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祥生是修理小家电的,他在商场一角租了个柜台,由于他水平高,要价也公道,每天都有不少人来修理东西。
这天中午,商场里稀稀拉拉没几个客人,张祥生因为手头正在修一台电视机,还没有顾得上吃饭。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张师傅,给我看看这电唱机咋不响了。”
张祥生头也没抬,回答说:“稍等一会儿啊!”他正在拧一颗螺丝,不能半路就撂下。
拧好了螺丝,张祥生回过头一看,柜台前竟然空无一人,只不过柜台上多了一台电唱机。他也没有多想,这是常事儿,好些人看他正忙着,就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放,过一会儿再来拿,省得在这儿干等着。
张祥生拿起电唱机,大概看了看,就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又去修刚才那台电视机。他做事儿有个准则:人要是在这儿等着,就先给你修;不等的话,就排着号修。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张祥生正修着电视机,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张师傅,修好了没?”
张祥生正在焊接一块线路板,这可不敢分散精力,他依然头也没回地说道:“还没呢,没见着你人,以为你先走了呢!”
那声音说:“我等着哩。”
张祥生把线路板焊接好,回过身准备修电唱机,可往柜台前面一看,依然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他心里琢磨:这人也忒怪了,明明说在这儿等着,为啥一眨眼又不见了人影儿?
虽说不见人影儿,但人家说了等着要,张祥生也就没有耽搁。他把电唱机拿起来,不多大工夫,就找到了毛病,原来是没插内存卡。“没内存卡咋响……”张祥生哭笑不得,他找了一张里面有不少戏曲和评书的内存卡插进去,按下开关键试了试,顿时,电唱机里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张祥生关了电唱机,放到柜台一角。顾客没在这儿,他依然先去修刚才的电视机。
正在修理的当口,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修好了吗?张师傅。”
张祥生正忙着,没法回头,只得回答说:“没安内存卡,给十五块钱,你自个儿把东西拿走吧。”他有些生气,这人也真是的,每次偏凑着自己忙的时候过来。
一直等到张祥生忙完,那人也没有说话。张祥生一边回转身,一边说:“东西……”可一看柜台前面,哪里有人影呀!再一看电唱机,也不见了踪影。他这下更生气了,心说:这人也忒不地道了,也就十几块钱,犯得上这样做?他越想越觉得生气,就拉开柜台一边的侧门,找到在商场门口值班的老丁,问道:“老丁,你见没见一个人拿着电唱机从大门出去了?”
老丁摇着脑袋说:“没有啊,这老大一会儿了,出去的没一个,进来的也没一个。”
张祥生说:“怕不是你刚才睡着了吧?”
老丁一听,涨红了脸,说:“你可别这样埋汰人,没有就是没有,我刚才可是连眼都没眨一下。”
看老丁的样子不像是说瞎话,张祥生也就不再坚持了,说了句“跟你開玩笑呢”,自个儿回到了柜台里面。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玄乎,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耳朵听错了音,还是谁在戏耍自己?他又往柜台上看了看,突然发现柜台上放着一张小纸条,抓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十五块钱,找西街的马春兴要!”
张祥生原本就是个爱较真的人,他把纸条揣在兜里,走出商场,骑上电动车,就往西街赶去。到了西街,看到一棵大树下坐着几个老头正在闲聊,张祥生停下车,问他们马春兴家在哪儿。有个老头指了指前面,说:“往那儿走,有家用烧纸糊门的,就是了。”
张祥生谢过之后,骑上车向前,走了没多远,见到一家的大门正中用烧纸糊着,显然办过丧事没多长时间。他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张祥生一说找马春兴,对方说:“我就是,有啥事儿?”
张祥生就说了,说是有人找自己修理电唱机,最后把修好的电唱机拿走,却留下一张纸条。说完,他把那张纸条拿出来,递了过去。
马春兴听完,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他犹豫了半天才接过纸条,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就惊慌失措地说:“我这就把钱给你!”
马春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张祥生。
张祥生找了钱,准备走的时候,随口问了句:“你跟那人到底是啥关系呀?”
马春兴犹豫了好半天,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那是我爹。”
张祥生说:“怪不得。不过,老人家做事儿也忒不地道了,连个照面都不跟我打,这大老远的让我跑来要账。”
马春兴连忙摆摆手,说:“老哥,别说了,你刚才来的时候没见我家大门上糊的烧纸吗?”
张祥生说:“见了,你家这是谁过世了?”
马春兴说:“不瞒大哥说,就是我爹。”
张祥生差点惊掉了下巴,马春兴接着说:“我爹最爱用电唱机听戏听评书,去世前,他特意叮嘱我,要把这个电唱机一起下葬。我寻思着这电唱机老旧了,下葬就下葬吧,可里面的内存卡还能用,要是一块儿下葬就亏了,我就把内存卡给抠了出来,没想到……唉,还是不说了吧。”
张祥生恍然大悟,说:“哦,怪不得我见不着人呢!”
从马春兴家里走出来,张祥生又路过那棵大树,几个老人问他找到人了吗,他回答说:“找到了,他爹欠我笔钱,让我去找他要,到那儿就给了。”
一个老人说:“这家伙,对他爹抠门得很,这回总算做了一件说得过去的事儿。”
(发稿编辑:吕佳)
分类:东方夜谈 作者:徐嘉青 期刊:《故事会》2022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