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31年6月26日,正值初夏季节,然而,以全国"火炉"著称的南昌城,却已燠热万分。虽是清晨,赣江水已像条被晒干了的金龙,冒着热气,有气无力地向前蠕动着。人们的心像干柴枯枝般,在热浪的熏炙下开裂枯缩,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和烦恼的咒骂声。
"看报,看报牎中委四届五中全会在赣闭幕,蒋委员长亲自训话!"
"蒋委员长亲任司令,将对匪区发动第三次围剿!"
报童的沙哑的叫卖声,使得原来已经热得燥人的空气更为紧张了。尤其令人心颤的是,今天南昌市警察局和警备司令部的军警倾巢而出,街上到处响着巡逻队的皮鞋声,摩托车的轰鸣声。还有许多便衣人员,在大街小巷中到处转悠。人们敏感地悄悄议论着,莫非,今天南昌城要出大事?
上午8点,一辆辆小汽车从各方面驶向市中心洗马池,驶入江西大旅社的庭院之中。随着车门的一阵响,从车中走下了一批戎装笔挺的高级将领。挺胸凸肚地走在最前面的矮个子将军,正是蒋介石的嫡系亲信陈诚,参差不齐地跟在他后面的是从各自防区赶来的罗卓英、赵观涛、卫立煌、蒋鼎文等将军。
他们刚一踏上江西大旅社的圆形台阶,便被蒋介石的侍卫室主任杨永泰挡住了。杨永泰小声地对众将领说:"请诸位先到休息室等候,委员长尚未起床。"
众将领面面相觑了一下,只得进了休息室。原来,下榻在江西大旅社的蒋介石昨夜失眠,看了大半夜军用地图,策划着此次围剿的第一仗--"南城、南丰、黎川阵线攻坚战",直到凌晨3点才上床,这会儿还在酣睡呢。
众将领在休息室里等了半个小时,个个坐立不安。前几天,得到潜伏在国民党军队中的AB团成员报告,由于两次围剿苏区的失败,在军队中正蔓延着一股厌战情绪。得此报告后,蒋介石认为,值此第三次围剿前夕,气可鼓而不可泄,所以,为了鼓士气振军威,定下了今天在南昌花园角附近的讲武堂旧址,举行一次规模盛大的阅兵式。
各兵种的两万名受阅官兵还在天刚亮时,就进入了讲武堂操场等待接受检阅,可蒋介石却到此时还在酣睡。一想到受阅部队等得太久,万一伤了体力,接受检阅时就会……众将领们只得壮起胆子请杨永泰去唤醒蒋介石。
蒋介石起身漱洗,用过简单的早餐后,马上下令出发。
一路上,军警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蒋介石仰身靠在轿车那舒适柔软的后座上。目睹着沿途的周密警戒,心中颇有点不以为然。他半闭起眼,两臂叉在胸前,低声用带有浓重的宁波口音的官话,向坐在前座司机边的杨永泰问道:
"呃,永泰,沿途为何安排咯么多人站岗牽难道共产党有豹子的胆,竟敢到南昌来行刺捣乱,口安?"
杨永泰瞥了一眼车窗外,不假思索地说:"总司令,这是地方上出于对您的关心而采取的安全措施。"
蒋介石倏然睁大眼,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纯粹杞人忧天。口安,有咯么些力量,就应该抽一些人化装潜往敌区,侦察匪情,呃,或者像AB团那样搞些特别活动嘛。"
杨永泰立刻转过脸来,恭顺地点点头说:"我一定将总司令的意思向地方军警官员传达。"
说话间,这支通行无阻的特别车队已经驶入讲武堂大门,先后在检阅台侧面停了下来。于是,蒋介石领头,陈诚等诸将领衔尾紧随,鱼贯登上了检阅台。
9时30分,随着3声炮响,盛大的陆军阅兵式开始了。那些在剿共战场上虽然屡吃败仗的蒋军官兵们,在阅兵场上却一个个气壮如牛。当他们整齐地踏着有力的步伐通过检阅台时,蒋介石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他略示嘉奖地朝台下轻轻拍了几下手,对身旁的陈诚说:
"辞修,此为吉兆。我看,此番进剿共党,定能马到成功,扬我军威。"
惯会察颜观色的陈诚连忙频频颔首,附和着说了几句吉利话,引得蒋介石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因此,待阅兵式一结束,蒋介石便兴致勃勃地邀请参加检阅的将领们到江西大旅社与他共进午餐。
10时50分,由12辆轿车组成的车队风驰电掣般地驶出讲武台,朝市中心洗马池而去。
前3辆车里,分别坐着开路的警卫人员和陈诚,蒋介石乘坐在第4辆高级的奥克司好尔轿车中,后面的8辆车中分别坐着卫队和诸将领们。
马路两旁站立着警戒执勤的军警,他们个个挺胸直立,像一尊尊木雕泥胎般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蒋介石的车队在他们面前快速驶过。军警身后的人行道上,一片黑鸦鸦的人头拥挤,那都是前来看热闹的南昌市民们,间或也夹杂着几个新闻记者。
车队驶到马路拐弯时,车速稍微放慢。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惊叫,一名站岗的士兵冷不防被他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猛力一推,身不由己地冲出几步,跌倒在马路中央。驾驶前导车的是一名老司机,他一见此险情,便下意识地猛踩刹车,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前导车骤然停在倒地士兵的前面,吓得那个士兵脸无血色,浑身颤抖不已。第一辆车一停,后面的车队起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地紧急刹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片刺人耳鼓的刹车声的此起彼伏之中,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虎跃出3条精壮汉子。似饿狼如闪电般地分别猛扑向第3、4、5辆轿车,手疾眼快地朝各车窗内打了数枪。
枪声一响,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乱成一团。人们你搡我拥,惊恐万状地四散逃命。
等到蒋介石的卫队和警戒的军警们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拔出枪准备去捉拿3名刺客时,这3名刺客早已趁乱混入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气得蒋介石的侍卫室主任杨永泰跺脚直骂。
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极为神速,总共不过只有30秒钟。毫无疑问,这3个神秘的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一流杀手。
(二)
随着枪响,车窗玻璃被打得粉碎,差点没把坐在车中的蒋介石吓破了胆,枪声响过好一阵了,蒋介石还缩在车中一动也不动,他的魂魄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直到他的侍卫人员和诸将领来到了他的车边,蒋介石才竭力镇定住情绪,掏出雪白的手绢轻轻按了按嘴角,沉下铁青色的脸,看也不看他的部下们一眼,命令司机速回江西大旅社。
蒋介石的卫队立刻加入了搜捕刺客的军警们的行列中。
蒋介石回到江西大旅社后,大发雷霆。他早已忘了,在去讲武堂的路上,曾经责怪过地方军警派那么多人警戒是"杞人忧天"哩。诸将领个个垂手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正在这时,蒋介石的亲属、侍卫组长蒋孝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报告说,3名刺客已经全数捕获,并已押来江西大旅社。
原来,在昨天下午,南昌市警察局接到密报,说有3名行迹可疑的人混入了市区,立刻前去捕捉,却又扑了个空。警察局长唯恐被指责失误,不敢将此情况向蒋介石的侍卫室报告,只是在蒋介石前去阅兵的沿途,增派军警加强警戒。为了以防万一,所有参加警戒的军警人员都接到命令,一旦发生意外事故,必须立刻封锁各路口通道,实行戒严。
对这一点,3名刺客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所以,当他们枪击轿车之后,立即混入人群,按预定路线逃跑。不料,前面路口已被卡断,20多名军警荷枪实弹地严守在马路中间,喝令不许任何人走近,不然,格杀勿论。他们心知不妙,连忙后退想从另一条路撤离现场。然而,蒋介石的侍卫人员和军警们已从后面兜围上来,在进行逐个抄身检查。3名刺客即使插翅也无路可逃,不多久,便被捕了。
听罢蒋孝先的报告,蒋介石微微皱起眉头,声严色厉地问道:"是哪个派他们来行刺的?"
"这……"蒋孝先也说不上来。
杨永泰脑子一转,上前一步说道:"以我分析,正值我们大举围剿之前,突然出现刺客,必定是共党所为。"
"口安"蒋介石略一沉吟,便命令杨永泰和蒋孝先立即审讯刺客,查个水落石出,随时向他报告。
杨永泰和蒋孝先好不得意。要是能从3个刺客身上掏出共党南昌地下组织的情况,来个一网打尽,一定会得到委员长的特别嘉奖。所以,他们立刻审讯起刺客来。
谁知,这3个刺客却特别顽强,无论怎么审问,他们不是一声不吭,便是把脖子一拧,大喝一声:"少噜苏,要杀便杀!"
为了撬开3名刺客的嘴巴,杨永泰和蒋孝先小声商量了几句,决定施用重刑。
蒋孝先猛一拍桌子,亮开嗓门嚷道:"来人!把第一个动手的家伙带下去,大刑伺候!"
这是指的那个把站岗的士兵推倒在马路中央的彪形大汉。随着一声断喝,几个卫士一拥而上,把彪形大汉架到了隔壁的房间里。不一会儿,从隔壁传来了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叫声和呻吟声。
留在原地的另两名刺客虽然仍旧一声不吭,然而却在偷偷地交换着不安的眼色。这一切,都被杨永泰看在眼里,一丝冷笑不由地挂上了他的嘴角。
那大汉忍受不了一套又一套刑罚的折磨,终于挺不住了,连声求饶着,表示愿意招供。
于是,杨永泰下令停刑,把他押回原屋让他从实招来。
"说,你叫什么名字?"蒋孝先生怕被杨永泰抢了头功,便瞪起双眼,抢先问道。
"我,我叫马必武。"
"什么地方人?"
"广……广东五华人。"
一听说是广东人,杨永泰的心头不由地悸跳了一下,忙追问道:"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是……是陈司令派我们来的。"
杨永泰的脸扭歪变了形,但仍不希望真会是那个陈……,于是,他又问:"哪个陈司令?"
"就是广东省主席,粤军司令陈济棠嘛。"
"什么?陈济棠?!"蒋孝先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但杨永泰还不死心,他猜想,这也许是共产党企图嫁祸于陈济棠而耍弄的花招吧。于是,马上又审问另两个刺客。
那两个刺客:一个叫古孝天,广东云浮人;另一个是福建闽西人,叫胡俊德。他俩见马必武已经招供,知道再强硬也无济于事,便如实地把陈济棠派他们来行刺蒋介石的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这时,杨永泰方才相信,刺客确系陈济棠所派,立刻去向蒋介石报告。
那么,陈济棠为什么要派人来刺杀蒋介石呢?这,还得从头说起。
(三)
1931年春,国民党内部出现了分裂,林森、古应芬等人提出弹劾蒋介石。蒋介石一怒之下,在中央的会上提议开除古应芬、林森、孙科等人的党籍。于是,分裂越演越烈。唐绍仪、陈公博等人立即通电全国,要求蒋介石下野让位。在这样的形势下,唐绍仪、汪精卫等16人在广州成立国民党中央执监非常会。5月28日,广东宣布成立"广东省国民政府",汪精卫、唐绍仪、孙科等人为常委;李宗仁、唐生智、陈济棠等人为军委常委,出现了和蒋介石对峙的局面。当天,陈济棠致电蒋介石,宣称将讨伐南京,进行第二次北伐。
6月,陈济棠获悉蒋介石将到南昌亲自布置对共产党的第三次围剿。于是,陈济棠心中顿生一计。
6月18日下午,即行刺蒋介石行动发生的前一星期,陈济棠传令备车,说要去著名古刹六榕寺玩赏。
3辆汽车开出了粤军司令部的大门,前后两辆车上满载着陈济棠的卫兵,他乘坐在中间一辆漂亮的轿车中。古孝天和胡俊德这两名卫士,一左一右地站立在轿车门边的踏板上,体格剽悍的马必武坐在前座司机旁,他们3人,都是陈济棠的贴身卫士,都有一手好枪法和过硬的武艺。
马必武,以前当过土匪,是个亡命之徒;古孝天在军队里混了10年,十分狡猾精干;胡俊德做过几年强盗,以心狠手辣著称。
陈济棠瞧瞧他们3人,扭过头来向坐在身边的副官长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谙熟陈济棠秉性的副官长立刻心领神会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车到六榕寺,寺内僧人连忙迎出山门。陈济棠趾高气扬地挥挥手,摒退了方丈和众僧,只带了马必武、古孝天和胡俊德3人信步入寺,随意观览。其他卫士则在六榕寺周围布下岗哨,把守山门,禁止香客出入。
六榕寺,始建于南朝梁大同三年,赐号宝庄严,后因北宋文学家苏轼来此游览,喜爱寺中六株老榕树,题为"六榕"二字,后人遂称之为六榕寺。
陈济棠观赏了千佛塔、五吨重的铜观音和六祖慧能铜像后,漫步走进了榕荫院。他在荫翳蔽日的老榕翠竹间漫不经心地兜了几个圈子后,走进"补榕亭"小憩。
古孝天抢先一步,拭去亭内石凳上的浮尘,请陈济棠和副官长就座后,他又跑出亭子,和马必武、胡俊德一起侍立在亭外,3双眼睛戒备地观察着四面八方。
这时,陈济棠开口了:"喂,你们3个过来,坐一会儿。"
3人中的古孝天在行伍中混过10个年头,是个典型的老兵油子,他见多闻广,头脑灵活,知道陈济棠此举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其中必有原委,便对俩伙伴一使眼色,3人走到陈济棠对面,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陈济棠瞪着眼睛在3人脸上看了一会,问道:"你们3人跟随我已有多年,你们说一句:本司令待你们如何牽"
这话一出口,连头脑不十分灵活的马必武和胡俊德也听出了话音,连忙和古孝天一起胡言乱扯了一通,无非是赞颂陈济棠爱兵如子,恩比天高。陈济棠以出奇的耐心听3名小卒子唱完了赞美诗,和副官长对视了一眼,开腔道:
"既然如此,本司令现有一事相托3位……"
"唰"的一声,马、古、胡3人一齐起立,异口同声说:"请司令明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牎"这是当时江湖上、旧军队中的套话,因此他们无须排练,出口就说得整齐、响亮。
陈济棠笑道:"嗬嗬……我派你们出趟差--去南昌杀蒋介石。"
"……"3人闻言大惊,面面相觑,开不了口。
陈济棠看在眼里,却并不在乎,又说:"至于如何行动、由谁负责指挥等等,待会儿由副官长向你们交代。此事关系重大,务必完成牎本司令先发给你们每人1000元大洋,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另外,动身前你们可到总务处去领800元川资。本司令有话在先:万一横遭不测,你们3人的一应身家后事统统由我担下,不必担心。"
马必武、古孝天、胡俊德3人虽都是亡命之徒,但一听要他们去行刺中国最高军事领袖,心里却颇有些忐忑不安。不过,他们也明白,陈济棠既然选上自己,那就必须从命;否则,不但他们自己立刻会被秘密处死,连家属也不会平安。同样死路一条,倒不如选择前项,这或许倒还有一线生机,况且还能拿到为数不少的一笔钱。
当天下午,副官长在自己家里设宴,秘密款待马必武、古孝天、胡俊德。席间,他向3人交代了蒋介石抵南昌的大约时间和行刺方案;颁发了奖金、川资和行动用的左轮手枪。
6月19日,马、古、胡3人离开广州,登道起程。
(四)
6月21日,他们3人乘火车抵达南昌,立即住进了佑民古寺。
他们为什么不住旅馆,偏要去住和尚庙呢牽原来,国民党江西军政要员的家属中,颇有信佛者,和古寺方丈熟识,所以,特务警探一般不敢去佑民古寺寻衅滋事。而且,古寺中有个和尚,当年也做过土匪,与马必武有八拜之交。这次他们身负重大使命,又身藏武器,住旅馆极不安全,因此才躲进这佑民古寺之中。
那个和尚曾是黑道人物,懂得江湖上的规矩,便不问3人来龙去脉,自顾禀明方丈,说是从广东来了亲戚,要在寺内小住一阵。方丈一点头,他便拨了一间偏屋让他们3人住下,每日还供应3餐素食。
马必武3人安排好栖身之地,立刻上街去探听情况。当他们探知蒋介石住在江西大旅社后,便去租来一辆黄包车,3人化装成车夫和乘车的阔佬,拉着车来到了江西大旅社门口。
他们拉着黄包车在旅社门口来回经过了两三趟,知道这里戒备森严,凭他们3人3支枪是绝对近不了蒋介石的身的。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传来了蒋介石将在26日检阅军队的消息。头脑机灵的古孝天立刻想出了一套半路拦截行刺的方案。
次日,古孝天和胡俊德两人去看电影,确定行刺地点和脱逃路线。马必武因身子不适,独自留在寺内休息。
上午9时,那个和尚带了一个獐头鼠目的南昌人,偷偷地溜进了马必武他们住的偏屋。原来,那和尚虽然削发受了戒律,他的劣性却依然如故,经常在天高月黑之夜越墙离寺,外出作案。手头只要一有了钱,就要找人聚赌。今天,他和那个獐头鼠目的南昌人毕陵山就是躲到偏屋里来赌钱的。
身子不适的马必武坐在床上,背靠着床栏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赌钱。这天,和尚赌运不好,只个把钟头,就输得口袋空空。马必武看得手痒,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上场顶替和尚。
岂料,马必武论打家劫舍是能手,赌钱却并不在行,两个小时后,他把陈济棠发给他们3人的川资输掉了一半。所以,当古孝天和胡俊德侦察完行刺路线回寺进屋时,正看到毕陵山得意洋洋地在朝钱褡子里装白花花的银洋,而马必武哭丧着脸,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悻悻地看着。
古孝天扫了一眼陌生人毕陵山,眉头一皱,把马必武拉到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牽"
马必武还没开口,毕陵山已经抢先说话了:"老兄,手气不好忌开腔。"
"你是什么人牽"古孝天忍不住厉声喝问道,"到这里来干什么牽"
毕陵山把双眼一翻,理也不理地把钱褡子往肩上一甩,拔腿就往门外走,边走还边扔下一句话:"不服气牽老子明天可以再来玩几下。"
古孝天顿时明白了。他狠狠地朝马必武瞪了一眼,伸手一把拽住毕陵山的胳膊,说:"慢走牎这钱是我的。"
毕陵山是个老牌赌棍,哪肯买古孝天的账,他用力甩开古孝天的手,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古孝天哪里吃这一套,顿时火冒三丈,劈手夺下钱褡子扔在地下,一把揪住毕陵山的胸襟,挥拳便打。毕陵山怎是行武出身的古孝天的对手呢,几分钟后,毕陵山栽倒在地下动弹不得,嘴里连声求饶。
胡俊德不肯罢休,从怀里掏出手枪,指着毕陵山的脑袋,恶声恶气地说:"妈的,老子崩了你牎"
毕陵山吓得直往屋角缩。和尚一看要出人命,连忙一边合掌口念"阿弥陀佛",一边急忙朝马必武使了个眼色。马必武连忙上前阻止了胡俊德。
直到天黑后,古孝天他们才放走毕陵山,让他一步一瘸地慢慢走回家去。
毕陵山被打得不轻,一连在家躺了两天。25日下午,有一个赌场上的朋友来看望毕陵山,一见他满脸青肿地躺在床上呻吟,不禁大为吃惊,连忙询问缘由。
这两天毕陵山躺在床上伤痛难熬,不但把马、古、胡3人骂了千八百遍,还在肚里暗暗琢磨过他们的身份。他估计他们3人一定是有后台的人物。现在,赌友一问,他便把一切都告诉了赌友。
谁知,那个赌友却是南昌市警察局的一名密探。听毕陵山如此这般地一说,心中顿生疑窦。他当下劝慰了毕陵山几句,便匆匆地离去。
密探一回警察局,立刻向侦缉大队副大队长程三麻子报告。程三麻子闻报,立即召集人马去捉那3个可疑分子。然而,他又不敢径直冲进佑民古寺去,生怕得罪手眼通天的方丈。于是,他们把队伍开到庙门前的一条横马路上,远远停下,派那个密探装作香客,混进寺内去查看。
那个密探根据毕陵山所提供的情况,找到了那间偏屋,可是进去一看,却是人去屋空,甚至都没留下一点曾住过人的痕迹。密探搔了一阵头皮,只得垂头丧气地退出佑民古寺,如实向程三麻子禀报。
程三麻子一听,更觉蹊跷,凭着他多年练就的猎犬般敏锐的嗅觉,意识到这里必有文章。他不甘心空手而归,便亲自潜入寺中去窥探了一番,依然没有寻到那3个可疑分子的踪迹。程三麻子只得自叹运气不佳,失去了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撤回了警察部队。
其实,马必武他们3人仍旧住在寺内,只是生怕毕陵山这条地头蛇领着流氓来报复捣乱,坏了他们的大事,所以,和那和尚商量后,又换了个更为隐蔽的房间居住。程三麻子才扑了个空。
程三麻子回到警察局后,越想越不对,万一以后真出了意外,自己将承担不起。于是,他又把这一可疑的情况向上峰作了报告。
南昌市的警察头目经过一番斟酌,由于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去惊动蒋介石的侍卫室,于是就没有再向上报告。但为了预防不测,第二天,便加强了从江西大旅社到讲武堂的沿途警戒。不想,仍然出了事。
(五)
蒋介石听了杨永泰的报告,得知3名刺客是陈济棠派来的之后,不禁勃然大怒,不仅厉声大骂了陈济棠一通,而且立刻下令将马必武、古孝天和胡俊德3人枪决。
从此,蒋介石与陈济棠结下了冤仇。第三次围剿苏区的进攻失败后,不久,便爆发了中国内战史上有名的"蒋桂战争"。最后,因为蒋介石重金收买了陈济棠手下的空军司令余汉谋,而使陈济棠被打得一败涂地,仓皇逃离广州。
作者:东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