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之死
(一)
1985年12月7日,东北勘探设计院505住宅院。
夜雾笼罩着这所容纳200余户人家的高大楼房。一团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天上淡白的月亮,朦胧的院子里条黑影睁着两只狡诈的眼睛向四周逡巡一遍,然后,快步来到四门一楼右侧门前。侧耳倾听一阵,脸上掠过了一抹阴险的笑影,坦然自若地扬手敲门。
此时,这间房内只有女主人自己,她叫孟祥芳。由于丈夫外出不在家,她简简单单地吃了碗面条拌辣椒油,便开始刷碗、扫地、擦灰。她是个干净利落的女人,屋内东西在她的摆设下总是井井有条,就连三屉桌上的稿纸,卡片、参考书、烟灰缸,也收拾得妥妥贴贴,甚至连搪瓷茶杯里都已下好了叶子。刚才,她搬着指头算了算,丈夫王相奎出差已有半月余了,近日说不上哪天要回来。唉,虽说都已年过三十的人了,但毕竟刚住上一套房子。以前,一直唱牛郎织女,连个孩子也没有。从这个意义上,应该说,他们的生活刚刚开始。孟祥芳的心里甜得象个蜜罐。窗外飘起了雪花,祥芳把窗帘紧紧地拉上了。收拾完后,便和往常一样,穿着内衣内裤,坐在被窝里边看电视边织毛衣。
“当当当,”“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不是相奎,他有钥匙。可是,这样的隆冬寒夜,谁还来走门串户?“谁呀?”孟祥芳趿拉着拖鞋下了地。
“我。”
“谁?”
“我。”
孟祥芳打开门,黑影寒喧着走进屋……
夜色越来越重,宅院里的大部分窗户都已是黑沉沉了,玻璃上闪着星光。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有一个幸福的梦吗?不。相隔少许,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孟祥芳屋里发出。一会儿,黑影出来了,沿着谙熟的途径,一窜一跳,消失在沉沉的夜雾中。
(二)
“快……快去505大院,我姐姐被人杀……杀害了”。翌日晚9时许,白菊派出所的门被一名气喘吁吁的小伙子撞开。来人是孟祥芳的弟弟孟祥科。原来,孟祥芳前天同母亲约好,星期日回家过,包饺子。母亲还塞给女儿三元买肉馅的钱。可到了星期日,母亲和好了面,左等右等,女儿也没回来。下午3时,弟弟祥科去找了一趟,把门拍得山响,没有应声,悻悻地返回来。母亲没见到女儿,总是放心不下,晚8时,她拿出了祥芳给她的那把开中门的钥匙,又催促家人去看看。于是,孟祥科在大姐夫乔汉兴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孟祥芳家,敲门仍无动静,二人不由疑惑起来。“姐夫,咱们上老董家把大门钥匙取来,进去看看”。“对!”二人商量妥,三步并作两步地向董家奔去。孟祥芳的邻居姓武,由于已调离此地,将房子暂时借给了董家。董家的两个姑娘白天在这间房里复习功课,晚上便离开。8点30分左右,孟祥科和乔汉兴取来钥匙。孟祥科将钥匙插进锁孔,只拧一扣门就开了。屋内黑呼呼的,他走上前准备摸电灯开关,却被一个软绵绵的物体差点绊倒,开灯一看,顿时惊恐万状。只见姐姐孟祥芳赤着脚,披头散发地倒在血泊中。“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呜呜——呜——”孟祥科悲痛欲绝,抱头大哭。姐夫乔汉兴惊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然而,清醒的理智告诉他们:祥芳是被人害死的,一定要保护现场!于是,他们翘着脚退出,留一人看守现场,一人向派出所报案。
白菊派出所得知情况后,一面派人前往现场,一面向朝阳区公安分局刑警队报告。这是一起重大杀人案。分局刑警队立即向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报告。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公安机关上上下下同时做好了战斗准备。市局副局长孙万胜,分局刑警队副队长韩殿声,带领人马,披星戴月,几乎同时赶到现场。韩殿声下车时看了一下手表:9点40分。随后,现场人员兵分两路:法医和技术人员进行现场勘查,其余侦察员就地走访。
没有凶手痕迹的现场
(三)
现场一带位于城市人口较稠密的住宅区,鳞次栉比的红砖楼房在寒夜的天幕上勾出剪纸般的轮廓。此刻,本楼住户和附近居民都被吵醒了。有的人披着衣服出来观看,有的人从窗口探头张望。经民警劝说,围观的人群虽已散开,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没有几个人能够重续旧梦了。整个院落笼罩着令人心碎的哀伤气氛。
现场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居室。死者身着毛衣毛裤,赤着双脚,身体蜷曲着趴在地板上,一双半睁的眼睛直视房门。死者头后部有类似菜刀背形成的钝器伤和数道刀刃伤,旁边溅有大量血迹及脑浆。屋内床上已经铺开的棉被有些零乱,上面放着一件未织完的毛衣和一团毛线。桌上,电视荧光屏朝着床铺,插头插在电源上,抽屉半开着,一只手表还在分秒不差地走动……
午夜,现场勘查完毕。技术员、法医向在场的领导汇报勘查结果:
“……凶手是在被害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后面猛击其头部,以致被害者脑浆溢出而死。外屋一双拖鞋的鞋底有血迹,与现场留下的鞋迹相同。门框上有一个较轻微的血手套痕迹,与挂在厨房内的线手套相同。溅满血迹的菜刀放在厨房水池子边上。床下塑料便桶有少许新鲜尿液……凶手穿的是被害人家的拖鞋,带的是被害人家的手套,用的是被害人家的菜刀。因此,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认定凶手的证据。”技术员简明扼要地讲了现场情况。
“尸检表明,死者是进食后一小时左右遇害,阴道无精液。”法医边起草验尸报告边补充道。
单凭现场勘查,有经验的侦察员们就足以断定,这是一起十分棘手的案件。刑警队副队长韩殿声两道浓眉拧成了疙瘩。
这时,调查走访的同志也都回来了。
一名侦察员汇报说:“死者叫孟祥芳,30岁,东北勘探设计院幼儿园教师。性格刚强,为人忠厚。同邻里相处都很好,不曾有过任何人事纠纷。死者作风正派,生活上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接下来,另一名侦察员汇报说:“据居委干部反映,孟祥芳的丈夫是东勘助理工程师,夫妻俩相亲相爱,连口角也不曾发生过。街道干部和居民一致反映,被害人没有仇人,也没有情人。”
渐渐地,天放亮了。高大的505宅院被腾起的阵阵浓雾弥漫着,显得象一个难猜的谜一样神秘。一个大大的问号在侦察员们的脑子里盘旋:“谁是凶手?”
(四)
朝阳区公安分局局长李齐家听了韩殿声等人的汇报后,感到案情复杂,决定调遣优势兵力,展开全面侦察。
“叮铃铃——”急骤的电话铃声传达了领导的指示。一个身着警装的小伙子风尘仆仆地赶回局里,他前庭饱满,地阁方圆,鼻梁高耸,嘴角微翘,眉宇间流露着青春的锐气,他叫蔡德军,今年29岁,1983年参加公安工作。小蔡虽然年龄不大,到公安机关时间不长,但他勤奋好学,经常利用业余时间研究逻辑学,犯罪心理学,善于运用逻辑推理解答各种疑难问题。《福尔摩斯探案集》厚厚五本书,他读得滚瓜烂熟,有的章节还能背诵下来,前些天,他在外办案,今天一早,接到命令,立即赶了回来。
恰好,分局和市局正在联合召开现场分析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搬了个椅子,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象每一起案件一样,一提到案情性质,侦察员们智慧的闸门顿然打开:
“从现场情况看,我认为不象财杀,因为财物俱在,手表、电视机和屋内其它物品一律没有丢失。”“直筒子”开了一炮。
“那么,屋内半开着的抽屉怎样解释呢?”“机灵鬼”插了一嘴。
“室内少许翻动,很可能是凶手制造的假象,为了转移我们视线。或者是凶手想顺手牵羊。”“直筒子”做了圆满解释。
“情杀的可能性大。首先,被害人丈夫不在家。其次,被害人穿着毛衣毛裤,赤脚接待客人。可见来人一定是与被害者关系很熟的人。第三,凶手用的是被害家厨房的菜刀,那么,什么人能够想杀人又不自带凶器呢?”“吴军师”冷静,沉着,说话一板一眼。
“仇杀不能排除。”“百事通”开始讲话了。“据我调查,孟祥芳的父亲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孟祥芳被害能不能同现在抓“三种人”,触犯了谁的私事有关呢?另外,孟祥芳是本单位组织发展对象,又是幼儿园园长的候选人,是不是有谁嫉妒呢?”
…………
李齐家局长一面看着现场照片,一面听着侦察员们的分析,有时还从照片上移开眼光,抬起头来沉思。
“局长,你怎么不吭声?我们千槌打鼓,你来个一槌定音吧!”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侦察员们向局长发起了攻势。
李齐家笑了笑,然后,深思熟虑地对大家说:“我们的调查刚刚开始,结论不宜下得过早。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我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起案件一定是被害者的熟人所为!那么,凶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熟人呢?是男是女?年龄大小?下一步,我们就应该围绕这个范畴,继续深入调查。”
“到底是当局长的,这个音调定得准!”坐在一旁始终没吭声的蔡德军从心底里暗自佩服这位可敬的局长。
于是,大兵团作战开始了。市局和分局共同投入了50余名警力,昼夜兼程,围绕被害人生平接触的范围——小学、中学、工作单位及其它来往关系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摸底工作。东勘设计院统管20多个处、公司、科研所。他们采取分兵把口的办法,挨个单位摸底,列被害者的熟人名单,捕捉目标。蔡德军和另外三名同志被分配到被害人原来所在的幼儿园摸底调查。他吃住在那里,连怀孕五个月的妻子都顾不上照顾。案件越是扑朔迷离,他大脑细胞便越是高度兴奋,就象艺术家灵感冲动时一样,把周围一切事物都忘掉了。这期间,他从被害人的生活习惯、为人处世、接触关系、每日活动等细微之处开始调查,掌握了很多情况,记了一个本子,他决心啃掉这只硬果子。
新的发现与新的苦恼
(五)
20余天过去了,各调查组分别把孟祥芳的家庭、邻里、同志们之间的来往关系和孟家的父辈旧事等细细地滤了一遍,排查了一个又一个嫌疑人。转眼间到了1986年元旦,孟案的侦破工作仍是一筹莫展。分局领导和同志们的心象压了块磨盘,沉甸甸的。这天,刑警队又接到康平街工商商店和开运街粮店更夫接连被杀害的报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调整警力,经市局刑警大队和分局刑警队协商决定,组成7人联合专案组,分局派侦察员蔡德军和张红雨参加。
接受命令后,蔡德军迅速调整思维,根据前段调查情况,在脑中勾划出三个问号:“凶手杀人动机是什么?凶手和被害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应该给凶手画一个什么像?如何回答呢?不能冥思苦想,需要增加有关赖以分析的推断材料。”于是,经领导同意,他再次去现场进行勘查。
现场仍然保持着原状。小蔡刚踏进门坎,一种痛楚感蓦地袭上心头,他仿佛闻到了凶手枉杀无辜的血腥味。他把爱和恨都倾注在工作上,紧锁眉头,沉默不语,象数自己汗毛一样仔细地勘查起来……忽然,一个放在写字台上的褐色钱包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一看,里面仅有6两粮票。他心中遗存着问号继续勘查,又发现床铺边缘外侧自然下垂的床单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皱折,展开一看,皱折处有均匀的喷溅性血迹。这血迹是原始痕迹还是勘查现场时同志碰撞的?他查阅了现场卷得出,此皱折是现场的原始状态。蔡德军望着这片血迹,大脑迅速闪现一个镜头:死者在被菜刀砍倒后的一瞬间,一股鲜血溅在床单上,接着,凶手翻动床铺,溅上鲜血的地方被折成一个皱褶,把血迹遮住了。对,凶手肯定翻动了床铺。蔡德军轻轻掀开床铺,果然在第七层棉褥上发现一个血手套痕迹,与留在门上的一样。再找,又在衣柜里的衣服上发现了同样的血手套痕迹。
现场三个相同的血手套痕迹与杀人因素有没有关系?从翻动的地方看,凶手象在找什么。
凶手在找什么呢?蔡德车陷入了沉思。
(六)
侦察员水准的高低,不是发现而是研究,是进行有价值的探求及合理的演绎,使每个疑点都合乎逻辑地放大,剥茧似地捋出一根根不断的丝来,织成连体的网络。蔡德军翻开了自己前一阶段的调查笔录:
11月4日,他来到孟祥芳母亲家,老人拉着他的手哀嚎了一阵,悲悲切切地向他介绍说:“祥芳被害的前两天是在这住的,她对我说回来过星期日,我还给她三元钱让她买肉馅,她不要,我硬塞给了她,哪成想,这竟是我们母女最后一次见面呀!同志,你们可得尽快查办凶手,替我女儿报仇啊!呜呜呜——”老人说着便晕了过去。
11月7日,在东勘幼儿园。刘××向他介绍说:“我和孟姐同住505大院,孟姐被害那天白天,我们始终在一起。每月7号是我们单位的工资发领日,临下班时,我俩领完补发的12元钱洗理费,就一起步行回家了,走到院门口,我看我家灯亮着,便和孟姐开玩笑说:‘咱回家又能吃现成的了!孟姐拧了我一下,我们便各走各门了。那时大概是5点40分。”
…………
3元加12元,孟祥芳临死前起码随身带有15元钱。孟当日活动始终有人相伴,可以证明没有用钱。为什么死者钱包里只有6两粮票呢?莫非放置别处了?
小蔡骑上摩托车兜了一圈,又做了一番细致查对,家里单位都证实,清理死者遗物时未发现这15元钱。
现场上三个相同的血手套痕,不翼而飞的15元钱,再加上凶杀发生在东勘的工资发领日。这些是天然的巧合?还是有着必然的联系?
又一次案情分析会在激烈的交锋中进行。蔡德军经过对案情的重新侦察了解,向专案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第一,无论凶手出于什么目的杀人,他都留有一个稳定的脸谱:一个具有盗窃、图财和流氓本质的人。第二,凶手行凶后,虽翻动衣柜,但未换下血衣就离开现场,说明凶手家居不会太远。凶手换拖鞋进屋,符合505住区邻里间来往习惯,所以,凶手极大可能是505宿舍内的人或熟悉505宿舍的人。第三,从现场分析情况看,案件属于突发性犯罪。凶手作案时不慌不乱,戴上手套拿菜刀,从容作案;作案后翻动室内,却没有拿走手表、电视机等物品,有回避赃物的心理。这两点说明,凶手是个胆大妄为有前科劣迹的人。”
小蔡见没人反驳,点燃一支烟,又说:
“然而,这还不够,利用逻辑推理,根据现场情况和前段调查情况,我们还可以给凶手画张像,也就是说把凶手进一步具体化。
“首先,从现场勘查看,这是一起入室杀人案,可是现场门窗未见破损,这说明凶手是从房门进入卧室的。据了解,死者生前有一个习惯,进屋后就闩门,无论谁来,她都反复问清楚后再开门,从不轻易给生人开门,即使意外开门,也不会让生人进入卧室。而凶手却是穿着孟家的拖鞋进入卧室的,从这点看,凶手是被害者的熟人。其次,现场情况表明,死者被害前穿着毛衣毛裤,赤脚,已进入临睡状态。死者能这样毫不顾虑地接待凶手,并让凶手进入卧室,他们之间不是一般关系。第三,凶手用的凶器是孟家的菜刀,而孟家的厨房是由小仓库改建,不为一般人知道。孟家原来是和邻居共用一个公共厨房,那里也有菜刀,进门很方便,可凶手没有进大厨房,而是进小厨房取来菜刀。这说明凶手对死者家庭情况十分了解……”
会议室一时沉寂下来,大家被小蔡的精辟见解震动,都陷入沉思。在座的领导用鼓励的目光望着这个机警、聪慧、充满自信的小伙子。
小蔡的声音提高了,目光熠熠,清癯的面孔被智慧的光彩照耀,显得更年轻、英俊。
“由此可见,死者对凶手的所做所为毫无防备,根本不介意,致使凶犯背后下手,可以说,这决不是一般的熟人。从正常情况分析,这种熟人包括6种:丈夫、情夫、女性、同胞兄弟、不见外的长者和平时视为弟弟一样看待的人。”
小蔡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看法,又低头去拿烟,发现火柴塞在烟口袋里。
接着,同志们针对小蔡的看法,有的提出了补充,有的提出了疑议。
领导见大家基本讲完,用总结的语调说:“我们依据的证据是由一节节事实的套环造成的,只要有一个证据不踏实,不贴切,那整个套环就破损了。前段我们的工作就出现过漏洞,如现场勘查不细,调查分析不严等。我们必须充分发挥辩证唯物主义原理的巨大威力。提出扎扎实实,一丝不苟的证据来。”
小蔡和战友们神情严肃地谛听着,默默点头。
“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样做?”领导接着问小蔡。
“根据前段侦察,丈夫、女性这两点嫌疑可以排除。下一步应围绕其余四点,再把图财、盗窃、流氓这一特征考虑进去,在505宅院以及附近一带进一步开展调查工作。”
“好!”领导支持了他的看法,鼓励他大胆开展工作。
于是,他与几名同志当晚就与东勘设计院保卫处联系,来到了505大院,在保卫处的指点和死者丈夫的配合下,首先盘查了两个嫌疑人——
(七)
李明旺,此人20岁刚出头,曾在505大院当过水暖工。
此时,他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显得很恐惧,身子却笔挺地站着。
“坐吧。”蔡德军温和地说。
李明旺坐了下来,同时点起一支香烟猛吸,似乎想借此来掩饰一下紧张的心情。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东西条,平阳路88号。”李明旺平静了许多。
“你想想,12月7号那天你上什么班?”
“12月……7号?我是白班。”李明旺镇定起来。
“那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小蔡慢悠悠地问。
李明旺眼神慌乱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夜里10点,呵,大概是十一、二点……”
“这么晚?”小蔡紧接着问,“在厂里加班,还是开会?”
“不是,不是,”李明旺连忙说:“去看一位亲戚,七谈八谈,谈晚了……”
小蔡点点头,微笑着说:“去看谁呢?”
李明旺轻轻地说:“看我姑家的孩子。”
“叫什么名字?”小蔡和气地问,象拉家常似的,“在什么地方工作?”
李明旺皱皱眉头,从心底崛起一股勇气,说:“你们了解这个干什么?亲属之间走动走动,还要受审查吗?”
小蔡并不着急,顺水推舟地说:“我们是在侦察一个凶杀案,从各方面了解情况,你不要有顾虑,也不要有情绪,实事求是回答问题。”
“凶杀案?”李明旺一愣,“是不是为孟祥芳被人杀害的事?”
“是的。”小蔡深沉地说,用侦察员特有的眼光观察李明旺的表情,“她于12月7日晚在自家房里被人杀害。”
李明旺脸上反应出来的感情是复杂的,好象宽心了,又好象更紧张了。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我和孟祥芳也认识,你们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吧?”
“我们只是了解情况。”小蔡平静地说:“你姑妈孩子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工作?”
李明旺犹豫片刻,勉强回答说:“叫吴晓凤,在蛋禽一厂工作。”
接着,小蔡又向李明旺询问了一些情况,又观察了一番,让他走了。
李明旺如遇大赦,匆匆地走掉。
经查,李明旺虽有流氓行为,但7日晚确实不占有作案时间,否掉了。
王志河,26岁,红旗街一带的流氓头子,曾在孟家对门住过。
“王志河,12月7日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对于这个无赖,蔡德军采取了单刀直入的办法。
“没干什么,哥们是‘自由神,天天没事干,晚上几个哥们凑一块,不是玩玩扑克,就是到舞场看小妞。”
“我问你12月7日晚上的活动。”蔡德军严厉地说。
王志河拍拍脑袋,“呵,你不要说几月几日了,一提星期六,我准在‘张大炮家打扑克,一直玩到我媳妇来找我。但有一点得声明,咱可没赌博……”王志河满嘴喷着吐沫星子,笑嘻嘻地说。
“少啰嗦,那天晚上都和谁在一起,他们家住什么地方?”蔡德军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他。
“有‘王八、‘二狗、‘小脚娘们还有……”
“报大名!”
“是,……”
经查,王志河也不占有作案时间,被否掉了。
一连几天过去了,各条线上的侦察员们虽然不断沟通信息,但谁也没有发现犯罪分子的影子。
蔡德军寝食不安。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推断错了?
当夜幕四合、万籁俱寂的时候,他又重温了在“业大”学过的逻辑学,“正确的推理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推理依据的材料必须真实,二是推理过程、方式要遵守推理的规则,符合这两个条件,结果必然正确。”蔡德军对自己的工作进行了反思,自己每一步推理都是以客观事实为依据的,并没有虚设材料,结论应该是正确的呀!他抬头望望窗外,夜空黑咕隆咚,灰濛濛的一片。他的思想也如这黑暗的夜空,茫茫一片。
业余侦察的收获
(八)
4月初,市内接连发生几起重、特大案件。由于12.7案件始终没查出有价值的线索,公安局入力又很有限,因此,领导决定中止此案的侦查工作。4月至10月,蔡德军被调去参加了“吉大”白骨案、7.2盗枪案、8.20长白山宾馆盗窃案的侦破工作,11月又参加了城西抢劫片案侦破工作。
然而,一个侦察员如果对某个案子达到走火入魔的程度,恐怕不用任何制约,他便会自觉地去做,尽管这预示着用心血煎熬自己的痛苦的来临。这种精神来源于什么呢?蔡德军在当日的日记中写道:“且不必谈我们的职责多么神圣,单就一个无辜的人遇害,其家属之沉痛和犯罪分子至今仍逍遥法外的现实,就足以使人感到不安和奋起了!”正是基于这种心理,蔡德军始终没有放弃对12.7案件的思索和业余侦查。这天傍晚,他又约东勘保卫处的老黄来到了505大院。
大院组长是位热情的50岁左右的妇女,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上去说:“这些日子,院里人都议论,祥芳的案子公安局给悬起来了,破不了啦,我就不信!”小蔡坚定地对她说:“请你告诉大家放心,孟祥芳一案,我们一定要侦破。”组长高兴了,把他们让进屋,还拿出招待贵客的高级香烟。然后,根据他们的要求,找来了院内十几名公民。他们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坐在床上,唯独两个沙发空着没人坐,显然是留给公安人员的。小蔡和老黄二话没说,硬把两位老年人按进沙发,自己坐到中间的小木凳上。
“好,请谈一下哪些人常到孟祥芳家。”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边回忆边说。这个说,孟祥芳爱人总出差,她经常回妈家住,和院里人不太来往。那个说,祥芳清高,不爱串门。其中,一位体态丰满的中年妇女的发言引起了小蔡的注意:
“要说来往频,我看有一个人,老孙家那小子前一段常给他家送猫食,后来祥芳不养猫了,他也常去。”
“是不是叫孙锐?”小蔡插了一句。
“对,叫孙锐。”
“那小子可横了。”一位大娘接着说:“那天,我家二小子跟他开玩笑说,孟祥芳生前称你老弟,看来你俩关系不错,她怎么死的,你该清楚啊!他顿时急了,掘祖宗骂娘地闹了一个时辰,还硬拉着我那二小子要上公安局,后来被大伙好歹拉开了。”
小蔡边听边记,心中不住地懊悔。因为开始调查摸底时,孙锐就被当作嫌疑人提了出来,查了一阵子,又很快被否定了。小蔡悔的是,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能从已经否掉的人中再次排查嫌疑人呢?如果说我们确定案件是被害熟人所为这一点正确的话,那么,在被害人接触的有限范围内,犯罪分子竟隐蔽得这样深,我们就应该想到,能不能因为犯罪分子善于伪装而欺骗了我们,从我们手中滑过呢?对,应该把头回过来看看。这一推理,使小蔡顿开茅塞。
他环视一下这些普普通通的男女老少,从心底升起一股暖烘烘、火辣辣的感觉,“谢谢同志们,耽误大家休息了,明天还得上班干活哩,请各位回去睡觉吧。”他用充满感激的语调说。
第二天回到局里,他便立即走访了前阶段负责审查孙锐的两名侦察员。他们向他介绍说:
“当时怀疑孙锐的依据是:孙多次送猫食去过孟家,具备人熟、环境熟这一条件。12月10日,我们来到孙锐家,对他进行直接询问。孙锐是个看上去很文静,很有礼貌的年轻人,他热情接待了我们,并从容地述说了当日的活动情况。他说:‘12月7日我到八里堡收容所为一个朋友办点私事,其实是不该办的。他因流氓盗窃被收容,想托我找某审查员疏通疏通。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好,可人家求咱……他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当时我要找的审查员不在,我就去了他家,等到晚上5点多钟他也没回来,我就回家了。到家已是6点多钟,我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就下楼到德惠路电车站接我爱人去了,等了两趟车,我爱人才回来,我故作没看见,她打了我两下,我俩就笑着回家了。听完孙锐的叙述,我们又检查了他的着装,就连他铺底下脏衣服也一件一件地看了。然后,又询问了他的母亲。都未发现异常。因此,我们提出了对孙锐的否定意见。”
听了两名侦察员的介绍,蔡德军认为,对孙锐这个重要人物需要展开进一步调查。第一步,应了解孙锐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
傍晚,他来到王相奎家。这个平素埋在书堆里的大学生,被妻子遇害一事折磨得不思茶饭,体重掉了十来斤,他发誓,案子不破,不再续婚。此时,他听小蔡谈起孙锐,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不管可能不可能,都需要您把情况如实介绍给我。”在小蔡耐心启发下,王相奎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镜,讲了起来——(九)
505大院四门一楼右侧原房主武某的爱人王大夫喜好养猫,同院孙某的爱人赵大夫也喜欢养猫,渐渐地,二人成为一对交情甚笃的朋友。孟祥芳婚后第一年,武某搬家将北屋倒出,领导便调给了孟祥芳。自此,孟武两家住在一起,共用一厨房。而武家并不常住人,只留下只小猫“看家”,由赵大夫代喂。赵大夫三天两头送来些杂鱼碎肉。心地善良的孟祥芳也常常给小猫弄些吃的,一来二去,孟祥芳和赵大夫混熟了,称她为赵姨。赵看孟干净利索,也愿意同她来往。
1985年春节过后,一连几天不见赵大夫来送猫食。一天晚上,孟祥芳正和王相奎吃晚饭,突然有人敲门。王相奎打开门,只见一个规规矩矩,甚至显得有几分局促的男青年,手里端着个猫食碗出现在门前。孟祥芳明白了,赶忙迎上去:“放下吧,挺脏的,快到厨房洗洗手。你妈怎么没来?”“她腿摔坏了。”男青年边洗手边回答,然后,把猫食放下,转身走了。
“他是谁?”王相奎问。“他是赵姨的儿子孙锐,公司房产科工人。”孟祥芳答道。
此后,送猫食就变成了孙锐。开始他不进屋,有时孟家没人,他就把猫食放在门外猫洞里侧。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趁送猫食之机,动手掀开孟家门帘看了看。“进屋坐会儿吧,”孟祥芳热情让道。孙锐换上拖鞋进了屋,坐在沙发上,王相奎为他点了支烟,二人聊了起来。孙锐看了一眼天棚上的白炽灯泡说:“还点这个,我是电工,明儿有机会我给你们安个日光灯。”
盛夏的一天中午,王相奎下班后匆匆赶回家吃午饭,推开屋门,见孙锐和孟祥芳在厨房水池子边上唠嗑,他并没在意。
入冬后,武家把猫取走了。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孙锐又来到了孟家,一进屋就说:“这些日子我忙,过几天我一定来给你们安日光灯。”接着又炫耀说:“前些天,我弄回一捆,都叫别人要去了。听了这话,王相奎皱了下眉头。孟祥芳却毫不反感地说:“你顺便再给弄个插座。”“插座呀,小菜一盘!”孙锐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孙锐走后,王相奎问妻子:“猫没了,他又来干啥?”“呶,不是要安日光灯吗?”孟祥芳对丈夫的问话显得有些不高兴。
“后来,我就出差了。孙锐这小子好吹牛,但杀人这事他绝对不能干。”王相奎又往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凑近小蔡说:“你看有一个人是不是可疑……”
从王相奎家出来,蔡德军越发感到,一定要把孙锐这个重要嫌疑查个六门到底。这时,天已经全黑了,西北风挟着飞飞扬扬的雪片向他扑来——开始落雪了,怪不得这样冷呢。(十)
侦察员睡觉都动脑筋。一夜之间,蔡德军想好了一套计划,先到东勘设计院保卫处,再到孙锐所在单位、居民委……连需要找的人员名单列了满满一张纸。当然,这些都要用业余时间去做。好在他走到哪里,都得到了那里群众的热情支持。开始,他还怕产生误解,可那些质朴的群众却说:“嗨,你别想得太多,都是自家人,早点把祥芳的案子搞清楚,大伙心里早亮堂!”多好的群众啊!在艰辛的业余侦查中,他经常想起最近读过的那些外国推理小说,想起波洛奎恩等无比聪明,却又无比孤立的侦探家。他在心中暗暗感叹:我们的警民关系和资本主义世界比,有多大的区别呀!他切实感受到了来自人民群众的热情和力量……
一连几天的业余侦查,使他终于掌握了第一手材料。孙锐是个具有盗窃、绺窃及流氓劣迹的青年,能言善辩,善于伪装。
1983年,孙锐伙同白某先后撬盗了同院的潘、李两家,获得大量赃款赃物。案发后,保卫处非但未怀疑他,还安排他去监视别人。直到白某被收审,白某父母怀疑是他揭发的,才告发了他。
1984年4月,孙锐又在二路无轨电车上行窃,被车上的乘客当场扭获。
1984年夏,某单位抓到一个多次扒女厕所的青年。该青年自称叫卢勇,是东勘建筑公司的。根据各方面的情况判断,该青年有极大可能就是孙锐。
…………
蔡德军认为孙锐的所作所为,符合前面推理的第一个条件,即凶手是一个具有盗窃、图财和流氓本质的人。其它几个条件也完全相符:
孙锐经常送猫食去孟家,取得了孟祥芳的好感和信任,被孟祥芳以弟弟相待。孙去孟家,孟完全可以给他开门,并不拘礼节。
孙锐每次送猫食都到孟家厨房水池子去洗手,熟悉地形,熟悉孟家厨房的情况,知道放菜刀的地方。
孙、孟两家同住505宿舍,由于是近邻,走廊没灯,孙锐作案后完全可以不换下血衣,而趁天黑溜回家。
经过继续调查,孙锐的疑点就更多了:
死者被害的时间是6时至8时,孙锐声称6时半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就下楼去电车站接爱人。他爱人当天回来的时间已近8时半。在这之前那段时间他干什么去了?
案发后,死者的姐夫曾问孙锐听到过什么议论。孙锐回答:“‘胡疯子曾看见二姐(指孟)跟一个男人在南湖遛达。”经查,胡疯子并未说过这话。孙编这套话用意是什么?
据孙母提供,发案的当天晚上,孙锐洗过衬衣和衬裤。为什么早不洗晚不洗,偏偏在这时候洗?
在审讯笔录上,孙锐也撒了弥天大谎:把1984年开始与孟来往说成是1985年;把曾去过孟家数十次说成三四次;把主动要为孟家安日光灯说成是孟的爱人叫他安的等等。
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呢?
接着,蔡德军又作出了孙锐杀人过程的假想——
晚上,孙锐来到孟家敲门。孟祥芳见是平时视为弟弟一样的孙锐,便没穿外衣,赤着脚,将他让进屋。孙锐换上拖鞋后,坐在沙发上,时值孟的爱人王相奎不在家,幽静的卧室使他产生了异样的感觉。他的爱人怀孕六个月,房事不方便。此刻,他便向孟祥芳扑去。没想到遭到了拒绝和斥责,他进退两难,于是便产生了杀机。从图情的角度看是如此。如果从图财的角度分析,那就很可能是孙锐此时向孟借钱或通过其它方式进行索要,遭到了孟的拒绝,于是恼羞成怒,趁孟不介意的情况下,从厨房取来菜刀,在孟背后下了毒手。接着,趁夜黑返回家,脱下血衣,迅速洗完,又赶到车站去接爱人。由于心慌,精力不集中,所以爱人下车后他根本没发现。
对!凶手一定是孙锐!
象拨开了眼前最后一片迷雾,蔡德军兴奋极了!此时,一个电话来到单位,他爱人临产了。他匆匆赶到产院看了一眼,又匆匆而归。呱呱坠地的婴儿呀,请原谅爸爸暂且不能抱你耳鬓厮磨!当晚,他挑灯夜战,把自己对“12·7”凶杀案的看法和认定孙锐是凶手的依据写成了近万字的书面材料——《关于我对孟祥芳被杀案的一点杂感》,第二天便呈送给了局领导。
决战时刻
(十一)
分局王永林副局长和其它几位领导对蔡德军的作法和分析十分赞赏。在一间明亮的办公室里,王永林和韩殿声找到蔡德军。“现在,该是我们揭开凶手伪装面纱的时候了!为了获取更直接的证据,决定派张红雨同志配合你工作,希望你们尽快拿出方案。”
王永林和韩殿声十分信任这个脚踏实地、机敏果敢的年轻人。把任务交给他,他们是放心的。果然,蔡德军只用了一天功夫就拿出了侦破方案:
1.为孙锐送去犯罪现场留有认定痕迹的信息,促使凶手暴露面目;2.传讯孙锐和他的父母妻子。增加凶手恐慌心理;3。直接对孙锐进行取指纹、足迹、唾液等技术处理;4.运用技术手段。询问完放回时,运用特殊手段,观察孙锐的心理;5.正面突审。
这个方案很快得到了王永林的批准。为了防止出现纰漏,王永林、韩殿声先后几次去东勘设计院调查了解案情,详细研究措施,等待时机。
1986年4月6日,王永林果断决定:“采取行动。”
果然,一向稳健的孙锐听到现场留有罪证消息,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这时,公安机关分别找了孙锐的父母、妻子,进行询问。这使孙锐更加恐慌了。
4月7日,分局传讯了孙锐。侦察员的问话一针见血,咄咄逼人,而孙锐是谎言连篇,硬着头皮同侦察员周旋。可当他经过了公安局的一系列技术实验,迈出刑警队大门的时候,两条脚却似有千斤沉重。这时,蔡德军从后面追上去,突然,喊了他一声,他顿时跳了起来,紧接着又象面条似地瘫在了地上,嘴里不住地说:“啊呀妈呀,你……你吓死我了。”“我通知你,最近不要出门,我们随时要找你。”蔡德军说完,转身走了。他看到了一个杀人犯濒于暴露的恐慌心理。
这天晚上,孙锐来到市医院找到母亲,埋怨她不该对公安局讲实话。然后又到红旗街岳母家找到妻子,两人在路旁树荫下小声嘀咕了一阵,他的妻子便抽噎起来……
夜,城市在酣睡。昏暗的路灯照着无精打采低头行走的孙锐,一条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象一个游荡的幽灵……
这一切都没有逃脱侦察人员的眼睛。
4月9日,市公安局领导批准审查孙锐。
当闪着寒光的手铐即将戴在孙锐手上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个钱夹,凄然地对母亲说:“这个给她和孩子留下吧。”
庄严的国徽下一双双锐利的眼睛。“经过16个月的侦查,特别是最近时期的侦查,我们认为,孟祥芳一案是你孙锐所为,坦白交待吧!”侦查员的声音洪钟般地响在他耳边,敲在他颤抖的心头。
经过4个多小时的突审,这个杀人凶手终于交待了犯罪事实:
“是……是这样,那天我到……到她家是想玩玩,然后向她借点钱。谁知她……她不够意思,不玩不说,钱也不借。所以,我就想收拾收拾她,本来没……没想杀她,只想给她点厉害瞧瞧。可能她也没想到我能杀她,当我用刀背照她后脑勺擂一下时,她一个高儿蹦了起来,大声嚷道:‘好你个孙锐,平时看你挺老实,原来你是个披着人皮的兽,今天你要不打死我,我跟你没完……我害怕了,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打死她算了,所以,就……”凶杀过程与蔡德军的推理假设基本相同。
12·7案件终于胜利侦破了,东北勘探设计院领导、505宅院的公民以及死者家属陆续来到朝阳区公安分局,感谢公安干警为他们铲除了恶魔一样凶残的歹徒。省、市公安机关有关人员以及报社、电台新闻记者也纷纷而至,了解这起案件侦破的成功真谛。
“小蔡,这回你准能立大功啦!”同志们打趣地说。
蔡德军微笑着摇摇头:“大功小功我并不稀罕,我最高兴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咱们这些人失业……”
分类:报告文学 作者:毛秀中 期刊:《啄木鸟》1988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