色道:“你这方面的才能,绝对不在我之下,只不过你忘了一件事:邪恶永远无法战胜正义!”说到这儿,陆舫的语气里,有了痛心疾首的味道,“像你这样的推理天才,干什么不好,为何非要用自己的才能去犯罪?”
林丘淡淡一笑:“在悬崖间走钢丝的生活,本来就是我想要的。我设定这个计划,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是拥有心仪已久的珍宝,二是挑战心目中的警界传奇。可惜啊,两个目的都没达到,败在你手里的同时,我连真正的粉彩瓷瓶都无缘一见!”
陆舫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林丘一字一句说道:“我盗走的那只粉彩瓷瓶,早就被人偷换成了一件赝品!”
4.迷雾重重
林丘带着陆舫来到一片树林,挖出那只瓷瓶。陆舫接过那只精美无比的镂空瓷瓶,拿在手里反复观看着,实在看不出这只瓷瓶跟自己那天在古玩城见过的真品瓷瓶,有什么区别。
林丘苦笑一声:“如果这么看,就能看出是假货,我就不会上当了。制造这件赝品的是绝顶高手,除非是专业的鉴定人士,才有可能用肉眼辨出真伪,连我都需要用放大镜反复察看每处细节,才能确定这是一件赝品。”
陆舫把林丘押送回去后,找来多位古董鉴定专家,对这件瓷瓶进行了专业鉴定,结果印证了林丘的判断,这是一件精心打造的高仿赝品。陆舫开始重新分析这桩扑朔迷离的奇案,他首先产生了一种怀疑:古玩城内这只粉彩瓷瓶,是否本身就是一件赝品?但这种可能性很快被排除,高老板告诉他,粉彩瓷瓶摆上展架之后,曾有一批全国知名的文物鉴定专家组团前来参观,如果瓷瓶不是真品,很难逃过专家法眼。
问题是除了林丘夜盗这一次,古玩城从来没有在晚上被撬过门,当然也不可能进过人,也就是说,以赝品换掉真品,肯定发生在白天。那么,究竟是谁,竟有如此手段,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偷天换日的勾当?
陆舫去查看了监控录像,却什么线索也没找到。监控虽然二十四小时运转,但在古玩城并未出现状况时,是没人会去细看监控录像的,最要命的是为了节省储存空间,这种监控的内容都是七天自动覆盖。也就是说,以假换真一周之后,监控录像里就无迹可寻了。
陆舫详细了解了这次古董展销会的防盗措施,高老板告诉他,他们采取的是内松外紧的防范方式,展销大厅里并无专人盯守,但古玩城有内外两道门,门前都会设卡检查,要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携带一只偌大的瓷瓶进出,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陆舫和队员们分析了整个案情后,一致认为内部作案的可能性最大,不过即便是古玩城的员工,也是需要通过两道门检的,想盗走瓷瓶,没有门卫配合,同样难以办到。现在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几名负责把关的门卫,难道真的是他们串通一气、监守自盗?
专案组对那几位门卫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后,很快排除了他们的作案嫌疑,这几个人都是退伍军人,有的还因为见义勇为受过表彰,私下里也没有太多来往,串通作案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案件的侦破工作,似乎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陆舫像是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看不到一点光亮。
这天上午,陆舫再次来到古玩城,希望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经过一间敞着门的办公室时,陆舫听到几位讲解员在讨论相关知识,女孩们似乎产生了意见分歧,分成两个派别,谁都不肯让步,其中一个女孩不服气地说:“我现在就给何姐打电话,让她来当裁判,何姐的水平你们总不敢怀疑了吧?”另一个女孩说道:“还是别打扰何姐了,她都快生了。”
陆舫眉峰立起,眼前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笼罩一切的黑暗。
陆舫找到高老板,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此前跟我提过那位首席讲解员,我当时没往心里去,听过也就忘了,现在我想详细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高老板怔了一下:“你是说何洁啊?她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讲解员,现在这批讲解员,差不多都是她带出来的,她一直挺着大肚子工作,一个多月前我才准了她的假。”
陆舫眼神发亮,以拳击掌道:“就是她了!”
高老板吓了一跳,失声道:“陆警官,你是说……”
陆舫自信满满地说道:“一定是她,只有一个假冒的孕妇,才有可能瞒天过海,揣着那只瓷瓶进出,却不引起他人的怀疑,何况她又有工作的便利,能很方便地偷梁换柱!”
高老板声音都结巴了:“假冒的孕妇?我看着不像啊,她从刚怀孕到快生产,一直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工作,难道她能装这么久?”
陆舫沉吟道:“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的心机未免也太深了。老高,你把和她关系不错的女性员工都找来,我要一一询问。”
陆舫的判断很快遭到了打击,有多位员工告诉他,何洁的怀孕肯定不是假的。其中一位跟何洁关系最好的女孩说道:“何姐是个苦命人,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母亲过世之后,更加孤苦伶仃,也不知遇到了哪个负心汉,她整天挺着个大肚子,连个照料她的人都没有。我看她不容易,经常过去照顾她,有时还会陪她去洗澡。我亲眼见过她的肚子,你们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啊!”
难道自己又一次判断失误?陆舫很快否认了这种想法,就算何洁怀孕是真的,也不等于这个孩子一定能保住,也许何洁中途已经流产,她瞒着所有人,只为伺机作案。
陆舫甚至有一个更残酷的推测,为了得到这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何洁完全有可能打掉这个胎儿,制造掉包机会。也许这种想法有些不近人情,但陆舫从警这些年,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他深知在物欲的魔力面前,人性是多么靠不住。
陆舫问清何洁的住址后,带上一名女警,坐着警车直奔何洁家。endprint
何洁住在一幢老式筒子楼里,陆舫找到门牌号码后,敲了半天门,门都没有开,身后的门却开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探身出来。为了不引人注目,陆舫和女警都穿着便装,老人显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問道:“找何洁?你们是她的朋友?”
陆舫点点头:“老人家,何洁不在家?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老人说:“她前几天肚子疼,去医院了,还是我陪她一起去的。这妮子也怪可怜的,眼看快生了,连个照料她的人都没有。”
陆舫问清是哪家医院后,带着女警离开了。两人刚下楼,身后传来呼唤声,那位老人拎着一篮鸡蛋赶上来,边走边说:“你们有车吧?带上我行不?我也想去看一看何洁那妮子!”
陆舫很客气地说:“没问题,我们的车就在前面。”
当老人看到那辆警车时,一下子呆住了:“你、你们是警察?”陆舫点点头。
5.爱恨交织
很快,三人来到了医院。老人先走进病房,拉住何洁的手慰问一番后,说道:“小洁,你还有警察朋友啊?我就是搭他们车来的,没想到还能尝尝坐警车的滋味。”
何洁这才注意到门外的陆舫,陆舫走进病房,出示证件后说道:“我们有一个案子,需要你的配合。”他简单说明情况后,让女警检查何洁的孕肚,然后离开病房,找到主管医生,查看了何洁的住院病历,没发现任何问题,病历上详细记录了何洁的各项检查信息。
陆舫刚回到病房门前,那位女警便迎上前来,说道:“队长,我检查过了,她确实有孕在身!”
陆舫点点头,走进病房,对何洁说:“为了侦办这起案件,我们排查了很多人,你只是其中之一,希望不要介意。你是古玩城的骨干员工,好好想一想,在平时的工作中,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可疑的情况?”
何洁低头思索着,陆舫耐心等候着,何洁突然眉头紧皱,用手捂住了肚子,呻吟道:“我肚子又疼了,没办法想啊。”
陆舫说道:“那好,我就不打扰了,希望你平安分娩,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再见!”
坐在警车里,陆舫面沉似水,他满以为这次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没想到再次一头撞到了墙上。他闭上眼睛,促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忆在医院时的每一个细节,长期以来他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经常把已经发生过的事,在脑子里重新过滤一遍,看看会有什么疏漏。
陆舫蓦地睁开眼,眼睛中有光芒闪烁,他挥手吩咐警车司机:“掉头,去古玩城!”
在重新分析那些细节时,陆舫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何洁作为一名优秀的讲解员,无疑应该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可是刚才跟他交谈的那个何洁,普通话却着实不怎么样,夹杂着不少方言,当时自己没有多想,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陆舫让高老板找来何洁的工作照,当他看到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后,不由暗呼一声侥幸:险些又上了一次当!
很快,陆舫再次敲开那位老人的房门,神情严肃地说道:“帮着涉案者欺骗警方,你知道这种行为是什么性质吗?那是要判刑坐牢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干这种糊涂勾当?”
老人一下就慌了,带着哭腔说道:“小洁让我帮她一个忙,我哪知道有那么复杂?我是个病秧子,小洁平时没少照顾我,她提一次要求,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陆舫说道:“你应该知道她躲在哪儿,我现在就要见她!”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这件事和丁姨没关系,有什么冲着我来吧!”陆舫闻声回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陆舫的目光一路往下,落到她平平的腹部上。
审讯室里,何洁低头坐着,表情透出冷漠。陆舫打破了沉默,说道:“你玩的这出障眼法看似简单,却极具欺骗性,且不说有对门邻居帮你演戏,办住院手续也是要身份证的,连病历上都是何洁这个名字,试问谁能想到,病房里那个女人,会是假冒的?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从哪找来一个同名同姓的女人?而且她还必须是个待产的孕妇!”
何洁淡淡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找到一个和我同名的孕妇,帮我演一场戏,并不是很难的事。”
陆舫沉吟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必须提前谋划和布置,等我怀疑到你时,你肯定来不及再找人,也就是说,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偷梁换柱时你已经提前把后路安排好了,为了谋夺这只粉彩瓷瓶,你真是煞费苦心!”
何洁冷冷一笑:“如果我告诉你,我对这只瓷瓶根本没有兴趣,你信吗?”
陆舫微微一怔,反问道:“你认为我会信吗?”
何洁的冷笑声越来越高,渐渐变成歇斯底里的尖笑:“你们不是已经去起赃了吗?等你见到这只瓷器现在的样子,就不会怀疑我的话了!”
听何洁这么一说,陆舫心里立刻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追问何洁把瓷瓶怎么样了,何洁惨笑着说道:“它依旧很美,可惜已经成了美丽的碎片!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粉彩瓷瓶了!”
陆舫愤怒了,他拍着桌子,质问何洁:“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何洁突然如同阴魂附体,全身散发出一股冷飕飕的气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视若生命的爱情竟然是一件赝品,我最珍视的东西被他击得粉碎,我就要让他品尝到同样的滋味,我要让他费尽心思得到一件赝品,我要亲手毁掉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原来,何洁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父亲背叛了婚姻和家庭,这使得她对爱情有种本能的抵触,直到一个温情脉脉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才让她建立起对爱的信心,飞蛾扑火般投身进去。
直到有一天,男子不辞而别,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坦陈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一个隐藏的文物大盗,接近何洁并非出于爱情,而是别有居心。他得知一件心仪已久的瓷瓶,传到了这家古玩城中,却又查不出它具体的藏身之地,于是他戴着爱情的假面具登场,骗取了何洁的芳心,试图借助何洁讲解员的身份,打开突破口。最终,何洁全心全意的爱,让这个居心不良的男人感到惭愧,他不忍再继续欺骗下去,选择了不告而别。
何洁恨透了这个爱情骗子,可深陷在仇恨中的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何洁还在古玩城的展销会上担任讲解员,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个让她由爱转恨的男人。看来他并没有放弃,粉彩瓷瓶放上展架,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endprint
回家的路上,何洁心神不定,摔了一跤,不但孩子没保住,还差点把命丢了。躺在病床上,她咬着牙发誓,一定要报复那个男人,狠狠地报复!
何洁酝酿了一个惊天计划,她隐瞒了已经流产的事实,每天伪装成有孕之身,出入古玩城。直到有一天,她怀揣一件赝品进入古玩城,趁没人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粉彩瓷瓶,事后,还将瓷瓶摔了个粉碎。
听完何洁的讲述,陆舫的脸上充满悲悯之色,这个被爱欺骗被恨扭曲的女人,在疯狂报复的同时,自己也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至于那个男人,陆舫从何洁一开始讲述时就听出来了,他就是那个推理天才林丘!
就这样,传世奇珍成了一堆碎片,见者无不痛心疾首,高老板捧着那堆碎片,号啕大哭道:“我可怎么向叔叔交代哟..”
陆舫劝了几句,没什么用,只好转身离开了,让他没想到的是,隔了不到一天,高老板便兴冲冲地找来了,一见面就说:“陆警官,专家鉴定了那些碎片,竟然也是赝品!”
6.真相大白
陆舫侦破过多少件疑难案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但眼下这桩案子,实在是平生未遇。这古董疑案如同套娃,脱掉一层,还有一层,谜底不知藏有多深。
不过,以陆舫丰富的办案经验,很快就再次找到了突破口,那些碎片拼凑粘贴起来后,还原成一件极其逼真的赝品,和林丘盗走的那件赝品不相上下。陆舫敏锐地意识到,两件赝品很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么在何洁动手作案之前,用赝品换掉正品的人,很可能就是给她提供赝品的那个人。
陆舫重新提审了何洁,让她交代她那件赝品的来历。何洁告诉陆舫,在南方有一家很大的文物市场,那里有人专职制造各种文玩书画的赝品,自己就是在那里高价购得这件高仿瓷瓶的。
陆舫带着一名古董鉴定专家,赶到那家文物市场,定制了一件粉彩瓷瓶的仿品,可是当赝品拿到手时,连陆舫这个纯粹的外行也能看出来,这件瓷瓶的逼真程度比那两件赃物差远了,鉴定专家更是连连摇头,直言不讳地说:“赝品也分等级,你这个只能算下等!”
店主一听急了:“乾隆御制粉彩瓷器啊,知道仿造难度有多高吗?能做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你转遍整个文物市场,要能找到比我造得更好的,我双倍退你钱!”
陆舫和专家对视一眼,从背包里取出一只粉彩瓷瓶,正是林丘盗走的那件赝品,陆舫盯着那位店主说道:“你看这件赝品,和你的作品相比如何?”
店主顿时惊呆了:“这、这是赝品吗?我怎么看着像正品?”他接过那只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到台面上,用放大镜仔细观看,越看脸上汗流得越多,不住赞叹,“竟然有人能把赝品仿造到这种程度,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下陆舫明白了,何洁显然撒了谎,这种级别的赝品,显然不是出自这家文物市场。陆舫问道:“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个圈子里,有没有人能造出这种赝品!”
店主答道:“我认识的人里肯定没有,至于听说过的人里嘛,据说梅云鹤梅老爷子,是这方面的顶尖高手,能造出足以乱真的赝品。”
陆舫追问:“你知道这位梅老爷子住哪儿吗?我想去拜访他一下!”
店主有点不耐烦了:“我哪知道啊?你们还有别的事吗?别挡着我做生意啊!”
陆舫出示了警官证,要求店主全力配合。几个小时后,店主回来了,赔着笑对陆舫说道:“我打听遍了,没人清楚梅老爷子现在的下落,倒是有人知道他老家在哪儿,当时他早已隐退多年,那人去他老家请他出山,不料老爷子非但没答应,反倒离开老家,从此不知所踪……”
陆舫连夜启程,赶到梅云鹤的老家,几间老屋已经彻底荒废,四周长满了齐膝的荒草。在老屋后面的那座山上,陆舫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山上有很多树坑,里面的树根有的被连根刨走,有的被拦腰锯断。
陆舫蹲在地上,察看着那些树坑,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似乎悟到了什么。
陆舫刚回到古玩城,高老板便心急火燎地迎上前来,咧着嘴巴说道:“我刚得到消息,我叔叔坐飞机抵达石城了,一会儿就赶过来,这可怎么办好啊?要让我叔叔知道粉彩瓷瓶丢了,心脏病都得发作了!”
陆舫说道:“你先别急,我这会儿要去见一个人,那位根雕大师白墨!”
高老板不解地问道:“你急着去见他干吗?”
陆舫缓缓说道:“因为他是一把钥匙,能打开所有症结的钥匙!”
陆舫推开白墨工作室的门,只见一个白发老者,正在一件树根上埋头雕琢着,过了好半天,他终于抬起头,对陆舫说了一句话:“我等你很久了……”
那边,高老板守在古玩城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老华侨的车队出现在视线中,高老板发出绝望的哀叹:“完了、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陆舫的电话打了过来,接完这个电话后,高老板飞一般奔进古玩城,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喊着:“没丢,粉彩瓷瓶根本没丢……”
粉彩瓷瓶重见天日,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老华侨动情地盯着那只瓷瓶,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而在那間摆满根雕的工作室里,陆舫还在和白墨交谈着:“那些被带走的树根,显然是用来做根雕材料的,我当时一下就想到了你,同时意识到一件事:你就是那位梅云鹤!”
白墨发出一声感叹:“我这辈子在事业和感情上都走了弯路,沉溺于古董仿造之术,只为追随大师巨匠的脚步,到头来却便宜了那些文物骗子,为他们制造了欺世谋利的工具,所幸我还有收手的机会,改投了根雕这门冷清的艺术。可感情上铸下的大错,就很难挽回了,当初我背叛了婚姻和家庭,女儿恨我入骨,发誓永不相认,甚至改随了母姓。我知道,在何洁心目里,已经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陆舫接上话茬:“可你深爱着这个女儿,你跟古玩城合作,无偿为文物制作根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接近何洁,对吗?”
白墨叹道:“没错,尽管她视我为无物,看都不肯看我一眼,但只要能离她近一点,我心里就很宽慰了。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主动来找我,她为了报复那个年轻人,要偷梁换柱盗走瓷瓶,但她高价定制的赝品,又远远达不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这孩子完全丧失了理智,竟然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我,逼我给她制造赝品,你说我该怎么办?不答应她吧,以她那种走火入魔的状态,恐怕真的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答应她吧,那无疑是在她滑向犯罪深渊时,用力推了她一把……”
陆舫微笑道:“你用自己的智慧,解决了这个两难的问题,既保护了这件传世奇珍,又减轻了女儿的罪责!”
白墨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苦思良久,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我根据那只瓷瓶的造型和风格,精心打造出一件真正的根雕杰作,两者达到了珠联璧合的效果,我用这件新的根雕,替换了原先的底座,别人都认为我追求完美,哪知道我是别有居心?这件根雕底座已被我凿成空心,里面藏着一只粉彩瓷瓶赝品。我抢在何洁行动之前,移花接木,偷龙转凤,把真品藏进根雕,把赝品摆上底座……”
几天之后,陆舫去看守所和林丘见了一面。听完他的讲述,林丘一声长叹:“我负她太多,这辈子是无从回报了。”
陆舫对林丘说:“我还要告诉你两件事:山本孤村不久前也落网了,每个人都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不管他的手段有多高明;还有,那位老华侨做出了一个决定,要把那件瓷瓶捐献给国家,也许这个结果能让你醒悟,这世上最有意义的事,不是独占你想要的东西,而是把你心目中最美好的东西,和更多的人共享!”
(发稿编辑:朱.虹)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杜辉 期刊:《故事会》2017年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