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谈〗万事争先

有个叫王五的，是个狠人。此人个性蛮横，万事争先，恶名远扬，周围的人见着他都绕道而行，背地里咒骂他的人也不计其数。

这天，县里的绸缎铺子进了一批上等的料子。掌柜的会来事，特意以九折的价格出售，到了正午，门前的队伍就排成了一条长龙。

有个叫张三的，等了两个多时辰，眼见就要轮到自己了，忽然从一旁蹿出一人，一把将他从队伍里推了出去，抢了他的位置。张三气得直跳脚，正要冲上去理论，可看清来人之后，立马就蔫了。

来人便是王五，他把双臂环在胸口，恶狠狠地瞪着张三。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会误以为是他受了冒犯呢！张三以前就在王五手上吃过亏，这回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会儿，轮到王五了。他刚开口要一匹绸缎，就听头顶传来奇怪的声音，正抬头，便看见铺子的牌匾从天而降，砸了下来。

要说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这牌匾的棱角正好砸在了王五的脑门上，他顿时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很快就没了气息。

王五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不远处地上躺着自己的尸体，而他跟前则站着一黑一白两个鬼差。王五知道这便是地府的黑白无常，见着他们，说明自己阳寿已尽。哪知黑无常见了王五一脸诧异，竟然问道：“你是何人？”

王五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黑白无常骂道：“你们来索我性命，却问我是谁？”黑无常便拿出一张画像，与王五比对一番，摇着脑壳说：“不像，不像，确实不像！”

王五凑过去一瞧，惊了，这画像上的人他认得，不是自己，而是张三！他一下子明白了，若不是他抢了张三的位置，那被牌匾砸死的人自然也就轮不到他呀！

想到这儿，王五万分懊悔，正要申辩，黑无常却用索命钩勾住他的魂魄，说道：“罢了，反正是抓个短命鬼回去，见着谁便是谁。”于是，王五被带走了。

到了地府，当着阎王爷的面，王五破口大骂：“我分明阳寿未尽，凭什么把我带到地府来？”

弄清楚了前因后果，閻王爷冷笑一声：“怕死的人多得是，主动当替死鬼的倒是头一次见。要不是你抢了张三的位置，我们怎么会抓错人？”阎王爷越说越气，让鬼差教训王五一顿，给他立个下马威。

可怜的王五被几个鬼差按在地上打板子，打得他“嗷嗷”直叫。

见王五被打服帖了，阎王爷这才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你是替张三而死，那就再替他把胎投了，好在张三为人良善，下辈子还是转世为人，也不算委屈了你。”

王五哪怕心头有怨气，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这个结果。他跟着鬼差到了一处地方，前面站着一长串跟他一样的鬼魂，鬼差让他站在队伍末尾，对他说道：“前面就是投胎井，你排好队，等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能转世为人了。”

王五嘴上答应，心头恼火，看着眼前一条长龙，不知还要多久才轮得到他投胎转世。他不由得暗自想：这投胎与买东西一样，好的都被前面的人抢光了。等轮到自己，怕就只剩下穷苦人家了。

王五有心要到前面去抢位置，可挨了板子的屁股还在生痛，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再看队伍两旁，还有几个鬼差在盯着，他只能观察四周，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别说，王五左看看右瞅瞅，真被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离他左侧不远，竟还有一口投胎井，只有寥寥几个鬼魂在那儿投胎，旁边甚至都没有鬼差看守。

王五气得牙痒痒，心说：好啊！原来这地府也是蛇鼠一窝，鬼魂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这几个家伙在那儿搞特权哩！于是，他瞅准时机，趁身边鬼差不备，猛地向那口投胎井冲过去。到了井旁，王五也不理会身后追来的鬼差大吼大叫，直接跳进井中投胎去了。

鬼差们追到井口前，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其中一个说：“在地府当差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谁抢着去当畜生的。”

这口投胎井正是畜生井！谁生前作恶多端，阎王爷就罚谁下辈子去做畜生，连孟婆汤都不必喝，保留记忆去受磨难。

再说王五这儿，他发现自己错投了畜生井，投胎成了一头猪，心里是又气又恨。但事已至此，他只得打定主意，不是要做猪吗？我就要做最大最肥的那头，吃饱了就睡，安安逸逸活一辈子。

这一胎小猪共有十二头，可这头母猪总共就十个奶头，小猪吃奶时就你争我抢。

说到争抢这件事，王五最为擅长，他生下来个头就大，其他小猪挤不过他。母猪奶水少，所以他不仅自己要抢着吃，还不许其他小猪吃，每次都要自己吃饱喝足了才肯让开。

这天，主人要办酒席，想到家中母猪刚产了崽，打算弄一道烤乳猪来招待客人。他到猪圈里一瞧，咦，怎么小猪都长得瘦骨嶙峋的？这还了得！忽然，他瞧见在角落里正睡着一头小猪，肥肥壮壮。

主人抓起王五，说道：“好你个小肥猪，原来母猪的奶水都落到你嘴里了！”

王五拼命挣扎，可他一头小猪又哪里是人的对手？不到一个时辰，他又命归黄泉，成了餐桌上的一道佳肴。

待王五回到地府，阎王爷看见又是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这才几天时间，你怎么又来我这儿报到了？”

王五听了，羞愧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阎王爷笑够了，也懒得计较王五先前犯下的过错，直接叫来鬼差送他去投胎做人。

王五转世为人后，虽然喝了孟婆汤，没了前世的记忆，可之前几次的惨痛教训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他再不与人相争，凡事都以和为贵，虽说不算富贵，却也平平安安地过了一辈子。

（发稿编辑：丁娴瑶）

分类：东方夜谈 作者：张正阳 期刊：《故事会》2022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