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训练营的生死救赎

1

中国西南边境某原始森林。一群青年站在森林外的空地上，旁边是数十辆来自世界各地的电视直播车。

“各位选手，你们即将进入本次训练营最难的一关——野外生存。这是你们的新教官秦朗，他将负责你们今后半个月的训练。”

随着节目主持人的介绍，一个精干的男子站到队伍前，他要求所有人除了必须品外，个人物品全部上交。然后他开始逐一检查各人背包，当他看到德国女孩凯莉的背包中竟然还有一部最新的iPhone7时，立刻掏出摔在地上，价值数万的手机瞬间变成碎片。凯莉惊愕至极后爆发了，一边哭一边骂出一串脏话。可是秦朗没有理她，他对所有人训话：“我们不是去野营。现在多放一斤无关的物品，就少了一斤有用的物品，而在丛林里这也许是决定你活下去的关键因素。”他转向凯莉威严地说：“在我这里，没有节目，只有实战版的丛林生存。”

这群青年终于明白眼前这位教官并不好说话。他们只能全力以赴，否则会被淘汰，成为父母眼中的失败者。

本次“超级大变身”节目的主角都是全球超级富豪的儿女们。就拿凯莉来说，她是欧洲某国传媒业首富的独生女。她的父亲三十年前白手起家，创造了一个庞大的传媒帝国。可是，唯一的千金却被宠坏了，成了地道的纨绔子弟。这群从来不知道钱为何物的幸运儿们，除了吃喝玩乐，炫富斗富之外根本不知道钱从何来，更不明白工作与奋斗的意义。他们的父母们为了自己千辛万苦打拼得来的商业帝国的前途，更为了子女的未来，便和“超级大变身”节目制作团队签下了特别合同，要让王子公主们吃吃苦，要让他们明白金钱与享乐并不是人生的唯一。

万里之外的一座豪宅里，一个男人正注视着电视屏幕上超级大变身的节目，身旁的威廉开始介绍。

“老大，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这次野外生存训练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机会。因为这一关的教官要求极其严格，所以他们和外界联络能力最低。只是这个教官有点扎手。”画面定格在秦朗的特写。“秦朗，36岁，16岁考入中国陆军军官学院。先后在陆军、海军、空军等4个特种兵部队服役18年。10年前入列委内瑞拉猎人军校，参加过以残酷和接近八成的淘汰率而著称的战场猎手的极端训练并顺利毕业，毕业编号0317。7年前带队参加过号称死亡突击的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大赛，并且获得团体第一的成绩。”

“秦朗！”石雕般的男人从牙缝中吐出这个名字。他突然站起来，开始发号施令。听到他将亲自带队进行这次任务，威廉不禁惊讶地睁大眼睛。

2

野人山地处中缅交界，山高林密环境恶劣。除了靠近若望港有一处简陋的军事设施外，是名副其实的无人区。凌晨2点，一架水陆两用飞机在若望海面降落。七八个人跳下飞机，推着装满武器的气垫船朝若望港潜行。高高的碉楼上不时有探照灯划过海面。当船接近陆地时，探照灯突然落到了船上，碉楼上传来咔嚓一声拽动枪栓的声音。士兵刚想询问，突然喉头一凉，一把飞刀插进了他的气管。他一声不吭倒栽下来。楼下的威廉接住士兵尸体，顺手拔下飞刀。

这群人摸进碉楼，无声无息地干掉了剩下的三个士兵。片刻，所有障碍清除完毕，他们驾车开进野人山。车队在山口停下，老大史密斯学起铁喉鸟的叫声，三长一短，两短一长，茂密的丛林中也传来同样的叫声。一个持枪男人出现。

“你们是骷髅团？”史密斯点点头。那人打量了车上的七个人，然后带着他们进入了险恶的野人山无人区。在这里潜藏着武装毒贩部队的秘密营地。见到毒贩头子艾兴灯，史密斯直截了当：“我们要通过野人山无人区进入中国，你能给我找个向导吗？”

“你们要去干什么？”史密斯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那是此次超级大变身全体选手合影。“我要抓住这些小孩，跟他们的父母换点东西。”艾兴灯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狞笑道：“这可是一桩大生意啊。不过，这些人身边肯定保镖重重吧。”

“他们正在山那边的原始丛林中录制野外生存节目，保护措施也是最薄弱的。”艾兴灯迟疑着没有说话，他和中国军警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厉害。史密斯又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这是他们野外生存训练的教官，也是我们唯一棘手的人。”看到这张照片，艾兴灯目欲喷火，立刻答应了史密斯。

刚刚进入原始森林，凯莉的右脚就扭伤了瘫倒在地。她太累了，根本顾不上满地青苔与落叶，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以前的她会在一场Party中更换数十次华贵的礼服，有些甚至只穿过一次就被她扔掉了。可是自从参加这个节目以来，她感觉自己都变成一块发臭的乳酪了。有时候她真搞不懂父亲是不是真的爱她，为什么看着自己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受苦受累而没有一丝终止的意思。

记得父亲给她报名参加这个特别节目时说过，这只是要磨练一下她的意志力，让她以后能更好的接班他的事业。他保证有无人机航拍系统24小时实时跟踪拍摄。他会知道凯莉每一秒钟在哪里在干什么，一旦看到她有困难他会酌情呼叫暂停。可是现在自己的脚受伤了，人也累的快挺不住了，父亲的承诺在哪里呢？

凯莉对着苍茫的丛林上空嚎叫了一声：“Daddy，Where are you？I need you！”可是除了回音什么也没有。她想，是不是以前自己真的做得太过分，伤透了父亲的心？她想起那次在网上买假诊断书，说父亲得了绝症跟学校请长假，去追Coldplay的全球巡演。事后当父亲看到那份伪造的诊断书时，眼中满是失望和难过。在过去的17年里，她无数次伤害过他们。可父母都没有责备过她，因为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宝贝。人就是这样，容易掌握的幸福往往最容易被挥霍掉。只有当你一无所有时，才会懂得珍惜。

想到这里，凯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弃儿，没有人会再爱她了，这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接受的。想到死，她忽然感到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大脑失血般的眩晕。如果就这样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所有痛苦就不会再纠缠自己了吧。她闭上眼睛，心中有种空洞的解脱感。

“起来！”一个男人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睁开眼睛，是那个叫秦朗的男人，一个如同钢板一样的男人。她不想再站起来前进了，仍然固执地闭上眼睛。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一把把她从地上拽起，又折下一丛树枝，开始抽打她全身。她想叫，想反抗，可是她的头晕得很，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她突然看到自己的队友，他们围着自己惊叫着什么。然后她再次倒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她再次醒来是趴在帐篷里，整个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秦朗坐在她身边，在她的后背上涂着什么。“是旱地吸血蚂蟥。涂上药没事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凯莉这才知道刚才自己差一点丧命。在野人山中，遍地都是这种旱地吸血蚂蟥，一头千斤的野牛落入它们口中不出三天就只剩一副皮包骨架。刚才自己倒地正好变成了它们的食物，要不是秦朗及时发现，用吸血蚂蟥的克星漆树枝拍打掉了它们，或许现在她再也站不起来了。想到这里，她对秦朗有了点感激。

3

史密斯和艾兴灯悄悄潜入中国。一路上，史密斯还在琢磨秦朗，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他如此优异又为什么离开军队？他应该天生就是职业军人的。艾兴灯为什么会如此仇恨他，不惜亲自出马，只求秦朗一命？

艾兴灯读懂了他的心思：“秦朗三年前杀了我的亲弟弟，我要报仇。”三年前，艾兴嘎带着大量毒品偷偷潜入中国。为了消灭这伙武装毒贩，中国军方派出特种部队，秦朗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在后来的遭遇战中，艾兴嘎杀了秦朗的战友逃回营地。秦朗为了复仇，竟然孤身一人跑到野人山这边，在营地边诱杀了艾兴嘎。他也因私独自行动背着处分离开了军队。

艾兴灯问：“史密斯，你好像对秦朗也很感兴趣？”

“他是一头猛虎，我也是。一山不容二虎，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耐。”说着史密斯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在舌头上舔了一下。

凌晨两点，秦朗在宿营地外守夜。野人山的虫鸣让他想起最后一次行动，战友方平用自己交换人质，被毒贩带走残忍杀害。后来，在边境发现方平的尸体。这个和他十年同袍的兄弟，用自己的性命交换了人质安全。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湿了，谁说军人没有感情？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远处的那声虫鸣突然终止让他警觉起来，立刻叫醒所有人转移。四周的草丛中都有细微而有规律的摩擦声，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正在包围他们。“快，快——”他把所有人带入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

清点人数发现凯莉不见了。秦朗立即回头找，敌人突然消失了。在凯莉的帐篷里，他发现了一张纸条，要他一个人去野人山中某处才能看到凯莉。他返回洞穴，助手已经和外面联系上了，一队中国特种兵正在赶来。

赶来救援的天龙特战队，正是秦朗曾经的部下张浩。一行人朝纸条中所示地点扑去。

这是一个依山势而建的环形山寨，寨子三面都是陡峭的悬崖，整个地势易守难攻。天龙没有攻击关卡，而是按照秦朗的建议，分成两组，一组埋伏在关卡外的高点位置，用重型狙击枪封锁。另一组从悬崖援绳而上，从敌人意想不到的部位实施突击。秦朗则是正大光明地从关卡上一步步走上去。

看到秦朗出现，毒贩部队如临大敌，连艾兴灯都没想到他竟然真敢孤身犯险。史密斯问：“你这里有适合玩猫捉老鼠游戏的地方吗？把那个女孩绑到那里，我想和他玩玩。”艾兴灯知道这位骷髅会老大的能耐，“我弟弟兴嘎特别喜欢镜子，他在山寨里建立了一间镜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镜子。”“OK，我就在那里会会秦朗。”

秦朗被士兵押送寨内，艾兴灯指指身后的一栋小楼，“那个女孩就在里面，不过你只能带匕首。”士兵搜身后让他进屋。

4

秦朗刚进屋，门就关上了。他环顾四周，这是一栋没有窗户的建筑，里面黑洞洞的。他试探着摸索墙边找到电灯开关按下去。突然，无数只射灯亮了，他眼前是一片晃得睁不开眼的亮光。他用手掌挡住眼睛，从指缝中打量眼前的一切。屋子里摆满了镜子和装在各种角度的射灯，镜面的折射光让他完全暴露。这间屋子如此古怪，也许在每一面镜子背后都隐藏着一双眼睛。他在指缝后窥视，发现墙上、地上都有许多开关，便关上门口的总开关，按照记忆的路线，在黑暗中摸索，走到第一个开关前，按下去。周围一片漆黑，可在二楼的一处却亮了起来，他看见凯莉正躺在那，周围三面都是镜子。他开始朝那个方向走去，然而，室内的道路被镜子分割成无数迷宫般的碎块，任凭他怎么走就是无法到达。

“秦朗，前中国特种兵天龙、雪鹰、海狼、飞鲨部队成员，代表中国参加过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大赛和委内瑞拉玻利瓦尔的猎人学校。”这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秦朗一惊。

“你是谁？”

“你入猎人学校的随机编号是7985，毕业时却变成了0317。按照猎人的惯例，他们会在毕业典礼上给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一个新编号，全部是03打头，按照成绩排名下去。看来你确实很优秀啊。”

突然，秦朗眼前一亮，不知谁打开了他面前的射灯，他急忙闭眼。闭眼前一秒，他从刺眼的镜面折光中，看到一柄放大数倍的匕首朝自己刺来。他忙后纵退到黑暗中，然而那灯光仿佛能感应一般，他退到哪里，灯光就亮到哪里。他一直退到大门边无处可退才横刀伏地。

“原来你也是猎人学校出来的。”刚才的一刹那，秦朗看到那柄匕首上刻的是0318。“0318，阁下排名似乎比我差一点啊。”秦朗嘴里说着，他想激怒对方。看到匕首的瞬间，他已经读懂了对方的心意，这是一个不服输的人，要和他一争高下，不然也不会让艾兴灯放自己进来。果然，这句话后，静寂的室内可以听到一声粗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就在左前方一闪即逝，秦朗猛扑过去。

一把匕首突然从镜子的间隙中闪出来，贴着秦朗的腰擦过去，他感到一阵疼痛。来不及多想立刻反手还击，只是镜子后早已空无一人。

“0317似乎并不高明啊。”声音响处，秦朗一个纵跃出刀，一块茶色镜后也伸出一把同样的匕首，两刀相交，嚓嚓作响，又各自收了回去。秦朗抹了一把刀上的血痕，对方在刚才交手的电光火石之间也已受伤。只是，他变得更加谨慎，不再轻易开口，连呼吸也听不见。

“狙击手法则，把自己变成石头、树木，等待最佳的致命一击。”他的心中突然想到这条，对方已经开始用狙击法在对付自己，而自己必须前进。那么最好的潜伏地就在自己目标——凯莉那里。他开始慢慢朝那里移动，还是无法到达。他一脚踢到阻挡自己去路的镜子上。破碎的声音给了他灵感，他开始一块块敲碎镜子靠近。果然，对方有点忍不住了，目光一闪间他看到一个黑影在凯莉左前方的镜后闪过。

他突然如豹子般跳起，用身体击碎数面镜片，手中的匕首如同眼镜蛇的毒牙一般直插镜后。镜后人没想到他会在距离3米处突然暴起出击，只有回击，两支匕首同时碰击在镜面上，无数碎片幻化成利箭溅向两人。两刀纠缠间，秦朗力尽，从半空中跌落，而对方的匕首在他身上划出无数伤痕，秦朗的匕首却距离他还有寸许。史密斯笑起来，他终于赢了。可是笑声突然中止，他低头看见一块尖锐的玻璃正插在自己胸口。

“你……”史密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块被秦朗左手鲜血染红的玻璃是他冲击门上的镜子时从身边硬掰下来的，比匕首长出一倍，而这就是他计划好败中求胜击杀史密斯的秘密武器。

秦朗抱起凯莉，凯莉早被眼前的搏杀吓傻了。看到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男人，她忍不住钻入他的怀中大哭起来。秦朗安慰她，她有点害羞地从他怀中抬起头。“啊！”一声尖叫，凯莉仿佛看见恶鬼一般恐惧地望向秦朗身后。秦朗心中一寒，刚想抱着凯莉就地一滚时已经晚了，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你高兴的太早了。作为猎人，狩猎成功后第一是要确认猎物的死亡。你还是不如我啊。”史密斯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秦朗闭上眼睛，他突然想起方平。自己在边境找到他的尸体时，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也合不上。难道自己也要这样抱憾而终吗？生死交织的一瞬间，无数画面迸射进秦朗的脑海中。

方平的死，自己为他去复仇，回来背处分。离开部队前旅长对他说的那些话。“秦朗，艾兴灯这一伙武装毒贩是我边境线的一颗毒瘤，作为军人我们一定要铲除他。可是狡兔三窟，这家伙生长在野人山无人区，地形了如指掌，这也是我们和缅方多次打击都无法全歼的原因。艾兴灯兄弟情深，你杀了他的弟弟，他肯定会找你报仇的，这个时候让你离队，其实是让你去做诱饵啊。你事事小心。记住，天龙时刻与你同在！”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狂般仰天嘶吼：“Snak！”随着这声叫喊，一个人砰然栽倒。凯莉吓得再次尖叫起来。

这一次倒下的却是站在秦朗身后的史密斯，另一个人的脸笑眯眯地出现在凯莉的视线中。他是威廉。威廉是国际刑警的卧底，为了能彻底铲除国际犯罪集团——骷髅团，他整整卧底7年，才获得史密斯的信任。他知道史密斯的性格容不得别人在职业军人方面比自己强，于是在介绍秦朗时，故意说出秦朗在猎人学校毕业时的编号和累累战绩。果然，让史密斯上钩了，要和秦朗过过招。而这正是一举铲除骷髅团的最佳机会。可是，他没有机会通知自己的上线了。于是，他利用史密斯让他绑架凯莉在她的帐篷内留信引诱秦朗前来决斗的机会，在信背面写下了自己的卧底代号“Snak”和联络暗号。在来营救凯莉前，这个代号和联络暗号已经通过中国警方和国际刑警对上。

当秦朗抱着凯莉走出屋子时，天龙已经攻克了艾兴灯的营地，艾兴灯也被击毙。凯莉看着还在流血的秦朗，撕下自己的衣襟给他包扎起来。

“宝贝！”熟悉的声音在凯莉身后响起。当她转头看到父母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扑进他们的怀里痛哭起来。

半个月后，超级大变身特别节目的最后一关野外生存实战顺利结束。当这群青年重新站在秦朗面前时，变得又黑又瘦，只是和以前比，他们都经过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在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他们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去迎接未来的人生，去迎接更多的挑战。这次艰苦的魔鬼训练营之旅，对他们而言，是对自己人生的一场救赎和营救。现在，他们终于战胜了过去，战胜了自己。他们也拯救了自己和明天。

坐在回程飞机上的凯莉遥望着下面的这块土地，这一个月来的经历让她学会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她已经知道了人生的某些答案。

分类：海外传真 作者：方东 期刊：《上海故事》2016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