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正是旅游旺季,一大早,身穿花花绿绿服装的游客便涌向了翠云山风景区进山的大门口。在这群游客中,有一位农民打扮的老汉,他表情木然地从贴身的衣袋中抠出20元钱,买了一张门票。端详了半天,又折回身来,走到售票处,问道:"不是还要买保险吗牽"售票员答道:"门票里带保险了。要是发生伤亡事故,保险公司负责赔偿4万元。""哦,4万元,4万元……"
老汉捏着门票,一路叨咕着,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老汉名叫罗根旺,今年58岁,家住离这儿200多里的穷困山区,几天前,罗老汉接到通知书,儿子罗学林考入了省科技大学。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罗老汉当时还不知道国家有了帮助特困大学生入学的办法,整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为啥牽说到底,是为了一个"钱"字。儿子上学的学费,路费,伙食费,再添置几样衣服,算下来,起码得一万来元钱。这让罗老汉去哪儿弄啊牎穷山沟只有乱石荒草,家家穷得叮当响,莫要说自家拿不出来,就是求亲戚、托朋友,也借不到这么多呀。可是,没钱,孩子就读不成大学,祖祖辈辈指望出个文化人,又要变成打水漂。不行,说什么也要让孩子去读大学牎可是,这钱,去哪里弄啊牽罗老汉苦思苦想了几天几夜,也没想出个办法来。有一天,他和几个乡亲闲聊,得知到风景区旅游的人都有保险,如果出了事情,会得到好几万元的赔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罗老汉听了这段话,暗暗地在心里盘算开了:要是能有个三五万元,学林读完大学足够了。现在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罗老汉给老伴留了个话:"我出去几天,给学林找上学的钱去。要是三天五天的没回来,让学林去翠云山找我。"他只身一人来到翠云山,跟随着旅游的人流朝山上走去。他边走,边朝四处打量,想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假装不小心摔下山去,这样就可以得到4万元的保险赔偿,学林就有钱读书了……
翠云山果然险峻奇秀,一座座孤峰拔地而起,乳白色的云雾在山谷缭绕,林间传出清脆的鸟鸣。罗老汉无心欣赏这秀丽的风光,他机械地跟着游人攀援而上,来到一处叫舍身崖的地方。崖边围着一群人,正听导游小姐用甜润的声音介绍:"这里流传着一个美丽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一位漂亮的姑娘爱上了一位年轻的猎人。可是,财主也看上了这位姑娘,派人到姑娘家说亲,姑娘誓死不从。财主带着人马来抢人,姑娘逃到翠云山上,纵身跳下舍身崖……"导游小姐讲完,又带着游人向另一处景点走去。
罗老汉没有离去,他缓步移到崖边,俯身朝下望去,见下面是万丈深渊,几只苍鹰在脚下盘旋,风声如泣如诉,似在讲述那个古老的传说,又似在倾诉老汉心头的忧郁。一股老泪涌了出来,他抬眼环顾四周,想再看一眼他即将离开的世界,然后就……突然,罗老汉发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呆立在崖边,任凭山风吹拂,鸟儿鸣唱,姑娘都无动于衷。站在那里,就像一座玉石雕塑。
"不好,这个姑娘想寻短见牎"一个念头在罗老汉脑海闪过,他急忙轻轻地移到姑娘的身边,仔细观察着她的举动。
姑娘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她呆呆地站立一会儿之后,突然悲凄地放声大哭:"爸爸,妈妈,女儿对不起你们啦牎"然后,就向悬崖边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姑娘将要纵身跳崖的一瞬间,罗老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腰将姑娘抱住。
"放开我,你放开我牎"姑娘又抓又喊。
罗老汉不由分说地将姑娘拖离悬崖边,这才放开她。这姑娘二十上下的年龄,白皙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罗老汉直摇头:"嗨,年纪轻轻的,有啥想不开的,也不能走绝路呀牎"他对姑娘劝说了半天,姑娘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眼见太阳西斜,游人已陆续下山,姑娘还是只顾抽泣,不肯说话。罗老汉的倔脾气上来了,"你就是三天三夜不说话,我也要守着你,绝不能让你这么年纪轻轻地就死去。"姑娘没法,终于答应和罗老汉一起下山了。
姑娘在宾馆里自己包了一个房间。房间里豪华的设施罗老汉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猜想,姑娘家里一定十分有钱。他搞不明白,这么有钱,还有啥想不开的呢牽可他又不便多问,招呼姑娘洗过脸之后,到外面端了两碗面条回来。
罗老汉将一碗面条递给姑娘:"来,别嫌弃,我老汉比不上你们,买不起啥好东西,将就着吃点吧牎"
姑娘还是没有动,只是不停地流泪。
作者:郑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