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喂,喂。”
冬子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一名陌生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
“唉?”
“请出示一下你的提包里的东西。”这名男子板着脸说道。
“为什么?”
“你的手提包里好像有未付款的本店物品。”
“你说什么!”由于被激怒,冬子脸色苍白。
地点是在超级市场的门口。
“我是这家超级市场的保安。请拿出里面的东西放在上面。”这名男子说罢,出示了工作证后,拿出了一个盆状的扁盘子。
冬子把手伸进手提包,拿出东西摔在上面。“就这个。剩下是我的手绢。”她一边说着,把手绢也扔了过去。只听“哗啦”一声,里面掉出了一块儿装饰手表。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块儿表。这是一块儿没有包装,只带有价格牌的手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冬子话还没说完,这名男子早已把东西抓到了手里。
“这是什么?不是你买的吧?”
“我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跑到我这儿来的。”冬子的确不知道。
“拿东西不付钱的人都这么说。”
“不给钱?你是不是说这是我偷的?”
“如果不是偷,难道是您忘付钱了?”
“不是忘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我包里!”
“拿了东西不给钱,不是偷又能是什么呢?请到办公室来一下,我们会把你交给警察。”说完,这名警卫便准备拽走冬子。
“我给钱,我给钱,你等一下。给了钱就没事儿了吧?”冬子喊叫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带到办公室,还不如死了呢。
说到给钱,这名保安就把冬子的手放开了。
冬子急忙掏出钱包,打开一看,不由地“啊”了一声。里面没有钱了。之前她考虑,明天是星期一,会发工资,所以买东西时把钱包中的钱都花光了。
“怎么样?还是跟我去办公室吧。”不由分说,这名保安又抓住了冬子的手。
“明天我就给,真的!求求你了,别带我去办公室。”
看到冬子的可怜相,保安松开了手。“你住在哪儿?我可以跟你到你家里去拿。”
这时,冬子才发现这名保安可能别有用心。早就听说有的人为了不被交给警察,宁可出卖肉体。可对丝毫没有恋爱经验的冬子来说,是死也不会顺从的。
正当冬子陷入绝境时,旁边有人说话了:“嗨,那只手表到底多少钱?”
这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八千八百元。”
“好吧,我付了。”这名女子拿出一万元的钞票,递给了保安。
“我没有零钱找,能进商场一趟吗?”
“不用找了,给你添麻烦了。”女人这样说着,拉起冬子的手腕快步走开了。
冬子和保安争吵时,渐渐围过来一些人。走过一段路后,她回头望了望,人们大多散尽了,那位保安早己不知去向。
二
“谢谢你,真帮了我大忙了。”说着,冬子的眼泪滚滚而出,“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这名女子温和地打断冬子的话。“我刚好从旁边经过,稍听到了一些,我马上看出你是不会干那种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保安,我不太清楚,即便真是的,那家伙也是品行不端,就从给一万元不找零钱这点看,就有些怪……”
两人边走边说,沿路漫步来到一座小寺院门前。周围开遍了浅红色的芙蓉花。
“太美了,我就喜欢这种芙蓉花。”这名女子弯下腰,观赏起花来,“芙蓉这种花,早晨开白花,下午变成浅红,到了晚上就全红了,如同女人的心理变化,我特别喜欢。”
这时,冬子仔细端详起这名女子。夕阳下,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像白芙蓉那样美丽动人。在偶然的机会里,遇到这样温柔、美丽的女人,要是能够与她成为朋友该多好呀。冬子暗暗想着。
在芙蓉花旁,两人谈了许久。原来这名女子名叫津山加奈子,就住在冬子家附近。冬子解释说,由于明天就发薪水,所以花光了钱包中的钱。
津山加奈子说道:“我平时去超级市场也不多带钱,恰好今天孩子让我买玩具才多带了一些。”
“噢,你都有孩子了,我还以为你是单身呢。”冬子惊讶地说道,“这样一来,孩子该不高兴了吧?真抱歉。怎么办呢?你原准备买什么?”
“原打算买辆遥控小汽车。以前买过一辆,在家门口丢了。下次我再带孩子去买吧,没关系的。”加奈子微微笑着。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加奈子家附近。突然耳畔响起消防车的警笛声,只见许多人向那个方向跑去。失火的地点正是加奈子的家。
三
两层的小楼,冒着滚滚黑烟。加奈子惊叫着跑了过去,准备冲进燃烧的房子,但被消防人员抱住了。眼看着屋顶烧塌,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从消防水管射出的水柱划出一道道弧线,终于把火扑灭了。这时,消防人员从里面搬出一具焦黑的孩子的尸体。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惋惜声。急救车呼啸着赶到现扬,警车也来了。尸体被运走,加奈子也被警车带走了。
冬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目睹着这一切,仿佛在看拍电影。现场检验后,聚集的人都散了,冬子还一直站在那里。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如果不是为了我,买好玩具早早回家,或许能救出那个孩子。一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就阵阵作痛。她一直呆呆地坐在屋里。天黑了,她打开了电视机。一会儿到了新闻时间,电视台播出了失火现场的镜头。
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
今天下午5时12分,位于京都市伏见区桃山的津山真也(三十七岁)家的木制两层住宅突然失火,津山的住宅被烧毁。到5时37分大火才被扑灭。
消防队员在废墟中发现了津山的长子和夫(五岁)的尸体。据了解,和夫是在母亲加奈子(三十四岁)去超级市场购物时,一人留在家里的。由于房间从外面锁着,孩子未能从室内逃出,最后死于火灾。火是从正门旁边孩子的卧室开始燃烧起来的。由于附近没有火种,所以是一起原因不明的火灾。为此,警方正向孩子的母亲加奈子询问情况,调查火灾原因。另外,加奈子半年前同津山结婚,与和夫为继母关系……
死去的孩子原来是她的继子。冬子的心里产生出一种疑惑。加奈子帮助我是真心实意的吗?还是为了拖延回家的时间?但冬子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因为这么去猜疑帮助过自己的人实在有些不妥。
出事前,自己不是还把她当作天使吗?这不光因为她曾帮助过自己,更因为在言谈中能感受到她是个温和、值得敬重的女性。但是,听到孩子不是她亲生的这个消息时,冬子对加奈子的同情之心荡然无存倒也是事实。
四
第二天清晨,冬子来到火灾的废墟旁。如果加奈子在的话,她准备慰问一下,但房子都烧毁了,加奈子也不可能在这儿。
冬子的心情很沉重。她随后去了自己工作的医院。冬子是一名护士。她打算领到薪水后,尽快还上那一万日元,不然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加奈子连应找回的零钱也付给了警卫,完全是为了我,所以,不光要还这一万元,还要再加上一万元以表示感谢。
可是,午休时,在护士值班室看电视得知失火原因的冬子,吃了一惊——
据警方调查,孩子房间内的玩具遥控汽车首先起火,最终酿成火灾。并且,烧毁房间的门一直锁着,没有人进去过。因此,警方正在继续向孩子的继母加奈子了解情况。
她说过,遥控汽车丢了,准备再买一辆。这是谎言,还是家里另有一辆?冬子思索着。
下午下班后,她又去了现场,加奈子不在。这儿失过火后,只孤伶伶地竖着几根烧得焦黑的柱子,废墟不远处一株芙蓉开着红色的鲜艳的花朵。冬子又想起加奈子说过喜欢芙蓉花的事情。她说过,芙蓉花如同女人的心绪,早晨、白天、晚上,颜色变换不同。这给冬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温婉、体贴如同白芙蓉的加奈子,对继子会不会像晚上变红的芙蓉,完全换了一副脸孔?冬子的心情一整天就像芙蓉花似的变来变去。
最初,她对加奈子充满了感激和尊重之情;出事时,她感情上充满歉意不安;知道死去的和夫是加奈子的继子后,她略有怀疑;而现在,如果火灾是加奈子蓄意所为,冬子又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冬子的脚步不由地朝与加奈子一起交谈时路过的芙蓉寺走去。
难道她热情地帮助我就是为了拖延回家的时间吗?这个疑团始终没有解开。她实在不愿想象,一边观赏着这家寺院的芙蓉花,一边和自己交谈的加奈子,满脸微笑,还要考虑着家里失火的孩子。
未付货款这件事是偶然发生的,那么,在那儿遇到了这个女人是偶然的吗?难到那个保安是她的同伙吗?
冬子决定到超级市场看个究竟。
可一到超级市场附近,她又犹豫起来。虽说并没有偷东西,但她再也不想来这儿了。她透过商店的玻璃橱窗,看到那个保安正与经理站着交谈。
他好像不是冒牌货。如果是冒充的,大概不会每天都来,也不可能和经理大模大样地聊天。冬子悄悄地走进了店内。过了一会儿,那个保安开始在店内转悠起来,他在盯住一个女人后,偷偷跟了上去。冬子尾随其后。那名年轻姑娘来到货架旁,随手把提包放到邻近的柜台上,开始挑选衬衣。趁这个机会,保安迅速贴近,把手伸进了提包中。
冬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昨天,这个保安也是用的这种手法,把表放进自己提包里的。她看着那名女子出门时,被保安叫住,带到没人注意的地方。
冬子看到那名女子脸色苍白地摇头后,离开了超级市场。原来那名保安常常利用女人的弱点,骗取其钱财或占有其身体。
虽然加奈子与保安是同伙的可能性变小了。但并没有消除加奈子利用偶遇这一情况拖延时间的嫌疑。
五
回到家里时,晚报己经送来了。
报纸较电视台的新闻有更为详细的报道。
据说玩具汽车的车箱里塞满了碎纸,里面放有燃烧着的蜡烛,车箱上安有车篷。据推测,从蜡烛燃烧、点燃纸片,到烧到车篷前,那个孩子一直未察觉,操纵着汽车左右移动。另外,报纸上还说,车篷上似乎被涂上了易燃的油质。报道说,如果是外部人蓄意纵火,一般不会煞费苦心地利用蜡烛作定时装置,或许点燃纸扔进去,或许在堆在门口的废纸堆上浇上汽油点燃,都是更直接的方法。
报纸还报道了加奈子的讲述。
“几天前,他把那辆玩具汽车完丢了。孩子非常喜欢那辆车,那天我去超级市场准备再买回一辆。真弄不清那辆车怎么会又回到家里,还被人放进了蜡烛。孩子房间旁边走廊的窗户镶有铝制窗框,也就没有上锁。可能有人从窗户把那辆车放了进去。我同孩子虽说是非亲生关系,但一直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着他。说我杀了那个孩子,这是不可能的。杀了他,对我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报纸还质疑说,那辆玩具车本不在家里的说法是否是她编造出来的呢?她并没有买回来能够作为证据的玩具汽车,而且,她平时出门购物到回家一般为四十分钟,这次用了一个多小时,这里面有许多疑点。显然,报纸完全把加奈子当成了凶手。
当冬子看到加奈子说,未买到玩具汽车的理由是打开钱包发现钱不够时,她内疚地珠泪盈眶。加奈子处在这样不利的境地却仍然庇护着冬子。
她深悔疑心加奈子去了超级市场一事。
出事四天后,津山和夫的葬礼在原住址附近的寺院举行。
由于怀疑是故意纵火杀人,遗体解剖、择吉等事宜将葬礼耽搁了几天。
冬子决定请假出席葬礼。无论如何要还上加奈子垫付的钱,而且她更希望能见上加奈子一面。
下午两点开始的仪式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气氛。近邻的人们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穿丧服坐着的加奈子。前来吊唁的加奈子丈夫的同事上香后匆匆离去,警察在周围时隐时现,亲友们也与加奈子保持着一段距离。
因为身着丧服而更加显得白暂、美丽的加奈子挺直上身,一动不动地端详着和夫的照片,忍受着周围的冷眼。
冬子趁出棺的忙乱之机,凑到加奈子身旁,“这件事太不幸了……前天的事,多亏你帮忙,这个……”
就在冬子递过手中的信封时,回过头的加奈子望着冬子说道:“葬礼结束后在那个河边见……”
“几点?”
“七点时我应该有空。”加奈子只简单地说这么一句,就匆忙上了去火葬场的汽车。
夏日的晚上七点,天色未暗。
冬子按约定的时间来到了河边,从繁茂的高草中闪出一个人来。这是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性,她和冬子擦身而过时,有一股强烈的香水味。冬子琢磨着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她拨开茅草,站在河边,环视四周。加奈子没有来。
也许由于葬礼不易脱身的缘故吧,冬子等了近一个小时,加奈子始终没有来。
因为身着丧服而更加显得白暂、美丽的加奈子挺直上身,一动不动地端详着和夫的照片
是不是被警察叫去了?那天夜里,冬子辗转反侧,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
在开遍红芙蓉花的河边,加奈子站在那里,冬子连忙打了声招呼,可她毫不理睬地走了。一会儿她又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被超级市场的保安抓住了,她拼命地解释……一眨眼,被捉住的又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躲在暗处看起热闹来。
起床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了。今天虽说上晚班,但昨天请假了,今天还是早去为好。冬子在洗漱室里用凉水敷了因睡眠不足而红肿的眼睛,忽然想起昨晚做的梦来。
对了,在河边遇见的那个女人就是自己在超级市场得到加奈子帮助后,走出来向后看时,一直在盯着我们的那个女人。由于当时那个保安已不知去向,那个女人还看着这边,自己还担心她是否听到了关于偷东西这件事的争论。
这个女人大概就住在附近。
冬子下班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吃过晚饭后,己经很晚了,冬子意识到一整天都没看电视了,便打开了电视机。她调转着频道,突然,画面上出现了加奈子的特写镜头。她被警察逮捕了吗?冬子放大了音量,盯着荧幕——
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在宇治河下游垂钓的人向警方报告,发现了一具漂浮的尸体。警方紧急出动,确认死者为伏见区桃山的津山加奈子。
津山加奈子因数日前家中失火,儿子和夫因火灾身亡而受到了刺激,神经衰弱。葬礼后,她离家出走不知去向,其家人向警方提出寻找请求。据警方初步判断,加奈子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晚七点左右。
加奈子死了……冬子深受震动,她呆住了。如果是晚七点,正好是自己与加奈子约好见面的时间。会不会加奈子当时稍稍早到,望着河水的她出于自责,神情恍惚纵身跳入河中?
六
又过了数日。
据周刊杂志及电视台对加奈子事件的报道,认为加奈子之死的结论是自杀。纵火、杀子均由加奈子所为。
但冬子认为,火灾事件另当别论,加奈子绝对不会自杀的。葬礼那天,在周围的冷言冷语中,加奈子挺直身子,神态坦然。而且在进入殡仪车时,她与冬子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即便选择自杀,她也会留下遗书并在见到冬子以后进行。
这天,冬子下班后顺便又到加奈子家的废墟去看看。房子全部拆除了,木料及瓦砾也不知运到了何处。但附近的那株芙蓉花依旧静静地开着。
这是一朵红色的芙蓉花。冬子仔细一想,这种花在黄昏或晚上总是开着红花。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是不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把加奈子推下河去了?
也许,加奈子如约来到了河边,在等自己时,被那个女人推下河去。原以为“偷窃事件”中,那个看热闹的女人是偶然碰到,实际上那个女人的注意力极有可能在加奈子身上。如果置加奈子于死地的动机成立的话,那么,加奈子的孩子烧死之事,是否也是那女人一手策划的呢?冬子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加奈子曾说过,那辆遥控汽车在家门口丢了。人们不相信这一点,可她讲的也许是事实。如果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对津山家感兴趣,在津山的住宅周围转悠时,或许捡到了那辆玩具车。她会想到这是个机会,并利用了它,在那辆车的车箱内塞满碎纸片,在中央插上一支蜡烛,罩上一个沾满油脂的车篷。然后,来到津山家,寻机作案。
加奈子出门后,她将蜡烛点燃,从窗户处放入汽车,然后利用遥控器控制汽车在孩子的房间内行驶。和夫听到声音,发现了汽车后,一定很高兴。看到这种情形后,那个女人将玩具汽车的遥控器顺窗口扔了进去。
和夫发现汽车,又找到了遥控器,操纵汽车前进、后退,开心地玩了起来。这时,蜡烛燃尽,或由于汽车左右摇摆,点燃了那些碎纸。没一会儿,就烧着了孩子房间的地毯,引起火灾。
那个女人熟知加奈子的日常生活规律,又跟到超级市场,观察加奈子的行踪。加奈子完全蒙在鼓里,在超级市场同我交谈。那个女人带着会心的微笑回家了……冬子越想越确信无疑。
但涉及动机时,冬子又觉得茫然。
首先值得考虑的是那个女人可能是加奈子丈夫的情妇。无论怎样喜欢,津山真也毕竟已有妻室,她只能做个姘头。如果强行拆散了他们,孩子由于是前妻所生,加奈子是不会带走的。而她并没有信心带好他人的孩子。因此,她将两个绊脚石除掉了。然而,如果有这样关系的女人存在,警方一定会怀疑并且首先调查这个人的,而新闻界对此也不会善罢干休。
首先,加奈子的丈夫津山真也会清楚的。
“哎,咱们结婚吧。”
“不行,我有妻子。”
“如果没有妻子你就会同我结婚吗?”
“不会没有的,只要不死,恐怕……”
这样的交谈如果真实发生,真也马上就会明白是谁纵火并害死加奈子的。
假如只是妻子一人,也许另当别论,可是连孩子也不放过的话,真也是绝不会同凶手同枕共欢的。这一点,凶手大概也不会不知道。
会不会是真也家的仇人干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真也的境地可以说是够凄惨的。爱子死于烈火之中,妻子因内疚自杀,一般的男人都经不起这种打击。先妻病故,后妻溺水。津山真也这个人桃花运不顺啊。想到这儿,冬子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那个真也会不会是凶手呢?
现在社会的人,就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有可能杀的。况且他还为加奈子和孩子购买了巨额保险,或许为此而起了杀意。社会上的人,可能会怀疑继母加奈子,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亲生父亲真也能干出这种事来。这也是一处盲点。
冬子小时候起就是一个忧郎、孤独的女孩子,没有朋友,孤独一人。她喜欢编出许多故事,并且把自己编进情节,同一些娃娃说话。这种情形,即便长大当上了护士,也没有改变。她所在医院的其他护士,平时总爱议论患者,议论某位患者不正经呀,非亲非故的一个女人探望某个患者呀,某个患者特抠门儿呀,等等。每当这时,冬子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听着。
对没有恋人和朋友的冬子来说,遇到加奈子这样的人是非常高兴的。正因为这样,加奈子的行程两次与自己有关时都发生了不幸,使冬子的心情异常沉重:
如果加奈子不顾及我,早些回去,或许会救出那个孩子;如果我早十分钟到河边的话,她也许就不会出事;如在葬礼上,硬把信封交给她,不必再约在河边见面的话,她也可能会活下来。
七
从第二天开始,冬子就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调查津山真也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上去了。为了了解那个女人的住址和名字,她盯住了那个超级市场。由于她不能整日监视,只好利用下班后和休息日的时间,但未能找到那个女人的任何踪迹。
而且,超级市场内,那个保安还在里面。虽说并未有过偷盗行为,但冬子讨厌再遇到他。所以,她经常到超级市场对面的咖啡店坐着,透过玻璃窗,观察超级市场的入口。
一周后的下午六点,冬子在咖啡店准备喝咖啡时,那个女人终于从超级市场里面出来了。冬子立即起身结账,紧随其后。
那个女人今天穿着带红花条纹的衣服,似乎她很偏爱红色。一路上她未回过头,所以跟踪她很顺利。她的家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就在距津山加奈子原住址很近的公寓里。她在一层入口处取走了邮件。当她乘电梯消失后,冬子去信箱处查到了她的名字:409室,高见泽芳。
她的职业和是否有恋人等情况还不太清楚。不过,知道了住址和姓名后,这些问题都会解决的。
从此以后,冬子每天都来这里。
这是一座比较大的公寓,管理员办公室和信箱正好是相反方向,机会很好。冬子的目的是为了检查早上十点和下午两点送来的邮件。
这个女人每天下午六点左右回来,回来后她会取邮件。冬子上班分早晚班,而且,这期间还有一个小时轮流吃饭的时间,时间还比较宽裕。邮件大部分是邮寄广告和印刷品。不过,偶尔也有朋友寄来的名信片。
身体安否?
还在银行工作吗?真羡慕你。我整天为孩子和干不完的家务事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是你工作的银行,所以我把钱都存到菱井银行了。由于去不了伏见支店,就存到四条乌丸的菱井了。下月,同学会聚餐,希望见到你。
还没结婚吗?
良技
在菱井银行伏见支店工作,是个单身!冬子的心里咚咚直跳。但一周来未发现津山真也写来的信,她感到很遗憾。是否因为真也有妻子而互不通信?或是因为她与真也并不是恋爱关系而是仇人?这样的话,当然不会写信了。冬子这样想。
冬子找出同学名册,查找在菱井银行工作的老同学。冬子的母校被称作“巨型高中”,一个年级有二十四个班。肯定有人在菱井银行工作。
果然,有五位同学在那儿工作。她从中查找在伏见支店工作的同学。
“找到了!石田纪子。”要是石田,那就真够幸运的。在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中,石田和冬子比较合得来。冬子立即给石田纪子打电话,希望下个星期日能见上一面。
八
“真难得,你会打电话约我出来。”性格开朗的纪子一见面就笑了起来。
冬子一边吃点心、喝咖啡,一边提出希望了解一下同一支店工作的高见泽芳的情况。“她是我男朋友以前的恋人。据说现在已经分手了,但我担心他们还有来往。但他讲,高见泽芳要同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子结婚了,要我不必担心。可我还是想知道这是否是真的,如果真有这么个男人,我就放心了。”冬子使出浑身解数,装得惟妙惟肖。好心的石田纪子信以为真。
“知道了,我一定了解一下。不过,真有些奇怪,那人怎么会有男朋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喔,为什么这么说?”
“有了男朋友的人,在我们银行里都想方设法隐瞒着,可她却故意装出有男朋友的样子,特意用男式手帕,戴男式手表。”
“有这样的事?”
“有一次,她和我去银行边上的洗衣店取衣服时,和连衣裙一起取的还有一件男式白衬衫。出于礼貌,我把头扭了过去,而她却大惊小怪地嚷起来‘哎呀,让人看见了。后来我问洗衣店的老板,他说‘那件衬衫从来就没穿过,是崭新的,究竟这女人是什么心理真搞不清。这件事一传开,她更是处处显示自己有男朋友了。
“还有呢,她还让出租车司机从外面打来过电话,是想显示一下有男人从外面给她来电话。偶然的一个机会,事情败露了,大家都很反感。”
如此结婚愿望强烈的女性,肯定在认识津山后,起了杀死加奈子,进而取而代之的念头。可是,不管怎么问,冬子都未发现津山和高见泽芳有什么关系。
“的确,津山是我们银行的顾客。不过,负责接待的是另外的人。而且他也不常来。可津山这个人出乎意料地有钱,虽说是个普普通通的职员,但在老家有土地,稍卖一点儿就来钱了,大概能有八千万元左右。虽然,银行里的人不应讲这些。”
冬子一方面请石田纪子帮忙,另一方面自己抓紧调查。但是,她仍没有发现津山真也和高见泽芳有何种关系。
大概是我太过虑了,她当时或许偶然到河边来。冬子这样想。
九
一个月后,冬子调到了津山真也家附近的妇产医院工作。为了调查真也和高见泽芳的情况,她经常早退、请假,结果在原来的医院待不下去了。
又同从前一样,她开始了单调的生活。
一天,她到津山真也家的原住址一看,地被围起来了,推土机在挖地。
冬子向附近的人一打听,得知津山真也由于儿子的死不打算在这里再建房了,已经把这块儿地卖掉了。一家公司买下这块儿地,正在平整土地。
“津山好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新买了一块儿地,要盖新房。”附近的人很羡慕地说道。
大概这里还要建地下室,地被挖得很深,芙蓉花也不见了。低头看着脚下的冬子忽然发现一个烧焦的、似乎成了木炭的薄片,大概是房子的某个部分。她随手拾起一看,在木头的裂缝里夹着一个金属物。她用石头敲了敲取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支发夹。这是一支宽宽的带有花纹的发夹。
冬子拿着发夹给石田纪子确认,这是高见泽芳喜爱并经常戴的发夹。这样看来,房子失火之前她曾来过这里。这个女人到底还是与这起事件有关联。
三个月后,冬子又从石田纪子那里得到高见泽芳准备同津山真也结婚的消息。
“两人还真是有来往啊!”
冬子一说,纪子点头道:“两人是最近才开始交往的。津山真也曾说要把存款转到新居附近的银行,支店经理动脑筋,准备撮合他与本店的女办事员成亲。他要说建新房,所以来取三千万块钱,那时他透露过,自己一个人有些孤独,经理才有了此念头。本店的单身女职员只剩下高见泽芳和三田两人,一经介绍,津山最初似乎中意三田。但后来津山对经理说,他在车站避雨时,高见泽芳路过并主动借给他雨伞,在孩子和先妻的忌日,她都要来慰问一番,等等。深受感动的津山最后选择了高见泽芳。”
听着听着,冬子完全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高见泽芳年过三十,仍没有未婚夫或情人,心里焦虑不安。银行的同事或顾客,一般都有妻室,即便是单身,年纪又偏小,都相不中高见泽芳这祥的人。一些有家眷的男人,玩腻了女人后大多会选择甩掉。因此,她从顾客中挑选了有钱、自己感兴趣的男人,策划除掉他的妻子,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如果成了那个男人的情妇以后再消灭他的妻子,必然会受到怀疑。在毫无关联的时候下手,只要不搞糟,警方自然不会找到她。隔一段时间后再接近、慰籍那个孤独的男人,获得爱情。这是多么巧妙的手法呀!
但是,冬子没有能起诉她的证据。
冬子用本应偿还加奈子的那笔钱,买了几棵芙蓉花苗,栽在加奈子墓地的周围。儿子和夫的墓建在津山家族的墓地,而加奈子的遗骨则葬在了娘家的墓地。
加奈子的娘家人似乎不常来扫墓,这里一直杂草丛生。冬子一个月来一次,扫墓、浇水、培育那些芙蓉花。
十
过了一年。
一天,在妇产医院上班的冬子,在候诊室发现了那位高见泽芳的身影。她的肚子微微突起,原来有了身孕。
这家妇产医院名望很高,前来就诊的人总是挤得满满的。冬子毫无表情地叫着患者的名字。如果是诊病就到由副院长接待的一号诊室;如果需要做手术的,由院长在二号诊室执刀。没有手术时,如果有特殊关系,而且忙不开时,也可以叫到二号诊室。
快到十二点时,冬子叫道:“津山泽芳。”然后把她领到了二号诊室。第一次来这个医院的津山泽芳毫不犹豫地跟着进了二号诊室。
院长趁手术的间隙正在休息,所以房间很空。
冬子将津山泽芳安排到床上,二话没说便打上了麻醉药。患者被麻醉后,冬子帮她脱下衣服,做好了手术的准备,并且换上了别的患者的病历,随后去叫院长。
院长把手消过毒后,瞟了病历一眼,点了点头开始手术。这是摘除子宫的绝育手术。冬子在一旁麻利地帮忙。
“这么年轻,真有些可惜。”院长自言自语地说着,手术很顺利地做完了。
由于上半身被单子遮着,院长看不见患者的脸。
“送到病房去,醒来后向我报告一下情况。”说罢,院长去了三楼自己的房间休息。
冬子轻轻地推走了津山泽芳。把她放到病床安顿睡下后,关好门,锁上了。
这下子,她一辈子也不会生孩子了。杀了别人的孩子和夫人,这也算是对她的报应。不久,事情公开后,大概会热闹一番。可是,充其量不过是弄错了病历,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我和她之间没什么瓜葛。
冬子看了看表,到了护士换班的时间。她向下一班的护士交代后,脱下白大褂,换好衣服,离开医院朝加奈子的墓地走去。她要告诉她,自己已经为她报了仇。
墓地周围,溪水环绕,蝉声起伏,冬子一会儿就汗津津的了。她定神一想,这天正好是一年前初次见到加奈子的日子。随着她走近墓地,冬子看见许多白色的东西散落在墓地周围。
是鸟吗?过了一会儿冬子才看清,原来是一簇簇白色的怒放着的美丽的芙蓉花。
这是冬子种下它们后第一次开花。她仔细一想,自己看到开白花的芙蓉还是第一次。
冬子觉得,这美丽动人的白芙蓉花如同夕阳映照下的加奈子秀美的容貌。
分类:外国悬疑推理 作者:山村美纱 期刊:《啄木鸟》2015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