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挑剔的顾客
市里有个“好轻松”家政市场,里面生意兴隆,供销两旺。其中生意最好的有两种,一种是月嫂,一种是专门照顾老人的保姆。
秦风是个房产中介,这天,他在“好轻松”家政市场里转了两圈,走进了一家家政公司,要求看看保姆的资料。家政公司工作人员热情地拿出一本资料来,秦风从头翻到尾,认真地看着对方的专业资质、雇主评价、从业经历等等。翻完一本后,他有些失望地放下了,站起身来就走。工作人员很不满意,在身后嘟囔:“太挑剔了吧,我们家你都找不到合适的,别人家一样找不到。”
秦风又转了几家家政公司后,终于在一家名为“天使之心”的家政公司里,找到了一份满意的资料。他指着资料问:“这个叫梁彩的保姆,现在可以上岗吗?”工作人员回道:“她刚结束一份照顾老人的工作,可以马上上岗。”秦风点点头,说想见见她。
一见之下,秦风十分满意。梁大姐五十来岁,身强体健,干净利索,正是职业保姆的形象。她学过护理学,对常见病症也很精通,对于照顾老人,尤其是有病的老人,十分有经验。秦风告诉梁大姐:“我是个房产中介,平时工作十分忙碌。我母亲早逝,只有父亲和我同住。但父亲前两年得了病,卧床不起,我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才想请保姆帮忙的。”
梁大姐爽快地说:“这类老人我照顾过很多,你放心,绝对没有问题。不过我的工资要求是比较高的,而且是按年薪算,不满一年按一年算。你知道,保姆这行业不希望跳来跳去的,有的雇主根本不诚心用人,只是临时找人应急,等老人身体一有好转,或者找到了亲戚帮忙,就随意辞退保姆,吃亏的都是我们。”
秦风连连点头表示理解,说一切按规矩办事。
第二天,梁大姐就来到秦风家里,发现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梁大姐有些为难了:“如果是照顾老人,晚上肯定是要住下的,这房子有点小啊。”秦风赶紧说:“放心,我睡客厅。”梁大姐笑了:“算了吧,你白天还得上班挣钱呢。再说,老爷子有个动静啥的,在那屋也听不见,我睡客厅沙发吧。”秦风犹豫了一下:“那就委屈你了。”
秦风的工作确实很忙,他早上很早就出发,带着别人看房子,晚上也要折腾到很晚才回来。家里一切都靠梁大姐操持。梁大姐很勤快,来的第一天就先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连屋顶和墙也都打扫了。面对瘫痪在床的老人,梁大姐也照顾得很好,还会做好饭菜,秦风每天到家就能吃到热乎的,这跟原来的日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梁大姐的工资确实也很高,虽然是年薪制,但每个月都是要给钱的。梁大姐不知道秦风能挣多少钱,听说房产中介做得好的,收入也很高。
直到有一天,有个姑娘上门来找秦风。姑娘看见梁大姐后,脸色顿时就变了,转身出门,跟秦风在门外吵了起来:“就你有孝心,保姆多贵你不知道?你爹受点罪又怎么了,本来咱俩挣的钱买房就费劲,你还花那么多钱雇保姆,你想跟你爹过一辈子是吧?”秦风回屋后苦笑着摇摇头,啥话也没说,梁大姐也跟着叹气。
又过了几天,秦风正领着一个客户看房,忽然电话响了,电话那头是梁大姐惊慌的声音:“秦风,你快回来看看,你爹好像快不行了!”秦风赶紧跟客户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往家跑。到家一看,老人果然不行了,口吐白沫,眼睛紧闭,脸色发青,呼吸也已经停止了。秦风知道,就是叫救护车也没啥意义了。
床旁边放着半碗粥,梁大姐手足无措地对秦风说:“你爹喝了半碗粥,忽然就伸手抓胸口,我赶紧给他扶起来顺气,可他憋了一会儿,看着越来越不好,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了。你赶紧叫救护车吧!”
秦风摇摇头说:“现在叫救护车也来不及了。他这是老毛病了,平时都不敢仰躺着睡觉,都是侧着身子睡。医生也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爸去世,大概率会是因为呼吸不畅导致的。”
梁大姐擦着眼泪说:“挺好的老人,脾气也好,虽然身体很差了,但以为总还能伺候个一两年的,想不到就这么走了。天这么热,老人不能这么放着啊。你得想办法办后事,趁我在,还能帮你搭把手。我看出来了,你那女朋友,这种事你指望不上啊。”
2.凶残的猎豹
秦风看着父亲的尸体,百感交集,掉下几滴眼泪,然后擦擦脸,对梁大姐说:“梁大姐,你看我父亲走了,你也伺候了一个多月了,咱们把账结一下吧。”
梁大姐叹了口气,说:“本来你父亲刚走,你心里不好受,我不想马上提这事的。想帮着你把后事料理完再结账的,也算有始有终。”
秦风摇摇头说:“之前说过了,一切按规矩办事。你说吧,該多少钱是多少钱,后面你要想帮我干活,就干,不愿意帮忙,我也没啥可说的。”
梁大姐想了想说:“之前签的是年薪制,不满一年按一年算。你看这样吧,你要是用我料理后事,我就收一年的;如果不用,也算你体恤我,我就少收一个月的,行不?”
秦风点点头说:“很合理。对了,梁大姐,有点东西,我先给你看看,然后就结账。”说完,秦风掏出手机,点开屏幕,让梁大姐看。
梁大姐凑近屏幕一看,脸色忽然变了,屏幕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有两个人——秦风和自己。她下意识地四处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秦风慢悠悠地说:“你不用看了,如果能被你发现,早就被破坏了吧。你来的第一天,我离开家后,你就对家里进行了一番大扫除。凡是能装摄像头的地方,你都仔细地看过了,对吧?你还拉上窗帘,用手机照相功能查找过红外线。可惜我上学时就是专门学这个的,跟我比,你还是不够专业。现在的摄像头已经发展到了更小更隐蔽的水平,至于红外线,我压根就没用它,因为晚上我都在家,你没有动手的机会,你只能趁白天动手,所以我根本不需要红外镜头,那只会增加暴露的机会。”
梁大姐脸色更加难看了,声音却很镇定:“你这孩子...”
秦风有点不耐烦了:“咱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会在这儿跟你废话吗?从你来的第一天,到现在咱俩在屋里的录像都在我手里。电脑里有,手机里也有。你试过至少五次了,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你自己看吧。”
秦风在手机上拖动了一段视频,视频变到了几天之前。梁大姐在收拾屋子,老人躺在床上睡觉。梁大姐拿着毛巾,走到老人身边,把毛巾放到老人脸上。老人动了一下,梁大姐把毛巾拿开,顺势给老人擦了擦脸,笑着离开了。
秦风又拖动了一段,视频到了另一天,梁大姐拿着一张保鲜膜,走到老人的身边。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梁大姐收起保鲜膜,打开门一看,是秦风的女朋友,她进屋看了一圈,指着梁大姐的鼻子说了点什么,气冲冲地走了。
秦风又拖动了一段,视频到了今天。老人躺在床上睡觉,梁大姐拿着保鲜膜走到老人面前,轻手轻脚地把老人的身体放平,从侧卧变成了仰卧。然后,她拿起保鲜膜覆盖在老人脸上,接着跳上床,压在老人身上,两只手隔着被子,按住了老人的手。
老人被憋醒了,他无力地左右摇晃着脑袋,却甩不掉保鲜膜。孱弱的身体在梁大姐的压制下一动也不能动,甚至都没有明显挣扎的动作,就不再动了。梁大姐将这个姿势保持了两分钟后才下了床,又站在床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老人一动不动了,这才轻轻揭下保鲜膜,用手搓成小小的一团,扔进马桶里冲走了。然后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秦风咬牙切齿地说:“你杀了我父亲,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此时的梁大姐已经被吓傻了,语无伦次道:“不,不,啊,是,你想怎么样?”
秦风盯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凶猛可怕的黑豹,只不过这只豹子已经掉入陷阱了。秦风冷冷地说:“我查过你的资料,你服务过的家庭里,几乎每个老人都不超过三个月就病逝了。所以我断定,你就是我要找的,在保姆行业里秘密传说的猎豹。”
梁大姐还想继续装傻:“什么猎豹,啥呀?”秦风胸有成竹地说:“每个行业都有黑暗面,保姆这个行业,一直都有猎豹。她们把客户当猎物,进入雇主家后,或偷或抢,而猎豹里最狠毒的一类就是你这样的,直接杀害雇主家的老人。”
梁大姐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啊?”秦风拿出雇佣合同说:“这就是你的好处。你这么高的年薪,只干一两个月,就能拿到一年的钱。而且今天从我这里出去,用不了几天就到别人那里上岗了,顺利的话一年能挣五年的钱。以这样的速度,你如果干上三年,别说回家养老,就是在这个大城市买房定居都没问题。”
梁大姐终于崩溃了,她瘫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那你说吧,你想怎样?”
3。狡猾的狮子
秦风看了看父亲的尸体,哽咽着说:“如果我报警,你重则死刑,轻则无期。这你知道吧?”梁大姐哆嗦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风叹了口气说:“那对我来说也于事无补。我爹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话让梁大姐生出一丝希望,她抬头看着秦风,秦风接着说:“我女朋友你也看见了,很漂亮,跟着我是有点委屈了。她是我同学,那时我是全班学习最好的,她觉得跟着我有前途。我跟你说过我是研究摄像头的吧,毕业后我也干过一段,可挣钱太少了,她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今年之内再买不上房子,就跟我分手了。”
梁大姐下意识地看了看这两室一厅,秦风摇摇头说:“这是租的。我为了多挣钱,辞职干了房产中介,虽然挣得多了一些,但离买房子还远着呢。偏偏我爸又瘫痪了,搞得我整天心烦意乱的。我女朋友说,如果我爸一直这么瘫着,就算买得起房子,她也要重新考虑。她可不愿意一进门就伺候瘫痪的公公,你说,让我怎么办呢?”
秦风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不是在跟梁大姐说话,而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样。梁大姐感到一股凉风从后脊梁灌进来,整个人汗毛倒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风,像在看一个魔鬼。
秦风皱了皱眉,对梁大姐的眼神很不满意:“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这么看我,倒像杀人的是我一样。”
梁大姐终于明白了,秦风去家政市场找保姆,之所以那么挑剔,并不是为了千挑万选找一个能伺候好父亲的保姆,而是在千挑万选找一个能送走父亲的保姆。她虽然杀过不止一个人,可那都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而秦风要杀的,却是自己的父亲!
梁大姐颤巍巍地站起来,浑身打着寒战:“先生啊,你爹是你的累赘,我帮你去除了。我也不敢要钱了,这事,咱俩谁也不说,行了吧?”
秦风惊讶地看着梁大姐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费这么大的劲,录下这么多资料,就是为了让你免费杀人?我一直把你当聪明人,你这么做就没劲了吧?”梁大姐咬咬牙说:“我给你钱还不行吗?”
秦风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也不多要,你给我一百万吧,咱俩就两清了。”梁大姐一下子又瘫坐在沙发上:“我哪有那么多钱?”
秦风冷笑道:“按照你的年薪和你的行事风格,你一年能挣五年的钱,你干保姆有五年了吧,就算其中有你不敢动手的时候,算你平均一年挣三年的钱,这笔钱你还是出得起的,对吧?”
梁大姐号哭着说:“你是要逼死我啊!我告诉你,你这是谋杀!真告到公安局,你也没好果子吃!你看见我之前动手却不揭破,一直等你爹死了才报警,说明你早有预谋!”
秦风冷冷地看着她说:“你很懂法吗?我给你上上课吧。第一,这些录像不能说明我有预谋,作为子女,担心保姆虐待老人,装个摄像头监视一下很正常;第二,之前我爹没出事,你表现得又很好,我工作那么忙,哪有空经常查看录像?所以我之前根本没发现你想杀我爹。现在我爹出事了,我自然想起来要看看录像,你觉得警察会认为我的说法有问题吗?”
梁大姐被镇住了,好半天才想起另一道撒手锏:“就算没法证明你有预谋,那你爹死了你不报警,却拿了我的钱,你就是敲诈我!敲诈罪也很重的!”
秦风哈哈大笑道:“这才是猎豹应有的表现嘛。可惜,你还是说错了。我完全不必否认拿了你的钱,如果你给完我钱去报警,我甚至可以说我因为父亲去世,伤心得都忘了看录像。这钱是你自责没照顾好我父亲,自愿赔偿给我的精神损失费。当然,我会让你打这个条子的。到时警察若怀疑我敲诈你,我就说我不知道这钱是你因为杀了我爹赔给我的,那时我才想起来跟警察一起看这些录像,你觉得怎么样?”
梁大姐终于不说话了,她被彻底击败了。她颤抖着掏出银行卡说:“我只有七十万,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了,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了。”秦风遗憾地搓搓手:“可惜,本来以为能买个大点的房子呢。”他拿出纸和笔说:“来,写吧,写你因为照顾我爹失误,呛死了我父亲,自愿赔偿七十万给我作为精神损失费,双方都不再追究此事。”
梁大姐失魂落魄地签完字,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她挎在胳膊上的小包袱,是她五年前来到这个城市的全部家当,今天又变成了她的全部家当。她想起刚入行时,也曾是一个勤勤恳恳的保姆,多脏多累的活她都干过。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被什么样的黑暗诱惑,自己变成了一只猎豹?
秦风说得没错,猎豹这个词,是保姆行业的禁忌词语,是个黑暗的传闻。猎豹和猫一样,平时的利爪都隐藏在柔软可爱的肉垫中,只有捕猎时才露出利爪。可没想到,她这次会遇到这样一个男人!梁大姐回过头,看着那黑洞洞的楼门,楼上已经传来秦风撕心裂肺的哭声:“爹啊,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这哭声又让她打了一个寒战。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电视上看过的动物世界,里面说,雄狮是很少捕猎的,它们往往会埋伏在草丛里,等到猎豹筋疲力尽地捕到猎物后,它们就会慢腾腾地出来,赶走猎豹,把猎豹的猎物吃光。她抱包袱,飞快地跑了,似乎身后有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一样。
4。独居的老人
一年后,秦风因为工作做得不错,已经当上了分店店长。他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也快和女友结婚了。但最近他又遇到了新问题,女友怀孕了,嫌弃这套房子太小了,想换套大点的。而在女友怀孕期间,他又搭上了店里的一个女孩。他本来想玩玩就算,想不到那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灯,张口就要分手费,否则就到他家里去闹,弄得他十分苦恼。
从梁大姐那里弄来的钱,加上自己的积蓄,在买房子时都花光了。这一年挣的钱,别说换房子不够,付女孩的分手费都未必够。他只能寄希望于做几个大单子,挣上一笔,解决眼前的难题。
这天,店里来了个电话,是一个老人想卖房子,但不肯报价,说想让他们先去看看房子再说。秦风一听地段,就知道这是学区房,挣钱的机会来了。学区房成交价高,佣金自然也高,因此秦风没有让其他人去跑,而是亲自去看房子了。
按响门铃,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打开房门,然后费力地挪回床上坐下了。房子不算大,但在学区房里,算比较新的了。秦风一边盘算着能挣多少佣金,一边问老人打算卖个什么价。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不太想卖这房子。”秦风一愣,看着老头,心说你不想卖的话,打什么电话呢?不过他仍然保持着职业的微笑,问老头什么原因。
老头叹着气说:“我呀,一辈子啥也没攒下,就只有这么一套房子。老伴没能生下一男半女,就我俩相依为命。可她前两年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我是外来户,也没啥亲戚朋友。卖了这套房子,也就没地方住了。”
秦风想了想说:“那您为啥还打电话说想卖房呢?”老头苦笑着说:“你看看我,连下地开门都费劲了。我那点退休金,只够吃饭的,根本雇不起保姆。可我这副样子,不雇保姆,就是有粮食也得饿死在床上。我是听电视里说,啥以房养老,所以才给中介打电话,想问问这事。”
秦风明白了,以房养老确实是国家最近提出来的说法,可是政策细则都还没有下来呢,他们公司和其他中介一样,也还没开始推行这类业务。秦风正想把这些告诉老人,突然他的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让他临时改了口:“这事啊,有,有。大爷,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帮你处理吧。”
老头很高兴,让秦风详细说说。秦风告诉老头,所谓以房养老,就是房主把房子提前卖给中介,但保留使用权。中介锁定房子的产权,并将卖房子的钱,以一定比例按月发放给房主。房主有了这笔钱,就可以改善生活。等房主去世了,房子就归中介了。这对于老头这样没有子女亲戚可继承房产的人,是非常合适的。
老头被秦风说服了,把这事委托给秦风来办。第二天,秦风就带过去一份合同,老头看了看条款,觉得没问题,就签了。接着,秦风拿出一叠钞票交给老人:“大爷,这是您这个月的钱,您拿好了。”老头乐得连连点头:“这下好了,我能找保姆照顾我了。”
秦风装作无意地问:“大爷,您打算怎么找保姆啊?”老头想了想说:“找居委会帮忙呗。唉,现在这都归物业管了,找居委会还得跑老远。”
秦风赶紧说:“大爷,居委会就是帮您找,也是应付事,能真正上心吗?我倒是对家政市场比较熟,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帮您介绍。最后您来决定用不用。”老头高兴地说:“那就拜托你了。”
秦风一走出小区,就开始打电话。其实他昨天已经打过,对方关机了。但他不死心,决定再打一遍。他当初告诉过梁大姐,电话不准换号。之前他曾打过两次,梁大姐都乖乖地接了。他在电话里啥也不说,只是嘘寒问暖,问问她过得怎么样。他就是想看看梁大姐那边有没有变故。每次梁大姐都表示,自己回老家种地了,不在城市了。
不料一年过去了,她的电话竟然关机了。他决定等打通电话后,暗示一下她,老老实实的,别耍花样。说实话,他本来还想再敲诈梁大姐点钱的,但梁大姐回老家不干保姆了,也就没啥油水了。他也怕把梁大姐逼急了,而且电话里也容易留下证据,所以就一直没说。想不到这次,他又有用到梁大姐的地方了。
今天的电话倒是通了,梁大姐“喂”了一声,秦风立刻寒暄起来:“梁大姐啊,你过得咋样啊,还好吧?”梁大姐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啊,秦先生啊,我还在老家种地呢,没在城市。”
秦风笑着说:“梁大姐,是这样的,我给你找个活啊,我有个朋友,想请个保姆。他是个老头,身体很不好,需要好好照顾。”他特意在身体很不好和好好照顾上,加重了语气。梁大姐肯定是听明白了,她声音抖得更厉害了:“秦先生啊,我在老家种地呢,不想去城市了。要不你找找别人吧。”
秦风笑声依旧爽朗,语气却更重了:“梁大姐,我这个朋友的要求很高,别的保姆恐怕照顾不好啊,就得你来啊。这是我推荐的,你可别让我没面子啊。”说最后一句话时,他连声音都提高了。
梁大姐肯定也听明白了,她沉默许久,压低了声音说:“秦先生,我公公去世了,农村规矩多,真走不了。否t我男人会追过去找麻烦,咱俩都麻烦不是?我知道你对保姆的要求了,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保证让你满意。”
5。另外的猎豹
此时,秦风已经明白梁大姐的意思了。虽然梁大姐说的理由未必是真的,但她坚持不来,自己也没办法,他可不想鱼死网破。梁大姐推荐的人,一定也是猎豹,她干这事,当初一定是有人指点过。果然,梁大姐说,这人是她老乡,年纪虽不大,但很早就当保姆。自己当初就是由她领上路的,保证能满足秦风的要求。
秦风想了想,忽然说:“可以啊,不过你就告诉她有一个好工作就行了。至于具体怎么照顾人,我想单独和她谈。”秦风不能让梁大姐提前透露内情,他不是想找个帮凶,而是想故技重施。这人既然是梁大姐的师父,干保姆又早,手里的积蓄一定比梁大姐多得多。他打算这次连带老头和保姆,一起通吃,一把赚够就收手,这种事毕竟不能多干,风险太大了。
梁大姐那边也沉默了,她知道秦风的意思,可如果按秦风的要求,那就是把这个人推进了秦风的圈套里。秦风知道她有顾虑,于是缓缓地说:“你想想,你有今天,不都是那个人教导你的吗?你不该好好报答她吗?而且我会跟她解释的。”这话非常狠,他是在暗示梁大姐,那人其实是害了她,所以不用考虑那人的结局。而且他会威胁那人,让那人不敢找梁大姐的麻烦。
梁大姐终于屈服了,她告诉秦风:“你还去‘好轻松’家政市场,找一个叫王凤的女人。她一定能照顾好你朋友。”秦风满意地挂上电话,转身就去了家政市场。
秦风在家政市场拿到了王凤的资料,从工作履历上看,她动手的频率更高,干的年头也更多。面试时,秦风发现,这王凤虽然快50岁了,但打扮颇为时尚,人也精神,还带点风韵犹存的感觉。秦风明白,这样的外形,是很多老头喜欢的类型。他像对付梁大姐一样,把自己装成一个又老实又本分的年轻人,只说这老头是他一个忘年交,请王大姐好好照顾。
王凤听完秦风的介绍,满意地点点头。秦风知道她一定会满意的,如果老头有子女,下手可能还麻烦点。可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头子,只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谁会真正关心他呢?看这所谓的朋友,估计也是巴不得老头子早点去世,好继承遗产吧。既然是孤老头子,遗产留给唯一的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第二天,王凤就上门工作了。王凤到家的第一件事,果然和梁大姐一模一样,先进行了一番全面的大扫除。秦风在手机上看着王凤认真仔细地查找,心里暗暗冷笑:如果被你发现了摄像头,我四年大学就白上了。
王凤的动手效率果然比梁大姐要高,仅仅三天之后,她就动手了。同样是保鲜膜,看来这招是她传授给梁大姐的。秦风看着她处理完保鲜膜后,掏出了手机,紧接着,秦风的手机就响了。王凤惊慌的声音比梁大姐还要真实:“秦先生啊,你快来看看,老人不行了!”
秦风来到小屋里,王凤抱着一动不动的老人正放声大哭,演技可比梁大姐好多了。秦风也懒得再装了,他隔着王凤伸手探了一下老人鼻息,没有了。秦风收回手来,掏出手机,给王凤看视频录像。王凤果然很惊慌,跟梁大姐一样,她先是提出自己不要任何工钱了,秦风笑了,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少一分钱,我把你送进去。别跟我提敲诈之类的,这些我都有办法对付。如果你比梁大姐聪明,就该知道那些都没用。”
王凤还是比梁大姐要见过世面,她很快镇定下来,开始跟秦风谈条件:“你既然能把我设计了,这糟老头子肯定更不是你的对手。我想,你签的以房养老合同,应该是骗人的吧?房子现在肯定已经归你了。”
秦风知道她的意思,你都得了一套房子了,就放过我吧。但他打算干这一票就收手,因此绝不会放过王凤。他摇着手指说:“我弄到他房子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那合同是真的,不过买房人不是我们公司,而是我个人。签合同时我把最后一页替换了。现在老头死了,房子归我了。不过你的一百万,该给还是要给的,毕竟你刚伺候两天就把我干爹折腾死了,精神损失费还是要的。”
王凤咬着牙说:“你不是说这是你忘年交吗?怎么又变成你干爹了?”秦风无耻地笑了:“我当时要是说干爹,你跟老头闲聊时说漏嘴了,老头万一怀疑我有啥企图咋办?现在他死了,我说我认他当了干爹,还磕过头,他能跳起来反驳我吗?别废话了,梁大姐都能拿出七十万来,你就是给我一百万,也不至于山穷水尽。我这人不贪心,也不愿意把你逼急了,怎么样?”
就在一片沉默中,忽然有人说话了:“你啥时候磕头认我当干爹了?”
6。最终的猎手
这一句话,让秦风像触电般跳了起来。他像见鬼了一样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老头。老头伸手搓了搓脸,从他那灰白缺少血色的脸上,掉落了一些粉末,露出一些血色。他依然干瘦,但原本衰老不堪的脸上,忽然显得精神了许多。
秦风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上当了!他断定这是个圈套,刚才王凤抱着老人痛哭,故意挡着他,让他不能仔细检验老头是否死了。他又因为监控视频先入为主,只简单探了探鼻息,估计老头当时是憋住了气。
片刻惊慌之后,秦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迅速分析了一下形势,然后有些明白了:“你们是梁大姐请来的吧,或者说,因为你是她师父,她被我设计了,你是来给她报仇的?说说你的条件吧。”
王凤笑了笑,掏出一份合同来,说:“这是你诱骗老人签的卖房合同。我身上还有个录音设备,你刚才所说的所有话,都录下来了。你猜得没错,我们确实是因为梁大姐才来找你的,不过,我不是她师父,也没什么条件可以和你谈的。”
秦风诧异地看着他们,他们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套,不为了谈条件,为了什么呢?他心里忽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挪动,却发现,王凤一开始就坐在了靠近房门的沙发上,此时已经站起来了,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带着一股不可直视的威严。
秦风忽然转身向老头冲过去,他知道自己上了大当,而这女人一看就不好惹,老头的病虽然可能是装的,但毕竟只是个干瘦老头,控制住他,自己或许还有机会突围。他冲到老头面前,伸手去抓老头的衣领,老头一个闪身,他扑了个空,脚下还被老头绊了一下,顺势趴在了床上。胳膊一阵剧痛后,他的双手被反拧住了。王凤也冲上来,按住了他。老头“嘿嘿”一笑:“小子,要是搁我刚退休那两年,我让你这样的两三个一起上。”
秦风趴在床上,艰难地扭过头:“你们是……警察?”王凤点点头说:“梁彩并没有回老家,她依然在这城市里当保姆。上个月,她因为涉嫌杀害老人被抓获。为了立功,她供出了你。我们分析了整个案件后,发现你策划得很周密,即使我们当时抓捕你,仅靠梁彩的供词,是很难给你定罪的。所以,我们策划了这次行动。”
秦看着老头,难以置信地问:“你是他们请的演员?可我查过这套房子,确实在你名下啊!”老头笑了笑说:“这就是我的房子,怎么了,一个退休的老警察就不能有套学区房?我住进这房子时,这里还不是什么学区呢!”
秦风还是不相信:“我查房子时也一起查过你的资料,资料上说你没有正当职业!”老头“嘿嘿”一笑:“小子,什么叫保密工作,你不知道吗?如果我的资料能随便查,我之前干便衣时早就被罪犯干掉了。”
王凤补充道:“这是我们刑警队的老干部了,听说这次行动后,主动提出帮忙。现在人赃并获,我看你没什么话好说的吧?走吧,你梁大姐还在看守所里等着跟你对质呢。”
王凤从床下扯出一副手铐,铐住了秦风,推着秦风往外走。秦风忽然喊起来:“你们这是钓鱼执法!这是违法的!”
王凤忍不住笑了:“难怪梁彩说你懂法律,也难怪你能设计那么巧妙的骗局。不过我得给你普及一下,钓鱼执法不是什么时候都违法的。我就举一个例子吧,哪次警察抓毒贩不是钓鱼执法?你告诉我。”秦风一下子愣住了,他还真想不出来。
在被推上警车的那一刻,秦风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学区房,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套房子,里面躺着他那因为怀孕而脾气暴躁的女朋友;而他的公司里,还坐着一个等着要分手费的女孩。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有今天,都是被女人害了,不禁嘟囔了一句:“女人……”
王凤像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别总把罪过推给别人。你女朋友虽然不好,也没让你杀自己的父亲。在你做了那个决定的时候,你就已经不算是人了。只要不是人,不管你是猎豹也好,狮子也好,最终都会有猎手拿着枪找上你的。这不是非洲的草原,这是人类社会!”
分类:中篇故事 作者:吴嫡 期刊:《故事会》2021年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