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富翁赛乐斯·卡尔宏是典型的自我中心主义者,冷酷无情、刻薄寡恩,从不关心自己的员工,眼里只有客户手中的钱。作为全美第五大存贷机构——曼哈顿国民信托公司的控股股东,赛乐斯在一个星期之内树立的仇家比别人一生的都要多,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把普通人看作是草民,甚至是蚁民,可以任意踩踏。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明白,不管穷人还是富人,在错误的时间走到了错误的地点,结局都会很惨。
我的老板潘妮洛浦·彼得斯小姐在曼哈顿国民信托公司开有账号,每周五都由我替她去曼哈顿把一个星期赚来的钱存起来。潘妮洛浦是一位私人侦探,做这一行很有天赋。虽然她的收费高得惊人,但是依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她负责动脑子,我给他打杂。
我叫肖恩·奥布莱恩,作为潘妮洛浦的助手,不仅帮她打理一切偵探业务,而且负责记账和财务收支,并为她采购除食品之外的生活必需品。当然,如果老板有需要,她吩咐的其他事务我也乐意为之。大家都知道著名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有华生搭档,尼禄·沃尔夫有阿尔奇·古德文协助,潘妮洛浦·彼得斯呢,很幸运,她有我的支持。她平易近人好相处,付给我的薪水也很高——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我和赛乐斯的不期而遇有点儿偶然。那是星期五的上午,我正在曼哈顿公司大厅里排队存款——这个星期的生意比较好,能存一万五千美元。我穿着暗灰色、细条纹的双排扣套装,里面搭配白衬衫,戴一条黑白相间的领带。我的领带都是名牌,今天这一条是老板送我的圣诞节礼物。平时不工作的时候,我喜欢穿便裤和马球衫,一旦工作起来就必须穿着得体,因为代表的是潘妮洛浦,她要求我在正式场合展现出高贵、儒雅的形象。她的解释很简单,富人在外出时绝不会让人感觉他穿着古怪、不修边幅,相对应的,穷人一般不会过多地考虑这种事。
排队的时候,我不由得浮想联翩。一般来说,每周五晚上潘妮洛浦会在别墅的大客厅里观看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但最近业务太繁忙,从夏天开始我们就没有好好看过电影。她喜欢看推理、侦破类的影片,我们经常为其中的情节进行辩论。今晚又是星期五了,不知网上是否发布了新的电影。就在这时,一名妇女的惊叫声打破了大厅里的宁静。职业敏感让我毫不犹豫地拎着包便直奔惊叫声传来的方向。
电梯前,一名身穿银行制服的黑发少妇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双手蒙住眼睛,嘴里仍在持续不断地发出时短时长的刺耳叫声。保安先赶来控制场面,其他人也跟着围了过来。不一会儿,赶来看热闹的人脸色开始由白变绿。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穿着名牌三件套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还没喘口气便弯腰作呕吐状,我连忙给他指明卫生间的位置,他扭头就冲了过去。见此情景,我想尽办法挤进骚动的人群。
停住的电梯小巧精致,不像其他公共电梯那样装有镜子和摄像头。电梯四壁用红木装饰,顶棚处吊有一盏大灯,照得里面金光闪闪。地板上铺有厚厚的绿色地毯,一看就是十分高档的手工编织物。电梯旁墙壁上的铭牌显示,这是首席执行官赛乐斯·卡尔宏的专用电梯。再看地上,尸体躯干被一分为二,血淋淋的头颅落在绿色地毯的另一旁。很明显,这起惨烈的谋杀发生在电梯轿厢内。电梯四周墙壁及顶棚上都有溅血的痕迹,死者颈脖处也依然在淌血。虽然我不是法医,但也清楚地知道,赛乐斯先生刚刚被杀不到两分钟。这个惨不忍睹的现场是我办案以来遇到的最震撼的现场之一,凶案发生在密闭且正在运行的电梯之中。而那名银行女职员碰巧遇到电梯开门,里面的尸体惨状真是吓坏了她。
电梯里面没有其他人,而且是他一个人专用的。他为了保护隐私,没让安装摄像头。我感觉这不仅是一起密室谜案,而且可以带来潜在的客户和高昂的佣金,于是拿出手机拨打潘妮洛浦的电话。
“喂。”她的声音依然那么独特,总是把询问的口气用叙述的方式表达出来。
“老板,我正在银行里,赛乐斯·卡尔宏总裁在他的专用电梯里被人杀了,但目击证人说,电梯开门时里面没有其他人。非常奇怪,有兴趣吗?”
“有点儿意思。”潘妮洛浦回答,“曼哈顿公司不可能长时间承受这一事件所带来的压力,那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你在现场别动,尽可能多地搜集情报。别忘了,代我问候诺顿警长,他应该马上就会赶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笑着说道,挂掉手机的瞬间,一辆警车出现在路边。
纽约市警察局有世界著名的警察队伍和出色的命案侦探——诺顿警长就是其中之一。
“真是糟透了!”诺顿警长脱口而出,其声音犹如卡车压在碎石上,非常刺耳。他骨架大,身高195厘米,体重却只有72公斤,两颊深陷、鹰钩鼻子、完全秃顶,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好残忍的现场!”诺顿那双鹰眼扫过围观的人群,好似秃鹰在看腐肉。“一个也不能离开,都待在大厅里,准备接受问话。”他皱紧眉头,转眼看着我,“尤其是你,奥布莱恩,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卷入这场凶杀案的。”
人群突然后退两步,把我显露出来,就像是发现了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现场询问持续了一个来小时,诺顿警长问了一部分,他的助手斯坦利·德雷尔调查了一部分,而我的一切工作,肯定是排在最后。就在我准备进行相关取证时,三名身穿高档、笔挺西服套装的中年男子从公共电梯里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名穿绿灰色制服的矮壮男子,满脸迷惑的神情,胸前的姓名牌写着:工程师罗杰·斯特恩。
我的位置离诺顿警长不远,于是试着混进人群了解情况,幸运的是没有人注意到我,本来像我这种身高和体重,站在人群中是很显眼的。
“我是盖雷特·卡尔宏,总裁赛乐斯是我的哥哥。太可怕了,警长,这是悲剧,有什么线索吗?是意外事故,还是自杀?”说话的人在他们几人之中个子最高,黑发中掺杂着些许银丝,嘴唇很薄,不带血色。
“意外事故?自杀?这种斩首的方式可能吗?如此自杀,技术难度也太大了吧。盖雷特先生,恐怕你的哥哥是被謀杀的。”诺顿警长的话音被口里正嚼着的口香糖干扰,需仔细听才能辨别。
“不可能!”穿高级套装的第二个人插嘴说,他个子稍矮、微胖,戴棕色眼镜,嘴唇周围长着一把浓密的黑胡子。“我们三人都看见赛乐斯一个人进了电梯,这是高级专用电梯,可以从40层直达地面,运行时间仅两分钟。凶手能在两分钟之内割断我岳父的头颅并迅速消失?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诺顿警长问。
“汤姆·万斯。”戴棕色眼镜的人答话,“我娶了赛乐斯·卡尔宏的女儿,也是盖雷特的亲侄女。”
“哦,谢谢你的信息,万斯先生。”诺顿警长显得平静而友好,好似在谈论天气而不是残忍的谋杀。对他来说,打击犯罪是他的职责,这么多年接触的尸体够多的了,已经不会带有太多的情绪。
警长转向他们中的第三名成员,问:“拉尔斯顿·卡尔宏?我们好像在市长主持的春季慈善基金筹集大会上见过。”
这人身材高挑,浅棕色头发,浅棕色眼睛,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他对警长点点头道:“是的。看来我成了你的头号犯罪嫌疑人,赛乐斯是我的继父,他一死,我好像能继承一大笔遗产似的。”
“不是这么说话的,我已经了解过你们家族,你确实是受益者,有很大嫌疑,但是你的亲戚们也同样值得怀疑。作为公司的三大股东,死者的弟弟、继子和女婿,你们三人都能从赛乐斯的死亡中获利——一夜暴富的那种。而且,大家都听说了,你们曾要求赛乐斯放弃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但是他多次拒绝,所以,请大家不要流出鳄鱼的眼泪了。等录完口供,你们就可以放松地大喝一顿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诺顿边说,边推测道,“听你的口气,你们好像能够互相证明案发时不在现场?”
“是的,我们和这件事没有任何瓜葛。今天的每周董事例会结束以后,我们都待在40层的接待大厅里面,很多人看见赛乐斯独自走进电梯,还和我们挥手告别。后来前台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出了事。”女婿万斯附和道。
“不要过早地下结论。”诺顿警长说,“我希望你们和自己的律师聊聊,等我们录完口供,你们就自由了。小心媒体哟。”
万斯不时地皱眉、揉眼睛——那是头痛的正常表现。我理解他的处境,毕竟是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谋杀案,而且是在内部封闭的电梯里,这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时,诺顿好像发现了我,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说什么。或许他已经想起了潘妮洛浦,这也是正常现象,毕竟,她破获了很多的“不可能犯罪”案件。虽然她足不出户,却能决胜千里,这一点,连我也无法解释。
诺顿又开始了问话,这次轮到矮壮的工程师罗杰·斯特恩。
“今天上午你也在大厦40层,为什么?”
“赛乐斯先生说,他办公室的空调不好用。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是派普通技术员去维修的,但他是老板,所以我得亲自动手。”
“也就是说,赛乐斯离开办公室走进专用电梯的时候,你也在一旁?”
“是的,长官。”罗杰经理答道,接着张开双手,“请您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他进电梯,门一关上,我就回到了办公室,并没有进电梯。万斯先生刚刚说的都是真的,电梯是密闭的,没人能钻进去,更不可能作案后迅速离开。”
“电梯有可能在其他楼层停留吗?”警长问,“比如说,电梯停止后门开了,凶手跳进去用刀砍断赛乐斯的脖子,接着又迅速退出来,数秒钟就搞定。”
“听上去像是007詹姆斯·邦德的故事。”罗杰摇摇头,“这部电梯完全是按赛乐斯自己的意思设计并安装的,一直都是他个人专用,必须用钥匙开锁才能进去,而且是从第一层直达四十层,中间不会在任何楼层设置停留。”
“还是忘记之前的推测吧。”德雷尔插话,他是诺顿的助手,刚从电梯里走出来,“伤口干净整齐,边缘部分干脆利落,基本上是一刀两断。可见,凶器锋利无比,与断头台的大铡刀类似,不可能是砍的。”
“恐怖!”诺顿警长不住地摇头,声音里充满无奈,“只能说是恐怖!”说完,又对着电梯的方向说,“伙计们,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地毯里发现染上了鲜血的、只有牙签尖那么大的微量木屑。”一个警员回答。
“电梯顶棚上有窗,对不对?”诺顿问,“或许凶手是从那儿溜进来的。”
“根据建筑规范,每个电梯的顶部都有活动窗,不过窗是从外面拴住的,里面的人打不开。我需要先把电梯降到地下室,然后从这里爬上电梯的顶棚,进行彻底检查。”罗杰说。
“赶快动手呀!”警长命令道,脸上充满了期待,“我的人也要上去,没关系吧?”
“没关系的。”罗杰掏出一把大号钥匙,即刻准备工作,“我只要几分钟就可以。”
我赶紧抓住这个空隙把情况向老板汇报。多年的经验让我熟稔怎么高度概括现场情况,简短但不遗漏任何蛛丝马迹。每当这个时候,潘妮洛浦都会静静地听我说。
“木屑?”她重复了一句,“有趣得很,电梯降下来了吗?”
“降下来了。”我踮起脚,“警长他们正在检查顶棚,那上面有很厚的一层灰。看来,凶手不是从顶棚进入电梯的。警长的脸色很难看。”
“当然不是。”潘妮洛浦说,“请警长让你看看尸体正上方的顶棚,找找那上面的灰尘变化,然后给我电话。”
“你是指顶棚上灰尘的斑点?”我自言自语。出乎意料的是,警长很大方地让我四处查看。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但绝不是傻子,他看见我打电话,知道是潘妮洛浦的主意。诺顿警长从不排斥潘妮洛浦的帮助,他要的是名誉,以及犯罪分子受到法律的惩罚,而潘妮洛浦要的是钱,两者各取所需。果然不出老板所料,我在她指定的位置上发现了几处斑点。我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诺顿警长,又打电话向老板报告。
“哦,具体情况。”
“确切地说是三个斑点,技术人员正在勘查。”
“是赛乐斯的血迹吗?快去请诺顿警长接電话。”潘妮洛浦说道。
“嘿,警长,老板请您接电话。”我喊道。
诺顿二话没说就接过手机,通话时间不长,但是看见他不停地点头,这种样子很少出现在他的身上。
“九点比较合适。”说完,警长挂掉手机,嘱咐我,“你先回去吧,潘妮洛浦叫你去她办公室。晚上九点我和其他人准时到你们那儿。”
“好的,恭候光临。我会准备好比利时巧克力,您喜欢的口味。”
他咕哝了一声,像是在说谢谢,这是很让人意外的。回到办公室后,潘妮洛浦叫我画了一幅详细的现场示意图,包括电梯的情况和尸体的样子。
我屏住呼吸静待她的赞扬,她足足看了五分钟,一直没有反应。
“简洁明了!”她终于开口,然后把示意图递给我,“一个简单的案子可以让我们赚一万美元。”她向我挥挥手,“去厨房帮忙吧,还得为晚上光临的客人们准备咖啡和蛋糕呢。”
“是在您揭发凶手之前还是之后上咖啡呢?”我下意识地问,其实我早已知道答案。
“当然是之后,有杀人犯在场,怎么能全心品尝咖啡呢?去做事吧,我现在不能向你透露任何信息。”
要男人到厨房给女人准备饮食,我对此有些不屑。空气中散发着咖啡和巧克力的醇香。
晚上九时,诺顿警长来了,还有他的助手斯坦利·德雷尔。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三名银行董事会成员以及工程师罗杰。他们没有带律师,这是事先交代的,一旦律师在场,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说不定要扯到天亮。
“绅士们,欢迎大家光临,潘妮洛浦小姐正在书房恭候诸位。”我在门口迎接他们。
书房很大,靠墙的书架有天花板那么高,里面的书五花八门,从人类学到动物学,她全都看过一遍。地板上铺的是摩洛哥手织地毯,墙上挂满了世界各地的特色纪念品,显示着她的客户来自世界各地。这间书房最大的特点是没有窗户,书房的正中间是一张乌木桌,在白光下发着耀眼的光芒。桌上摆有对讲系统和一沓白纸。在木头河马雕塑后面是一把高背靠椅,上面铺有黑色的皮革。桌子前摆放着六张厚重的木椅,均用红色软垫铺就,无不显现出高雅。
“请坐,潘妮洛浦小姐马上就到。”我招呼客人道。诺顿警长还是老样子,直奔最右边的椅子坐下,他的助手德雷尔则坐在最左边的椅子上,四位银行客人相继在中间的四把椅子上坐好。一分钟后,潘妮洛浦推开门,径直走到书桌后的黑皮椅子处,微笑着朝大家点点头。出于礼貌,大家也笑。潘妮洛浦长得就像一个发了福的模特,匀称的身材,小巧的鼻子,性感的双唇,带着点儿胖。她很懂得装扮自己,今晚她穿着一件无袖绿色衬衫,外加白色披肩。耳坠是耀眼的绿宝石,和眼睛的颜色很搭。短而直的披肩发,双眼发出直抵人心的光芒,充满睿智,又透露出天真无邪的气质。
老板讲话的时候我一般都站着。
“晚上好,绅士们。”她的声音柔和圆润,“大家在百忙之中光临寒舍,非常感谢。”
“为什么不在明天的理事会上一起讨论?”女婿汤姆·万斯接话道,“已经很晚了,我都被警察搞得筋疲力竭了。”
“可以理解。”潘妮洛浦双手撑头,向前倾倾身子后开始陈述理由,“两个原因。第一,我患有陌生环境恐惧症,所以只能在这间办公室里处理事务。如果外出,会遭受莫名其妙的恐慌。我想大家应该理解我的苦衷,因为我离不开这间屋子。”
“这意味着,你被变相关押在了这间房子里,犹如笼子里的金丝雀。”万斯调侃道。
潘妮洛浦耸耸肩:“没办法,与生俱来的。但是我能赚钱,相比其他心智不健全者,我感觉自己很幸运。”
“你说有两个理由,第二个是什么?”这次接话的是受害者的弟弟盖雷特·卡尔宏,他一直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显得很焦虑。
“你摊上大事了。”潘妮洛浦说,“你们银行总裁被人杀害在眼皮底下,新闻媒体一定非常感兴趣,这个星期的头条新闻非你们莫属,尤其是凶手还没有被抓获归案,你们的内部保安系统将遭到严重质疑。信誉危机、负面影响会招致成百上千的人关闭账户,而且,新闻媒体一贯对没有破获的离奇谋杀案念念不忘……你说对不对?”
“嗯……”盖雷特支支吾吾。
“我同意你的说法,那么,你能做什么呢?”万斯插嘴道。
“或许是天生的恐惧症造就了我的特殊协调感,我有着超强的智商。我是搞咨询工作的,经常为大企业解决疑难问题,也经常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绅士们,如果你们答应付给我一万美元的佣金,今天晚上我就替你们找出凶手,趁现在还没有扩大影响,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你们作为银行的大股东,有权决定这种交易。我这里有标准的合同文书,你们签字即可,诺顿警长将作为证人。”说完,她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
“啊……如果我们不接受这个虚高的报价呢?”盖雷特的口气有点儿气急败坏。
“那你就等诺顿警长和纽约警察去找出凶手吧,好像时间会长一点儿。”
“哦,我感觉来这里本身就是一场闹剧。”说完,盖雷特起身。
“闭嘴,盖雷特,坐下吧。”女婿万斯大声喝道,转身盯住潘妮洛浦,“如果我们签了合同,你保证今晚就给我们找出凶手?我们不想陷进去出不来,不想纠缠于由此而产生的负面影响。”
“签下合同,我马上开始。你可以问诺顿警长,我曾经帮他解决过多起疑难案件。警长,对不对?”
“潘妮洛浦小姐确实协助我们破获过很多案件。”诺顿不情愿地说道,这种场面让他十分尴尬,但他又不敢得罪我的老板,“如果她说能找出凶手,那肯定行。”
“那太好了。”万斯说完便抓起桌上的笔,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你们俩也过来签名,不签的说明心里有鬼。”
“胡说八道。”盖雷特反驳,不过,他还是拿起合同仔细阅读起来,最后也签了名。
受害者的继子拉尔斯顿耸耸肩,一眼都没看就签了名,口里在说“我又没有杀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凶手往往都很自信。”潘妮洛浦笑道,“总认为自己比其他人聪明,认定别人发现不了他的犯罪行为。诺顿警长,现在请你签字作证。”
诺顿一声没吭地签了名。德雷尔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摇摇头。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人中谁是凶手。
潘妮洛浦拿起合同瞄了一眼,顺手将其放进抽屉,接着扫视全场。
“赛乐斯总裁被杀时,你们都在40层楼上,包括你,罗杰先生,对不对?”
“是的,”罗杰回答,“我在总裁办公室里修理空调。警察也问过这个问题。”
“你还告诉过警察,电梯不可能在其他楼层停留,并上下客人?”
“是的。”他满脸疑惑,不知道潘妮洛浦为什么要这么问。
“电梯的顶棚窗户是按你的意思上好锁的?”
“是的,至少有两个月没人碰过了。”
“两个月?”潘妮洛浦重复道,“从什么时候算起?你曾经用细丝线搞成线圈,再通过电梯顶棚灯的电线孔连接到外面的木条上,难道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罗杰的脸霎时变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不,你很清楚,让我来解释一下细节。出于某种原因,你计划杀害赛乐斯先生。我听说他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我相信警长很容易发现你的作案动机。不管怎么说,像大多数凶手一样,你不想一命换一命。”
罗杰紧紧地盯住潘妮洛浦,好像被催眠一样。德雷尔和诺顿警官都已站起身,我则站在罗杰的身后,这就是为什么潘妮洛浦破案时我不愿意坐着的原因。
“杀害赛乐斯先生的计划对你这么聪明的人来说并不难。两个月前,你把一卷细小的钢丝放口袋里带了进来,当电梯升至40楼最顶层时,你在电梯顶棚的框架上放置了一根小木棒,然后将钢丝的一端固定在了木棒上,其他大部分钢丝则放在了电梯的起重钢丝绳上。这卷钢丝随着电梯升降了两个月。由于钢丝特别纤细,如果不特别仔细观察,一般人很难发现。”
“什么话?”罗杰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今天上午,赛乐斯叫你修理空调,机会终于来了。电梯停留在40楼,刚好是最顶端。你找准时间进入电梯机修间,找到顶棚外的钢丝线头,把它挂在轿厢的外支撑架上。这个支撑架是运行轿厢的固定装置,为了防止滑动,你还在线结處插入了一根木条,接着用钥匙开启电梯轿厢——你是修建经理,所以有电梯钥匙。你把另一端的线头从灯孔中拉下来,团在一起放在电梯入口处,然后关上电梯,圈套就设置好了。就像是森林中抓野兽的绳套,电梯一启动,立刻抽紧。你是工程师,摄像头也由你负责,所以你完全可以避人耳目地干这些事。何况,赛乐斯反对在他的私人场所安装摄像头。”
“放屁,简直是胡说八道。”罗杰喃喃自语。
“不要慌,听我继续说。赛乐斯先生走进电梯,关门,电梯运行,轿厢急速下降。由于线的一端套在固定的支撑架上,钢丝线迅即被拉直,线圈收紧,赛乐斯的上半身被绑缚在大线圈内,线圈往上缩,在脖子处卡住,收拢。由于速度太快,力量又特别大,钢丝圈就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在脖子处勒紧。如施行绞刑一般,由于下降速度特快,他的身体被吊起,脖子被勒断后头和身体分离。轿厢还在下降,线圈切断脖子后又从电线孔往上脱出,上面的血滴洒落在灰尘上,形成了血斑。轿厢下到地面时,里面已没有任何钢丝线的痕迹,一起非常完美的密室犯罪就达成了。”
“可恶!我听说过用钢丝圈绞死人的,没听说过这东西还能置人死地。”德雷尔侦探怒道。
“电梯下降的力量比人类想象的大得多,德雷尔先生。”潘妮洛浦继续说,“如果你现在去检查40层的电梯起降间的支撑架,还能够发现一些残留的钢丝线。由于你们警察高度的责任感和勤勤恳恳的敬业精神,以致罗杰经理还没有时间来得及销毁证据。能够接触电梯维修间,并从容安排这些陷阱的人,大家都一目了然吧。”
罗杰经理一言不发。
“另外,总裁专用电梯里虽然没有摄像头,但是你去电梯机修间的路途中总会有监控的,那里面一定能够看见你的行动轨迹,也完全可以证实我的推断。”
大家都屏住呼吸,盯住罗杰。
“总裁确实令人憎恨,罗杰经理,钢丝还挂在支撑架上吧?”潘妮洛浦问。
罗杰痛苦地点点头,声音在发抖:“应该还在那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在乎了,用我的小命换那个老混蛋的命也值了。他想方设法要强奸我的女儿,并多次威胁我,我恨不得他马上就去死!”
“把这些都告诉陪审团吧,多找几个人来证实他的罪行和丑恶。你应该可以得到五年的缓刑判决,市政厅会安排你担任维修工作来进行折抵的。”
诺顿警长和德雷尔警官带着罗杰走了,临行前诺顿警长瞄了我一眼,我赶紧抓了一把比利时巧克力递给他。
回到书房,潘妮洛浦正在给三名董事会成员解释案情,她虽然没有到现场却能通晓其中的奥妙。新鲜咖啡和巧克力蛋糕摆上桌,气氛轻松,老板们都懂得享受生活。
“这起案子其实很简单,能进出电梯轿厢并安排作案的人并不多,一般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比如说你们几个老板就不方便,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淘汰了你们三个。罗杰是重点怀疑对象,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出他的作案手法而已。电梯地毯上有染血的木屑,木屑是从电梯顶棚处掉下来的。这就存在疑问,电梯里面怎么会有木屑呢?电梯顶棚只有电线穿过,那就是在电梯运行过程中从那里掉下来的。我把此案假设成套索杀人,只要我们能在电线穿过的位置,也就是外顶棚的面板上找到血滴,就能证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后来,我的助手打电话告知我说确实发现了血斑,而且在灰尘中十分明显,这就证实了我的假设。”
“你真是天才!”拉尔斯顿·卡尔宏感叹说,“谢谢你洗刷了我们的嫌疑,也替我们报了仇。”
“这个世界充满着神秘。”潘妮洛浦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品尝着咖啡,咖啡因加重了她的陌生环境恐惧症,“其实大家都能发现其中的端倪,多看一些推理小说就行了。”
潘妮洛浦破案后总是很谦虚,特别是拿到一万美元的佣金时,更加显得虚怀若谷、和蔼可亲。
责任编辑/谢昕丹
作者:【美】罗伊丝·格雷西 罗伯特·温伯格 栏目:外国悬疑推理 期刊:《啄木鸟》2022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