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故事鉴赏〗盯梢者

罗恩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人，和妻子多丽丝、女儿桂温住在郊区一幢大房子里。自打桂温出生起，罗恩就对她小心看护，严加要求，期望她长成一个优秀的淑女。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16岁的桂温各方面都很优秀，对父亲更是言听计从，温顺乖巧。

罗恩打算等桂温年满18岁，便放手让她独立自主，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却发生了令人烦恼不堪的事情。

那天傍晚，罗恩连叫了桂温几声，她都站在厨房窗口置若罔闻。罗恩走过去，吃惊地发现桂温正在流泪。他以为是自己之前不让女儿参加一个活动，让她伤心了，于是赶紧道歉，谁知桂温头也不回地颤声说：“不是那件事，我知道爸爸都是为我好。是这个人，他跟踪我。”

罗恩赶紧朝外看，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潜伏着一个年轻男子，似乎正盯着这边。罗恩的心直往下沉，着急地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桂温回答：“他一路跟着我，说些下流话。你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所以我赶紧跑回家，没想到他还躲在那里。”

罗恩攥紧了拳头，冲出家门，那家伙看到他过来，迅速逃走了。

此后几乎每个晚上，那家伙都躲在灌木丛里。宝贝女儿被人盯梢，罗恩气急败坏地到警局报警，才发现汉隆警官对此人了如指掌，这家伙叫哈尔，精神有些问题，不久前随父母搬来这里。之前他们住在别处，哈尔也是盯梢一个女孩，女孩的哥哥想揍他一顿，却反被打得半死。如今他在这儿又找到了新的盯梢对象：桂温。

因为眼下哈尔没有实际的违法行为，也没有造成任何人身伤害，警察无法行动。罗恩又尝试申请法院制止令，法官也没有批准。最后罗恩跑到政府精神健康部門，要求他们有所作为，政府在征得哈尔父母的同意后，将哈尔送入了私人精神病院。

罗恩只过了一星期的安心日子，这天晚上，他竟然又看到了那个可怕的身影出现在灌木丛里。罗恩赶紧给汉隆警官打电话，询问是怎么回事，汉隆说：“我正要给你们打电话呢，哈尔通过了所有的测试，医院不能把他关太久。我很同情你们，但是……”

罗恩不等汉隆说完，“砰”的一声放下电话，冲了出去。桂温在门口尖叫：“爸爸，不要！别受伤了！”让人惊讶的是，这次哈尔没有逃跑，他站起身，兴奋地朝桂温挥手，嘴里不停地念叨：“桂温，桂温！我爱桂温，我爱她，她爱我，我爱她爱我，我爱她爱我……”

邻居家的灯亮了，有人伸头朝外面张望。罗恩心想，太好了，只要你做出一点儿挑衅动作，我就杀了你，有目击者可以替我做证。他大声吼道：“离我女儿远点！知道我什么意思吗？我才不管他们会不会逮捕我！来啊，你这个浑蛋！”哈尔仍然念叨着那些话，退后几步，一转身跑了。罗恩赶紧追上去，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追了一段路之后，就看不到哈尔的踪影了。

罗恩气喘吁吁地回到家时，见家里的窗帘都紧紧地拉上了，桂温哭成了泪人儿，妻子多丽丝正在安抚她。桂温哽咽着说：“爸爸，刚才他又回来了，哦，太可怕了……”罗恩盯着女儿煞白的脸，紧张地问：“他碰你了？”

“没有……还没有。”

“‘还没有’是什么意思？”罗恩焦急地追问。

桂温看了看妈妈，鼓起勇气说：“他说等下个满月的时候，无论我在哪里，他都会找到我，他要，他要把我……”

罗恩火冒三丈，一把抓过电话，打给汉隆警官，向他报告情况。汉隆向他解释：“罗恩，这些都只是那家伙口头说说，不是实际行动，我们得依法办事……”

“又是这一套！那浑蛋下个月就要强奸我女儿，你们却毫无作为！”罗恩扔下电话，开车出门，他找到哈尔家，拍着门大喊：“开门！我要见他！”

门开了，罗恩走进又脏又臭的屋子，哈尔的父亲不安地说：“先生，哈尔出院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也知道，我们宁愿他被关在那里。”

哈尔的母亲说：“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经常从自己卧室的窗户爬进爬出……”

哈尔的父亲将罗恩领到一间卧室的门口，轻声说：“这是哈尔的房间，上锁了，他不给我们钥匙。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我也曾想过，等他睡着了就做个了断，但我办不到……”他胆怯地敲敲门，没人回应。

罗恩不耐烦地一脚把门踹开了。出人意料的是，和整个房子的凌乱相比，哈尔的房间却十分整洁，靠床的墙上贴着几张桂温的照片。有两张是她在路上行走时拍的，第三张拍的是她侧身对着远方微笑，第四张则是她弯腰系鞋带，短裙翘起，露出两条大长腿。床头有一个印着桂温名字的杯子，里面开出一朵白花，罗恩将它抽起，发现这竟是一条女孩子的内裤。

罗恩想起多丽丝曾提起，她发现通往洗衣间的外门莫名其妙地开了。这么说，哈尔曾进入过他家！罗恩气得浑身发抖，他将照片扯下来撕得粉碎，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在街上呼喊：“你在哪里？你这个狗崽子！”

三个小时后，罗恩回到家，多丽丝着急地说：“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打电话找你。一个小时前，我听到工棚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报了警，警察来了，但什么也没发现。”

罗恩回答：“我开车到处找那小子，没找到。桂温呢？”

“她在楼上睡觉。”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汉隆警官来了，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约半小时之前，哈尔死了，是在铁轨上被火车撞死的。罗恩听了，脸上浮现出笑容。

汉隆不动声色地问：“罗恩，自离开哈尔家后，这三个小时你去哪儿了？”

罗恩冷笑一声，语带讥讽地说：“我去哪儿了？开车到处找那浑蛋啊。你们不找，总得有人去找吧。那家伙的房间里有我女儿的照片和内裤！听着，如果他逃跑时被火车撞死了，我只能表示遗憾。”

汉隆沉默了一下，说出了哈尔真正的死因：他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部，然后拖到几英尺之外的铁轨上。凶手应该是希望火车的碾压能消灭证据，但火车只碾过了哈尔的颈部，头部仍是完好的。接着，汉隆问罗恩：“你是不是有一支阿诺德·帕尔默牌47号高尔夫球杆？这支球杆是杀死哈尔的凶器，被扔到附近的湖中，落到烂泥里，支在那儿了。”

听到这儿，多丽丝立刻大喊：“他不是凶手！有人潜入我们的工棚，肯定是那人偷走了球杆，我还报过警！”

汉隆说：“我知道，但你当时说没丢失东西。”

多丽丝说：“那里有一大堆旧东西，我没有注意到球杆丢了。”

就这样，罗恩作为杀死哈尔的嫌疑人被捕了。因为罗恩有强烈的作案动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是凶手，此外又找不到别的嫌疑人，罗恩最终被判处了20年的监禁。

罗恩的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轰动，舆论称罗恩为挺身救女的英雄。还有电视台专门采访了桂温。

罗恩和一群身穿囚服的犯人坐在电视机前，看到可爱的桂温对着镜头说：“那个盯梢者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偷拍我，还偷拍我穿泳装的照片，最过分的是，他还偷走了我的内裤……是爸爸救了我，我为爸爸感到骄傲。”

这种赞扬的话罗恩已经听了很多，他盯着电视屏幕，心想：宝贝，我很高兴你为我感到骄傲，但这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哈尔……等等，刚才桂温提到泳装照，可哈尔的房间里并没有贴她的泳装照，她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那些照片是桂温自己给哈尔的？还有，是桂温说哈尔威胁她下个满月要找到她，没有其他人听到哈尔亲口这么说，那个疯子只是不断重复“我爱她爱我”……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罗恩的脑海里盘旋：有没有可能，那晚是桂温跑出去约哈尔在铁道边见面，然后假装上楼睡觉，其实是溜到工棚找球桿……不，不，桂温不会这么做，自己对她一向严加管教，她是个乖乖女！

电视里，主持人问桂温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桂温开心地笑着说，她对上大学没有兴趣，打算在运动方面发展，这些年父亲一直强迫她练习游泳，但她本人觉得高尔夫球更有意思。

罗恩心头一紧：桂温的这些打算，怎么与自己为她制订的人生规划完全相反？难道她一直假装听话，其实内心早已叛逆？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也像个盯梢者，时刻监视和管束她？

最后主持人说：“我知道你很不容易，终于摆脱了那个盯梢者，你一定很轻松吧？”

桂温突然奇怪地笑了，她盯着镜头说：“是的，你想象不出，我有多么轻松。”

罗恩明白了，桂温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编译：欧阳耀地;推荐者：青岚）

（发稿编辑：王琦）

分类：外国文学故事鉴赏 作者：杰佛瑞·迪佛 期刊：《故事会》2022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