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肯赏脸接受我的邀请,与我共进晚餐,还是我们相识以来的头一回。以往,他都是谨遵防火防盗防记者的警察信条的。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次的邀请太有诱惑力了吧。黑松露餐厅,全国美食排行榜连续五年排名第一,名气不是盖的!当然,以我微薄的薪水,自然是消费不起的。全国美食协会今年的排名就要出炉,黑松露餐厅无疑是第一名最有力的竞争者,我作为媒体方面的评审代表,被授权对黑松露餐厅进行暗访,费用嘛,当然不用我出。
这是一家法式餐厅,模仿的都是老外的做派,门口的服务生要为顾客挂外套。意外的是,我脱下外套,以为服务生会在我身后接着,谁知服务生竟然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我的外套掉在了地上!这也就罢了,谁都有个走神的时候。可是,外套掉在地上了,他竟然没有去帮我捡,甚至没有一句道歉!
顾名思义,餐厅的特色菜是野生黑松露,据说世界年产量不过三十五吨,而且是地道的法国黑松露,顾客也都是冲着这个来的。但是,美食协会的评比标准不仅是菜式的优劣,还包括环境是否舒适,服务是否贴心。门口的这一幕,我已经把餐厅的服务分扣掉了一半。很快,我又扣掉了另一半。服务生把我们引领到餐桌前的时候,竟然没有为女士拉椅子。这就有点儿奇怪了,一个服务生不在状态容易理解,但是……我坐下来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餐厅里的服务生个个表情呆滞、动作僵硬。
我看看秋生,秋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厨房的方向。黑松露餐厅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由一面玻璃墙和餐厅隔开,在外面可以一览无余。以往每到上客的时间,餐厅老板郑寅阙都会在厨房里监督,东走走西看看,每一道与黑松露有关的菜式,都要经过他的检查才能送到餐桌上。可今天呢,郑老板木桩似的站在厨房里,像那些服务生一样茫然无措。
接下来的各种一反常态简直就不胜枚举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我们的主菜端上来之后,掀开餐盘的银质盖子,里面的黑松露……天哪,黑松露当然是黑的,但怎么也不应该是糊的吧!
我在考虑该怎么写这次暗访的报告,秋生却突然起身,说是去卫生间。几分钟后,我发现他穿着服务生的装束出现在玻璃幕墙那一侧的厨房里。等秋生回来的时候,审视着他的表情,我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耸人听闻的情况。但秋生告诉我的内容还是让我——我想,用震惊这个词已经不能准确地表达我当时的感受了——秋生说,厨房里有一具男人的尸体,和那些冷冻牛排放在一起!
我的版面终于又有爆炸性新闻了,而且绝对是独家首发,藏在厨房里的尸体!悬疑惊悚恐怖重口味全占了!我想我的表情可能过于兴奋了,因为我看到秋生嫌恶的眼神。然后他打了几个电话,我们这顿昂贵的晚餐就此结束。
郑老板愁眉苦脸地告诉警方,今天午市结束之后,服务生们都去休息了,他正在后厨盘点晚上的食材,突然冲进来一个持刀歹徒,威胁他交出所有的现金。可是,像这种高档餐厅,几乎没有顾客用现金结账。歹徒不相信,就把他架到炉子上,声称如果不交钱,就把他变成烤乳猪。性命攸关,郑老板奋力反抗——厨房里的凶器多的是,争斗中,郑老板随手抄起一把厨刀……出了人命,郑老板还在打他的小算盘。晚上的餐台都订出去了,如果大批警察赶到,生意还怎么做?另外,他还担心此事会影响美食协会的评比,想等晚市结束后再报警。陆续来上班的服务生们对郑老板言听计从,帮他隐藏好尸体,然后强打精神,继续应付晚上的生意。因为惦记着厨房里的尸体,所以每个人都神经兮兮的。
死者的身份很快查清了,的确是个街头混混儿,不过不是本地人,原籍云南,在当地曾因抢劫罪被判刑。警方倾向于认可郑老板的说法,只是,此案的当事人,一个是郑老板,另一个死了。郑老板所说的一切,只有他自己这么一个见证人。我想秋生一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他迟迟不肯结案。我的狗仔思维突然活跃起来,立刻打电话给秋生:“死者既然不是本地人,那么,他是不是经常回老家呢?”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死者近两年来频繁往返于本地和云南之间。这时候,不用我再提醒,秋生也知道真相了。
那么,读者朋友,真相是什么呢?
(6月30日截止答案,参考答案见第7期,“六月侦探榜”见第8期)
分类:侦探俱乐部 作者:晓音 期刊:《啄木鸟》2016年6期