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生死关头
张小龙根据郑学智的指点,一连几天几乎跑遍了全市的大街小巷,也没见到那女人的影子。这天中午,骄阳似火,张小龙又来到繁华的市中心。
他从柏油马路上用脚轻轻一踢,把一块小石子踢到人行道上,接着他便在人行道上走一步,踢一脚,那小石子就飞出几米远。他脚下做着这样的游戏,可一双灵活的眼睛却机警地四下搜寻着。
突然,那飞出去的石子打在一个横过马路的女人脚上,那女人"哎呀"一声蹲下来,一边揉脚,一边四下寻找袭击者。就在她四下探望的当儿,张小龙一下认出了那女人正是他寻找的对象。几乎在此同时,那女人也发现了张小龙。她连忙背过脸,站起身来快步朝车站走去,迅速跳上了正好驶来的公共汽车。
张小龙看见那女人上了车,也顾不得发出预定信号,急忙跑过去,机警地躲在一个大个子的身后上了汽车,一眼就看见了那女人的高跟红皮鞋,于是他便不眨眼地盯住了她。
汽车一站又一站跑着,在杂技场附近的车站上,旅客下完后,汽车刚要关门,那穿红皮鞋的在车门口一闪下去了。张小龙急忙跑到车门口,不料车门"啪"关上了。张小龙只得挤到后车窗一看,只见那女人已迅速地进入杂技场大院里。汽车到了下一站,张小龙跳下车,撒腿就朝杂技场奔,奔到售票窗口一看,那窗口的小门已关得紧紧的,张小龙举起小拳头敲了一会窗门,没人理睬。他想给郑学智打个电话,又怕自己一离开这里,那女人出来溜了,只得在杂技场大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心想:我守住门口,看你往哪跑,郑科长也一定会派人来的,他们发现我在这里,就可以进去抓了。
可他再一转念:哎呀,不好!这么大个杂技场,哪会只有一道门?那女人要是从边门溜走,不就糟了。于是,他"啪"地跳起来,绕着杂技场兜起来,当他拐到一道边门时,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张小龙转身一看,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竟是那个女人。那女人笑嘻嘻地问张小龙:"小龙,你在等我吗?"
张小龙被怪女人的突然出现惊呆了,不知说啥好。那女人见小龙不回答,又亲切地问:"找我有事吗?"张小龙从衣袋里摸出那女人给他的五十元钱,说:"我对妈妈说了,妈妈让我把钱还给你。"
那女人盯着张小龙的眼睛注视了一会,然后显得很高兴的神色说:"走,我们到饭馆吃饭去,我要庆贺你的转变!"说着,不管小龙是否答应,拉起他的手就走。
在迎宾饭店里,那女人向服务员要了几只好菜,等服务员走后,她突然低声问张小龙:"公安局把你抓去了,你都交代了什么?"张小龙心里一震,但这个聪明的孩子马上显出一副很自然的神色说:"公安局总共抓过我两次,每次都教育我不要当小偷。阿姨,我听你的话,学好了。"说完,就无忧无虑地用筷子"叮叮当当"地敲起饭碗来。
服务员把饭菜端来放在桌上,张小龙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女人没动一下筷子,坐着猛抽香烟,接着她把半截烟一扔,拿过一个空碗对张小龙说:"小龙,去给我倒碗开水来,我要吃片药。"
张小龙接过碗倒水去了。那女人敏捷地四下一望,就把一片药扔进了张小龙的汤碗里。张小龙端来水递给她,又继续吃起饭来,把那碗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饭后,那女人说要到张小龙家去见见他妈妈,拉着小龙的手直朝铁道走去。那女人边走边看看表,不一会便上了铁路。那女人说要到前面扳道房打个电话,两人就踩着枕木向半里地外的扳道房走去。走着走着,张小龙趔趄几步,突然跌倒在铁轨上了。那女人迅速跳下路基,钻进路旁的树林去了。这时,一列货车风驰电掣地开过来……
张小龙面临着死亡的威胁,郑学智也正为他下落不明而担忧。当郑学智按照方局长的指示,向野猫交代了政策,把他放了后,又和外勤通了一次电话。但张小龙和监护他的侦察员小王都没有音讯,这使郑学智感到很焦急。不一会,小王来电话,汇报说,那女人已经找到了,她是市杂技团的演员,叫欧阳春。
郑学智连忙问:"张小龙呢?"
小王惊讶地说:"怎么?张小龙还没回来?"
这时,苏静急匆匆地走进来说:"郑科长,铁路公安处刚才来电话,说在西站离扳道房五百米的铁轨旁,发现昏迷的张小龙。"
"什么?!"郑学智对小王说,"小王,你继续按计划执行任务吧!"又转向苏静说,"快把情况报告方局长,我这就去现场。"
郑学智赶到现场后,又与铁路公安处的同志分析了情况,这时,张小龙已被送进了市人民医院抢救。郑学智决定先到医院去找一下张教授的爱人李倩医生,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4、奇怪的病人
这天,李倩在妇产科的诊室里,刚检查好一位孕妇,随着护士的呼唤声,走进来一位面皮白嫩、两眼俊秀的小伙子。
李倩看了一眼问:"病人呢?"
"我就是。"
李倩笑了笑,说:"同志,你挂错号了,这里是妇产科。"
"我挂的就是妇产科。"
李倩听了,并没发火,而是以规劝的口气对那小伙子说:"别胡闹了,等着看病的人还很多呢,年轻人要走正路才对,去吧!"小伙子没有走,反而用恳求的口气说:"我不是胡闹!大夫!您一定误会了,我是一个姑娘。您能跟我单独地谈一谈吗?"
"姑娘?!"李倩拿起病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姓名:欧阳春,性别:女,工作单位:市杂技团……
李倩想:这姑娘为啥要女扮男装?于是她以温和的口气说:"有什么话,请说吧。"
欧阳春踌躇一下说:"李大夫,您是全市有名望的医生,又是我们这个区的妇女代表。妇女们都说,您是一位助人为乐的大姐姐。我知道,我的病用药是无法医治的……"欧阳春停了停,又说,"我是个杂技演员,表演的节目是空中飞摩托车,很受观众的欢迎。近来,经常有求婚信寄来,我没理睬。前几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邮包,邮包内有一套绦纶衣服,一块电子手表,还有一张第二天晚场的电影票,电影票背面写着:请准时赴约。"
李大夫问:"你去了吗?"
欧阳春双手痉挛地捂起脸,有啥不幸的事情会马上发生一样,哽咽着说:"我没有去。我怎么能去赴这样的约会呢!我把这件事向团支部汇报了。团支部书记说,是我的穿戴太招风惹事。第二天,晚场演出后,我回家时,一个戴着黑眼镜的人拦住了我,威胁说: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求婚条件,他就去杂技团里败坏我的名誉。"欧阳春舔了舔干嘴唇,声音颤抖地接着说,"我好不容易逃开了这个流氓的纠缠。我把这事又向团支部汇报了,想不到又遭到了冷遇。"她抓住了李倩的手,痛苦地说,"大姐,我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夜里常常被恶梦惊醒。近来,整夜失眠,影响了演出。我怕再受到纠缠,气恼之下,才女扮男装来求您指导。"说完,她把脸埋进双手中,呜呜地哭泣起来。
李倩当了几十年医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呢。面对着这位被痛苦折磨着的姑娘,李倩的心被打动了。她用慈母般的口气安慰着,劝解着,开导着,欧阳春听着不住地点头。
这时一位护士推门进来,急切地说:"李大夫,来了一位大流血的病人,病情很危急!"
李倩歉意地向欧阳春笑笑说:"真不巧,以后有机会再谈吧。"说完,便急匆匆地朝急诊室走去。在急诊室里,李倩对病人进行了全面检查,然后果断地说:"立即接氧气,输血!"
这时,来了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唏嘘着要看他的女儿。值班护士把他挡在急诊室门外,再三说明病人正在抢救中,不能探望。老人张开颤抖的双手,抓住护士的一只胳膊,扑簌簌地流着泪哭诉着:"祖国的亲人哪!我和我的女儿是被越南当局驱赶回国的华侨。一年前,越南当局说我散布反越言论,把我抓进监狱,整整关了一年。我的一双眼睛被折磨瞎了。从监狱出来我才知道,在我进监狱的第二天,我女儿杨阮柳也给抓去关了一阵子。在被驱赶的前几天,我的女婿因不肯向中国边民开枪,被当官的给枪杀了……"老人泣不成声,干瘪的眼窝里淌下了泪水。
李倩从急诊室走出来时,护士指着老人说:"李大夫,这位老人是病人的父亲。"
老华侨听说是医生,忙站起来问:"大夫,我女儿有救吗?快告诉我!"
李倩亲切地回答:"老阿爸,你放心吧!你的女儿已经脱险了。"她向护士吩咐说,"把病人送到十二号病房去。"
在病房里,杨阮柳不住地说着呓语:"庆杰,庆杰……"老华侨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女儿,解释说:"庆杰是我女婿的名字。可怜我那女婿连条后代根也没留下。"
李倩对这不幸的华侨父女深表同情,决心尽快恢复杨阮柳的健康,来宽慰眼前这位无依无靠的华侨老人。
这时,一位护士进来说:"李大夫,有人找你。"来找李倩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学智。他请李倩转告张柯成教授,明天不要到科研所去上班,他要登门拜访教授。
第二天早饭后,郑学智来到张教授家,拉了一会家常话后,便转到了正题,郑学智问:"张老,你下班后,常在家里工作吗?"
"我习惯在夜里工作一段时间。"
"从你带回的一部分资料中,能分析出七〇七所科研项目的性质、用处和威力吗?"
教授肯定地回答:"如果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能分析出来。"
郑学智一听,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敌人"鬼魂计划"的目的很明显是对着七〇七所和张柯成教授的。这时,张教授又问:"郑科长,尸体之谜还没揭开吗?"
"揭开了,这家伙是个被敌特机关利用的惯盗犯。他黑夜进入你的书房,真正的目的不是偷你的古玩,而是你带回家的科研资料。"
教授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一下,愤愤地说:"卑鄙!无耻!"他又不解地问:"这家伙既来偷资料,咋又死在床下了呢?"
"那是敌人耍的鬼把戏。据我们调查,那天李大夫在医院里见到的鬼魂,也是敌特化装的。他们主要目的是为了引开你家里的人,而给惯盗犯偷窃情报创造条件。结果晓玲发现了他,使敌人的阴谋未能得逞。"
张教授连声说:"卑鄙!卑鄙!"
郑学智关切地说:"张老,为了你的安全,最近一个时期请你不要接触与你工作无关的人员。下班后,如果不能按时回家,务必打电话通知我们。"
张教授认真地点了点头。
郑学智又说:"最近,我们要采取一次行动,想请你配合一下。"他低声地把教授需要配合的细节叮嘱完了之后,便告辞走了。
刚走出大门,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同他擦肩而过。郑学智朝走进教授家门的那女人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5、两个女人
郑学智为什么吃惊?原来那个走进张教授家大门的女人,正是杂技团的演员欧阳春。郑学智连忙走到对马路,向哨位上的助手交代了任务之后,就匆匆地赶回公安局,与方局长研究下一步的计划。
七月十日这天,郑学智接到野猫打来的电话,他马上带着经过抢救、脱离危险的张小龙来到火车站公安值班室。在录像机屏幕前监视着整个候车室的动静。十一点三十分,只见欧阳春出现在候车室的门口,她不慌不忙地来到旅客留言板前,把野猫贴在留言板上的纸条扯下来,揣进衣兜里转身走了。
郑学智转身问张小龙:"是这个女人吗?
张小龙点点头说:"是她!
郑学智听了,眉头皱了一皱,而后拿起报话机说:"我是红岩,请你们注意零号的行踪,控制取货地点!
既然利用张小龙送秘密联络信、迎宾饭店投毒杀人灭口、女扮男装骗取张教授的爱人李倩的信任、去车站取情报都是欧阳春干的,为什么郑学智还不下决心逮捕欧阳春?原来,还有一件事引起了这位侦察科长的怀疑,那是在张小龙中毒后,郑学智严厉地批评了助手小王。小王当时解释说:他看见那女人在杂技场车站下车甩掉了张小龙。小王当时认为,张小龙既然被敌人甩掉了,也就脱离了可能被敌人杀害的危险。而当时为了不让那女人逃走,小王只得丢下张小龙紧紧跟踪那女人来到杂技场。小王以电业局检查电线为名,到了后台,亲眼看见那女人正在化妆。从舞台监督嘴里,小王知道她叫欧阳春。小王是在表演厅里,看欧阳春表演完空中飞摩托车的。郑学智听了小王这一汇报后,曾亲自找舞台监督对证过欧阳春上班的时间,和小王那天跟踪进入杂技场的时间。舞台监督说,那天因欧阳春迟到了,他还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而小王进入杂技场的时间和舞台监督看表的时间,整整相差了半个小时。这就引起了郑学智的注意。后来,张小龙被抢救过来后,郑学智又从他嘴里了解到就在小王看欧阳春表演的时间内,那女人却在剧场外面会见了张小龙,并带他到饭店吃了饭,又乘机下了毒。
欧阳春一个人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内,在两个场合和两个人的面前出现呢?
这时,报话机里传来了呼叫声:"红岩,红岩,零号把货取去后,在马路上被汽车撞倒,肇事汽车已逃走了。
郑学智一听,要紧来到医院,外科主任告诉他,受伤人昏迷不醒,脑部损伤严重。郑学智找到护士长,出示了证件,说:"我看一下受伤人的东西可以吗?
护士长立即领郑学智来到病人更衣室,打开一个柜门说:"她的全部衣物都在这里。
郑学智翻查了一遍,问护士长:"在收拾她的衣物时,没有发现一个红色人造革手提包吗?
护士长回答:"是我和值班医生一起去出事现场的,当时围观的人很多,根本没有见到有个手提包。
郑学智离开医院后,路上,两个欧阳春的影子在他脑中搅扰着。郑学智反复地思考着:是偶然的车祸吗?显然不是。手提包的失踪就说明这是一起有计划的谋害。那么,欧阳春在"鬼魂行动计划"里是个什么角色呢?
从车祸事件来看,可以断定欧阳春绝不是"鬼魂".而且,就算欧阳春是"鬼魂"的同伙,她既然已把货拿到手,她的同伙为啥还要冒险制造个撞车事件呢?
郑学智反复推断着、思索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局里。当他推开局长室的门时,不由愣住了。一只红色人造革手提包端端正正地放在方局长的写字台上。
方局长让郑学智坐下后,说:"在郊区发现了肇事汽车,偷车犯正在追捕中,盗取手提包的人已经被拘留了。
郑学智来到审讯室一看,押进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孩子一头鬈曲毛发,眉清目秀,可惜右太阳穴上那道伤疤把个漂亮的脸型给破坏了。
这时,孩子不安地瞅了郑学智一眼。郑学智命他坐下之后,便单刀直入地问:"是谁让你去偷手提包的?
那孩子垂着头低声回答:"我心想,手提包里一定有钱,就趁混乱时偷着捡起来了。
郑学智严厉地说:"哼!‘钻天猴’的徒弟都会扯谎!
那孩子听到"钻天猴"三个字,惊得打了个寒战。
郑学智又语气和缓地说:"于小良,下星期五你爸爸的工作单位召开大会,给他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可是他的儿子却在这里受审。
这个被叫作于小良的孩子眼圈红了,薄薄的下嘴唇咬出了一排小牙印。
过了好一会,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递给郑学智说:"是‘钻天猴’让我把手提包里的文件装进这个信封里寄走的。
郑学智接过信封一看,是寄给市人民医院王和的,便问:"开车撞人的是谁?
"汽车是‘钻天猴’偷的,是不是他开车撞人,我不知道。
郑学智请示局长后,就把这封信发了出去,并部署助手们立即逮捕"钻天猴"归案。
在市人民医院大门收发室窗外的信插里,那封给王和的信已经放了三天了,还没有人来取。收发室新来的年轻收发员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在打瞌睡。这时,一辆卡车开进医院大门里来,从车上下来几个男女老少,有的捂住脸抽泣,有的放声号哭。一群人围了上去,好奇地打听着。这时,站在医院主楼二楼窗口的郑学智看到这情景,就赶紧跑下楼,直奔收发室。
当他一眼看见收发员正站在汽车旁张望时,不觉暗叫一声:"糟糕!"他紧走几步,来到收发室时,收发员果然苦起脸对他说:"郑科长,刚才一眨眼的工夫,信就不见了。"郑学智用严厉的目光看了一眼年轻的助手,吩咐他赶快把张小龙接来,自己就走进收发室,挂电话到妇产科,问了几声,说了一句"继续监视",就沉思起来。
原来,从杂技团出现了两个欧阳春事件后,郑学智就对张教授和李倩大夫周围的人进行了周密的调查。他从中发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人物,就是在妇产科住院的难侨杨阮柳。郑学智了解到这个女病人同李倩的侄女儿晓玲走得很近。据护士长反映:晓玲每天都给姑母送午饭,有一次正赶上李倩做难产手术,晓玲便在走廊里边等边小声地背诵法语单词。当背诵到"你好吗"的时候,忽听有人用法语回答:"很好!谢谢!"这个回答的发音非常标准,这个人就是杨阮柳。从此,好学的晓玲和杨阮柳便结成了亲密的师生关系。眼下收发室里的信,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而刚才小王在电话中告诉他说,在此时间内,杨阮柳一直在病床上睡觉,一步也没离开过病房。
郑学智反复思忖:这信是被谁拿走的呢?
这时,那个年轻助手已用吉普车把张小龙接来了,郑学智上了吉普,吩咐开到二〇三医院,值班护士告诉他,欧阳春仍然处在昏迷状态中。
郑学智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和张小龙轻手轻脚地走到欧阳春的床前。
张小龙对欧阳春从头到脚细细辨认了一会,然后与郑学智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
郑学智问:"小龙,你看清了没有,是那个女人吗?
张小龙肯定地说:"不是。
"那天在火车站候车室里,你不是说她就是那个女人吗?
张小龙眨了眨眼睛,说:"远看很像,今天仔细看,那女人的指甲是红的。
"就这一点儿不同吗?
"不!"张小龙伸出自己的手,活动着中指和食指,说,"那女人的左手两个指头都被烟熏得焦黄焦黄的哩。
"你还能找出别的根据吗?
张小龙想了想,说:"她的小指缺了一小节,那个女人的手指可是好好的。
郑学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敌人化装时忽略了这些细节,却没有逃过这孩子的眼睛。但他觉得欧阳春身上的种种谜团仍未解开。她去火车站的留言板上取情报,又到指定的地点取货,这些敌特活动如何解释呢?
郑学智思考了一会,决定派苏静扮成护士接近欧阳春,摸清底细。
苏静来到医院,在欧阳春清醒后,很快就和她相处得很好了。有一天,苏静削好一只苹果递给欧阳春,随便问道:"欧阳,你对这次车祸事件有什么想法?准备对司机追究责任吗?
欧阳春气愤地说:"撞我的那个司机一定是纠缠我的那个流氓,他是故意撞我的。我要向公安局控告他!
苏静两眼盯着欧阳春,直截了当地说:"不仅是故意,而且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灭口的政治案件。
听了苏静的话,欧阳春吓得手里的苹果"啪"掉在床上,瞪着吃惊的眼睛望着苏静。苏静拉起欧阳春的手,温和地问:"欧阳,告诉我,是谁让你到火车站留言板上去取信,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取那个红色人造革手提包的?
欧阳春回答:"是李倩大姐给我打的电话,她说外地有个朋友托列车员给她捎来了学习材料,因停车时间短,列车员没法亲自送来,就把取东西的地址写在便条上,贴在车站留言板上。李大姐求我替她办这件事。
苏静又问:"电话是李大夫亲自给你打的吗?
"不是,是她们的值班护士。她在电话中说,李大夫在处理一个难产病人,脱不开身。
"什么时间?
"十日早晨。
苏静把这一情况立即向郑学智作了汇报。
郑学智拿出一份小王写的监视记录,说:"小王从医护人员那里了解到,杨阮柳七月九日病情明显好转,十日上午,医务人员全在大礼堂听报告,病房只留了一名护士值班。在有人冒充值班护士给欧阳春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值班护士上厕所去了。当她从厕所回来时,看见杨阮柳从医护值班室走出来。因为病人到值班室找医生护士是常事,所以值班护士也没注意。由此看来,冒充值班护士给欧阳春打电话的人,无疑是杨阮柳了。而且我到医院总机查询过,这段时间确实有人从妇产科往外挂过电话。
郑学智说完后,又思考起来:看来打电话的人有了着落,但那封信又是谁拿的呢?那鬼魂又是谁呢?难道是杨阮柳吗?
6、梦幻泡影
就在这天,晓玲又给她姑妈送午饭来了。这个天真的姑娘放下饭盒,就一阵风似的来到杨阮柳的病房。
杨阮柳拉着晓玲的手说:"晓玲,我就要出院了。来,我给你讲最后的一课。
晓玲依恋地说:"咱俩以后还能见面吗?
杨阮柳深情地说:"晓玲,我忘不了李大夫救命之恩,一定常去看望你们。"说着,摘下自己腕上的电子手表,递给晓玲说,"这块电子手表是最新产品,咱俩交换一下做个纪念吧!"晓玲立即高兴地和杨阮柳交换了。
第二天,一位典型香港装束的阔太太,租了辆轿车来到华侨旅社,把护照交给女服务员,只见上面写着:"李丽娜,女,37岁,香港红玫瑰歌舞团导演。"在事由一栏中写着:"探亲、观光。"女服务员等她填写好登记卡片后,就陪她到七楼七〇三号房间。
等女服务员一走,那阔太太就反锁上门,躺到沙发上,这个阔太太就是杨阮柳。她像一具死尸一动不动地躺着,可是,她的脑袋里这时却像汹涌的波涛在急剧地活动着。她在检查自己设下的圈套是否万无一失,自己的行踪是否有失检点。她现在急于要见她的上司"鬼魂",尽管"鬼魂"像幽灵似的跟踪着她,指挥着她,但她至今还不知道"鬼魂"是谁。
这时,杨阮柳从沙发上跳起来,摘下墨镜,抓起电话,说:"请接接待室。喂,接待室吗?我是七〇三号房间的旅客。请代我买张明天飞往香港的飞机票,好!谢谢!
放下电话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今晚十一点去广州的火车软卧票,用手指弹了弹,自信地笑了。她又坐到沙发上,悠然自得地吸着香烟,怀念起新婚的丈夫里扬斯基。
两年前,杨阮柳的爸爸因"反越亲华罪"被捕之后,她也被捕了。第二天,杨阮柳在一位越军少将和一名苏联盟军顾问陪同下,坐飞机来到了盟国首都。在一座银灰色拱形圆顶大厅里,"克格勃"对外谍报局局长哈巴罗夫少将接见了杨阮柳,还亲手给她倒了一杯冰镇柠檬汁,说:"姑娘,我们不远万里把你接来,是想向你揭露一件十分不幸的事,它有关你的切身遭遇。
接着,哈巴罗夫转身从保险柜中拿出一个文件夹,对杨阮柳说,"姑娘,请你耐心地看一看这份材料。但是,请不要激动!
杨阮柳茫然地接过文件夹,只见上面这样记载着:"阮庆良,越南劳动党党员,国防军工研究所中校工程师,于一九五五年五月一日被他的华侨朋友杨思国暗杀。杨思国系中共潜伏特务,因窃取军事情报被阮庆良发现,就暗杀了阮和他的妻子。把阮的独生女儿阮柳收做养女,改名杨阮柳,继续搜集越南国防军事情报……"文件夹从杨阮柳的手中"啪"一声掉在地上,她喃喃地说:这,这怎么可能?
哈巴罗夫微笑着,从地上捡起文件夹,用慈父般的口吻说:姑娘,我想你对你现在的养父可能还抱有幻想,可是,姑娘,我不能不告诉你,杨思国是你的祖国最危险的敌人,他在帮助他的国家实现一个大阴谋。哈巴罗夫歪了一下头,说:跟我来,不幸的姑娘。他按了一下写字台上那只银熊的前爪,墙壁上的暗门开了,哈巴罗夫领着杨阮柳走进室内。
请坐。哈巴罗夫打开电视,这时在屏幕上出现在影像使杨阮柳大吃一惊。她的养父杨思国坐在被审席上,低垂着头,一个戴着少校军衔的军官问道:杨思国先生,你承认你犯有间谍罪吗?
杨阮柳听养父回答:是的。
少校又问:你在一九五五年杀害了阮庆良夫妇吧?
是的。
杨阮柳惊叫一声,便晕倒了。
第二天,杨阮柳被送到了"克格勃"办的"技术学校".在这座学校里,由一个乌克兰的美男子里扬斯基少校做杨阮柳的专职教官,杨阮柳开始接受紧张而严格的训练。
一年地艰苦训练,杨阮柳成了一个万能特务,"克格勃"间谍学校学放映各种反华影片,以此来深化杨阮柳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仇恨,她成为一个顽固的复仇主义者。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位印度支那女郎在里扬斯基巧妙安排的圈套中,投入了他的情网和怀抱,在杨阮柳被派往中国执行任务之前,由哈巴罗夫局长批准,她同里扬斯基到高加索去度了一次蜜月。蜜月旅行回来,哈巴罗夫就给她布置了"鬼魂行动计划
在临走之前,哈巴罗夫拿出两个筷子头大的小瓶,递给杨阮柳说:这个红色药瓶里的药片服下之后,它可以使你产生大流血,休克的流产假象,而这一个蓝色药瓶里的药片吞服后,可产生病情危急的假象,你不必担心,任何一个高明医生也不会揭开其中之迹的。
哈巴罗夫又从手腕上摘下一块"黑熊牌"电子手表,递给杨阮柳说:关于"鬼魂行动计划"的第一套方案,里扬斯基少校已向你详细地交代了,现在我们就来谈一谈这个计划的第二套方案吧。哈巴罗夫指着那块电子手表,说:对它的使用,你是十分精通的,我要说明的是,鬼魂行动计划第一套方案如果简称之为"偷",那么,第二套方案更称之为"炸",我是说,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特别是在没有得到你的上级——鬼魂通知之前,是不准使用第二套方案,这是纪律。哈巴罗夫眼睛里闪着阴森的蓝光,盯视着杨阮柳。
杨阮柳问:就我一个人去吗?
哈巴罗夫点燃了一支雪茄,吸了一口说:中国有句军事术语,叫做"攻其不备",我们在那里收买了几个大盗窃犯,中国的公安机关认为这些人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外国间谍机关是不会利用他们的,我们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哈巴罗夫奸笑了两声,又一本正经地说,为了你的安全,我们给你选择了一个瞎老头作为你的隐身草。你们乃是父女关系,是被越方驱赶出境的华侨。如何行动,里扬斯基会向你具体交代。那边,我们的人为了迎接你,整整做了两年的准备工作,他们选择了一们同你如双胞胎一样的杂技演员作为你的替身。
服务员的敲门声,打断了杨阮柳的回忆。她接过女服务员送来的飞机票,心想:九点钟,独眼龙和他驾驶的汽车将在七〇七研究所门前爆炸,而晓玲手腕上那块电子表也将送张教授全家上西天了。等中国公安机关按照我订购飞机票的时间来抓我时,我已和我的里扬斯基久别重逢了。她看了一眼电子手表,正好八点三十分。杨阮柳抓起电话说:"要外线,请接66674号……喂,张教授家吗?你是晓玲吧?李大夫和张教授都在家吗?看电视呐,祝他们晚安!"她望了一眼表盘上的跳动着的秒针,又拖延着时间,问:"电子手表走得准吗?"晓玲那边回答说:"我午睡醒来,表就停了,大概睡梦中给摔坏了。"杨阮柳大惊失色,但故作镇静地说:"我倒忘了,表该换电池了,明天你来这里,我给你换上。"警犬般的嗅觉,使得这个女特务预感到事情不妙,她决定马上离开这里。
预定的时间到了,"鬼魂"仍未出现,杨阮柳觉得不能等了。她从化妆盒里拿出一个钢卷尺似的小圆盒,从里面拉出特制钢条,轻轻地推开窗户,向下看了看,巨大的榕树遮住月光,四周一片寂静。杨阮柳迅速地把钢条一端挂在窗档上,又把小圆盒挂在腰带上,跳上窗台,滑到楼下。双脚落地后,四处看看,又侧耳听听,周围没有一点可疑的动静。她从后角门溜出华侨旅社的大院,蹲在墙根下,望着前面的停车场。十分钟后,一辆轿车停下了,司机下车后关上车门,就向华侨旅社大楼走去。杨阮柳飞快地来到轿车前,用万能钥匙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脚踩油门刚要启动,一支枪管顶在她的后背上。身后传来苏静的命令:"不准动!举起手来!
杨阮柳知道,反抗和逃跑都不可能了,只能乖乖地戴上了手铐。当这个女特务被押上街口另一辆汽车时,见那个瞎老头也坐在车上。她吃了一惊,心想:一定是这个老东西向公安机关告发了自己。暗恨哈巴罗夫选了个不可靠的人,自己的行动一定让这个瞎驴发现了。
一辆吉普车"嘎吱"一声停住,郑学智、方局长和一位医生押着独眼龙从吉普车里下来,登上了"面包车
郑学智向瞎老头严厉地说:"别演戏了,鬼魂!"说着,上前夺下瞎老头的手杖,从里面卸下"克格勃"特工技术局制造的小型电气望远镜,又问瞎老头,"你在五小时前,拍摄七〇七所的技术资料放在什么地方?
"鬼魂"知道大势已去,但仍一言不发。
杨阮柳暗暗吃惊:原来暗中指挥着自己行动的就是他呀!
郑学智转身对同来的医生说:"医生,请你揭开庐山真面目吧!"医生拿出一把小镊子,从瞎老头的两只眼睛里,各揭下一层薄膜,说:"这是人造的玻璃体假巩膜,扣在眼球上和瞎子一样。
方局长说:"敌人为了实现亡我之梦,真是费尽心机呀!"他又指着独眼龙说,"还有你这个从盗窃教唆犯升级到敌特帮凶的民族败类。
郑学智接过假巩膜,说:"这东西还和胶片一样,偷拍摄的七〇七所的资料都在它上面印着。"他把假巩膜放进一个小药瓶中,然后对司机说:"回局!
汽车风驰电掣般地直朝市公安局开去。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陈玉谦(执笔)、胡新化、赵炳寿 期刊:《故事会》1981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