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一瞬

黄海骑着一辆旧电动车在街上没精打彩地游弋着。一晃来到城里一个多月了，他是干装修的，本指望城里钱好挣，谁知一个月下来仅仅揽到些零工，连肚子都填不饱。

正心不在焉地骑着，车子忽然一震，随即“当”的一声响，好像碰着了什么东西。黄海也没往心里去，还是梦游似地往前骑。骑了一段忽然醒悟过来，刚才不是碰着了什么东西，而是自个电瓶车后架上挂着的工具包内掉了东西。

黄海连忙刹车，回头一看，破旧的大工具包敞开着，电锤掉了，全部装修工具中也就电锤最值钱了。再往身后一看，有个人正弯腰拾起电锤。

黄海忙飞速骑回去，说：“哥们，这个电锤是我的。”

谁知意外发生了。拾到电锤的瘦子一翻眼睛，蛮横地说：“外地佬，想钱想疯了是不是？这明明是我的，你说是你的，有证据吗？”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样的怪事？黄海大惊，便分外恳切地说：“这是我刚刚掉下的，你看，我工具包里就缺这个……”

瘦子瞪大眼睛指着黄海怪叫起来：“你工具包内缺这个又怎么样？告诉你，外地佬，不要没事生事，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瘦子说着拎着电锤就要开步走，黄海心里又急又慌，拦着瘦子不让走，两人顿时纠缠起来。就在这时陆续围上好多路人，大伙听了一会，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说：“你们光吵吵有什么用？还是报警吧。”

那个说：“这儿没有监控，报警也没用。”

有人一拉黄海，说：“我说，东西甭管是不是你掉的，我只奉劝你一句，算了，有这空儿多揽笔生意就够了。”

更多的人附和说：“这事儿没法说清楚，谁也没看到，即使电锤真是你掉的也只好自认倒霉。”

瘦子瞅空挣脱黄海，拎着电锤得意洋洋地走了。黄海心里一千个不甘，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拳头都攥得骨节发白了，可又能怎么样？

就在这时，有人轻声惊叫起来：“我知道真相了，电锤一定不是瘦子的。你们看——”

大伙一听忙循声看去，只见瘦子从路边一家收废品的屋内出来了，双手是空着的——他竟把一台电锤当废品卖了！

黄海暴跳起来，说：“我跟他拼了！”慌得众人拼命拉住他，说：“你过去又能怎么着？打他还是骂他？跟这种人没道理好讲的。”

黄海眼内都要迸出血了，呼哧呼哧地喘，就在这时又有意外发生了：一个中年男人从废品收购站内走了出来，然后径直走过来，他的手里正拎着那台电锤。

中年人一直走到黄海面前，说：“你刚才和瘦子争吵的经过我全看见了。这个，还给你，肯定是你的，要是瘦子的话能当废品卖吗？多好的电锤，50块钱就卖给我了。”

中年人说着递过电锤，所有人全愣住了，包括站在不远处的瘦子，显然他也有些发懵，一脸迷茫地看着这边。

黄海一下子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接过电锤，又一边掏钱包，一边心虚地问道：“谢谢你，多少钱？”之所以心虚，是希望中年人加的价不要太高了，自个钱包太瘪了。

中年人笑了起来，双手摁住黄海掏钱的手，说：“不要钱，一分都不要。”

大伙又是一愣，几十米开外的瘦子也斜着眼直勾勾地盯着，黄海简直不敢相信自个的耳朵，说：“不要钱？……为啥？”

中年人诚恳地说：“你一定才来这座城市吧？你需要这个。还有，有的外地人跟你一样，初来乍到就遇上这样的事，便认为当地人全部欺生，从而憎恨所有的当地人，甚至一气之下采取过激行为。所以我要告诉你，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刚才那瘦子一样。你瞧，现在围在你身边的人都是关心你的人，实际上当年我才来立脚时，也得过大伙不少的关照。”

黄海挠挠头，咧嘴笑了起来，这是发自内心的笑，然后大伙也快乐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像阵风一样急速跑过大伙身边，那人一边埋头猛跑，一边手一扬，一个小纸团准准地砸在收废品的中年人身上。

那不是小纸团，是一张50元的纸币。

黄海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再次惊叫起来：“是瘦子……”

（责编/邓亦敏）

分类：本乡本土 作者：书剑 期刊：《上海故事》2016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