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城,南宫世家堪称首善之家。逢年过节,在洛城的街头巷尾,总能看到南宫家搭建的粥棚,用以赈济穷人。不过,这一刻的孙义却在恶毒地咒骂着南宫家,因为,他正被南宫家族追杀着。
孙义是个孤儿,三岁丧母,平日里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天是端午节,南宫家在洛城街头施粥,他去凑热闹。可不知为何,那个南宫少奶奶碧夫人在给他施粥时,突然变得脸色难看,后来干脆甩下粥勺扬长而去了。没多久,孙义便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追杀。这些黑衣人,正是南宫家的人。
孙义东躲西藏,不知不觉间跑到一座山神庙。庙中烛光摇曳,后有追兵,他惶惶不知所措,只好嘀咕着对山神说:“山神啊,山神,如果你能够帮我摆脱南宫家的追击,我帮你重塑金身!”说完这话后,神像方向,传来了咚的一声。
咦?山神,这是灵验了?孙义正疑惑间,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追兵来了。
几个黑衣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冲了进来:“小子,看你这回往哪里跑?”这回无路可退了,孙义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空气中传来“嗤”的一声,原本摇曳的烛光突然熄灭。
众人眼前一黑,黑暗中随即传来一连串惨叫声。孙义有些蒙,很快,他被人拉拽着,往外面狂奔而去了。
等他们跑到外面,却只看到拉他猛跑的人,是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青年的左边衣袖空荡荡的,赫然是个独臂人。估计那刚刚躲在神像后的人,便是他了。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孙义问道。青年淡淡地道:“袁俊毅。”
孙义有些好奇了:“袁大哥,你的手为什么……”袁俊毅看了他一眼,反问:“你是怎么得罪了南宫家的?”孙义照实说了。
两人说着,过了没多久,那些黑衣人阴魂不散,又追了上来。“好小子,看你这回往哪里跑?”他们叫嚣着。
袁俊毅掏出一把匕首,将孙义挡在身后,道:“你快走吧,我来断后。”
黑衣人看到这一情形,忍不住笑了:“看你这残废,居然想断后?信不信我们断了你?一个也不准走!”这么说着,便要围捕过来了。
形势相当危急,突然间,只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一声娇斥:“给我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她瞪了黑衣人一眼,道:“老夫人有命,让这个孩子跟我走。”
老夫人三个字,显然分量极重,黑衣人不敢多说什么了。
孙义看这些人似乎是一伙的,并不想走:“我不跟你走,你们是一伙的。”
婢女冷笑:“你不走?他们就会杀了你。”
但孙义显得很坚定。横竖都是死,我干吗要听你的?倒是独臂青年袁俊毅皱起了眉头,然后道:“你不妨跟她去看看。说不定,不是什么坏事呢。”听他这么说,孙义有些心动了,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一定要袁俊毅跟他一块去。
婢女犹豫了片刻后,同意了。
众人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山间的一处避暑山庄。山庄亭台楼阁相连,金碧辉煌,很有气派。
一个老妇人坐在大堂正中,一副威势逼人的样子,不过,当她的目光投向孙义的时候,却展露出慈祥的笑容:“你叫孙义?”
孙义老老实实地道:“是的。”
老妇人笑了:“很好。从今以后,你就叫作南宫仁义,明白了吗?”
那婢女有些按捺不住了:“还不感谢老夫人?这是让你认祖归宗呢。”
看到他困惑的样子,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你还不明白?你有一块玉佩,是吧?”
孙义点了点头。老夫人继续说道:“这块玉佩,是我儿南宫孝慈送出去的。你母亲,就是他的相好,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孙义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碧夫人,应该就是那個南宫孝慈的妻子,当时碧夫人正是看到了自己脖子上垂下来的玉佩后,那才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了。
一个正妻,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乱搞,甚至有了私生子,那自然会愤怒到失态。但与之不同,老夫人知道自己多了个孙子,当然是高兴多于谴责。
老夫人看着这个“孙儿”,越看越是满意。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骂声:“南宫孝慈,你娘居然将那狗杂种给带回来了!你敢认他,我会让你好看。”
随后,一阵杂乱之声响起,门外走进来一对中年男女。此时的气氛,顿时显得奇怪至极了。
碧夫人看着孙义,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而那中年男人南宫孝慈,却一脸好奇地看着孙义,心里似乎在嘀咕,这到底是自己跟哪个姑娘生下来的孩儿呢?
老夫人笑了:“孝慈,过来看看,这是你儿。我已经给他赐名,叫作南宫仁义,你看如何?”南宫孝慈不敢多说什么,垂着手,道:“全凭娘做主。”
但那碧夫人却差点没跳起来,喊道:“南宫孝慈,你这是反了?外面的杂种,你也敢往家里带了?”
她是出了名的妒妇。多年以来,一直反对丈夫纳妾,之前跟丈夫有染的几个女人,下场都非常悲惨。可慑于她娘家在江湖上的势力,南宫孝慈也只能忍了。
老夫人不满了:“阿碧,你这也太不懂事了。你看啊,这孩子的母亲也不在了,他身上流着的,是南宫家的血脉,认祖归宗,那再正常不过嘛?来,来,阿义过来,让奶奶抱抱你!”
仿佛是为了气碧夫人,她甚至喊孙义过去,要抱抱他。
孙义本能是要抗拒的,但又觉得,离碧夫人这个女人越远越好,于是便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哎,你的玉佩呢?给奶奶看看,啊呀,这玉佩,可是世间罕有之物……”他们之所以如此笃定孙义的身份,一来,是孙义的模样,跟南宫孝慈小时候的样子,确实挺相像的;二来,是那玉佩。南宫家的玉佩,那用特有的玉石雕琢出来的,是传宗接代的象征。南宫家的男人尽管都很渣,不过他们在得知自己的相好怀孕以后,都会送出一块玉佩,以便日后容易相认。
孙义有些茫然。但事到临头,也只好伸手到衣领中,想要摘下玉佩。不过,让他吃惊的是,玉佩不见了。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慌忙东找西找的,终于,在衣兜里找到了那块玉佩,随后,将玉佩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笑吟吟地将玉佩接了过来,还不忘挑衅似的看了碧夫人一眼。
但随即,当她认真端详那块玉佩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了。她咬牙切齿地,突然狠狠地将玉佩一摔,怒道:“居然,居然是他的?狗杂种!这个狗杂种!”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人都禁不住蒙了。碧夫人心中一激灵,抢上去捡起了那块玉佩,认真看了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南宫孝慈奇怪极了,凑过去一看,只见那玉佩中央,刻镂着南宫二字,周围则雕琢着一连串的文字,这是南宫家的字辈。明、德、孝、仁……这玉佩上,字体稍大、又雕琢在正中底下的,赫然是个“孝”字。这也就意味着,拥有这块玉佩的人,是“孝”字辈的人。
南宫孝慈悚然一惊。原来,这小孩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啊,這……
惊悚未已,老夫人已从墙上摘下了一把宝剑,明晃晃的剑尖,便要朝着孙义的胸口捅去了。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碧夫人伸手一拉,将孙义拉开。
她笑吟吟地道:“老夫人,你这是干吗了?你刚刚不是说了,这孩子身上流着的,是南宫家的血脉,我们要让他认祖归宗啊。”
老夫人勃然大怒:“你滚开!要不然,我连你也杀了。”
“呵呵,我才不滚呢。来,阿义,喊一声大嫂来听听!”碧夫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她要趁机气一气这不可一世的老太婆。
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了,提着剑冲了过来。南宫孝慈见状不妙,赶紧出手拦截。很快,南宫家的家主南宫德望闻声赶来,也加入到了劝架的行列。可他不来还好,这一加入,老夫人的剑,更加肆无忌惮地指向了他。
手下人也都纷纷加入,或拉,或劝,现场一片混乱。突然间,有人尖叫:“啊!你竟然敢伤我?”“啊,我的手——”“我要杀了你!”于是,鲜血溅起,刀光剑影,充斥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趁着这个机会,独臂青少年袁俊毅拉着孙义,悄悄地离开了山庄。等跑到外面后,呼吸着外面自由的空气,袁俊毅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孙义有些不解了:“袁大哥,你为何如此发笑?”袁俊毅不回答,而是随手将一块玉佩扔还给他,道:“拿回去,这是你的。”
咦?孙义有些奇怪,他接过玉佩,认真查看了一下,玉佩上并没有被摔跌过的痕迹,而且,正中雕琢稍大的字,赫然还是个“仁”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俊毅看出了他的不解,说:“刚刚,他们拿到的那块玉佩,是我的。”
“你也有一块玉佩?啊,难道你……”孙义大吃一惊。
袁俊毅缓缓地点了点头。没错,他正是南宫德望的私生子,当年正是老夫人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让人来追杀自己,还断掉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据他调查所知,碧夫人跟她婆婆之间,已经有种势成水火的态势。如今,当遇上孙义后,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将水搞浑。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孙义的玉佩,与自己的给调换过来了。
如他所料,这一偷龙转凤之计,果然让南宫家祸起萧墙。在这些人起冲突的时候,他又使出了暗手段,造成有人受伤的局面。于是,南宫家果然大乱了……
分类:武侠天地 作者:荻秋 期刊:《上海故事》2016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